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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一位中年道士的复仇、逆袭之路……[第6页]

作者:蓝渐层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1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163、
    施孝颜不住地冷笑,反问道:“香辰侄儿,我也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如你所言,你的师爷,我的师父——景元子,一生收了四个徒弟,其中三个不争气,只有你的师父陈清堂是个道德完人,你也四十岁了,到了不惑之年,自己动动脑筋,这个事情合理吗?第二,你的小师妹万心安,她是什么样的货色,你自己不清楚吗?我知道你对她有好感,若是她没出事情,或许你们两个最终会走到一起,但是,我跟你讲,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人物设定,孙悟空是那种性格,结局是定下的。猪八戒是那种性格,结局也是定下的。也许,在普通人的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坎,对你师妹那种性格的人来说,就是死劫。”
    “住口,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步香辰怒不可遏。双手摊在一处,不住地摩擦,之后,双手的掌心燃起两团天蓝色的火焰。老道用力一丢,两团火焰直奔施孝颜的面门与心口打去。
    施孝颜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老道,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没有半点迟疑。刚要动手防御,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从门外一前一后,纵身跃进了两个人,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男一女,两个人用身体挡在施孝颜的前面。
    矮胖子的男人手举一把油布伞,伞面一展,两团火焰打在上面,男人左手撑伞,右手转动伞把,一时间火星四溅,有个丫鬟躲闪不及,火星打在衣角上,登时燃起大火,吓得她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脱下衣服,丢到地上,踩了半天,这才将火焰踩灭。
    男人收了雨伞,看了看被火烧过的伞面,略有破损,脸上登时露出心疼的表情,他扭头对身边的高个子瘦女人说道:“妹子,这个老道法力高强,我的乾坤伞险些被他毁掉。”
    旁边的女人说道:“这个老道近日在望舒县的名气很大,听说杀了很多的妖魔鬼怪,我们兄妹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你们两个怎么才来?”施孝颜沉着脸问道。
    男人指着女人说道:“还不是因为她,我早就准备好了,她说非要涂个胭脂才能出门。”
    “原来如此。”施孝颜摆出一副十分理解的表情。
    “你们两个,报上名来。”步香辰怒道。
    矮胖子男人整理一下衣领,清清嗓子,正色说道:“在下纸伞客——钟正南。”
    高个子瘦女人捋一捋鬓角的秀发,嗲声嗲气地说道:“在下青丝女——钟正西。”
    步香辰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是姐弟吗?”
    钟正南舔了舔油腻的大肚子,有些得意地对妹妹说道:“你看,这个老道也觉得,我长得比你年轻。”
    钟正西啐了一口,骂道:“天下的男人都是瞎子,眼睛长到了屁股上。”
    步香辰随口问道:“钟正东和钟正北在何处?”
    钟正南吃了一惊,收了雨伞问道:“老道认得我家大哥和四弟吗?”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钟正南好奇地问道。
    “你妹妹说我是瞎子,我便随口瞎猜,南对北才是正道,你叫正南,她叫正西,我便猜你们可能还有兄弟姐妹。”步香辰解释道。
    钟正南挑起大拇指,赞道:“老道真是聪明人。”
    步香辰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夸奖。能不能让到一边。我要跟施孝颜算一算旧账。”
    钟正南摇摇头,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兄妹拿了施家大奶奶许多的银两,总要替她解决一下麻烦事。”
    “这个事情,没得商量?”步香辰问道。
    “没得商量。”钟正南摇摇头,正色说道:“把我们兄妹打败了,我们便不再干涉这件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道得罪了。”步香辰说罢,伸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把暗红色的木剑。
    “道长,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小角色,交给我好了。”一旁的大胖子才不遇,舔着大肚子,走到步香辰的面前。
    “你想跟他比试一下?”步香辰问道。
    “是啊。”才不遇说道:“自从到了落枫观,寸功未立,却白吃了道长许多的白米饭,心下不安,能为道长分忧,才不遇义不容辞。”
    “有劳兄弟出手。”步香辰拱拱手,收了木剑,重新回到座位坐好。
    才不遇与钟正南两个大胖子,四目相对,互相打量对方的肚子,才不遇先是开口说道:“兄弟,你多肥的裤腰?”
    钟正南答道:“三尺九,你呢?”
