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恐怖推理 -> 郑和谜航——郑和下西洋究竟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 正文阅读

[恐怖推理]郑和谜航——郑和下西洋究竟深藏了什么样的秘密?[第222页]

作者:牛八囝
首页 上一页[221] 本页[222] 下一页[223] 尾页[26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李至刚听罢喜不自禁,忙不迭攥起吴介甫的双手连连摇晃,嘴里嘱道:“既如此,本官和公公便是一家人。请公公谨记,本官明日要给皇上上一封奏疏,还请公公火急呈给皇上为盼。”
    吴介甫诡秘一笑,冲着李至刚低声应道:“请李大人宽心,咱家保证将李大人的书子一-字-不-差地呈给皇上就是。”他故意一字一顿地将“一字不差”四个字吐了出来。
    李至刚听罢便知端倪,禁不住倏地后怕,心说:看来百官传言张世聪死事蹊跷一说果然与内侍有关。想到这里,他不禁骇出一头冷汗,油然感谢适才拉住他的同僚,怔了一怔后冲着吴介甫讪笑着施礼而退。
    第二日一早,李至刚果然给朱棣上了一封书子,吴介甫悄悄打开瞄了几眼便阴笑着呈给朱棣。
    再一日,朱棣命董平又一次给解缙传旨:着解缙改谪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督饷化州,限三日内离京。

    解缙改谪交趾旨意下来后的第二日傍晚,袁珙正抱着酒葫芦坐在一头白虎的后背上大啃鸭脖,由侯忠和自己的孙子袁光左右服侍着向神乐观悠然行来,惹得道路两旁的行人百姓无不惊奇走避。
    其时,袁珙早已使人在虎背上特制一副鞍子,又让侯忠在虎项上系了一条链子作为缰绳,每逢出行便在虎背上跷足而坐,俨然成了赵公元帅,只不过赵公明骑的是黑虎,他骑白虎罢了。那五只白虎因了侯忠的缘故已然同袁珙混熟,竟然对其俯首帖耳甚是亲昵。
    自从侯忠进观后不久,每日价除了被道衍揪着耳朵考校过学问之后,其余时辰便多和袁珙形影不离厮混在一起。侯忠虽然天资聪颖,无奈却不是读书的性子,除去痴迷于道衍的旁门左道以外,其他蒙学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休说囫囵吞枣,即便连个枣皮也未咽进肚里,气得道衍时不时就要从侯忠腰上夺下戒尺狠狠抽他的手心。
    饶是道衍如此恼恨,侯忠仍是油盐不进,竟是老老实实挨揍,勤勤恳恳厌学,旁门左道一点就通,四书五经“百读不亲”,任凭道衍将手心抽出红棱子还是豆重榆瞑,我行我素。
    不惟如此,更可气的是癫子袁珙居然也站在侯忠背后为其撑腰,每日撺掇着侯忠逃学玩耍,公然和道衍唱起了对台戏。道衍和纯阳真人看在眼里恼在心间,免不了埋怨袁珙几句。谁知袁珙不但不思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只要看到道衍和纯阳真人授其经书便将侯忠牵起就走,怂恿侯忠“快快去溜白虎,免得虎儿吃屈”。 道衍和纯阳真人俱是正人君子,哪里耐得过这两个洒脱祖宗的胡搅蛮缠?久而久之,除了授其奇技淫巧之外,也乐得眼不见心不烦,渐渐地对侯忠放任自流。
    这一下可乐坏了袁珙和侯忠,一老一少性格相近臭味相投,不几日便串连起袁珙的孙子袁光过起了逍遥日子。那袁光与侯忠年龄相仿,自小便随同其祖袁珙、其父袁忠彻习学相术,现下已然学有小成。以前因为袁珙性子散淡,袁光多由袁忠彻管束,待到侯忠进观以后,袁珙忽然将袁光从袁忠彻手中接了过来,整日价携着两个小厮走街串巷混迹市井。
    袁珙向来不喜孔孟之道,更对出仕官府深恶痛绝,是以只点着街上的商家招牌和幌子教两个小厮认字,顺便讲些字里行间的道理。考校办法也是别出心裁,两个孩童若是认准了便赏一些点心糖果,若是认错了便嘻嘻哈哈兜屁股踹上一脚,两个小厮跟着他无拘无束优哉游哉,不知不觉间倒也识了不少字,知了不少理。
    除此以外,袁珙还变着花样地出一些题目栽培两个小厮。
    某日,两个小厮嚷着要喝鸭血粉丝汤,袁珙当即故作大度地摸了摸袍袖,旋即又苦着脸对两个小厮摊手说道:“老夫已然身无分文,却当如何是好?”
    两个小厮听罢只好悻悻摇头,嘴里哂道:“无钱却能奈何?明日有了钱再喝就是。”
    袁珙却不依他,竟唆着两个小厮道:“今日事今日罢,如何要等明天?你等可去寻店家好生哀恳,言说明日定必加倍还他汤钱,央他赊你二人一碗就是。你等听好,若是你等能够说动店家,老夫明日便赏你等吃蟹黄包;若是说不动店家,老夫明日便买了蟹黄包自吃,让你等白咽口水。”
    两个小厮素知袁珙言出必果,只好寻得一个店家好言相商,吐了半筐唾沫星子之后好歹讨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分着喝了。袁珙喜不自禁,拉着两个小厮转过一个街角后居然变戏法似得掏出一钱散碎银子当即给每人买了三个蟹黄包子,恼得两个小厮一个劲抱怨:“你不是说身上无钱了吗?为何又掏出一钱银子?害得我等费尽了口舌讨汤喝,诓骗我等孩童好不害臊。”
    袁珙不惟不臊,反而嬉笑着对两个小厮强道:“老夫适才只摸了左边袍袖,确乎没钱。只没想到待你等喝完汤之后,老夫不经意间摸了摸右边袍袖,这才发觉还掉着一钱碎银子。罢了,你等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低头时便低头,莫要一味强项,否则适得其反。”
    回到神乐观中,两个小厮嬉闹一阵便沉沉睡去。没成想到了夜半三更,袁珙忽然急吼吼地用酒葫芦将二人捶醒,吹胡子瞪眼地递给二人一钱银角子,吩咐二人赶紧将日间所欠鸭血粉丝汤钱给店家送去。两个小厮睡眼惺忪,抬头看了看窗外疏朗的月色禁不住怨道:“这才三更天,店家最早还得一个更次以后才能营生,现在送去,竟要我等敲门惊醒店家美梦?”
