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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鬼谣——念叨念叨我这十二年[第4页] |
作者:我的真名叫蒙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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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113.福特基金 “我能参加这次支教吗?”康宝突然问道,他的好奇心被刚才这一连串诡异的事实极大地激发出来。 白凤德看看康玉顺,又看看康宝,眼见康玉顺没有反对,便说道:“当然可以!这算帮我一个忙,也算是帮你们自己一个忙!” “白教授,那您能告诉我,这两个人您是怎么发现的吗?”康宝心里想,既然要亲自帮爸爸找到这“第二个老吴”,就需要尽可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此时,康玉顺心下还在犹豫,他并没有打定主意让儿子去帮他寻人,但他也想得到更多的线索,于是便忍住没发表意见,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个说来话可就长了……”白凤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叹了一口气,不断拿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似乎不大愿意回忆过去。不过顿了一顿,他还是缓缓述说道: “当年,Ford基金会找到我,首先让我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当时我就觉得这可能的确是一个高度敏感的课题,也许是涉及某类特殊人群的心理评估。是越南战争的战犯?是白宫里的人?是FBI手里的间谍?这都是有可能的。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我决定还是签署下来。 “你们知道,有色人种在美国想要做成什么事情,是一定要付出比白人更多的努力的。能和Ford基金会这种级别的机构合作,是很多人的梦想。现在他们就这么找上门,我怎么可能拒绝掉!” 康玉顺仔细观察着白凤德,从他微微充血的眼睛和略带沙哑的嗓音判断,马上要开启的这段回忆,似乎触碰到了白凤德某些不愿回想的往事。一项研究课题历经几十年仍旧在进行,这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康玉顺自顾自想着,直到白凤德的讲述又把他拉回到现实。 “当签署了保密协议后,我得到了一份资料,资料里简单回顾了全世界各地对‘人性’中究竟包含多少‘兽性’这一课题的研究进度描述,让我很吃惊的有两点:一是全世界类似课题的研究有八成以上都是由Ford基金会资助的;二是Ford基金会已经研究这个课题超过百年时间。” “整整一百年?”康宝惊呼道,“美国Ford家族我们上历史课的时候接触过,他的兴盛也不过只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吧?” “没错。”白凤德点点头,“所以说,这项研究几乎是和Ford家族的兴盛捆绑在一起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康玉顺若有所思道,“有没有可能……” “什么?”康宝转向爸爸,问道。 “没事,听白教授继续讲吧。白教授……”康玉顺双手一摊,做了个请白凤德继续讲下去的手势。 “后来,Ford基金会的人告诉了我他们找到我的原因。”白凤德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发黄的剪报,其中一段用红笔做了标注: ……我在中国上海读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叫吴贵友,他有一项特殊的“技能”,便是用一种我们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动物来形容身边的同学。那时候,他叫我“老鹰”,他说鹰击长空,我总有一天会走出去…… |
114.回到1980 “爸,吴贵友就是你说的‘老吴’吧?”康宝恍然大悟。他心里想着,这个Ford基金会凭这么一小段文字,就能找到白凤德参与研究,可见能量之大! 康玉顺点点头。白凤德也对康宝的问题表示肯定,“没错,吴贵友就是你父亲所说的老吴,他是我的大学同学。” “老吴上过大学?”康玉顺突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认识他这么长时间,除了一手赌石的绝技,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 “我和你说了,老吴为人谨慎、低调。”白凤德笑笑,“您对他有这样的印象,我一点也不意外。” 康玉顺沉默了,他自认为十分了解的“老吴”当下在他脑袋中的印象从清晰变得模糊,“看来我对他还真是不了解。”康玉顺很不自然地耸耸肩。 “刚才您看到的这段文字,是我当年在纽约大学华人社团的刊物上发表的。”白凤德继续解释道,“这只是一篇描述我在国内生活的随笔,只有中文版,没做英文翻译。可就在这本内部刊物印刷成册之后的第二周,Ford基金会的人就找上了我,可见……” “可见Ford基金会触角之广。”康玉顺插话道。 “还有他们对这个课题的兴趣之大!”白凤德进而补充道。 “那接下来呢?”康宝迫不及待地问,“然后您是如何做研究的?” 白教授双手交叉抱拳支住下巴,“一开始,我只感觉这个课题很,很,怎么说呢……” “不靠谱?” “对,北京话就叫做不靠谱。不过我刚才说了,能和Ford基金会这样级别的机构合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我还是答应下来。并且提出了我的研究计划——用“心理成像异化”的理论去解释这一类问题。不过Ford那边似乎对我怎么研究并不感兴趣,他们迫切想要见到我文章里提到的吴贵友这个人。” 康玉顺听不懂这些学术名词,他感兴趣的是,眼前的这位白教授是怎么研究老吴的,又研究出一些什么门道。 “白教授,那您上一次长时间驻扎在国内,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吧?”康宝顺着白凤德叙述的思路在捋时间线索。 “没错,上次我回来具体时间是1980年。”白凤德继续回忆道,“其实那次回来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带老吴去美国参加研究。” 听到这,康玉顺微微皱了皱眉,白凤德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当然,这些我都是提前和老吴说清楚的。那时候,他在国内发生了一些事情,也想换个环境,就一口答应下来。” 白凤德顿了顿,“虽说任何研究都有风险,但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可以说是个共赢的局面吧。” “不过……”康玉顺迟疑了一下,“根据我从网上查到的资料,您一直到八十年代中期还停留在国内,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按说您应该早就把老吴带出国了。而且据我所知,老吴这辈子也从来没去过美国。” |
115.第十一人 “您说的很对。”白凤德没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我一回国,事情就出了岔子。” “岔子?什么岔子?”康宝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就真的是另外一段往事了。”白凤德沉默了几秒钟,取下眼镜用桌上的纸巾擦拭了一下,又重新戴好,“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可保密的,而且真正保密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就把我知道的说给二位也无妨。” 康玉顺和康宝眼巴巴看着白凤德,不知道整件事情又生出什么枝节来。 “我说一个人,你们看听说过没有。”白教授问道,“彭加木。” “知道知道,这个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听说过。就是失踪在……在……沙漠里的科学家。” “爸,是罗布泊无人区。”康宝给康玉顺纠正道,“新疆罗布泊科考队队长彭加木,在独自外出找水的过程中失踪。国家先后多次派军队进行地毯式搜索,到目前仍旧一无所获。”康宝心里偷笑,学校图书馆他看得最多的就是那本《中国十大未解之谜》,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小伙子知识挺渊博!”白教授称赞康宝,“刚才你们给我看得那张照片,就是我1980年参加罗布泊科考队出发前的留影……” “您是说当年您也参加了罗布泊科考队?”白凤德的话让康宝如获至宝,“您就是那十名队员中的一个?” “准确的说应该是十一个人,我就是那第十一人。” 白教授示意康玉顺把手机给他,他调出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回忆道,“这张照片当年是《北京晚报》首先刊载出来的,等到《人民日报》再发布消息的时候,就把我从照片上抹去了,毕竟我拿的是美国护照,你们知道当时的社会环境,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又或者……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康玉顺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这么珍贵的照片,所以您就用它来当做和老吴约定的信物。” 白凤德点点头,没说话。 康宝兴奋地瞅瞅爸爸,忍不住打探起来,“白教授,我看过好多关于这次科考的资料。我想问您……”康宝话到嘴边又有点犹豫,向当事人求证那些网上道听途说的消息,似乎有点滑稽。 “你想问我‘双鱼玉佩’什么的,是不是真的?”白教授一眼看透了康宝的小心思。 “嗯嗯。”康宝使劲点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儿子,什么鱼啊,玉佩的,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些?”康玉顺不明就里,生怕儿子模糊了这次谈话的主题。 康宝看看白凤德,从眼神中征询着意见。白凤德笑笑,示意康宝讲一讲他所知道的罗布泊科考。 “爸,从哪儿和您说起呢。”康宝于是来了精神,“白教授刚才说他1980年回国,也就是说,他一回国就参加了彭加木带队的第三次罗布泊科考。” “嗯。”康玉顺应了一声,“这个教授刚才说过了。” |