    “四尺一。”才不遇得意地说道。
    钟正南躬身施礼道:“还是兄长厉害。小弟佩服。”
    才不遇从背后抽出那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握在手中,手指在刀背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声响。
    “兄弟,请吧。”才不遇说道。
    钟正南将雨伞托在手中,笑道:“请一定要手下留情。”
    “好说。”才不遇说完这两个字,微笑的面容忽然间变得狰狞起来,高举鬼头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劈了下去。
    钟正南将手中雨伞一横,双手一托,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两件兵器碰在一处,火星四溅。之后,钟正南手腕子一翻,打开雨伞,只见寒光一闪,雨伞的边缘露出锋利的白刃,对准才不遇的咽喉处,打着转割了过来……
    164、
    才不遇见此情景,不慌不忙,鬼头刀交到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瞅准时机,用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中指,硬生生捏住了雨伞的利刃处。
    两个体重加起来四百斤的男人力量绞在了一处,一个拼命地转动伞把,另一个偏偏不让他转动。
    眼见着,才不遇的气力略大一些,便要在这场较力的比赛中占到上风,那钟正南单手握伞把,另一只手向上一扬,一只袖箭从衣袖中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奔才不遇面门打去。
    才不遇口中叫一声“来得好”,略一侧头,那只袖箭贴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眼看着飞出一丈多远,就要落地,却在半空中张开了两张扇叶,化作一把小小的纸伞,好似竹蜻蜓一般,盘旋在半空,打了一个转,又飞了回来。
    才不遇只觉脑后恶风不善,下意识地低头躲闪,那只纸伞贴在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削去了两绺头发。
    才不遇吃了一惊,虚晃一招,向后纵身一跃,伸手摸了摸头顶,光秃秃的,露出了头皮。
    钟正南伸手接住那只小小的纸伞飞镖,哈哈大笑,嘴里说道:“献丑了。”
    才不遇拱拱手,说道:“认赌服输,这一阵我输了。”
    坐在一旁的张青寅站起身,高声喊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才不遇微微一笑,说道:“鬼头刀是兵器,飞镖也是兵器,不能说鬼头刀是光明磊落的,飞镖就是卑鄙无耻的。这一阵输了就是输了,无需狡辩。”
    张青寅挑起大拇指,赞道:“兄长说得没错,这世上只有卑鄙无耻的人,没有卑鄙无耻的兵器。”
    钟正南双手叉腰,冲张青寅扭了扭屁股,贱贱地说道:“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张青寅气得火冒三丈,四处张望,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攥在手中,就要冲上去拼命。
    步香辰坐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张青寅偷眼看师父,面露不悦之色,没敢造次,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坐好。
    才不遇将手中鬼头刀晃了晃,正色说道:“三局两胜,再来比试。”
    “好。”钟正南手握雨伞,再一次与才不遇战在一处,斗了几个回合,故技重施,一扬手,连续射出三支袖箭,分别打向才不遇的面门,咽喉,小腹。
    “来得好。”才不遇高喊一身,手托着大肚子,向旁边纵身一跃,三支袖箭全部打空。
    才不遇侧身用眼角的余光,看那三支袖箭的变化,果然,没飞出多远,只听“啪啪啪”三声,三支袖箭在半空中同时打开了小翅膀,化身三把纸伞飞镖,旋转着直奔才不遇飞来。
    才不遇冷笑一声,右手紧握鬼头刀,左手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去了盖,“咕嘟咕嘟”喝两口酒,将酒葫芦随手一丢,鬼头刀举到面前,口中烈酒全部喷到了刀身之上,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火石,在刀身上“嚓”的磨了一下,火星四溅,鬼头刀登时燃了蓝色的火焰,刀把上的骷髅头在火焰的映衬下,更加的狰狞恐怖。
    才不遇手握鬼头刀,左砍右劈,眨眼之间,将三支纸伞飞镖砍落在地,化作三团灰烬。
    钟正南见暗器被毁,有些恼羞成怒,手握纸伞,冲了上来,才不遇牙关紧闭,一口气砍出了十八刀。打得钟正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不住的后退。
    张青寅偷眼看身边的步香辰,师父正在专心致志地观看比试,没有注意自己,于是将手中的板块砖头丢了出去,正好滚在钟正南的退路之上。
    钟正南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在砖头之上,“扑通”一声摔到在地。兵器脱手。
    才不遇冲到他的面前,鬼头刀高高举起,钟正南把眼一闭,原地等死。可是,等了半天,鬼头刀却没有劈下来,睁开眼睛一看。才不遇又把鬼头刀放下了,正色说道:“平局,再来比试。”
    张青寅走到钟正南的身边,弯腰捡起砖头,说道:“这是一个卑鄙无耻的砖头。”说罢,将砖头丢出老远。
    张青寅坐回步香辰的旁边,老道淡淡地说道:“徒儿,为师要不要安排我的手掌与你的左脸进行一次卑鄙无耻的会面?”
    张青寅冲老道鞠了一个躬,十分谦卑地说道:“师父饶命,下不为例。”
    老道点点头,说道:“看你态度诚恳,为师便饶你一次。”
    “多谢师父。”
    “真是卑鄙无耻的一对师徒。”不远处的钟正西恶狠狠地说道。
    张青寅学着钟正南刚才地样子,双手叉腰,扭着屁股,贱贱地说道:“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小兔崽子,你给老娘等着。”钟正西指着张青寅鼻子骂道。
    此时,才不遇将鬼头刀举在半空,正色对钟正南说道:“最后一阵 ,定胜负。”
    165、
    “好,第三阵,一战定胜负。”钟正南紧握纸伞,面色凝重地说道。
    才不遇将鬼头刀插在地上,紧了紧裤腰带,重新拿起兵器,正色说道:“请。”
    “请。”钟正南说罢,高举兵器,与才不遇战在一处。
    两个胖子斗了十几个回合,才不遇虚晃一招,鬼头刀横扫钟正南的双腿,钟正南将纸伞立在腿边抵挡。哪只才不遇手腕一翻,直切钟正南的手指。
    钟正南躲闪不及,只得散手扔了兵器,缩手回去。才不遇趁机抢了他的纸伞。手腕一抖,纸伞张开,在空中打着转飞了出去。才不遇也不用眼去看,手中鬼头刀飞出,刀头穿伞而过,刀柄钩住伞骨,两件兵器一齐飞了出去,只听“嚓”的一声,鬼头刀将纸伞钉入墙中,一尺多深。刀柄上的骷髅不住地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钟正南兵器被夺,忍不住吃了一惊,不由得一愣。才不遇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扑了过去,双手抓住钟正南的衣领,身子向后一坠,一脚蹬在他的小腹之上,钟正南二百多斤的庞大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才不遇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一下子踩碎了脚下两块大理石砖,他双手托在肚子,纵身跃起,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之后,坠落在地,身体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左肘部,一下顶在了钟正南的小腹处。
    钟正南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之后,张开大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才不遇从地上爬起来,潇洒地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一下衣服,对着步香辰拱手施礼道:“道长,兄弟打完了。”
    步香辰大喊道:“小心暗算。”
    才不遇听闻此言,忍不住回头观看,却见钟正南倒在地上,单手结印,口中艰难地念个咒语,之后昏死过去。却见被钉在墙上的纸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一把纸伞化成无数把巴掌大小的小小纸伞,在空中打着转转,全部奔着才不遇飞来。
    才不遇冷笑一声,并不慌张,从腰间摸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吞入口中,猛嚼了几下,之后,一张口,吐出一团硕大无比的火焰,将半空中的纸伞飞镖,全部吞噬。眨眼之间化作一团团灰烬,坠落在地。
    钟正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飞奔到兄长面前,蹲下身子,用手推了推钟正南,问道:“二哥,死了没有?”