    “屁话,如何却要惊醒店家?你等只待在店外台阶下坐等店家开门就是。你等须知,大丈夫以信立身,店家凭空周济你等全为信了你等立誓今日还钱,你等不可言而无信。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唯有早去方显你等诚意。惟其如此,一旦你等今后再遇窘境,店家才会倾囊助你。快去!”袁珙不耐烦地大声吼道。
    
    两个小厮被逼不过,只好不情不愿地穿衣起身,挨挨蹭蹭地挪到店家门外台阶下相互偎依着打起了瞌睡。四更过后,店家开门打理早点生意时看到两个蒙眬孩童吓了一跳,待问明来意后大为感佩,收下银角子后竟然死活拉着两个小厮坐下,每人奉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并一笼灌汤包,眼看着二人吃饱喝足之后方才将二人送出店外,甚且谆谆告知:以后若遇难处便来此店,店家定必管饱就是。
    如此这般,两个小厮在潜移默化当中也着实明白了很多事理。
    不过,两个小厮最欢喜的却是跟着袁珙打抱不平。
    平时每日上午,侯忠总是跟着道衍或者纯阳真人习学旁门左道,而袁光则随着袁珙研习相术。吃罢午饭之后,两个小厮算是解脱出来,侯忠随手牵出一头白虎服侍袁珙骑上以后便开始游走市井。
    世间生活少不得喜怒哀乐,也少不得一班作奸犯科之辈寻衅滋事,而这等事若被袁珙遇上定然出手相阻,每到此时便是两个小厮极乐之时。
    某日,袁珙正携着两个小厮在秦淮河畔消食,恰好看到一家财主恶狠狠地将一个乞丐踢出门外。袁珙勃然大怒,除却从身上掏出几钱银子付给乞丐之外并要侯忠速将五头白虎尽数牵到财主宅院墙外。侯忠领命后飞一般跑回神乐观,打一声唿哨唤出五只白老虎,登时围着财主院墙排成一圈。随着侯忠一声令下后,五只白老虎齐刷刷地爬俯在地,虎视眈眈地盯着财主宅院怒吼起来。
    虎吼声震动天,唬得财主一家赶忙关门闭窗足不出户,也惹得一众街坊四邻、贩夫走卒瞬间便将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远远地挤做一堆指手画脚。当地衙门听闻骚乱立时派出衙役弹压,却不料想袁珙竟然斜靠在一只老虎身上正在大吃大喝,看到衙役奓着胆子靠到近前也不说话,只若无其事地掏出一面金牌冲着衙役们亮了亮,衙役们看到金牌上“永乐皇帝好友”几个金字哪里还敢造次,俱都慌不迭地退出人群,灰头土脸地龟缩到衙门里当起了缩头乌龟。
    袁珙却不轻易放过这个财主,居然和侯忠、袁光在财主门外支起帐篷连封了他五日大门。五日里,财主一家进出不得,终于耗光了家中饮水,一家人直是渴得七窍生烟。至第六日,财主被逼不过,只好被袁珙迫着拿出银子开起了粥场,答应周济附近乞丐十天米粥之后,袁珙方才作罢。
    今日,一老二少牵着白虎出来遛弯又遇到一件可气之事。
    原来,在江南贡院旁边有一个李老伯常年在此支摊子卖鸭脖,因其祖传的手艺闻名遐迩,所以生意甚是兴隆,李老伯也时不时地唤出自己的闺女帮忙营生。那李老伯的闺女虽非绝色,然却胜在含苞待放,倒也很是水灵。
    袁珙等人遛到此处时恰好撞见两个泼皮无赖酒至半酣,正借着酒劲调戏李老伯的闺女,旁边还围着一群闲人无聊起哄。
    袁珙哪得袖手旁观?他立时催着白虎发一声吼惊散众人。两个泼皮正在兴头上,猛然间看到一只通身雪白的吊睛猛虎出现在眼前登时魂飞魄散,待要抱头鼠窜时却不觉头重脚轻,两腿软得棉花一般,踉跄两步即跌倒在地,望着近在眼前的大老虎杀猪也似声嘶力竭地怪嚎起来。
    袁珙信步踱到两个泼皮面前,举起酒葫芦在每人脑袋上狠狠敲了几记,嘴里喝道:“你两个狗杀才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老夫定要严惩你等。你等快快给李老儿跪下磕头赔罪,但有迟缓,老夫便纵虎吃了你等。”
    听到袁珙此说,侯忠咧开嘴冲着白虎打了几声唿哨,那只白虎立时围着两个泼皮转起圈来,一边转圈一边作势欲扑。两个泼皮哪能吃得这般恐吓,登时瘫软在地挣扎起身子冲着李老伯父女二人磕起头来,一边磕头一边惨呼“饶命”。
    李老伯唯恐得罪地头蛇日子难捱,本想得过且过给两个泼皮说几句情,哪知袁珙竟是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地呵斥两个泼皮“快磕,快磕,磕出大大的响声来”。 两个泼皮连磕了十几个头后前额已然红肿,刚要停下揉揉,却不想白老虎“嗷”地发出一声虎啸纵身抢到二人鼻子尖前,伸出两只虎爪便在二人面前的青砖地上“刺啦啦”抓出几条白印,唬得两个泼皮口吐白沫眼睛一翻顷刻昏死在当地。
    袁珙却不销账,直把酒葫芦对准二人各灌几口,灌醒之后喝令继续磕头。如是者三,直到二人头破血流神志不清之后方才每人踹了几脚,喝其滚蛋。
    李老伯父女二人受其搭救自然感激万分,手忙脚乱地用油纸包了几斤鸭脖硬生生塞到袁珙怀里,袁珙推辞不过,只好胡乱丢给李老伯几钱银子,抱起鸭脖坐到老虎背上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吩咐侯忠和袁光:“起回神乐观。你俩休得眼馋,这多鸭脖子老夫断断不会独吞,回到观中将剩下的尽付你等便是。”
    袁珙骑在虎背上大肆吞咽,随手将嚼剩下的碎骨头丢到路上。过不多时,袁珙忽然冲着侯忠奇道:“咦?猴崽子,这虎莫不是在撒癔症?为何走起路来总是癫颤?”