116.奇怪队伍 “您知道这次科考对外公布的任务是什么吗?”康宝继续问道。 “我记得当时报纸上写的是寻找一种跟原子弹有关的水,叫什么来着?”康玉顺努力回忆着。 “重水。”白凤德替他答道。 康玉顺一拍脑门,“对对对,重水,重水。” “那您知道领队彭加木是研究什么的吗?”康宝紧追不舍。 康玉顺摇摇头,“哎呀,我说儿子,你快点讲,不要浪费白教授的时间。” 白凤德笑着摆摆手,继续饶有兴致地听着康宝从第三人的角度描述着这次科考。 “彭加木是生物学专家!爸,您想,找重水是地质学家的事儿,为什么派一个生物学家做领队,更别提其他队员的研究领域多半也和地质学不沾边。”康宝搭了一眼白凤德,“就比如白教授,他是研究心理学的,怎么也被派去找重水。” 康玉顺一时语塞,想不出个究竟。 “原因就是,这次任务根本不是找‘重水’,而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目的就是……”康宝说到兴奋处,手不自觉地往裤兜里摸烟,突然想起爸爸还在身边,赶紧把烟又塞了回去,“其实网上推测的科考目的有很多种,其中最流行的说法与‘双鱼玉佩’和‘镜像人’有关。” 康玉顺“噗”一声乐出声来,“这又是啥,什么‘镜像人’。儿子,你是不是整天上网上太多了?” “您别打岔,听我说完。”康宝打断了爸爸,“这‘双鱼玉佩’和‘镜像人’长话短说就是,就是……” 康宝努力组织着语言,“有人说吧,罗布泊无人区这地方,是平行宇宙的交汇点。也有人说,这地方出现了一台能够复制生物的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机器,这机器能把人一个变俩,就是出现了所谓的‘镜像人’。” “啊?”康玉顺不甚丰富的知识体系一下午时间被冲击了好多次,“那这个机器就是一块‘双鱼玉佩’?这东西我在藏家家里见过啊,老物件儿,墓里倒腾出来的。” “不是不是,网上好像没有对这个机器样子的确切描述。之所以叫它‘双鱼玉佩’,是因为科研人员曾经用它现场克隆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鱼,把其中一条鱼搞死以后,另一条七个小时后也死了,就说明这个镜像鱼和原来的鱼原本存在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维度里,而且有七个小时时差。” “你的意思是,这次科考的目的是寻找‘双鱼玉佩’或是‘镜像人’?”康玉顺似懂非懂地问道。 康宝并没直接回答康玉顺的问题,“据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新疆出现了大量的镜像人,连谁是本体,谁是复制品也搞不清楚,所以只好借原子弹爆破试验的方式,把大批镜像人消灭了。” “哦,是这么个意思……”康玉顺认真体味着儿子讲的这个故事,“不对呀,儿子。这都是网上瞎说的吧!当年参加过科考的白教授就坐在这儿呢,你还在这儿叭叭说了这么些。” |
117.双鱼玉佩 “我这不就是让您了解了解网上是怎么说的嘛,还有人把这个写成书了呢。”康宝话锋一转,“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能有机会和当年亲身参与科考的白教授见面!” “哈哈哈。”白凤德大笑着说,“事实可比故事还要精彩,不过我也只知道一小部分。咱们就从我上次回国讲起……” “好。”康玉顺和康宝异口同声。 “1980年春节刚过,我就急着从美国回来了。记得当时还没有从美国直飞国内的航班,所以我和女儿是辗转日本、香港才回到上海。”白凤德陷入了回忆。 “刚到上海的第一天,我还没来得及联系老吴,就有自称是中科院上海生化所的人登门拜访。”白凤德用右手食指和中指轻点着自己的胸膛说,“我是研究心理学的,即使后来的研究方向偏离了,但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当时我也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学博士。所以,我对于生化所来人拜访十分纳闷,就提出在酒店的大堂见面。而对方带队的,不是别人,就是彭加木教授本人,他曾经在上海生化所工作过。” 听到这,康宝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白教授竟然和书里的彭加木有这么深的渊源,不由得又向前探了探身子。 “彭教授见到我后,当即就向我发出了邀请,要我参加当年5月份开始的罗布泊科考。说实在话,我当时是懵的。出国前我一直生活在上海,又在国外生活了十多年,对于新疆,对于罗布泊,我的印象只有楼兰美女的故事,再无其他。” “那您没问他一下,为什么邀请您去参与科考?”康玉顺好奇地问。 “当然问了,当时彭加木教授的回答让我很震惊。他说这次科考和我即将开始的研究是相互促进的关系。” “即将开始的研究指的是?”康宝也很纳闷,“指的是Ford基金会委托您开展的项目?” “对,没错!”白凤德声音洪亮,不像是六十开外的人,“我当时的反应和你现在是一样的。但是彭加木教授没有回答我他是怎么得知Ford基金会项目的,只说这是上级下达的任务,其它不能透露太多。”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Ford基金会通报这次科考。”白凤德扶了扶眼镜,“最后,我还是决定等等再说。我向Ford方面申请了延长带老吴回美国的时间,只是说老吴在国内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没有处理完,Ford到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并且一直资助我在国内的开销。” “那‘双鱼玉佩’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呢?”康宝想略过这些细枝末节,便直接问道。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有人猜测说,‘双鱼玉佩’只是这次科考行动的代号,这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曾经无意间看到一份标明了密级的文件,题目中的确有‘双鱼玉佩’四个字,不过其它关于这件事的传闻,我只能说不可信。” “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康玉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
118.泑水神兽 “和上海生化所的人见过面后,我就约了老吴。”白凤德没理会康玉顺的提问,继续回忆道,“老吴和我同岁,他没有我这么好运气,文革中吃了很多苦。1980年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工厂上班,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康玉顺点点头,他知道老吴直到去缅甸,才结婚生了孩子,现如今孩子还小,而老吴已经不在了。 “我和老吴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所以什么事也都不瞒他。我跟他说了Ford基金会对他天赋的兴趣,还提到了彭加木教授邀我参加罗布泊科考的事情。什么时候启程赴美,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要紧,所以我就在上海安顿下来,零零散散地为科考做些准备。” “这期间,您和彭加木教授还有联系吗?”康宝兴趣全在罗布泊科考和至今失踪的彭加木身上。 “有件事情,就发生在我第二次见到彭加木教授的时候。”白凤德端起咖啡杯,杯子已经见底了,康玉顺马上叫服务生重新添了一杯。 “彭加木教授第二次来酒店找我的时候,给我送了一些罗布泊的资料。那次,刚好老吴也在我的房间,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简单介绍了一下,就把彭教授引到酒店大堂。等我再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发现老吴特别紧张。” “特别紧张?”康玉顺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特别紧张。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到先反问起我来。” “问您什么?”康宝紧追不舍。 “他问我相不相信他看到的东西。我只好老实回答他,没法用科学理论解释的事物,我还抱有不少疑问。” “是不是他在您的房间看到了什么?” “不是我的房间,是彭加木教授,他说,他看到彭加木教授的骨子里是一种怪兽……” “啊!”还没等白教授说完,康玉顺和康宝父子俩就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怪,怪兽?”听到这两个字,康宝说话都结巴了,“那,那到底是什么怪兽啊?” “是这样,老吴因为偶尔会从人的身上观察到他不熟悉的动物,而一个人的性格特质又和他的动物性紧密相连,所以,他会找许多野生动物的专业书籍来学习,这其中也包括一些古书。老吴从彭加木教授身上观察到的这种奇怪动物,就是《山海经》里提到的一种怪兽。而这种怪兽在书里被描述为‘泑水’的镇水神兽。你们知道这古代的‘泑水’又是哪里吗?” 康玉顺和康宝对望了一眼,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泑水’这个地方,就是今天的罗布泊!”白凤德长出一口气,似乎这个秘密在他心底隐藏了太久的时间,“历史上,罗布泊这地方是个水草丰茂的地区,还是古代丝绸之路中段的一部分,而‘泑水’就是流经此地最长最宽,水量也最大的一条河。” 怪不得彭加木教授拼死也要多次进入罗布泊,只是不知道他与罗布泊的这种神秘渊源,他本人知道吗?康宝胡思乱想着。 “接下来参加科考的事,我当时记录了详细的笔记”,白凤德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私人的东西,也谈不上保密,如果你们有兴趣,就看看吧。” 康宝接过略显破旧的笔记本,随意翻看了几页…… |