    “轻一点,肋骨断了好几根。”钟正南苏醒过来,表情痛苦地说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来替你报仇。”说罢,钟正西伸出双手,抓住兄长前胸的衣服,像拽小狗小猫一样,将二百多斤的钟正南提到院子一角,将他平放在地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盖在身上。
    之后,站起来,转身走到才不遇的面前,说道:“你打伤了我的兄长,我要替他报仇。”
    才不遇点点头,说道:“可以。”
    张青寅跑到才不遇的身边,哀求道:“才大哥,让我来打一场吧,看你方才打得如此的干净利索,小弟看着十分地羡慕。”
    “这个…… ”才不遇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步香辰。老道冲他点了点头。
    才不遇见步香辰默许,便回过头,对钟正西说道:“这个妹子,你的哥哥本事十分的高强,虽说我方才侥幸赢了他,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去休息片刻,喝口茶水,一会儿再来跟你比试。”说罢,转身便走。
    “你别走。”钟正西不想让才不遇离开,伸手想去拦,却被张青寅挡在前面。
    “刚才你骂我是小兔崽子了是不是?”张青寅昂着头,用两只鼻孔对着钟正西。
    “是又怎么样?”钟正西暂时放弃了对付才不遇的想法。
    “比试一下呗。”张青寅把手伸到背后,从腰间抽出一截黑色的短棒。
    “三招,只有三招,就可以把你小子打倒。”钟正西一脸不屑地说道。
    “狂妄自大的女人。”张青寅一脸的不信。
    钟正西冷笑着不说话,忽然间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张青寅只觉左脸颊微微一痛,下意识用手一摸,竟然是一只绣花针刺穿了他的脸颊,绣花针的针孔上穿着细细的红线,红线的另一头,系在钟正西的的食指之上。
    今天没有看到我狼,哎,桑心。
    166、
    “如此俊俏的一个小伙子,脸上破了一个洞,好可惜啊。”钟正西“咯咯”地笑道。
    张青寅没有吭声,手指抓住绣花针,用力一扯,红线登时将他的脸颊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伤口的肉向外翻着,鲜血直流。
    “雕虫小技。”张青寅将绣花针丢在地上,一脸不屑地说道。
    坐在一旁观战的黄九婴看着张青寅脸上的伤口,嘴里说道:“完了,这小伙的脸破相了。”
    陈休想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跟这位师兄同住过一段时间,打起架来,是极其凶狠的。每次都把自己整得伤痕累累。”
    黄九婴托起陈休想的下巴,深情的说道:“你可不能跟别人打架,万一伤到自己,可就坏了,谁敢欺负你,一切有我。”
    “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要感谢你全家喽。”陈休想无奈地说道。
    张青寅手拿短棒,挥舞两下,嘴里说道:“再来。”
    钟正西手指一捻,指尖出现两根绣花针,针头绑着红绿两根细线。随手一丢,打向张青寅的双眼。
    张青寅手中短棒左右一挥,两根绣花针全部钉在了棒子上,他的手腕一抖,缠了两圈,用力向后扯。钟正西并不打算交出绣花针,两人各自向后扯,细线在半空中绷紧。
    钟正西另一只手手心一翻,现出三支绣花针,用力一甩,射向张青寅的双眼与咽喉。
    张青寅略一低头,躲过了三支绣花针,他对着手中的短棒念念有词,之后,说一声:“长。”
    再看那只短棒,没有任何的变化,张青寅略感失望,一边与钟正西较力,一边对着步香辰喊道:“师父,您教我的这个咒语,不灵啊。”
    老道坐在太师椅上,稳如泰山,淡淡地说道:“不是不灵,是你念力不够。”
    张青寅自言自语道:“我昨夜里连续,还是灵验的,今日临敌,为何就没有变化了呢?”