    侯忠闻言大惊,赶忙低头查看白虎,片刻后“喯”地一乐,仰起头来撇嘴说道:“老匹夫,放心吧,虎儿好着呢,它在捡你吃剩的鸭骨头呢!”
    “日它娘的贪嘴玩意儿,莫让它捡,颠得老夫屁股蛋子生疼。”袁珙气呼呼地骂了一句。
    “它娘你可日不得,它爹会吃了你的。你若怕颠,不吐就是。”侯忠坏笑着顶了袁珙一嗓子,同时冲着袁光扮了一个鬼脸。
    “老夫敲死你这个没大没小的猴崽子。不吐?你想噎死老夫吗?”
    “若怕噎死,不吃最好。”
    “不吃?这多鸭脖子老夫若是不吃,岂不白白便宜了你俩崽子?”袁珙一边骂一边再次吐出一团碎骨头,免不得又被白虎颠得“哎呦”几声。
    
    一老二少插科打诨犟嘴逗趣,不知不觉间距离神乐观只一箭之遥。恰在此时,几个人忽然看到观门洞开,道衍和纯阳真人正陪着一个面相斯文的中年男人走出观来站在台阶上作礼告别。袁珙眯起眼来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识得正是刚被罢免的内阁首辅解缙,于是轻轻揽了揽挽在虎项上的缰绳,放慢虎步以待解缙乘上小轿渐行渐远,心里不禁叹道:“唉!已然落得这般境况还要再来沾惹老贼秃子,命兮,命兮!”
    待到进得观来,袁珙跨下虎背挥手欲要遣退侯忠和袁光,见其二人忸怩作态不肯离去,思虑俄顷后顿时醒悟,抬手将剩下的大半包鸭脖子丢给二人,嘴里骂一句“不成器的贪嘴娃子,快滚”便头也不回地迈进正房,径直寻一把木椅盘腿坐上去不声不响地灌起酒来。
    道衍和纯阳真人与袁珙自来熟不拘礼,见他进来俱都皱眉哂道:“癫子,你对自家孙子自可为所欲为,只你整日价携着侯忠不学无术却让我等如何对得起侯显?”
    袁珙大咧咧地跷足而坐,不耐烦地瞥了二人一眼后恶声说道:“你俩老货休再鼓噪,老夫已然给侯忠这个崽子相过,他这辈子顶到头不过是个锦衣卫百户的出息,出不得将,也入不得相。天命使然,何必逼他?”
    “哦?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前程?也罢,也算对得起这个牧羊娃子了。”道衍释然地点了点头。
    “嘿嘿,老夫说的是出息,可不是前程。他最大的出息就是锦衣卫百户,最后的前程可是老百姓。”袁珙望着二老哂笑说道。
    “咦?此话怎讲?我等却是糊涂了。”道衍和纯阳真人尽皆瞪大了眼睛。
    “却待怎讲?皇上赐他锦衣卫百户的出息,他却不耐,旋即谢辞了,不就变回老百姓了?”袁珙满不在乎地譬解道。
    “啊?谢辞了?”道衍和纯阳真人同声失口大叫。
    “谢辞了。一个平头老百姓,满心不欲出仕,你强他何用?不若许其随心逍遥才好。”袁珙说得甚是洒脱。
    “为何辞了?详情倒是若何?癫子快快说与我听。”道衍焦急地催促袁珙。
    袁珙却不接话,灌一口酒后方才慢条斯理答道:“各人命,天注定,此乃侯忠自家天机,莫可泄与你等知道。你等只需晓得,他一生劳碌,为了你等闯下的大祸奔波效命,莫如教他一些合用的本事保命就好。”
    道衍和纯阳真人被他呛得直噎倒气,各自抬头望他一眼之后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说起先前的话来。只听纯阳真人叹道:“唉!可怜解缙一个羸弱之人被发配至交趾荒蛮之地可如何受得?他倒是如何开罪了皇上?”
    道衍脸色阴沉,干涩回道:“明旨诏发是指解缙‘阅卷不公’,可是据老衲推断,解缙乃是因为推荐立世子为太子而惹皇上不快。皇上授太子位时实际有心汉王,被解缙和癫子劝止后方才立了世子,皇上秋后算账矣!”
    袁珙听到道衍此说断然诘责:“呸!老贼秃子胡说八道。你说的倒是不假,老夫确乎奉旨为太子相过面,也向皇上断言太子有九五之相,可是皇上何曾找老夫算过账?老贼秃子谬矣!”
    道衍未曾听出他话中有话,只可苦笑说道:“癫子铁齿铜牙,老衲辩白不过,甘拜下风矣!”停了一停,他又摇头太息:“唉!可惜缙绅(解缙字缙绅,又字大绅)五岁启蒙,七岁著文,十岁即可日诵千言而不忘,十二岁读尽《四书》、《五经》且义理贯穿,天生神童,乃仅次于方孝直之天下大才,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老衲心痛矣!若是缙绅有失,则我大明文坛再无重振之日也!”