第二十二章 119.科考日记1 1980年4月12日,多云转晴。 今天中科院上海生化所的小刘同志到酒店告诉我,现在基本确定5月1日出发到新疆乌鲁木齐,为罗布泊科考做最后的准备。 我读了小刘送来的最新资料,是一些国外专家研究罗布泊文章的译稿,不过他们可能忘记了,我这十几年一直工作生活在美国,完全可以直接阅读英文原版。 在看资料的时候,我的脑子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吴贵友给我的忠告,总觉得他对‘泑水’守护神兽的描述太过恐怖和离奇。 按照他的“观察”,这怪兽是一种长着六眼四翅蚕身的动物,六只眼睛全部长在腹部,无口,却能说人言。 对于我这位老同学能以动物描述身边人的“技能”,我一直心存疑惑,有时甚至怀疑他故意装神弄鬼。下一步,我打算用“心理成像异化”的理论框架对吴贵友的这种“特殊技能”进行研究。 但是让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Ford基金会对这个课题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花费几十上百年的时间来研究它。 上一次见到贵友的时候,我曾经问他如何观察到人身上的动物性。他的回答也令人匪夷所思。据他说,有的人动物性强,这种就比较好观察,而有的则恰恰相反。 就比如彭加木教授,他身上这种镇水神兽的基因就过于强大——我们姑且使用“基因”这个词吧。以至于贵友看到教授本人的时候,同样也看到了这只蚕形怪兽,在他眼中,似乎这两种影像是交替存在的,让他不敢直视。 再比如我身上鹰的影子,应该没有彭教授这样明显。老吴记得是上大学期间,一次我在课堂上瞌睡的时候他观察到的。那次他坐在我的后座,当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就见到一只巨大的鹰趴在他前面的课桌上。这难道是因为人在熟睡的时候意识最薄弱? 想想这也是蛮滑稽的一幕! 至于为何老吴对于彭教授是镇水神兽的“化身”有所顾虑,起因还是《山海经》中对于这只怪兽习性的描述。 据说,怪兽性情乖张,常常做出为保护“泑水”,与人同归于尽的事情,不过书中也说了,每隔三年,就会有新的神兽降生。 实在是记不得这神兽叫什么名字了。老吴上次曾经告知,不过因为太过生僻,忘记了。明天见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这一个多月来,Ford基金会方面并没有催促。不过我还是打算从明天起,和老吴认真聊一聊他的“特殊技能”,为科考后正式开始的研究做些准备。 为什么罗布泊科考队要邀请我加入呢?这和我即将开始的对老吴的研究又有什么关系呢?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给我一个稍微清晰一点的解释。 科考队正式出发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慢慢来吧。女儿的学校还没有着落,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科考前的第一大任务,这件事得抓紧。 |
120.科考日记2 1980年4月16日,晴。 女儿上学的事情今天终于有了进展,看来求助上海生化所是个正确的选择。蕊蕊被安排进人大附中学习,估计她下个学期就能作为大一新生进入人民大学了。虽然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孩子,但最终是以外国专家在华子女的名义由人民大学特别招录。这算是对我被要求参加野外科考的补偿吧。 前日老吴来,我才搞清楚彭加木教授身负的怪兽叫作“滬鱬”。听老吴介绍,这种异兽,除了《山海经》有所记载外,《水经注》也有描述。在《水经注》里,“滬鱬”被称作恶鬼,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甘愿为“泑泽”(也就是“泑水”)而与人同归于尽的缘故。 今天还有一件事情值得记录一下,刚才翻看前几天小刘送来的资料,其中一页纸上印有某个文件的首页字迹,估计是把用过后应该销毁的纸张当做新纸重复使用了。文件的题目中出现了“双鱼玉佩”几个字,虽然模糊,但大致上可以分辨。 这份文件应该是罗布泊科考的一份初步时间安排。如果真像彭加木教授所说,这次科考的首要目的是穿越罗布泊,掌握第一手资料,那为何会出现“双鱼玉佩”这样明显有某种暗示性的诡异称呼?不得而知。 另,对于老吴的结构化访谈从前天已经开始了。详细的访谈录音还未整理,这里只记录我比较感兴趣的几个细节: 据老吴说,他从小就能够分辨周围人身上的动物性,而并不是在某次严重的精神刺激后,才“拥有”了这种能力。比如一个做事很有条理的老师在他看来是一只擅长织网的蜘蛛;很有组织能力的班长在他眼中是一只百兽之王——老虎。 这更加重了我的怀疑——我猜他是把这些身边人的性格特征与某种动物的特质相联结,进而在脑中成像出一幅根本不存在的图像。这本质上是一种幻视,或者干脆说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体现。 但如果是这样,又有两件事情解释不通。第一,为什么有些人老吴在见第一次的时候就能感知到其对应的动物性;第二,为什么有的动物老吴“看”到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只能通过后期翻找资料来确定他看到的动物种类——对于这两点,老吴第一次见彭加木教授就是很好的例子。 关于家族遗传精神性疾病的猜测也没有得到有力的支撑,据老吴讲,家中已知的亲属中,没人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但是起码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倾向于继续用“心理成像异化”的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下一步,从罗布泊回来后,我计划设计一系列的实验来验证设想。 但是为什么Ford基金会会花费如此大的精力来做这项研究呢,这始终是一个让人困惑的大问题。特别是,至今为止我也没看到任何有关的研究成果发表。要知道,这样一项研究一旦实现突破,必将改写很多科研领域的历史。 |
121.科考日记3 1980年5月30日,阴。 今天科考队开始第二次穿越罗布泊的尝试。 上一次穿越尝试在电台丢失,和外界完全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彭教授最终决定中途改道,放弃穿越。这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回到“720”后,听战士们讲:去年,一名姓李的炊事班长出去打柴,至今下落不明。部队为此开展了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但仍旧一无所获。 这件事乍听之下感觉十分普通,但是细细想来让人毛骨悚然。一则,罗布泊之所以被称为“无人区”,表明了普通物种在这里极难生存,所以应该排除遭到已知的大型动物攻击的可能性,而且驻扎在这里的同志也的确没有见过任何具有攻击性的物种。二则,既然只是寻找生火做饭的木柴,必然不会走得很远,不然根本无法一个人完成运输,所以也排除了迷路的可能性。三则,这名炊事班长逃跑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听战士们讲,这名老兵临近复原,而且凭借单人的力量是永远无法走出这片荒漠的。 那么,人究竟去哪里了呢?被这片沙漠吞噬了吗? 这一次尝试穿越罗布泊,我内心一度十分挣扎。要不是上次我和彭教授一组探索盐壳边缘时候聊起的那些话题,我估计这一次我会直接拒绝再进入罗布泊。 为什么在和彭教授谈到“双鱼玉佩”四个字的时候,他这么避讳?为什么彭教授对于Ford基金会资助的项目这么熟悉?他所说的这次无人区科考与Ford基金会资助项目的紧密关系到底是什么?这是我脑子中始终绕不开的几个问题。 另外,我隐隐地感觉到彭教授,或者说彭教授背后的人,并不十分清楚我本人实际上也是刚刚接触Ford的项目。他们可能错误地认为我掌握了他们所需的大量第一手资料。而在对罗布泊无人区的探索过程中,彭教授似乎在等待一场大发现,也许他们认为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派上用场。 这一次出发,人员少了几个,只有我、彭教授、汪、陈、王、包、萧七个人一起,其他人要从罗布泊的边上绕过去,最后在约定的位置会和。这样安排也是原因的,在这茫茫的沙漠中,有一个十分诡异的传说: 当年,作为古代丝绸之路的一部分,这里是东西方商人往来的重要通道。能通商,并不是说这里如同平原一样一马平川。即便是行走在当时的罗布泊(那时候叫作“泑水”或“泑泽”),危险也是无处不在的。而数字“7”被认为是罗布泊这片土地最吉祥的数字。比如,那时候一个商人会领着六头骆驼进入“泑泽”——在荒漠中,骆驼和人享有同等的地位,计数时必须将骆驼计算在内。 希望七个人的队伍真的给我们带来好运气。关于邀请我来参加科考究竟是是出于什么考虑,在这次行程中我一定找机会问个明白。 时间不等人! |
122.科考日记4 1980年6月17日,晴/大风 “就算死在罗布泊,也要用肉身为罗布泊增加一点中国的有机质。”上次从东格里克穿越成功后,经过报纸电台的报道,现在彭教授的这句话已经成为尽人皆知的名言。不论吴贵友关于彭教授就是“泑泽”怪兽的判断是真是假,他对于这片荒漠的热爱是不容置疑的。 现在是6月17日凌晨2点,大家刚刚躺下休息。这第三次穿越,遇到了比上一次更加艰困的情况。从6月11日出发到现在,已经走了六七天,大大超出科考队的预计,连水也只剩下半桶!好在明天将有部队派出的直升机为我们送水。 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让我略微感到不安。下午的时候,在彭教授的坚持下,科考队捕获了一头野生骆驼。这本是好事,听说国家还没有野生骆驼的活体标本。但是这样一来,队伍的“成员”数就变成了8,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科考队的队员大多宣称自己是无神论者,但在这样极端的自然条件下,任何轻微的心理暗示都能置人于死地。 我判断,明天等到部队的给养后,这次穿越的成功率将上升至八成以上。时间不等人,我应该趁大家意志薄弱时,多了解一些情况。所以下午的动员会后,我单独和彭加木教授交流了将近一个小时,也再次要求他为我解释“双鱼玉佩”的真正含义。 彭教授对这四个字的阐述很模糊,但总算有了一点进展。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梳理了一些关键信息:第一,“双鱼玉佩”是某种实体形象符号;第二,这个符号的出现似乎预示着某种不寻常的情况即将发生,比如大灾难(?);第三,“双鱼玉佩”与Ford基金会有某种特殊联系,这家NGO近几年一直在全球范围内搜寻带有“双鱼”图案的各种文物;第四,彭教授或者彭教授背后的人的确不知道Ford基金会资助我回国的真实目的(这一点其实连我自己也没弄明白)。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Ford感兴趣的,一是像老吴一般有“特殊视觉”的人;二是“双鱼玉佩”。那么“特殊视觉”和“双鱼玉佩”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呢?如果把“双鱼玉佩”摆在居中的位置,那么它的另一端联结的必然是“罗布泊”,而“罗布泊”和“特殊视觉”又有何关联呢?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也搜集到不少关于罗布泊的轶事。比如,整个罗布泊形似一只人耳,这是1972年美国宇航局的卫星发现的,我在美国的时候就有耳闻。又比如,1958年在罗布泊发现的飞机残骸,本应由重庆飞往乌鲁木齐,但航线和坠机地点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我还在纽约的时候,我曾经在某本杂志上读到一位“通灵者”推测的世界三大“平行宇宙交汇点”,其中罗布泊位列第二。说实在,我不能肯定我对平行宇宙的理解是准确的,我对多维空间交汇点更是一知半解,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总是会有“奇迹”发生。 但愿这次探险是一次奇迹的开始。 |