    钟正西冷笑一声,说道:“拿一段破木棒,当成法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张青寅不服气地说道:“你懂什么,师父给我的这件法宝,名叫慧木桩,莫要小看这段木头,它有六十四种变化,根据敌人的强弱,根据自己实力的变化,能够幻化出许许多多不同样式的兵器。”
    钟正西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三年前,我曾路过一次落枫观,破败得不成样子,连那些乞讨为生的下等人,都不屑住在那里,你们这些臭道士,却把那个地方当宝,真是可笑至极。看看你这穷酸的样子,拿一段破木棒,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听我一句劝,识趣些,自己趁早离开吧。”
    张青寅听闻此言,额头的青筋暴涨,一张脸涨的通红,手中紧握着短棒,口中又将咒语念了一遍,只见那短棒的顶上,钻出一只嫩芽,弱不禁风的样子。
    钟正西哈哈大笑,嘴里说道:“你是跑出来滑稽搞笑的,还是跑出来丢人现眼的?”说罢,掌心一翻,甩出红绿青蓝紫五只绣花针,分别射向张青寅的五处身体要害。
    张青寅左躲右闪,躲过了四只,一只绣花针射中了左腿一处穴道。张青寅只觉半边身子一麻,“扑通”一声摔到在地。
    钟正西见此情形,上前一步,飞起一脚,正中张青寅脸颊。张青寅“哼”了一声,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两颗槽牙,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原本黑色的慧木桩被染成了红色。那根小小的绿芽,得到了鲜血的滋润,忽然间疯长起来,瞬间长成一根一丈多长,成人手中粗细的绿色藤条。
    “呦,原来你没有骗我。”钟正西冷笑着说道:“这跟木头真的能够变化,变成了一条牛鞭子,你不用当道士了,买头牛,去山上当牛倌放牛吧,别买多了,就买一头,多了你数不过来,容易把牛丢了,哈哈。”
    张青寅心中恼怒,手中藤条鞭一甩,打钟正西的面门。钟正西微微一笑,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甩过来的鞭梢。另一只手一扬,又甩出五支绣花针,张青寅躲闪不及,身上中了四支,全身麻木,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钟正西迈步走到张青寅的面前,弯下腰,用藤条鞭在他的脖子上缠了两圈,笑吟吟问道:“你就要死了,怕不怕?”
    张青寅的脸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钟正西把脸凑得更近一些,问道:“你是在求饶吗?”
    张青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口唾沫啐在了钟正西的脸上。
    钟正西大怒,对着张青寅的脸一顿拳打脚踢,鲜血四溅,张青寅的血溅在藤条鞭上,鞭梢处忽然间长出一朵红艳的花朵,娇艳欲滴。
    “我算看明白了,你师父怕你将来当道士吃不上饭,特地教了你变戏法的手艺。”钟正西说着,伸手要去摘那朵红色的花。
    谁知道,在她的手刚刚触碰花朵的一刹那,那朵花陡然变大了数倍,长成成人拳头一般大小,花蕊中间出现了一张野兽的脸,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咬断了钟正西的左手……
    167、
    钟正西的断臂鲜血直流,她手掐着伤处,痛得撕心裂肺。
    那朵食人花,吃掉钟正西的一只手之后,个头比从前大了数倍,好似牛头一般大小,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钟正西的头颅,尸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左腿抽搐了几次,彻底地不动弹了。
    张青寅被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不知所措。
    步香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形一闪,来得食人花的近前,伸出左手,从掌心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那只硕大无比的花朵与火焰接触,登时化为一团灰烬。只留下一段黑黝黝的慧木桩落在地上。
    老道将慧木桩握在手中,面色凝重,望一眼张青寅,又望一眼慧木桩,沉默不语。
    “师父,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张青寅面露恐惧之色。
    “这个慧木桩,为师要暂时收回。”步香辰正色说道。
    “好的,好,一切听师父的安排。”张青寅有些语无伦次。
    坐在主座的施孝颜笑吟吟地说道:“香辰,你这个小徒弟,有点意思。”
    步香辰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还不懂得控制自己心中的罪恶。”
    “你这个小徒弟,心中的罪恶,怕是一般人没法比拟吧。”施孝颜阴阳怪气地说道。
    “人之善恶,在于长辈的循循善诱。”步香辰恢复了平和,淡淡地说道。
    施孝颜伸手入怀,摸出一段跟老道手中慧木桩一模一样的黑色短棒,托在手心,细细地把玩,不过她的短棒,裹了金,镶了玉,看上去,十分的奢华。
    “当年,我的师父景园子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后,包裹里带的都是这种木头,徒子徒孙人手一根,用了窥探他们的内心是否纯洁。”施孝颜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头子玩得很开心,饶有兴趣地一个一个地做实验,做到最后,竟然有点控制不住局面了,他不敢玩了,收回了大部分的慧木桩,封存在镇妖楼中。不猜人心,不赌天意。他活了那么久,竟然还对人心感兴趣。真是老糊涂了。”
    “我师父的慧木桩就没有被收回。”步香辰反唇相讥:“他老人家的慧木桩长出了一朵洁白如玉的白莲花。也是通过这件事,师爷的心中已经默许我的师父就是未来落枫观的观主。只是可惜,中了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暗算。”
    施孝颜冷笑了几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师父是我见过城府最深的人,如果我不是与他相识了几十年,我真会被他虚伪的外表所迷惑。香辰,你记住,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完人,伟大只能远观,近看着实猥琐。”