    纯阳真人也是连连摇头,唉声叹气。过了须臾,他抬起头来冲着道衍轻声问道:“老贼秃子可有妙策助缙绅脱厄?”
    道衍愁苦地冲着纯阳真人摇了摇头,拍着光秃秃的脑门叹道:“唉!缙绅刚毅耿直,虽为首辅,无奈得罪人处太多,如今遭厄,一班狗官弹冠相庆尚且不及,谁人肯出头为其说项?老衲若是出面求情,怕是孝直之祸不日再现矣!”
    “哼!此言倒是实话,老贼秃子若是为其求说,直是将解缙绅往死路上催呀!”袁珙闷头接了一句。
    未及袁珙说完,道衍忽然咬牙切齿恨恨骂道:“李至刚这个狗货,缙绅本已发配广西不毛之地,他却不顾往日情分落井下石,不知又给皇上上了一封什么书子,竟然说动皇上将缙绅再谪交趾。他休要落到老衲手里,否则,老衲定要他脱皮断骨。”
    道衍一边说一边瞪起三角眼,随手抓起一个茶盏“啪”地一声将其死命摔碎在砖地上。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纯阳真人和袁珙俱都张起眼来默默地瞟了一眼暴怒中的道衍。
    过了片刻,纯阳真人刚待开口解劝,忽然听到屋外禀道:“禀告少师, 工部尚书宋礼和资善大夫吴中现在观外求见,不知少师见是不见?”
    “哦?他们来了?”道衍恍然回过神来,随手荡起袍袖对准摔碎的茶盏碎片抖了一抖,眼见着那些碎片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倏忽而没之后才沉声说道:“有请。”
    朝廷命官前来求见定是公务在身,纯阳真人和袁珙纷纷起身欲要回避,哪知道衍此时心情正在不豫,见到二人举动立刻摆手阻道:“彼等为客,我等为主。自来客随主便,哪有强要主人回避之理?二位老友陪着老衲见客就是。”
    二老不欲驳他,只好坐回椅中枯坐相陪。
    过得片刻,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房门一开,两位中年官员冠服齐整联袂而入,面对道衍施礼唱道:“卑职见过太子少师。”
    道衍起身相迎,一张冷脸转瞬间挤出几丝笑容,他抬手虚扶一扶,嘴里寒暄道:“原是大本(宋礼字)和思正(吴中字)来了,快快免礼上座。”
    
    两位官员施礼已罢,各自拿捏着在客位上座了,纯阳真人又紧着召唤仆僮奉上香茶。片刻忙碌过后,道衍开口问道:“二位造访神乐观,可是为营建北平事而来?”
    其实,在朱棣登基之后已然于永乐元年改北平为北京,只是道衍曾经在此居住多年,早已习惯旧称,至今无法改口罢了。
    听到道衍问话,宋礼和吴中赶紧回说:“适如少师所言,卑职确为北京新都营建事而来。皇上旨意,此事请少师通盘谋划,不知少师可曾造出营建图例?兹事体大,卑职不敢误了差使,是以前来求教少师。”
    二人话虽谦和,宗旨却不过一个“催”字,道衍亦知二人乃是干吏,向来劳心任事,是以也不着恼,只哈哈一笑点头应道:“老衲断你二人三几日内必要来访,果然不出所料。二位放心,营建总图老衲已然画出,正要交代你等。”
    说完,道衍起身走到壁龛前抱出厚厚一叠图册,放到案上告之二人:“此乃北平营建总图,你等暂且过目,俟后再听老衲譬解。”
    宋礼和吴中听到此说同时站起身来围到桌旁,冲着道衍客套一声“少师操劳,容卑职瞻仰后请教”,然后便恭恭敬敬地摊开图册展目细瞧。
    过了顿饭功夫,二人已将图册从头到尾端详一遍。看完之后,二人抬头相顾,脸上同时露出惑疑之色,齐齐扭头转向道衍奇道:“少师,恕卑职眼拙。以卑职观之,此图仿佛大有玄机,只卑职才疏学浅,窥不得其中奥妙,还请少师赐教。”
    道衍听罢哈哈大笑,踱到案前以手指点道:“北平原为前元大都,乃前元常山王刘秉忠营建。刘秉忠身怀异术,且洞彻天地之精妙。奉旨营建大都后,刘秉忠踏勘风水,殚精竭虑,已将北平之长用至极处。老衲学识远远不及刘秉忠,不敢轻易造次,只可在北平现况上略加取舍罢了。你等且看:
    营建大都时,刘秉忠先在城中心营建中心阁,以此为准向四面拓勘城址。
    中心阁以南为皇城。皇城四周建红墙,又称‘萧墙’;其正门称棂星门;左右各有千步廊;萧墙的东墙外为漕运河道。皇城以太液池为中,四周兴建三座宫殿——大内、隆福宫和兴圣宫。
    宫城又称大内,正门为崇天门,北面为厚载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崇天门前有金水河,河上有周桥。大内正殿为大明殿,后有廊庑连接后殿;大明殿之后为延春阁,为皇后居所;余外还有玉德殿、内藏库、鹰房、羊圈等所在。
    皇城外南面和东南为官署,北面积水潭一带为闹市,东面为太庙,西面为太社稷,加之城垣每面各开三门(北垣例外),暗合《周礼?考工记》中‘九经九轨’、‘ 前朝后市’、‘ 左祖右社’之礼。
    在中心阁西侧为鼓楼、钟楼;钟鼓楼之西为积水潭,是漕运终点,布有米市、面市、缎子市、皮帽市、金银珠宝市、铁器市、鹅鸭市等市廛,还有望湖亭、万春园等园亭。你等顺着老衲手比方向渐次看去,可能看出如何形状?”