123.科考日记5(上) 现在是凌晨4点30分,在刚刚过去的两个多小时中,我经受了人生最大的震撼!此刻,我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发抖。我必须把过去两个小时的所见尽快记录下来,以防人类并不完善的大脑指使记忆篡改任何一丝细节。 两个小时前,我刚刚合上笔记本准备休息,就听见帐篷外息息索索的声音。这么辛苦的一天,这个时间还没休息的,除了彭加木,再没有其他人。 我从帐篷探出身,就见彭教授背冲着我,身体在漫天星光下似乎在微微颤抖。我试着喊了一声“教授”,就见他回过身来,满脸都是泪水。 我被吓了一跳。还没等我开口发问,彭教授就指着远方的沙丘,又笑了。 我赶忙顺着他的手指向远处望去,只见白天还稳如泰山的沙丘此刻却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对,就是“翻滚”,丝毫也不夸张。 沙丘快速地起起落落,如同潮水一般向驻地方向涌来。沙浪前进三步后退两步,不大一会儿功夫,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成了“汪洋”中的一叶孤岛。 这沙浪翻涌得无比诡异,一丁点声响也没有,连风声似乎都完全消失了,我和彭教授两个人就像在看一部没有丝毫情节的无声电影。 我曾经试图叫醒其他队员,但是被彭教授制止了,他冲我摇摇头,又做了个“嘘”的动作,那一刻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恳求和不舍,好像其他人一旦醒来,眼前这奇景就会消失一般。 紧接着,在沙浪中出现了一些建筑,然后是更多的建筑,就像是一座城市被浪花从海底托举出来一样。 这城市离我们这样近,以至于我能够看清楚它的中心是一座六边形的巨大院落,一杆高大得不成比例的旗杆在院落前直插云霄,一面金黄色的旗子迎风招展。 所有的建筑都不能归类为传统的中式风格,或者古老的西域风格,而更像是为了举行某种宗教仪式而经过特别的设计。 更奇特的是,整个城市充斥着古埃及金字塔壁画一般兽头人身或人头兽身的雕塑,数量多到让人误以为那就是这城市的居民。 紧接着,最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仍在翻涌的沙浪里逐渐浮现出一些人影。不对,只能说这些生物乍看上去看上去像人,他们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蚕。 震惊不会这么快终结,我硬着头皮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蚕”才是这种生物的上半身,人形部分的下半身被冷漠地拖行着,像是一个负责供给养料的皮囊。 “大蚕”由远及近,越聚越多,我开始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腹部六眼,生四翅,蚕身,这哪里是什么“蚕”,这分明就是《山海经》里的“滬鱬”。 我连忙扭头去看彭教授,此时此刻,他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光芒甚至胜过他第一次完成穿越罗布泊那日。 |
124.科考日记5(下) 突然,我们四周嘈杂起来,那声音像是千百人在说话,可究竟说了些什么,丝毫也听不清楚。这声因来自哪里?我仔细分辨着。 只一会儿工夫,我终于明白,这声音就来自“滬鱬”拖行的人。“滬鱬无口,却能说人言”,我想起老吴的描述,顿时觉得恐怖极了。 滬鱬没有嘴巴,所以它的成长依靠的是身体相连后直接吸取人体的养分,而人的嘴巴,就成了他们交流的辅助工具。 夜色中,每个被滬鱬拖行的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长大嘴巴,发出许多不能分辨意义的音节,那是滬鱬的“语言”! “小白,我该走了……”陷入震惊的我,被彭教授的一句话拖回当下,“每次来到罗布泊,我就好像回到家一样,连癌症的痛苦都会大大减轻。” 我下意识地拽住彭教授的胳膊。 “小白,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说完,彭教授就缓缓朝“沙海”走去,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 我想把彭教授拉回来,但当他跨过“沙海”边界的那一刹那,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的手中再也抓不到任何东西。 紧接着,眼前的图景全都在一刹那凭空消失了。漫天繁星下,黑黢黢的沙丘在远方若隐若现,留给人无尽的迷惑…… 康宝小心翼翼地合上白教授的日记,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只顾呆呆地望着白凤德。 “小伙子,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了。”白凤德和蔼地笑笑,拿回笔记本,装进书包里。 “那,那,大家说的彭加木去‘找水’,往东走,是怎么回事?”康宝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个留言是我模仿彭教授的笔迹写的。”白凤德喝了一口咖啡,淡然地说,就好像在陈述别人的经历,“沙漠上那些脚印也是我故意留下的。既然我答应彭教授保守秘密,那就应该……”说到这里,白教授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么秘密的事情,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康宝看看爸爸,又看看白教授。 “从彭教授消失以后,我对老吴能够看到人类‘兽性’这件事终于相信了,接下来就是长达六年的研究,直到我女儿意外去世,我才回到美国。”白凤德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旧时光,“可以说我在这个课题上几乎所有的基础性突破,都来自于老吴。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我在回美国前,和他约定以报纸为信物,有机会的话会尽量帮助他的身边人。” 一直沉默的康玉顺突然开口说:“您……”可只说了这一个字,他就又沉默了。 白凤德心下明白康玉顺的心思,主动说道:“当然,我主动公布这段历史,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支教’活动,如果顺利的话,你们不仅可以找到第二个老吴,我也可以继续我的研究了。” 康玉顺扭头看着儿子,眼神无奈又期待,康宝使劲儿点了点头。 |
第二十三章 125.实验对象 1986年初秋,南山林场。 庄如一目送爸妈抱着昏睡的我坐上司机小王开的吉普车,拐过一个弯,消失在盘山路的尽头。一阵冷风刮过,空地上一小堆落叶打起了旋儿。 庄如一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低着头踱回土坯房,见“媳妇”小胡正在刷碗,便问道:“白姑娘今天怎么突然现身了?你故意露个狐狸脑袋吓孩子干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逗逗那孩子。”“胡庆花”擦干手上的水,笑着说,“你看我,还干起家务活儿来了,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你别跟我打岔。”庄如一紧锁眉头,“你抢我媳妇的肉身也就罢了,今天你从那孩子身上抽走了一魂一魄,现在他三魂七魄不全,你看他走时迷迷糊糊的样子,时间久了是要坏事的!” “你别急啊!”白姑娘把“自己”一只手搭在庄如一肩膀上,“你不是也见过了么,他打从娘胎里带来的那头怪物可不一般,连你这么见多识广,怕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见庄如一被问得说不出话,白姑娘缓了缓,轻声细语道:“如果换做普通人,基因里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狡狰’的影子,早就夭折了,哪儿活得了这么久。所以说,这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脆弱。” “狡狰?我从蒙伟身上看到的,长着鱼脑袋、一身黑毛的怪物,就是你跟我提过的狡狰?”庄如一声音提高了八度,“可是这孩子的病又是怎么回事,按说就算他身上藏着‘狡狰’,也不该无缘无故像女孩子一样蹲下撒尿啊?”庄如一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狡狰的习性了?”白姑娘继续问道。 “你是说,狡狰有仇必报!” “狡狰这种怪物,《山海经》上说是为了复仇而生,一只狡狰死了,他身体内郁结的怨气就会汇聚到另一只身上,不管这两只怪物相隔天涯海角。只有报了仇,这怨气才会消散。” “不过你给的那个咒子倒是个巧法儿,只把病症转移出去,还有改名找替身的损法子,还不是害了其他人?!”白姑娘言语中透着讽刺。 庄如一没说话,想起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教导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记着奶奶教你的这个口诀,以后给人瞧病,万一查不出病根,就把这转嫁灾祸的口诀用上,其他的就都是个人的命了。” “你平白无故地收了孩子这一魂一魄干什么?”庄如一主动岔开了话题。 “保我回上海!”白姑娘信心十足地说,看庄如一一脸狐疑,又答道:“你知道,我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比如你媳妇,才能走出这南山。可是你媳妇的肉身禁不住我这么长时间的停留,所以……” “所以你打算把这一魂一魄暂存在我媳妇身上,好让你能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白姑娘得意地笑笑,没说话。 庄如一对着媳妇的脸,心里默默念叨着:小胡,跟着我你受苦啦,等我弄明白我这双眼睛的奥秘,就再也不让你遭这个罪了。 |