    步香辰冷笑一声,说道:“利益纠葛会扰乱是非曲直。你怎么看我师父,我都不惊奇。我们站的角度不同,看同一个问题,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答案。孟子是儒家亚圣,他说‘人之初,性本善’,荀子是儒家后来的掌门人,他却说‘人之初,性本恶’,你来说说,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
    “道长,这个问题,我是略知一二的。”坐在一旁看热闹的陈休想忽然间插嘴说道:“孟子与荀子生活的年代不同,荀子生活在战国末年,兼并战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人的贪欲与凶残在战争中暴露了淋漓尽致,荀子这才感慨孟子的话是错的,反其道而行之,说出‘人之初,性本恶’的论断。”
    步香辰冲他挑了挑大拇指,夸奖道:“公子高见。”
    “嘿嘿。”陈休想十分地得意。
    “相公,你真得好博学。”黄九婴也是一脸崇拜地说道。
    陈休想收敛了笑容,对黄九婴说道:“你别夸我。”
    “为何?”黄九婴而安道。
    陈休想冷冷地说道:“你也不看看这个‘夸’字怎么写的,你一夸我,我就要吃大亏。”
    “……”黄九婴一时无语。
    施孝颜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慧木桩,心不在焉地说道:“人性这东西复杂的很,人心这东西是不能直视的。你说你师父能操纵慧木桩长出一朵白莲花,这又有何难呢?”说罢,口中念个咒语,道一声:“长。”只见他手中的慧木桩长出一支绿油油的嫩芽,嫩芽转眼间长成一颗暗黑色的莲子,莲子迎风疯长,长出一段雪白的藕节,藕节的一端钻出两根绿色的枝叶,伸展开来,却是两片荷叶,荷叶的中间钻出了一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施孝颜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一口茶,对着花骨朵喷了一团水,那花骨朵登时舒展开来,化作一朵洁白如玉的白莲花。
    “这个又是证明什么呢?证明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施孝颜不住地冷笑。她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茶,一口水喷出去,在白莲花的旁边,霎时间又长出一支黑色的花骨朵,那花骨朵展开,化作一朵黑色的莲花,在莲花的中间,蹲在一只长着犄角的小人,那个小人一纵身,从莲花中跳落在地,身形一晃,登时化作一个身高一丈有余的罗刹鬼。
    罗刹鬼的手中托着一个黑色的铃铛,对准步香辰,一下子丢了过去,那个黑色的铃铛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下时,化作一口一丈多高的巨型铜钟,只听“嗡”的一声巨响,老道被严严实实地扣在铜钟之内。
    168、
    施孝颜的偷袭让人猝不及防,众人吃惊不小。
    才不遇见此情景,从太师椅上跳起来,抽出鬼头刀,上前想要解救步香辰,可是那口铜钟好似在地上生根一般,任他如何使劲的推搡,铜钟只是纹丝不动。
    他挥舞着鬼头刀,用尽全力,往铜钟上砍去,只听“嗡”的一声巨响,附近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屋顶的瓦片被震落了好几片,再瞧铜钟,竟然是毫发无伤。
    张青寅随手捡起一根木棒,冲到施孝颜的近前,指着她的鼻子怒道:“妖女,赶紧放了我的师父?”
    施孝颜眼望着张青寅,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表情,嘴里说道:“小儿,我若不放你的师父,你能将我怎样?”
    “你若不放,今日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同归于尽。”张青寅咬牙切齿地说道。
    施孝颜冷笑一声,说道:“这句话可以说是弱者的经典说辞。但凡有一点胜算,谁会说出同归于尽的话,能说出同归于尽四个字,十有八九是没有一点胜算了。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我在你的这个岁数,手拿慧木桩,是造不出那么邪恶的食人花的。不如你跟我算了,拜我为师,我教你真正的道家秘书,跟步香辰小贼教你的雕虫小技不可同日而言。”
    “呸,又丑又老的坏女人,谁要听你的蛊惑,赶紧放了我的师父,不然一把火烧了你的宅子。”张青寅怒道。
    “跟你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施孝颜无奈地摇摇头,一脸哀其不幸的表情。
    “少说这种高高在上的混账话,对牛弹琴难道是牛的错?”张青寅毫不领情,破口大骂。
    施孝颜怒了,对黑莲花里跳出来的罗刹鬼吩咐一声,说道:“把这些讨厌的人统统杀了。”
    罗刹鬼答应一声,大步流星冲到张青寅的面前,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小腹。张青寅捂着肚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十多步,身子撞在铜钟之上,才不遇伸手扶住了他,这才没有摔倒。
    罗刹鬼走到两人的近前,从腰间摸出一颗人头骸骨,托在掌上,跳了一段极其难看、诡异的舞蹈,之后身子一抖,幻化出十几个一摸一样的罗刹鬼,将才不遇、张青寅两个人团团围住,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坐在一旁观战的陈休想有些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施孝颜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步香辰道长。”
    施孝颜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以下犯上,目无尊长。这样的后生晚辈,需给他一点教训才是。”说罢,从袖中摸出一条一寸多长的黄金龙,口中念个咒语,往空中一丢,那条龙的身子登时涨了数倍,化作一条一丈多长的长须金龙,金光闪闪,照得在场的人都睁不开眼睛,那条金龙围着铜钟盘旋了两圈,吐出一个淡黄色的火球,火球正中铜钟,铜钟的颜色由暗黄色渐渐变成了红色,站着铜钟附近的张青寅也感觉到了变化,炙热的气浪不断地从铜钟内部散发出来,打在脸上,感觉脸上的汗毛都被烤化了。
    才不遇一边与罗刹鬼勇斗,一边伤感道:“这一次,道长怕是凶多吉少。”
    站着一旁的陈休想看在眼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嘴里说道:“道长,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你可千万别死啊。”
    黄九婴好奇地问道:“相公为何不想那个老道死?”