    道衍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在图例上来回比划,宋礼和吴中的目光则随着他的手势往来逡巡,待道衍比过几遍之后,宋礼忽然失声大叫:“呀,此城似有人形。”
    “哦?是吗?”吴中听到宋礼惊叫霍然瞪大眼睛,亲自伸出手来在图上比了几比,果然比出一个人形,禁不住拍案叫绝:“是矣,是矣,果有人形,仿佛还是一个神人。”
    道衍见到二人模样再次仰天大笑,赞许说道:“二位好眼力,这北平确乎是个神人形似,便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你等看来,这丽正门和东边的文明门、西边的顺承门便是哪吒的三头;东边的齐化门、崇仁门、光熙门为左边三臂;西边的平则门、和义门、肃清门则为右边三臂;健德门、安贞门恰为哪吒双足。如此,哪吒的上身居于皇宫,五脏六腑含有棂星门、延春阁、仁智殿、兴圣宫、光天殿、隆福宫等宫城苑囿并延展到都城南部的三十五个坊;其下身则在都城正中,便是厚载门、海子桥、万宁寺、中心桥、钟鼓楼这一片。”
    宋礼和吴中此时已然目瞪口呆,一边听着道衍譬解,一边盯着图册啧啧称奇,禁不住插嘴问道:“少师,这刘秉忠为何要将北京建成哪吒模样?”
    道衍重重地点了点头,望着二人郑重说道:“此正是刘秉忠高明之所在。你等须知,北平居于北龙地脉,北龙目下正是龙气升腾之时,然却有利有弊。利处在于庇护我朝根基稳固,弊处在于北龙躁动易遁他处。而哪吒惯于伏龙,故而刘秉忠请其镇服北龙。”
    宋礼和吴中听罢频频点头,嘴里说道:“如此,营建北京实为改建北京,我等只需查缺补漏即可。”
    道衍点头应道:“确乎如此。只是时过境迁,北龙现下已有骚动迹象,故而须对北平现有格局稍作改动。你等可将北平的北城墙向南收缩五里,将南城墙再向南扩出二里。还有,在这里,”道衍用手指了指图册上北京的东北角一处用黑墨圈出的所在接着说道:“此处下有海眼,直通涨海,你等须着人在此开凿深井,务必深可及海,并缒万丈铁链沉于井中,老衲还要再寻一个镇物系于链上,合着哪吒将北龙牢牢镇住。此举干系重大,你等切莫遗忘。”
    宋、吴二人眼见道衍郑重其事,立刻躬身应道:“请少师放心,此事事关国祚,卑职谨遵钧令,不敢惹祸。”
    道衍一边点头一边将图册卷了起来交到二人手上,嘴里问道:“你等思之,此工当何日完成?”
    宋、吴两个人彼此对视几眼,掰着指头盘算片刻后回道:“启禀少师,估约十年可矣。”
    “何也?十年?”没想到道衍听完二人回答居然瞬间变了颜色,嘴里呵斥道:“皇上举国力建造新都如何竟要十年?你等无论要人还是要钱,老夫皆可助你,你等岂能如此拖沓?依着老夫,五年可矣。”
    

    
    宋、吴二人顿时面有难色,但是眼见道衍动了怒气俱都不敢辩解,只得缩手缩脚唯唯诺诺应道:“这……,既然少师颁了钧令,我等拼着命五年完差就是。”
    “哼!既食朝廷俸禄当思皇恩浩荡,如何却能延误皇差?老衲只当你等立下了军令状,五年后若交不了差使,老衲唯你等是问,起去吧!”道衍仍然怒气不减。
    宋、吴二人惊慌失色,赶忙答应着躬身却步退出正房。
    待到二人转过墙角,一直都在耷拉着眼皮喝酒的袁珙突然丢掉酒葫芦三几步抢到门外对着扈卫甲士低声喝道:“去,追上二位大人,就说少师传话他们:且在厢房少坐,少师俄顷还有话吩咐。还有,你等皆远去十步开外,不得偷听房内说话。”
    道衍听言登时愕然,眼睁睁地盯着袁珙犹疑问道:“癫子何出此言?老衲已然吩咐过彼等,如何再有话说?”
    袁珙也不理他,只向甲士叠声催促“快去、快去”,然后反手闭上房门望着道衍没头没脑问道:“老贼秃子,老夫问你,这两个官儿可算好官?”
    “此二人忠于王事,堪称好官。”道衍不明所以,仍然直视袁珙开口答道。
    “不错,以老夫相之,此二人确是好官。”袁珙点头应道,同时冷冷看了道衍一眼接着说道:“既是好官,老贼秃子便休要逼着他等走上死路。”
    “什么?癫子何出此言?老衲如何逼着他等走上死路?”道衍大吃一惊,禁不住从椅中站起身来,指着袁珙大声质问。
    袁珙却不答他,反而冷笑一声出口再问:“老贼秃子,你可知解缙究是因何遭厄?”
    “哦?难道不是因了太子和汉王?”道衍不知所措地回应一声。
    “哼!人常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然如此。便是如老贼秃子这般人精亦是难逃此语。老夫实言告你:解缙全是因了你才遭厄。”
    “什么?”道衍听完袁珙结语身子立时晃了几晃,愣怔片刻方才开口驳道:“癫子醉矣,此话实实危言耸听,缙绅如何竟是因我遭厄?”
    纯阳真人也在一旁劝道:“癫子,此言乖扈,切莫瞎说。”
    “乖扈?瞎说?”袁珙白了纯阳真人一眼,撇嘴哂道:“你等以为老夫醉了?屁话。实则乃是你等皆醉,唯我独醒。老贼秃子,你且思之,缙绅可是自从助你编完《永乐大典》之后便遭冷落?”