128.淮海中路 “嗯。”庄如一应了一声,点点头。 “各位旅客同志们,上海站到了,上海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请旅客同志们拿好行李,有序下车。”还没等白姑娘开口,火车广播里,报站的声音响起。 庄如一撩开海军蓝的窗帘,看看车窗外,才发现火车已经在站台边停稳。他站起身,伸手拽下行李架上一个军绿色的背包,“先下车吧,回头再说。知道到哪里去找你父亲吗?” “出站以后坐941路公交车,直接到淮海中路站下车。”白姑娘紧跟在庄如一身后,“我家在淮海中路38号。” “嚯,淮海路就是以前的霞飞路吧,是你家老宅子?”庄如一有点惊讶。 “不是,当初回国的时候,我爸一直住在和平饭店里,我在北京读书。后来决定长留上海,才租了这房子,一住好多年。”“胡庆花”说着,挽起头发,用一根皮筋扎好。 “都是那个什么Ford基金会出的钱?这恐怕不便宜吧。” “嗯,这房主房租只收美元……” 庄如一和白姑娘坐上破旧的941路公交,车上人多嘴杂,两个人只能不咸不淡地扯几句家常话。 “在南山的时候,没见你通知家里要回来啊?”庄如一的身体随着公交车微微摇摆着。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不过,就算有人听电话,我该怎么说呢,告诉我爸我正附在别人身上?” 庄如一忙冲“胡庆花”使眼色,白姑娘下意识地捂住嘴,不再说话了。 淮海中路虽然离上海站不算远,但公交车慢悠悠晃了三四十分钟才到站。庄如一和“胡庆花”跳下车,径直朝38号走去。 把守淮海中路38号的,是两扇雕刻着西洋天使纹样的木门,虽然缝隙间积满了灰尘,但仍能够看出当年的气派。 庄如一用袖子掸了掸大门上的灰,又回头看看身后的白姑娘,见她眼含着泪水,一动不动,便转过身自己用力扣了扣铜制的门环。 就这样敲了有半分钟,既没人答应,屋里也没有丝毫动静。庄如一只好又转过身去,摊开双手,示意白姑娘拿个主意。 “胡庆花”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用线绳拴在木头钥匙扣上的钥匙,默默递给庄如一。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庄如一常有种错觉,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媳妇小胡,还是白姑娘。此时,这种异样的错觉又像一阵贼风般,偷袭了庄如一。 庄如一接过钥匙,定了定神儿,伸手打开了大门。 这是一间旧上海特有的三层老式洋房。柚木色的地板和半人高的护墙板上,斑驳的痕迹记录着老宅子的历史。 洋房一共三层,单层的面积不大。一层是客厅和厨房,虽然门窗紧闭,但已经裂开口子的深棕色皮沙发上,还是积了不少灰尘,似乎房子主人在的时候也不常到客厅来。 庄如一和白姑娘沿着吱扭作响的楼梯盘旋而上,二楼是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两间屋子通过一扇装了花玻璃的推拉门相连。 白姑娘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透过木质百叶斜射进屋里的阳光把书房里的一切都映得无比温暖。 庄如一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个木质相框,看看“胡庆花”又看看相框中的照片,问道:“这是你?” |
129.到甘肃去 略微脱色的照片中,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中国人民大学”的牌匾旁,身后是背着大小行李进出校门的学生。 女孩圆脸、大眼、粗眉,未经修饰的面容配上那时中国人不常见的大波浪发型和喇叭裤,还真有些外国华裔的影子。 白姑娘接过照片,浅浅地一笑,“这是我大学刚入学时的样子。”她轻轻抚摸着照片,慢慢欣赏着青春正盛的自己,一滴眼泪落在相框上。 “你来看看这边。”庄如一最见不得女人落泪,便指着一面贴满地图、剪裁下的报纸和各种资料的黑板,急着转移话题。 黑板上,居中的是一张中国地图。在新疆境内的东南方向,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点最为显眼。 “这是罗布泊,1980年我爸参加科考的地方。”白姑娘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红点。 “罗布泊?你说科考,就是彭加木失踪的那支科考队?”庄如一心里惊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前几天报纸上还登出部队进入罗布泊寻找彭加木遗体的事情。当年你爸爸也在队伍里?” 白姑娘点点头,“是,他就是科考队的成员之一,但因为是美国国籍,所以宣传的时候把他的名字抹掉了。”白姑娘的手指顺着一根从地图上红色圆点引出来的铅笔线滑动。 “这么说,你爸爸所做的研究和罗布泊也有关系?那会不会是……” 白姑娘没接茬,手指顺着铅笔线滑动到甘肃兰州附近的第二个红点,又滑动到四川成都附近的第三个红点。 庄如一的眼神顺着白姑娘的手指移动,又被三个圆点附近用各种颜色的铅笔所做的标注吸引。他向前一步,贴近地图,细细研读起来。 罗布泊圆点附近,依次标注了三个问号。第一个问号后面写着“彭加木、滬鱬”;第二个问号后面“迁徙”两个字被圈了一个圈;第三个问号后面写的是“双鱼玉佩”。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庄如一指着“滬鱬”两个字有点尴尬地问。 “我记得爸爸跟我说过,这是一种人面蚕身的怪物。”白姑娘略一犹豫,“难道这东西和彭加木教授还有关系?” “你见过彭教授吗?”凭庄如一的判断,地图上的标记一定和白姑娘父亲的研究内容有关,说不定彭加木的失踪也是一条线索。 “没有。”白姑娘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回忆,“我回到国内没多久就到北京人大附中读高三了,那是在罗布泊科考前。我第一次见到彭加木这个名字,也是在报纸上。” 庄如一点点头,又把目光定在第二个圆点旁,这里标注的是一行小字:定西地区何山县沿水乡,上海—北京—兰州,1986年10月13日出发。 “你爸去甘肃了?”庄如一兴奋得像有重大发现一样,转过头问白姑娘。 白姑娘凑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是我爸爸的字。如果是这样,我想,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 “去甘肃!”庄如一斩钉截铁地接话道,“不过,说到甘肃,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首歌谣……” |
第二十四章 130.双鱼大旗 2006年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葛王庙村,惊魂未定的我、康宝、只铭和李娜四人挤坐在康宝的车里,茫然地朝村长家驶去。 我的目光越过康宝的肩头望向车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挖掘机停止了工作,还未散去的人们也变成了一个个轮廓。村长家方向的夜色似乎更加浓重,擦不掉,也化不开。这个夜晚,究竟是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车子一路向西行驶了只十来分钟,身后卷起的尘土还未落下,便停在一座巨大的院落前。约莫三四米高的院墙,让人无法对院内的情景一探究竟。倘若视线随着院墙向两边延伸,就会发现东西走向的高墙在远处的弯折处并非九十度。假如从空中俯视,这院子应该是个规则的六边形,我心里默默计算着。 院子正南方向的中间位置,是两扇黑红色的院门,门板一定是经过无数次的涂刷,才会呈现出这种诡异的颜色,以至于让站在门下的人有种特别的压抑感。院门前,是一根四五十米高的木质旗杆,杆头挂着一面巨大的金黄色三角旗,旗子上绣着一蓝一红两条鱼。 “双鱼?”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想不起这是哪里来的“灵感”。 康宝听我这么说,猛地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看旗子,想起那日和白凤德教授在人大关于“双鱼玉佩”的对话来。为了找到第二个老吴,他主动报名参加了Ford基金会出资支持的甘肃支教队。现在要找的人没一点踪影,却又裹挟着这么多身边人坠入无穷无尽的漩涡,难道这一切到今天为止还没结束? “是不是听着挺耳熟?”李娜问康宝。康宝搞不清李娜知道些什么,只得笑笑,一声没吭。我在侧面瞄了一眼康宝,嘴上没说,心里却有点纳闷。 只铭上前一步插话道:“你们还记得王峰的发小老六吗?”说完看看我。 “你说周胜友?”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的记忆格外清楚,“我记起来了,他说当年撞见办‘冥婚’的那个院子,就叫……” “双鱼观!”只铭和李娜异口同声。 “二宝你有啥事儿吗?”我看康宝出神,忍不住问道,“你这心里一有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 “嗯……”康宝犹豫了一下,“算了,以后再说吧,说来话长。” 我刚想再问,就见李娜用一只手拍打着旗杆说:“你们来看看这根木头,我怎么感觉这就是一棵剥了皮的活树呢?”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这木杆下粗上细,光滑的外表上有明显砍凿的痕迹,几条粗根窜出地面,又像龙爪一样耙进泥里。 “的确。”我自言自语,“而且看这样子,这树也长了有些年头了。” “也不知是先有树呢,还是先有这院子。”李娜喃喃道,“你们猜我想到啥了?” “想到沿水乡那棵‘吊死鬼’了?那可是先有树,后有的乡政府的院子,你们还记得不?”我摸着“旗杆”上修剪掉枝丫处的树疤,“可是这不科学啊,树被破坏成这样了还能活?” “嗯,没准儿又是个有古怪的地方。”李娜久久地仰望着旗杆顶的“双鱼旗”。 |
131.倒修宝塔 “您是市里来的蒙老师吧?”我们正说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从朱漆大门后闪身出来,“葛村长让我在这里等着您来。” “啊,你好你好。”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望向我们来的方向,心想:郭姐他们呢,不是说一起过来吗。 “蒙老师您请进。”小姑娘热情地招呼我们,“这几位都是和您一起的吧,葛村长交代说您这边一共四个人,都是您的同学朋友。”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心底里纳闷这个“葛村长”是谁,怎么对我们这么熟悉。 “我们想等等镇里的领导……”我话音未落,小姑娘就笑道:“您先进来吧,镇里的领导们随后就到。” 听她这么说,我们不好再推辞,依次迈过小腿高的门槛,进到朱漆大门里。几乎就在同时,几个人“哇”的一声惊呼起来。 虽然从外面看,这院子除了形状特殊,再没什么特别,但是院内却别有洞天:所有建筑都是贴着院墙,一圈圈向下深挖修建的,而且一层比一层向圆心靠拢,中间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天井。站在我的位置,居然看不到最深处的几层。 “这是倒着修了个宝塔吗?”康宝倚着进门处的栏杆,向下探望了几眼,又看看领我们进来的小姑娘,耸耸肩问道,“你们这修的哪是给人住的啊?” 小姑娘顿时脸色一变,不过只一两秒钟的功夫,便立刻恢复了平静,笑吟吟地答道:“还真让您说对了,您眼前的是个展馆,平时除了工作人员,是没有人居住的。” “展馆?这不是村长家吗?”李娜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狐疑,“那这里都展些什么呀?” “我们展览的主要是和葛王庙文化有关的一些出土文物。”小姑娘说着,引我们从最近的台阶向下走到第一层房舍外的围栏边。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这个漏斗形建筑的全貌。数一数,从上到下一共七层,总的深度有四五十米。各层都呈规则的圆形,其间有楼梯上下相连,但每一层楼梯的位置和数量并不固定,有的层与层之间似乎只有一条通道。最下面一层的圆形房舍中间,是一潭黑漆漆的池水,也不知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还是反射了池底石料的颜色。 正当我们仔细端详这不同寻常的建筑时,各层楼梯上方暗藏的一个小闸门缓缓开启,水流像瀑布般倾泻而出,绕过各层房舍,汇聚到底部的深潭里。“哗哗”的流水声,在经过漏斗形空腔的放大后,充满了诡异的声音细节,掩盖了周围一切杂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喊。 我扭头在康宝耳边小声问道:“怎么样,有啥感觉?” “瘆得慌!”康宝嘴里蹦出三个字。在一旁的只铭也皱着眉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我说小姑娘,你们葛村长呢?”李娜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带各位参观一下展馆吧。”小姑娘似乎没听到李娜的问话,“大家跟我来。” |