    陈休想撇了她一眼,嘴里说道:“步道长是个挺好的人,待我不错,我不希望他是这般死法。”
    “困住老道的这个铜钟叫做困龙皿,乃是施孝颜的独门法宝,被这个法宝困住的人,只怕九死一生。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黄九婴说道。
    “难道就没有解救的办法了吗?”陈休想焦急地问道。
    “这个法宝的确很厉害,可是在我这样的高手眼中,也就是那么回事。”黄九婴略带得意地说道。
    陈休想听闻此言,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黄九婴的衣袖,哀求道:“若是你有办法,救救道长吧。”
    “我为何要救他。”黄九婴不以为然地说道:“救出了他,要他用霹雳火对付我吗?”
    “冤家宜解不宜结。”陈休想说道。
    “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才不会去做。”黄九婴十分固执地说道。
    “你这个女人为何如何不近人情。”陈休想怒道。
    黄九婴见此情景,思量了片刻,嘴里说道:“我若是出手救他,你如何答谢我?”
    “你要怎么样?”陈休想问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黄九婴红着脸说道。
    “强扭的瓜不甜。”陈休想一脸为难地说道。
    “你闻闻,这个空气中是不是有烤肉的香味。”黄九婴摆出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
    陈休想提鼻子闻了闻,怒道:“这哪里是香味,分明是烤焦的味道。”
    黄九婴背着手,一脸无辜地望着陈休想。
    “好了好了,你快点救人,我一切依你就是了。”陈休想彻底地投降了。
    黄九婴喜出望外,对施孝颜大声说道:“表侄女,对不住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说罢,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条一寸多长的玉龙,口中念个咒语,往空中一丢,那条玉龙,登时化身八尺多长的一条小白龙,围着空中的黄金龙盘旋了两圈,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股深蓝色的海水,浇在发红滚烫的铜钟之上。
    那铜钟温度极高,骤然遇冷,只听“咔”的一声巨响,竟然裂成了几块。
    施孝颜怒不可遏,对着黄九婴吼道:“你为何要毁我的法宝?”
    黄九婴拉着陈休想的手,有些羞涩地说道:“为了相公,我什么事都肯做。”
    陈休想不理会黄九婴的深情告白,甩开她的手,飞奔着跑到破铜钟的近前,查看步香辰的情况,可是,待他跑到近前,赫然发现,铜钟内空无一人,步香辰竟然不知去向……
    169、
    “真是奇怪,步道长去了哪里?”陈休想十分的好奇,用脚将地上的铜钟残片往两边拨了拨。发现地上有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他弯下腰,将木板推到一旁,下面是一个圆圆的黑洞,深不见底。在洞的底部,传来“哗哗”的水流之声,还有铁器铲土的声音。
    陈休想蹲在洞边,大声的喊道:“道长,你在底下吗?”
    铁器铲土的声音骤停。
    陈休想寻思了一阵,随手捡起了一块黄铜碎片,朝着洞底扔了下去。
    “哎呦。”洞底穿来步香辰的一声惨叫,他破口大骂道:“老妖婆,等我上去,要你好看。”
    施孝颜与黄九婴见此情景,一齐凑到了地洞边,朝下面打量。
    施孝颜怒道:“这个步香辰,难道是个老鼠精吗?这才多久,竟然挖了这么深的一个洞。”
    黄九婴附和道:“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想必是挖到了黄泉水。相公,即便是方才我不出手,这个道士也能自救。”
    “如此甚好。”陈休想长出了一口气。
    施孝颜不肯善罢甘休,一声口哨,天上盘旋的长须金龙,地上与才不遇和张青寅打斗的一众罗刹鬼统统汇聚到她的面前。
    “下去,不留活口。”施孝颜指着地洞命令道。
    长须金龙一声怒吼,神龙摆尾大头冲下,钻进了地洞之中,一众罗刹鬼一个接着一个,也都跳进了地洞之中。
    地洞之中传来阵阵打斗之声和哀嚎之声,时不时有冲天的火焰从地下涌上地面。吓得洞口的一众观众纷纷躲避退让。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地洞下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地面上的一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盼着步香辰生,有人盼着步香辰死。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地洞时,离这里一丈开外的一处花坛,里面的花枝剧烈的抖动,之后倒在一边。地下被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一只灰头老鼠从洞里钻了出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危险,从洞里钻了出来,它的身后跟着两只兔子,一只小灰兔,一只小白兔,从洞里钻了出来,它们的身后跟着四只鼹鼠,一个个贼眉鼠眼,四处张望,从洞里钻了出来,它们的身后跟着八只穿山甲,从洞里爬了出来之后,分列两边,众星捧月一般,摆出迎接的架势。
    最后从洞里爬出来的正是老道步香辰,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满身都是泥水,蓬头垢面,逃到地面上来,冲一众动物拱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感谢众家兄弟鼎力帮助,老道这里谢过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一众小动物冲步香辰拱拱手,各自散去。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从我的困龙皿中逃出来。”施孝颜望见步香辰,又气又惊地说道。
    步香辰将一支金龙簪和一个罗刹鬼木偶丢在施孝颜的脚下,冷笑道:“下死手了?”