    道衍猛然抬头,望着房顶寻思片刻点头应道:“似乎如此。”
    “你可知他为何受到冷落?休要再和老夫说什么事关太子选立。老夫告你,此因是有,却非主因。”袁珙一张铁嘴咬金断玉。
    道衍和纯阳真人如坠雾中,乜呆呆盯着袁珙张口结舌。
    袁珙看着两尊泥塑连连摇头,娓娓而谈:“《永乐大典》原名《文献集成》,初始编篡者不过百四十人,永乐二年成书后皇上甚不满意,即委老贼秃子通盘擘画,由首辅解缙、礼部尚书郑赐等监修。老贼秃子接手后即令解缙遍寻朝野饱学之士两千余人篡修,不过几年功夫便定稿进呈皇上。解缙身为宰辅,本应唯皇上马首是瞻,但他却处处听命于你,你若是皇上,思之可能心安?”
    道衍听到这里顿时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袁珙失声叫道:“呀呀呀!癫子洞窥圣心,老衲确乎未曾虑及此处,癫子醍醐灌顶矣!”
    “醍醐灌顶?这算什么,可怖之事,老夫还未说及呢!”袁珙冲着道衍狞笑一声,嘴里继续问道:“靖难之役,你老贼秃子功莫大焉。可是事成之后,皇上大可依着前朝旧例,该封官封官,该晋爵晋爵就是,为何偏要赐你一个‘靖难第一功臣’的考语?这等考语古来可有?”
    “古来无有。为何?”道衍和纯阳真人又倏地瞪圆了眼睛。
    “哼!此语明着是在褒你,你也当之无愧,可是暗中还有一宗意味,你却至今未曾参透。”袁珙一边说一边恨恨地顿了顿脚。
    “什么意味?”道衍和纯阳真人齐齐问道。
    袁珙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抱起酒葫芦“咕咚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才重重地将酒葫芦“嗵”地一声墩在案上,望着道衍和纯阳真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道:“还有一宗意味便是——分谤。皇上起兵靖难,理由自是天花乱坠,可有一桩却是总归难逃世人口舌,那就是以下犯上篡权夺位。这一桩是要被记上史书的,也是皇上大大的心病。如何消弭?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竖起一个靶子,暗示世人:皇上起兵全是受了此人唆使。由是,这个靶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替皇上分担烁金口水。这个靶子由谁来当最是相宜?除了你老贼秃子还有旁人吗?是以,这天下独一份的‘靖难第一功臣’舍你其谁?”
    袁珙一番话直说得纯阳真人两股战栗,更刺得道衍冷汗淋漓呆若木鸡,但是袁珙犹不住口,仍在滔滔不绝:“分谤之人岂可揽功?本来,皇上许你擘画《文献集成》不过是委你个闲差,由着你消磨余生,把你当成牌位供起来就是。可是你却攥着鸡毛当令箭,愣是聚天下读书人之力不几年就将《文献集成》编完了,这岂不是要抢皇上风头?没奈何,皇上只好厚着脸皮将《文献集成》改名为《永乐大典》,把功劳据为己有。此番营建北平新都,你若仍是看不透皇上心思,迫着宋、吴二人听命于你一蹴而就,到头来,怕是宋、吴二人就要变成解缙第二、第三矣!”
    此时的道衍已然两眼发直面无人色,傻傻地瘫坐在椅上只觉得胸闷气短嗓子发甜,忍了几忍终于没有忍住,张开嘴来“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唬得纯阳真人赶紧上前拍前胸打后背,并对着袁珙吼道:“闭嘴,癫子,你少说几句就是。”
    袁珙却是视若无睹,对着纯阳真人摆手说道:“不妨事,老贼秃子修为深湛,寿限未尽,吐一口淤血不是坏事。此血既出,心窍便开,该撒手时且撒手吧!”
    道衍长叹一声,慢慢推开纯阳真人的双手,轻轻端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浓茶,将嘴里的血丝漱净吐尽之后对着袁珙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癫子真乃诤友也,给老衲当头棒喝,一语敲醒梦中人矣!想皇上登基之后,老衲尝到长洲探望老姐,没想到老姐却闭门不见。老衲无奈,只好再访故友王宾,谁知王宾也不露面,只是托人给老衲传话道‘和尚误矣,和尚误矣。’唉!亲朋好友尚且弃我,遑论他人?皇上分谤之计成矣!罢了,罢了,老衲此生清誉已毁,从今往后苟延残喘得过且过就是。”
    纯阳真人轻轻摇头,蹙眉叹道:“唉!贫道也是至今不明,老贼秃子本是出世之人,为何偏要掺和凡间乱事?”
    道衍张了张嘴刚待接话,不想袁珙却先开了腔:“哼!其实皇上提防老贼秃子倒也不为无理,盖因老贼秃子保的不是皇上,乃是大明。”
    纯阳真人登时愣怔,片刻后奇道:“咦?此话怎讲?保皇上岂不就是保大明?”
    袁珙冷笑一声幽幽说道:“老牛鼻子错矣!建文此前亦为皇上,老贼秃子为何不保?无他,全赖其心智未熟,难续大明,老贼秃子故而才扶 矣!若是 行为乖扈难当大任,老贼秃子仍要想法废他。老贼秃子,老夫这话难说冤你吧?”
    道衍眼不错珠直勾勾地盯视袁珙良久,终于斜靠在椅背上仰天叹道:“唉!癫子相技神鬼莫测,确是洞窥老衲心底矣!不瞒二位,老衲恩师尝命我曰:大明之后,中原恐被外族袭占。此虽天命难逆,然却事在人为,汝须择良主而佐之,不可拘泥于君臣纲常,好歹扶保大明多多绵延几代,蓄一蓄我华夏汉人文明积淀,以图来日东山再起。老衲确乎是在奉师命而为,是以才欲说动皇上留下方孝直一代‘文种’呀! 虽说刻薄寡恩,然却深具宏图远略,大明之基当可奠定,老衲亦已心力交瘁,难再思变矣!”