132.历史典故 进门前,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这里七层房舍中的每一层只有一扇雕花门通向外面的回廊,其余均是中式回纹窗棱。也就是说,同层进出只能走一扇门。 窗棱上不是玻璃,而是糊上了老式的半透窗纱,从屋外根本无法看清屋内的具体情况。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屋内又掌着灯,在里面更加无法看到屋外的情形。估摸着每一圈环形建筑内部也是互相联通的,我心里默默叹服道,真是精妙啊! 这第一层房舍一进门便是一面巨型刺绣屏风,镶在用金丝楠木制作的屏风架里。绣屏绣着女娲补天的故事,人身蛇尾的女娲娘娘手持巨石,腾空而起。 “传说中,葛王庙文化始于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曾经协助女娲氏补天,是女娲氏的七名助手之一。” “噗”的一声,李娜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略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嘟囔着:“这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啊!”我听了,忍着笑说,“不应该是蛇精和七个葫芦娃么?”康宝顺势问道:“女娲补天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不过没听说他有七个助手啊?”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历史传说有很多版本,其中就有女娲补天后分封领地给七王,以表彰他们功绩的故事。相传,葛王庙文化的先祖就是七王之一,而他的封地就在今天四川成都一带。” “啊,原来是辣妹子。”康宝一边冲小姑娘媚笑,一边调侃,“四川出美女啊!” 小姑娘倒是大方,只是掩嘴一笑,没接茬儿,继续介绍:“所以说,我们今天认定,四川成都一带就是葛王庙文化的发源地。” “你说葛王庙文化,是因为这种文化的代表是一座庙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瞥了一眼发问的李娜,心说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位小姐姐说的还真对。”小姑娘边按逆时针方向向前迈步,边回答,“葛王庙文化的代表之一,就是它特殊的建筑形式,我们称之为‘庙’。不过此庙非彼庙,不是传统意义上佛教庙宇的意思。” “那你们所谓的‘庙’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李娜继续追问。 “葛王庙的‘庙’是用来祭祀天地的,功能类似于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小姑娘带着我们来到第二件展品前,“大家看这件距今约4000年道5000年的陶土器具,就是现今发现的最早的一座葛王庙中出土的,这是一件祭器,当时是用来盛装祭祀所用的酒的。” 看我皱着眉头像要继续发问,小姑娘抢先一步介绍道:“可能您各位心中又有疑问,既然‘庙’是祭祀的场所,那么‘葛王’又是谁?” 我连连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小姑娘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了得。 “我们所说的葛王,是数千年来流传在川渝地区民间的半历史半神话人物,是‘葛’姓的祖先。据说他的真名无人知晓,后人都以‘王’来尊称他。也在他的治理下,上古时期的成都平原风调雨顺,人口急剧增长……” |
133.阴阳相合 我边听,边仔细端详第二件展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这是一件像酒坛一样的陶器,广口尖底,底部有四足,被塑造成兽脚的样子,坛子周身用数百个细密的陶土圆锥装饰,陶坛的颈部还刻画有一些简单的线条。我围着陶坛转了一圈,仔细分辨着线条组成的图案。 “所谓‘上古’也就是有文字记载以前,而且你也说了,葛王是半神话的人物。如果能称之为文化,估计一定有更多的考古发现吧?”只铭把目光从第二件展品上移开,望着小姑娘,等待她的答案。 “您说的没错,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现今发现的最早的葛王庙,它坐落在四川成都,距著名的“三星堆”遗址很近,不足50公里。”小姑娘边说,边继续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向下一个展台走去。 “按你的说法,这座最早的葛王庙也是这种由平地向下深挖的建筑形式?”李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是即便是在干旱缺水的黄土高原,这种向地下延伸的建筑也几乎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深度。” “是的,现今全国范围内发现的三座葛王庙都是同一种建筑形式。”小姑娘似乎没打算解释这样奇特的建筑为何会出现在成都平原。 第三个展台上是一座复原的“葛王庙”微缩模型,“这座模型就是仿照成都考古发现的最早一座葛王庙,用遗址当地的泥土制作的。” 小姑娘踮起脚,探身用手指向模型俯视位置的中心说道,“您看,这模型从上到下也有七层。其实,有一种观点认为,四川广汉的三星堆文化和成都的葛王庙文化分别代表了成都平原古人心目中的阴和阳。证据是,如果把三星堆发现的古祭祀台翻转过来,正好和它旁边五十公里处的葛王庙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 “你是说把三星堆的古祭祀台扣过来?”康宝用手比划着,“那大小呢?我的意思是比如祭台的最下面一层和这个庙宇的最上面一层,也是?” “严丝合缝!”小姑娘没等康宝说完,便肯定地回答道,看我们吃惊的样子,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那这么说,三星堆是阳,葛王庙是阴喽?”康宝坏笑着瞅瞅我。我懒得搭理他,继续追问:“这个成都葛王庙的遗址是谁发现的呢?” 小姑娘显得跃跃欲试,看来是我问到了点子上。“成都葛王庙是二十世纪初由一只英国的考古队伍发现的,据传这只队伍听命于清朝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外籍教师庄士敦。” 我心说你这越编越离谱了,这是拿历史遗迹和文化名人往脸上贴金呢。“你说的这个庄士敦我知道,他写过一本自传,叫《紫禁城的黄昏》,书里好像没提这一段啊?”说完,我心里冷笑了两声,还好这本书我仔仔细细读过。 |
134.湮没历史 “那我问您一个问题。”小姑娘显然从我脸上察觉到那么一丝不屑,“清末民初的时候,大量的西方人到中国探险,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康宝抢着回道,“寻宝呀!” 我立马张嘴想反驳,可细想了一下,还真不能说康宝说的错,那时的中国可是西方人眼中未被染指的宝库。尴尬了几秒钟,我示意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这位庄士敦在任威海总督的时候就组织起了探险队,以旅行的名义,深入我们国家的腹地。”我点点头,她这说的倒是没错。庄士敦这位“帝师”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这是有史料可查的,可究竟是不是有组织的探险,不得而知。 “据庄士敦的朋友回忆,庄士敦回到英国后,专门写了一本在中国探险寻宝的书,却因为溥仪的反对,始终没有出版。”小姑娘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这本书的手稿在庄士敦死后也再没出现过。” “这个庄士敦,一生未婚,也没孩子,估计这手稿找也没处找。”身旁的只铭自言自语道,康宝也附和地点点头,闷闷地朝下一个展台走去。 第四个展台的玻璃罩里,摆放着一张老照片和一本打开的线装旧书。 老照片上,是两个蓄着胡须的外国男人在一片荒野前的留影。左边的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棉布长衫和黑色千层底布鞋,身形偏瘦,宽大的额头格外显眼。右边的一个,则穿着一件高领白衬衫,领带歪斜在一边,下身是一条咖啡色西裤,一头浅黄色卷发衬得人意气风发。 照片下的说明中只有一句话:四川成都葛王庙遗址最早的发现者,“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英国人庄士敦(左)和福特汽车创始人美国人亨利·福特(右)在甘肃境内的合影。 “嚯,福特汽车创始人也来过中国。”我随口感叹了一句,就见还没走到展台前的康宝瞬间脸色煞白。“哪儿呢?哪儿呢?”看得出,康宝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好显得不那么惊慌,“我看看,我看看!” “只铭姐,咱们到甘肃支教的发起方就是Ford基金会吧?”李娜察觉到一丝异样,看看只铭又看看我,“随口”说道,“这家族和甘肃渊源还挺深的。” “其实您看到照片背景上这一片荒凉的空地,就是迄今为止发掘的第二座葛王庙的所在地,今天甘肃境内的定西地区。”听到“定西”两个字,我们四个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互印证我们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地方正是在我们的支教地附近。 “还有第二座?一共有几座出土呢?”我故作诧异地问。 “一共有三座,还有一处在新疆。” “罗布泊?”康宝脱口而出。小姑娘连带我们几个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对,还有第三座在罗布泊。”小姑娘满脸不可思议,“您是第一个猜中罗布泊的客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猜的?”我边说边走过小姑娘眼前,绕到被她身体遮挡住的第二件展品前。 |