    施孝颜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想做第二个胡启川。”
    “即使如此,侄儿得罪了。”步香辰说罢,将手伸进了随身的百宝囊中,摸出了四件小小的木偶,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步香辰咬破食指,将鲜血涂抹在木偶之上,之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四个木偶向四方散去,各自占住了院子的一个方向。之后发出了幽幽的光。
    却见东方青龙位,墙头之上爬出来两只水桶粗细的大蟒蛇。西方白虎位,墙头出现了十几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南方朱雀位,墙头上落下了几十只喜鹊,北方玄武位,没什么动静,只有一条手指粗细的小青蛇盘旋在树枝之上。
    施孝颜面色惨白,有些绝望地说道:“小四象阵,步香辰,看来今日,你是要致我于死地…… ”
    170、
    一群白色的小猫从西墙上跳下来,跑到白虎木偶的近前,好似人类一般,两只前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作揖,那只白虎木偶头顶的黄光越来越亮,发出耀眼的光芒。
    站着一旁的陈休想好奇地问道:“这些猫在做什么?为何它们从木偶下拜,木偶头顶会发出光芒。”
    黄九婴答道:“那些小猫将自己身上微弱的念力送给它们心中的神。”
    陈休想一脸不信地说道:“这个世间,真的有念力之说吗?看不见,摸不到。”
    黄九婴说道:“虽说眼见为实,可是这个世间的人与事,并不是你亲眼看到,它才是真实存在的。几千年前的秦皇汉武,你没见过,能说他们没有存在过吗?凡人能在这世间活着靠的是吃饭睡觉,我们通过吃动物,吃植物,获取能量,而神不一样,靠得是凡人的香火与顶礼膜拜,信徒付出了自己的真心与念力,神明接受这份能量,庇佑自己的信徒。”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忽悠我。”陈休想满腹狐疑地说道。
    就在此时,北墙上的小青蛇缓缓的爬到了玄武木偶的身边,它围着玄武像转了两圈,那玄武像从远处看好似一只硬壳乌龟。乌龟的嘴巴是张开的,露出锋利的牙齿,那只小青蛇,爬到乌龟的嘴巴,整个身子钻了进去。
    忽然间,金光四射,木偶化身一只龟身蛇头的灵兽,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向施孝颜逼近。
    施孝颜脸色惨白,不住地后退,在她的身后,出现了尾巴上燃着红色火焰的朱雀神鸟,左边青龙阻路,右边白虎拦行。四大神兽将她围在当中。
    施孝颜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处,一脸绝望地说道:“侄儿,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给我留一份体面如何?”
    步香辰沉默不语,良久,退后了一步,盘腿坐在地上,从褡裢中摸出一座小巧玲珑的宝塔,托在手中,只见那宝塔一尺多高,分为七层,每一层雕梁画柱,甚是逼真。宝塔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乳白色的佛骨舍利,借着月光,发出淡淡的光芒。    
    步香辰将宝塔随手一丢,落在棺材之前,他双手结印,念动三宝真言,只见那宝塔渐渐地变大,到最后足足长到一丈多高,第七层的塔门打开,老道眼睛望着施孝颜,等着她了断自己。
    “咦,这件法器?”一旁观战的黄九婴忽道:“这个不是小报恩寺的智贤法师的轮回塔吗?”
    “轮回塔是个什么东西?”陈休想好奇地问道。
    黄九婴耐心地解释道:“佛家有天眼之说,据说上古时期,每个人都是有三只眼睛的,第三只眼在眉宇之间,就像二郎神君那样,可以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从前已经过去的事情,能看清楚,将来发生的事情,也能看清楚。后来,上天觉得这项技能太过神奇,便从普通人的身上收了回去,相公,你想想看,若是从前,今后的事情,你都看得一清二白,那会能努力的活着吗?因此,后来的凡人,只能看当下的事情,从前的事,和将来的事,都是看不清楚的。这个步香辰得到了佛家的轮回塔,塔里装满七个魂魄,就能凑齐能量,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
    陈休想忽然间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步道长这是要回到从前,调查他师父的真正死因。”
    “原来如此。”黄九婴点点头。
    两人的对话传到施孝颜的耳中,她被困在小四象阵中,咬牙切齿地说道:“黄九婴,贱人,你将步香辰引到此处,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在这个世上。”说罢,抬起袖子,露出袖口的黑洞洞的袖箭竹筒。瞄准黄九婴,咬牙切齿地说道:“受死吧,贱人。”
    黄九婴见此情景,赶忙双手结印,在自己的身前立起一面蓝色的水盾。
    哪知道,施孝颜最后关头,将袖箭的方向对准了陈休想,一阵连射,从袖箭中打出了三十六支黑色的毒针。
    “不好。”黄九婴赶忙将身前的水盾向陈休想的那一边挪了挪。自己的半边身子便露出了水盾。
    施孝颜等得就是这个机会,左脚跟使劲一跺地,从绣花鞋的鞋头射出了三支毒针。
    黄九婴用尽全力,躲过了两支,最后一支毒针,扎在她的小腹之上。
    四大灵兽上前一步,一阵撕咬,将施孝颜的躯体拆了个七零八落,血流满地。
    步香辰收了小四象阵,口中念个拘魂咒。施孝颜的魂魄飘飘忽忽地走到轮回塔前,
    一阵怪风刮起,将施孝颜的魂魄团团围着,片刻之后,魂魄被吸了出来,卷进宝塔之中。塔门关闭,宝塔渐渐变小,恢复到先前模样。  