    纯阳真人和袁珙听罢此言尽皆哑口,过了片刻之后方才不约而同地各自长叹几声。
    叹过之后,道衍冲着门外喊进一个扈卫,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去,去给宋礼和吴中两位大人传话,就说老衲说的:营建新都事关我朝国祚,不可急于求成。适才乃是老衲心急了,还请二位大人稳扎稳打,徐图为之才好,五年不成便八年,八年不成便十年,十年不成便十五年、二十年,总之务求万全才是。只是,无论耗时多少年,凿井之事皆须即刻开工,否则将会招致前功尽弃……”
    

    第十四章

    在层层乌云的笼罩和阵阵闷雷的轰鸣声中,“极地号”小心翼翼地靠泊到摩加迪沙破损的锚地上。待到船员们执行完毕最后一个口令后,威金斯船长厌恶地望着船舷外漂着一堆堆垃圾的肮脏海面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舒展开眉头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后对着大副说道:“好吧,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我想我该去送送咱们那些倒霉的落难朋友了。”
    威金斯船长走到甲板上时,我们已经围在船舷边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岸。船长拍了拍罗贝尔的肩膀和善地问道:“罗贝尔先生,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这片破破烂烂的鬼地方就是索马里,你们还想上去吗?您应该知道,假如你们想回去的话,‘极地号’是很乐意捎你们一程的。”
    我们当然看到了摩加迪沙港口的破败。在浓重的乌云下,只见港区内有一个大突堤向东北方向伸展出去,与西北陆岸形成港池,而船舶则由东北方向入港。突堤内侧建有三个泊位,港湾西端和西北陆岸各建有一个泊位,在港区西南离岸处还建有一个离岸浮筒石油泊位。这里本来是索马里最大的商港,但是经过连年内战以后,港区内已经弹痕累累残破不堪,码头上只竖着寥寥几台陈旧的龙门吊和一片四壁漏风的低矮房屋,几排参差不齐的灯杆在强劲海风的吹拂下摇头晃脑地摆动着,好像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除了面无表情的码头工人外,我们更多见到的似乎是荷枪实弹的武装哨兵,他们百无聊赖地穿行在各个码头建筑当中,时不时地望着港区内屈指可数的几艘货船发呆。在远离岸边的礁石群上,我们还看到有不少索马里当地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垂钓,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孩童,正在冲着我们使劲挥手,嘴里还在大声喊叫着什么。
    港湾里只停泊着几艘货船和渔船,另有两艘游艇相隔很远地分别停泊在西端和西北端的泊位上。当我的目光掠过这两艘游艇时心里不由得一动:咦?这两艘游艇咋有些眼熟呢?
    罗贝尔把沉默的目光从港区内转到侯斌脸上,看了他一眼后对着威金斯船长耸了耸肩说道:“谢谢船长,我们必须上去。”
    船长无可奈何地扮了一个鬼脸,好心地对罗贝尔说道:“好吧!不过,我还是想告诉您一句,我们会在这里待几天卸货,别问我到底待几天,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岸上的那帮懒鬼。总之,我们会在这里待几天。如果这几天里你们改变了主意,‘极地号’随时欢迎你们回到船上。”
    “谢谢船长,恐怕我们几天内回不到这里,但我们还是要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侯斌抢先向船长说道。
    摩加迪沙港口掠影
    
    船长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说道“恐怕你们永远也回不到这里了”,嘴里却说:“既然如此,我只好祝你们好运了。那么,需要我派一个船员协助你们上岸办理入境手续吗?”
    罗贝尔婉言谢绝了船长的好意,他指了指都柏林对船长说道:“不用了,我们这位朋友已经通知酒店派人来接我们,酒店的人会帮助我们办理入境手续的。我想,我已经看到酒店的车了。”
    顺着罗贝尔手指方向,我们果然看到三辆半新的旅行车从港区大门进来后正沿着一条崎岖不平龟裂破旧的柏油马路向“极地号”颠簸驶来。威金斯船长眯起眼来仔细辨认一番车上的标志后问道:“你们预订的是皇家半岛酒店?”
    “是的。”罗贝尔点了点头。
    “嗯,我听说他们的安保人员还算马马虎虎,希望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薪水。”船长望着旅行车耸了耸肩膀。
    三辆旅行车此时已经在“极地号”的泊位旁边一字排开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穿着花哨的酒店侍应生和一名端着AK-47突击步枪的精瘦保安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对着“极地号”用英语喊道:“我们是皇家半岛酒店的贵宾车队,请问有一位侯先生在船上吗?”
    “我们在这里。”侯斌也用英语冲着船下招了招手,继续问道:“这么说,我们订单无误,对吗?”
    “当然,我们非常荣幸地前来迎接各位贵宾下榻本酒店。”酒店侍应生一边回答侯斌,一边动作夸张地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车上有保安吗?”威金斯船长替我们问了一句。
    “请放心,十名安保人员,一个也不少。”酒店侍应生笑容可掬地指了指身边的持枪保安。
    “那么,船长,看来我们就要和您告辞了,再次感谢您的款待。”罗贝尔主动向船长伸出手去。
    “不客气,记住我刚才的话,只要‘极地号’停在这里,我的话就有效。”威金斯船长一边攥着罗贝尔的手把我们让到舷梯旁一边向他再次叮嘱道。
    “嗨,罗贝尔,我知道你对我有些生气,可我还是得祝你好运,但愿你们都能活着回家。”不期然间,格雷斯基的声音从我们头顶上的船舱里飘了出来。
    我们抬头看了看舷窗,只见格雷斯基正叼着烟卷在向罗贝尔挥手致意。罗贝尔不愿同他答话,只是敷衍地冲他摆了摆手就顺着舷梯下到岸上。
    皇家半岛酒店的侍应生毕恭毕敬地站在车旁迎接我们,一边冲我们每一个人鞠躬一边献媚地笑道:“很荣幸为您服务,请把您的证件交给我们,以便为你们办理入境许可。”
    “手续我们自己去办,你只要把我们带去办理大厅就行。”罗贝尔干脆地回答侍应生。
    “好的,听您吩咐。”侍应生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今天的摩加迪沙平安吗?”罗贝尔一边皱着眉头看了看保安手里端着的满是污垢的突击步枪一边向侍应生问道。
    “怎么说呢,先生,对于我们来说,今天很不错了,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听到了枪声,还没有听到炸弹的爆炸声,但愿整天都会这样。”侍应生尴尬地笑道。
    
    侍应生的话音刚落,港区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装甲履带“轰轰隆隆”的轰鸣声,紧接着几辆装甲运兵车就横冲直撞地闯进大门,对准我们疾驶而来,车上装载的高平两用机枪也虎视眈眈地瞄准了我们。
    刚才还比较和缓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们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惴惴不安地望向装甲车,罗贝尔则盯着装甲车向侍应生大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应生也是一头雾水紧张万分,他惊恐地盯着装甲车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先生,这……这是非盟……特派团的车,可能……他们是在……执行巡逻任务吧?”