135.玉佩再现 玻璃展示柜里,另一件展品是一本打开的线装旧书。翻开的这一页,恰好是一副拓印。明显的,那是一幅双鱼玉佩的图案。在书的左下角,印着一枚藏书章,上面写着:《玉佩集》三个字。 “双鱼是葛王庙文化的代表性符号。我们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玉器大爆发的时代,作为开采难度很大的玉石,为什么在一个生产力并不发达的时间段大量出现,这是考古学家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小姑娘绕到展柜的另一面,与我们面对面,“这书上拓印的双鱼玉佩,就是从成都葛王庙遗址出土的。” “小姑娘,这是本什么书啊?”还没等我开口,只铭就忍不住发问,“是研究葛王庙文化的专著吗?” “您说这本《玉佩集》吗?”小姑娘显然没料到我们有此一问,“这本书成书于清末期民国初年,究竟作者是谁已经无处考证。我们馆藏的这本是解放前的翻印本。” “那什么,你看啊,你刚才也说这个什么庄士敦探险是为了寻宝。”康宝说话突然结巴起来,“就比如这个双鱼玉佩吧,这得算一件宝贝吧。”康宝用手一指,“现在这宝贝在哪儿呢?” 二宝还挺机智,我心里想着,不过你为啥对这枚玉佩的下落这么感兴趣呢? “周胜友……”康宝发问的空当,李娜拉拉我的手臂,小声嘀咕道。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双芯蜡烛……”只铭把我和李娜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小姑娘,我们能翻翻这本《玉佩集》吗?” “实在对不起,我也打不开展柜,钥匙都在葛村长那统一保管。”小姑娘又转向康宝,“您说的这枚‘双鱼玉佩’应该已经流落海外了。” “啊!”康宝惋惜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庄士敦带走了多少宝贝!” 不知怎的,一句话突然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脱口而出,“带走宝贝还算好的,也不知带走了多少秘密。” “康宝你咋了?”只铭突然关切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康宝边用手抹了一把脑门,边说道:“没事,太闷了。小姑娘,能开下窗户吗?” 随着一阵凉风灌进屋子,我瞥了一眼窗外,由楼梯处倾泻而下的水流反射着漫天繁星的光亮,微微闪动,虽然浪漫,但却让人隐隐感到无情。这是人造景观的通病吧,我胡思乱想着。 可是……我心头猛地一紧,回头望望,他们几个已经跟随着小姑娘向下一个展台走去。 “葛王庙文化中断过吗?”走在小姑娘身边的李娜眉头紧锁,“如果这种文化没有中断过,那历经几千年,它是怎么传承下来的?如果……如果葛王庙文化在某个时间点中断了,那你们这个葛王庙村又是哪儿来的呢?” 康宝默默跟在李娜身后,低着头,我看他下意识摸口袋找烟,这是康宝内心紧张最直接的表现。他究竟怎么了? |
第二十五章 136.吐露真相 “小姑娘,卫生间在哪儿?”康宝突然问道。 我知道康宝想抽烟,便跟了过去,在经过李娜身边的时候,我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我们也得去下卫生间。”李娜拉起只铭,跟在了我和康宝身后。 四个人先后脚走进挂着卫生间标牌的隔间,绕过屏风,先是一个小小的过厅,屏风后摆着四张沙发。 “嘿,就好像是为咱们预备的一样。”我一屁股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康宝掏烟,点着,大口吸着,却没有一句话。 “康宝你刚才太反常了。”只铭说道,“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们。” “只铭姐都看出来了。”我转向康宝,“说吧,啥事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都来了,还能咋地?” 李娜冲我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迅速起身把过厅两侧洗手池的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声立刻掩盖了我们说话的声音。 康宝和我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他和爸爸康玉顺与白凤德教授一年多以前的那场对话。末了,他说了一句:“蒙伟,这个事儿我感觉挺对不起你的!” 我拍拍康宝的大腿,“我又不怨你。” “你别安慰我了。”康宝沮丧地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儿。” “要不是你,小苹果就没命了。”我双手合十,“救人一命,多大的功德。再说了……”“什么?”“再说这也是命中注定,你们还记得我背的那首歌谣吗?”康宝点点头,似乎宽慰了不少。 “得,又到案情分析时间了。”我苦笑了一声,探身朝屏风外看了一眼,小姑娘正坐在展柜旁的一把椅子上打电话,“前因后果二宝也都说了,大家发表发表意见吧,时间有限。” “现在这几件事情都是割裂的,得先找到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只铭先起了头,“当然,如果它们有联系的话。” “只铭姐你先等一下。”我冲着坐在对面的只铭摆了摆手,然后把身子转向侧面的康宝,“二宝,你先回答我,咱们支教回来以后,你和白教授又见面了吗?” “没有。”康宝摇摇头,“从甘肃回来,我和爸爸一直给他打电话,那是个中国的手机号,但是一直无法接通。我猜他是回美国了吧。后来我觉得有太多蹊跷,我爸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这事儿就暂时丢到一边了。” “等于说,你到甘肃支教,本来是为了找那个有‘阴阳眼’的人,但是这人究竟是谁,白教授和他又有什么交集,你也不知道?” 康宝点点头,“关于这段往事,白教授也很避讳。他只说,如果这个人恰巧还在甘肃,会让我们知道的。我觉得,咱们的队伍里,或者是当地人里,应该有白教授的眼线。”康宝顿了顿,“‘阴阳眼’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我发现起外号才是你最大的特长。” “滚!” |
137.合理演绎 我踹了康宝一脚,“都啥时候了!” “哎,能有啥啊。”康宝双手抱头,向后仰了仰身子,“我把憋心里的话都跟你们说了,现在是一身轻松。” “按照白教授的说法,他是受雇于美国的Ford基金会,研究人类身上隐含的动物基因这个课题。在回到国内后,又被邀请参加罗布泊科考。可见,罗布泊和这项研究是有内在联系的。”只铭起身,踱了两步,走到李娜跟前。 李娜接着说道:“我们还知道,白教授到过甘肃,为的应该也是Ford委托的研究课题。并且在那里,他见到了第二个‘阴阳眼’。” “不过,去年我们到甘肃的时候,虽然发生了一系列意外,却始终没等到‘阴阳眼’露面。”我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脚边一只蚂蚁,“我觉得,Ford基金会不惜兴师动众,以扶贫支教为幌子,重返甘肃,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我们支教的这个地方,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这么说来,整件事情八成和我们今天所在的这个葛王庙村有关。”康宝坐正身子,“最直接的证据有两个,一是第三座被发现的葛王庙遗址在罗布泊地区,也就是白教授当年科考,以及彭加木教授变成‘滬鱬’的地方。” “还有一个证据就是刚才展台里那张照片,庄士敦和福特在第二座被发现的葛王庙遗址的前的合影,而地点恰巧在甘肃境内。”只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白教授曾经对康宝说过,福特家族研究人类的动物基因这个课题的时间超过一个世纪,那么他与庄士敦合影时,一定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和讯息。” “这条线最终的指向就是,葛王庙文化和人类的动物基因存在某种特殊的关系。”我挠挠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假如我们把葛王庙文化再牵出一条线,那么这条线对应的一定是庄士敦这个人。”李娜手指一挥,再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按照刚才小姑娘的说法,庄士敦既是成都葛王庙的发现者,又和福特在甘肃定西葛王庙遗址前合过影。没准他还到过罗布泊,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罢了。” “庄士敦一生中的另一个重要关系人是末代皇帝溥仪。”我盯着大伙儿,“你们说,会不会溥仪也和整件事情有关?” “没准儿!”李娜接茬道,“刚才人家不是说庄士敦在回到英国后,本想再出版一本有关在中国探险寻宝的书,但是被溥仪阻拦了。” “有点远,有点远。”只铭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捋人物关系咱们这样,按照人物和事件交叉的方法,交叉点越多,说明和整件事情的关系越紧密。刚才已经分析了庄士敦、福特、白教授,他们和整件事的交叉点都不止一个……” “要这么说的话,和整件事情交叉点最多的就是咱们四个了。”我哭丧着脸说,“起码咱们到过甘肃,现在还坐在这里。” |
138.镂空金板 “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也很关键!”李娜提醒道,“彭加木教授。他的失踪始终是一个谜,而他和葛王庙文化的瓜葛应该不仅是表面上看那么简单。” “嗯。”我点点头,又再次探身望向屏风外,刚还坐在展台边休息的小姑娘也不知所踪,“咱们先别说了,先把展馆走完,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我们四个起身,绕过屏风,空荡荡的环形展厅里没有一点动静。“美女!”康宝高声喊了两句,仍旧不见有人应声。 沿着刚才参观的路线,我们边找人边继续逆时针前进。第五件展品是一块差不多两米高,镂刻着正楷体文字的金属板,立在红木雕刻的祥云底座上,气势恢宏。 康宝用手敲了敲板子,招呼我道:“大伟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纯金的。” “没准儿!”李娜接茬道,“你看这建筑修的,没点经济实力可完不成这么浩大的工程。” 听他俩说话的空当,我下意识默念起金属板上蚀刻的文字来: 葛王庙博物馆历时九年建成,按照原比例复原了四川成都葛王庙历史遗迹。据考证,成都葛王庙建成于距今4000至5000年的上古时代。相传,成都葛王庙由葛王亲自设计修建,是一处重要的祭祀场所。迄今为止,全国范围内共发现3座葛王庙,除成都外,另两座分别位于今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 数千年来,葛王一直是成都平原神话传说中备受尊崇的的英雄。相传,他协助女娲补天,因功绩卓著而被委派管理成都平原。在他的治理下,此地风调雨顺,人口增长。后期,葛王将他的治理手段和取得的功绩,以口传歌谣的形式记录下来,于民间流传。文字出现后,后人曾将口口相传的内容集结成册,但最终毁于秦始皇“焚书坑儒”。 1908年,英国人庄士敦在四川一带游历探险时,首次发掘了成都葛王庙遗址。庄士敦在担任末代皇帝溥仪的私人教师后,在溥仪的支持下,继续发掘了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的葛王庙遗址。三处遗址的挖掘研究工作在庄士敦离开中国后终止。 根据专家推测,位于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的葛王庙,分别建于战国时期和唐代,但令专家迷惑不解的是,这两处遗址中也未出现任何文字符号,这为研究葛王庙文化带来极大的障碍。但可以肯定的是,现代社会中的“葛”姓,正是源于葛王庙文化。 “这些刚才那个小姑娘不是都讲过了吗,你还能看出啥门道儿来?”我正看得入神,康宝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问只铭和李娜:“你们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她俩对视了一眼,迷惑地摇摇头。 “你们不觉得咱们参观顺序反了吗?”我皱着眉头,看看身后,还是不见刚才讲解的小姑娘。 “反了?”康宝茫然地看着我,“啥意思?怎么个反法?” |
139.参观顺序 “咱们进门以后,是按着逆时针的顺序参观的。”我伸出手来,指着我们走过来的方向,“现在看到的这幅镂空的金属板是最后一件展品。” “这怎么了?”康宝随着我的手势,望过去又看回来,“还是没懂。” “一般的博物馆,这种总体介绍的文字都应该在展览的最开始部分。”我用手指着远处,“然后是发现者的照片,文化符号‘双鱼’,建筑模型,出土文物——就是那个陶罐。这顺序才对嘛!” “你是说咱们应该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参观?”李娜仔细回忆着刚看过的几件展品。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铭插话道,“就算参观顺序颠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不对!”我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小姑娘故意安排我们逆时针参观,是为了掩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康宝、只铭、李娜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形展馆,正在以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我抬手指向了窗外。 刚才为了通风敞开的那扇窗子对面,此刻正有水幕落下,窗子里的光透过水幕隐约发亮,“你们记得吗,刚刚打开窗子的时候,对面并不是水幕!” “还真是!”康宝揉揉眼睛,望着水幕出了一会儿神儿,就在这么一刹那,两扇打开的窗子忽然“啪”地一声关上了。 “有人?”李娜惊呼道。 康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窗前,边用手使劲儿推窗棱,边答道:“没有啊,没看见有人。”但不论康宝使多大力气,两扇窗子始终纹丝不动。康宝又换了几扇窗户,仍旧打不开。 我看到这情景,赶忙跑到门边,用力朝门上踹了两脚,那感觉就像踢到厚钢板制成的金库安全门上一样,门纹丝不动,脚指头倒是快要断掉了。 “完了,不但窗户打不开,连这个糊窗户纸都戳不破。”几次尝试后,康宝沮丧地说,“这是拿啥东西糊的啊!” “美女!美女你在哪儿?”康宝绝望地喊了两声,展厅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都别急,都别急。”只铭示意我们聚拢过去,“吃这顿莫名其妙的饭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叹了一口气。 “大家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出去。”李娜看看我,“蒙伟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展馆在转动的?” “就是打开窗户的那一刻。”我望向死死封住的窗户,“我进门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对面楼梯瀑布的相对位置,当打开窗户的那一刻,我发现另外几层楼梯的位置和我进门前记住的位置一模一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 “因为打开的这两扇窗户和门还有一定距离。”李娜恍然大悟。 “没错。”我答道,“我猜,这个小姑娘之所以带领咱们逆时针方向参观,就是不想让我们察觉到这种轻微的旋转。” |
140.旋转展厅 “因为以窗外楼梯相对位置作为参照物的话,我们和逆时针旋转的展厅相向而行比同向而行更容易看出破绽。”只铭也明白过来,补充解释道。四个人里,只有康宝还懵懵懂懂。 “那咱们怎么出去呢?”康宝望着我们,好像弄清了展厅旋转的事实,就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一样。 “我哪儿知道!”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你们分析这么半天有个屁用啊。”康宝气急败坏地说,“折腾了一天,晚上还想吃顿饱饭呢……” “别让人把你吃了就行!” “行了,你们俩烦不烦。”李娜喝止住我们,“咱们现在回到刚才的休息间,坐下,保存体力。另外那里有水,被困几天也死不了。” “果然还是大夫专业。”我们几个嘟嘟囔囔地回到屏风后的过厅。 “刚开始外面开闸放水的时候我就纳闷,楼梯都让水淹了,怎么往下面的展厅走。”康宝继续唠叨道,“我还想这要是得蹚水的话,就白瞎了我新买的这双皮鞋。” 我低头看了一眼康宝脚上的新鞋,“我当时认为,这个展厅里面也有上下贯通的楼梯,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外面的楼梯位置很奇怪,有些楼梯走上去或者走下来就是死胡同,哪儿也不通。” “可是刚才咱们围着展厅整整转了一圈,连个楼梯的影子也没看见。” “这样,我们两人一组,再认真看看有没有被忽略的通道。” 按照只铭的提议,我和李娜一组,只铭和康宝一组,朝两个方向出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展馆,还是一无所获。 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又汇合在屏风前。看只铭冲我摇摇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会儿,我感到脚下的地板一震。 “这个展厅的转速加快了!”我压低声音说道,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感觉出来了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几个纷纷点头。“而且我怎么感觉它还越转越快呢?”康宝不安地问道。 “不行,得赶紧找到出口,这展馆要是变成个离心机,咱们非得被当成湿衣服甩干了不行!” “你这个比喻倒是挺贴切。”李娜冲着我苦笑。 展厅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绝望在心中疯长。就在这关头,我见一只蚂蚁从地板的缝隙里钻出来,立刻脑中一个闪念。 “来来,搭把手。”我边招呼康宝,边跪在地板上,紧抠住地板的缝隙,“哗”地一声,连带掀起三四块地板,一个半米见方,一尺厚的方形洞口露出真容。 洞口形状规整,边缘部分还细致地包着钢板。 康宝见状,赶紧跪下帮忙,才拆了两下,便一把将地板扔在一边。“他奶奶的,这下面是封死的,不通!” 李娜见状,从头发上扯下一根皮筋,小心翼翼地放在方形窟窿的边缘,没半分钟,皮筋已经运动到窟窿的另一边。 “这下面是第二层展厅的屋顶!”只铭惊呼道,“而且下一层展厅并没有同步旋转。” |
141.滑向深渊 “那有啥用,把下面房顶凿个洞?”康宝问,“展厅转得这么快,你第一锤子和第二锤子根本砸不到一个点上。” “第一层地板上有洞,第二层天花板上一定也有,不然挖它做什么?”李娜大胆地推测道。 “你确定?”康宝紧追不舍。 “我猜的。”李娜倒也实诚。 “我靠,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康宝一捂脸。 李娜还想反驳,被我拦住了,“都别说了,一会儿下一层的天花板上如果真有洞口出现,我们立刻跳下去,一旦展厅不转了,上下通道又没对在一起,那我们就彻底被困死在这个大圆环里了。” “对对,见洞就跳!见洞就跳!我打头探路,大伟你断后。”刚才还不相信能有办法逃脱的康宝,此刻已经把脚搭在洞口边上。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吱扭”一声,下面一层天花板上便幽幽地出现一道缝隙。 “愣着干啥,走啊!”眼见上下的洞口马上对齐了,我抬脚就踹。 “哎,哎,你等会儿。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康宝就双手抱头,从洞里“漏”下去。 展厅旋转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康宝整个身子“漏”下去的同时,上下两个洞口便交错而过。就在这个当口,我探身望了一眼,下面一层展厅黑乎乎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李娜赶在康宝后面,坐在了洞口边。她刚想回身和只铭交代两句,就感到脚下一空,又一个方形的洞口出现。 “快跳,快跳!”我催促着,心想你不跳,整个人就要被这个大碾盘撕碎了。 第三个是只铭,有了前两个人的经验,只铭知道联通上下的通道不止一个,所以迅速做好准备。就在这时,展厅的旋转速度逐渐慢下来。 我心里打鼓,想着这大碾盘可千万别停,不然留我自己下不去,可真要了我的命。“只铭姐,你下去以后告诉他俩都呆在原地别动!” 我话没说完,又一个通道旋转过来,只铭双手抱头一挺身,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里。 眼见着大圆环越转越慢,我默默地祈祷着,等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里,我好像度过了一整个漫长的黑夜,就在展厅快要停止旋转的时候,通道出现了。还没等上下的洞口对齐,我就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黑暗中。那是一种死亡般的黑暗与寂静,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更没有一丝声响,连身体都是冷的。 我尝试着活动四肢,发现自己实际是浸泡在液体中。仅有的一点物理常识告诉我,我正身处一种高浓度的盐水中。因为浮力足够大,所以能够悬浮其中。 “只铭姐!李娜!二宝!你们在哪儿?”我努力调整自己在液体中的姿势,好让身体直立。可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一朵火苗,我立刻朝它游过去。 |
@星夜兼程2012 2019-04-25 21:42:00 慢慢看,认真地看,内容很丰富。顶了! ----------------------------- 感谢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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