    “非盟特派团?”侯斌疑惑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驶近的装甲车,果然在其侧面看到两个大大的、涂成黑色的英文字母“AU”,于是向罗贝尔求证问道:“我记得非盟的英文名称是‘African Union’,那么‘AU’就应该是它的简写了,对吗?”
    “没错,‘AU’的确是‘African Union’的简写,”罗贝尔先是肯定地回答侯斌,然后接着说道:“可我看他们不像是在巡逻,倒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错,他们的确是冲着我们来的。
    装甲车卷着烟尘在我们面前嘎然停下,紧接着一个头戴头盔、身穿土褐色短袖作战服的黑人军官就全副武装地从第二辆车的侧门里跳下来,手里提着一支AK-47突击步枪趾高气扬地走到我们跟前用英语喝问道:“你们是从‘极地号’上下来的?”
    侯斌刚要回答,罗贝尔却暗中拉了他一下,抢先答道:“是的,我们是从‘极地号’上下来的。”
    “你们当中谁是侯-冰?”军官口中费力地吐出“侯冰”两个字。
    侯斌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军官是在说自己,于是不顾罗贝尔的阻拦镇定地向军官举了举手,嘴里答道:“先生,我是侯斌,不是‘侯冰’。”
    军官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侯斌一番,嘴里问道:“你是中国人?”
    “是的。”侯斌肯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让我看一下你的护照。”军官冲着侯斌命令道。
    侯斌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护照递给军官。
    趁着军官检查侯斌护照的机会我偷眼扫了一下大家,发现大家都在紧张地盯着军官和装甲车,而酒店侍应生和保安也在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军官检查完侯斌的护照后又要求我们每个人交出各自的护照给他查看。等到看完以后,他冲着我们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身旁的三辆装甲车,干脆地命令我们道:“全部上车,去中间那辆。”
    “等一下,先生,您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已经订好了酒店,是摩加迪沙的皇家半岛酒店,他们就是来接我们的。”罗贝尔赶紧向军官解释,同时指了指酒店侍应生和保安。
    “是的,军官先生,这些先生是我们酒店的客人,我们就是来接客人的。”酒店侍应生也堆起笑脸向军官解释道。
    军官不耐烦地向酒店侍应生呵斥道:“他们的预订取消了,现在他们要跟我们走。”
    “可是先生,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我们没有干违法的事情呀!”罗贝尔瞪起眼睛对着军官争辩起来,酒店侍应生也向军官解释道:“先生,您看,我们已经为这些先生们准备好客房了。”
    军官脸色突变,厉声对着酒店侍应生喝道:“我说过了,退掉客房,他们要跟我们走。”
    酒店侍应生顿时吓得一哆嗦,惊恐地望着军官愣了片刻后只好向罗贝尔嗫嚅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先生,我们将为你们保留客房到明天上午,如果你们……”
    话未说完,军官突然端起枪来指着酒店侍应生暴怒吼道:“马上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酒店侍应生不敢再说,立刻慌慌张张地冲着罗贝尔和侯斌胡乱鞠了一躬后便带着保安跳上旅行车,发动车辆绕过装甲车队一溜烟似得地逃出港区。
    罗贝尔脸色涨得通红,他愤怒地盯着军官,一字一顿地问道:“先生,假如您还是一个文明人的话,您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军官根本无视罗贝尔的愤怒,而是声色俱厉地冲我们命令道:“我会给你们解释的,但你们得先上车,我可不想在这里当靶子。”
    “如果您不给我们解释,我们就不上车,我们宁可在这里当靶子。”罗贝尔固执地回敬军官一句。
    军官听到罗贝尔的回答立刻瞪圆了眼睛,他威严地冲着装甲车上大声喊了一嗓子,车上登时跳下七、八个士兵,手持武器围拢上来,推推搡搡地就要把我们押进车里。
    “可是,先生,先生,我们还没有办理入境手续,您是不能把我们带进索马里领土的。”侯斌急忙冲军官喊道。
    “在这里不会有人关心你们有没有入境签证的。”
    “但是没办入境手续我们怎么离开呢?我们会被警方认定为非法入境者的。”侯斌争辩道。
    “想离开?那你们得先活下去;想活下去,你们就得跟我走。”军官恼火地一把揪住侯斌的衣领,几乎是脸对脸地冲着他大喊大叫。
    “嗨,别推我,我自己会走。”都柏林拨开一个士兵的枪口抬腿向装甲车走去,路过侯斌身边时拧着眉头对他说道:“侯先生,别跟他们废话了,咱们被人家俘虏了,还是先上去再想办法吧!”
    “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也说了一句中国谚语,并把话中意思用法语翻译给大家。
    “你在说什么?”军官严厉地用枪指了指我。
    “他在说法语。”罗贝尔一边往车上走一边示威似得瞥了军官一眼。
    “你们最好说英语。”军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首页 上一页[221] 本页[222] 下一页[223] 尾页[262]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我所认识的龙族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修仙悟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05 01:25:54  更:2021-07-05 01:42:18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