    步香辰托起宝塔,透过小窗向塔内观瞧,只见里面是一座小小的石头城,城中堆满了各种纸钱和纸元宝,施孝颜独自一人待在石头城中,一脸得意地望着城内遍地的财富,却不知,在石头城的城外,汇集了成千上万的鬼魂,拼尽全力正在攻打石头城,城门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施孝颜却是全然不知。
    步香辰将宝塔收入囊中,心满意足地说道:“大功告成。”
    此时,陈休想一脸的泪痕,跪在黄九婴的身边,望着中毒将死的女人,不知所措地说道:“你法力这么强,不会死吧。”
    黄九婴嘴唇已然变成了黑色,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抱歉了,相公,本来想与你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说罢,停止了呼吸。
    陈休想放声大哭道:“这份情谊,我该怎么还…… ”  
    171、
    步香辰上前一步,抓起黄九婴的胳膊,手指搭住她的脉门,闭着眼睛切脉,之后,放下她的胳膊,面朝西方,双膝跪地,垂泪道:“师父,十年前的弑师之仇,今日终于得报。”说罢,放声大哭。哭了一阵,才不遇与张青寅上来解劝。步香辰这才擦干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道长,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陈休想擦了擦眼泪,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忙?”步香辰问道。
    “这个女人,为我而死,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她安葬,入土为安?”陈休想哀求道。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点点头,才不遇拆了施孝颜宅子里的一只衣柜,给黄九婴量身打造了一口黑漆棺材。
    张青寅带着陈休想出了宅子,寻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两个人一人一把铁锹,挖了一个八尺多深的墓穴。
    张青寅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手中的铁锹,摸一把额头的汗水。
    “兄弟,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吧。”他见陈休想低着头仍然在挖坑,开口说道。
    陈休想不理他,流着泪,低头干活,他是富家公子,从来没有干过重活,铁锹磨破了手掌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缝隙向外流淌。
    “兄弟,你别这样。”张青寅上前一步,夺过他手中的铁锹,安慰道:“你知道这件事情我最欣慰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陈休想眼神空洞地望着张青寅,随口问道。
    “你的女人,不是我的师父所杀。若是被我师父杀了,咱们可能没办法做兄弟了。”张青寅一脸真诚地说道。
    “师兄,我真的想不明白。”陈休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十分痛苦地说道:“这个世上,为什么一个跟我非亲非故的女人,她会为了救我而死?”
    “可能,她真的喜欢你吧。”张青寅小心翼翼地说道。
    “真的喜欢我,就能为了我去死?”陈休想显然不认同这个答案。
    “这个……这个…… ”张青寅头脑飞速地转动,搜肠刮肚地想办法解答陈休想的问题,最后,实在是想不出好的答案,只好随口说道:“可能,上辈子,她欠你的。”
    “上辈子,她欠我的。”陈休想重复张青寅的话,陷入了沉思,良久,面色凝重地说道:“师兄,你说的这个答案,十有八九是对的,可是,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她亏欠我呢?”
    张青寅见陈休想对自己的答案如此的着魔,登时有些怂了,小心翼翼地说道:“我随口乱说的,你别当真。”
    陈休想不理张青寅,回到院中,哀求才不遇帮忙,将黄九婴的尸体抬进棺材里,脱下上衣,盖着她的身上,又哭了一阵,才不遇将棺材盖盖上,钉好钉子,找来几根圆木,垫在棺材底下,当轱辘用,推着棺材来到挖好的土坑前,棺材入坑,埋土,陈休想找来一块木板,用小刀工工整整地刻下几个字:亡妻黄九婴之墓——夫陈茶立。
    之后,用双手在坟前刨出一个深坑,埋下了墓牌。之后,擦干了眼泪,扬长而去。
    众人回到宅子之中,发现躺在墙角的钟正南早已因为流血过多,气绝身亡,步香辰将宅子中的家奴、丫鬟集中在一起,念了个迷魂咒,让他们忘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才不遇与张青寅将宅子搜查了一遍,翻出了许多的金银,分出两份,一份发给宅子里的下人,让他们拿着钱各自回家,另一半,张青寅背在身上,带回落枫观。
    才不遇问步香辰:“道长,这个宅子怎么处理?”
    步香辰想了想,说道:“烧了吧。”
    “好嘞。”才不遇答应一声,从厨房引了火种,一把火点燃了宅子。
    三个人离开了宅子,二郎在得到老道的命令之后,这才给撤走了几千恶犬。三人一狗,步行回到了落枫观。
    曲非央出了迎接,曲非烟去后厨做饭,步香辰去后院看望了卧床的张茯苓。
    段成世躺着后院的藤条椅上,正在晒太阳,看见师兄回来,忙站起身,问道:“师姑,她……”
    步香辰从褡裢中摸出了轮回塔,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哦!”段成世会意,不再往下问。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又问:“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使用这座轮回塔?”
    步香辰毫不迟疑地说道:“还有三日,就是农历十月十五,月圆之夜的时候,我要借助月亮的力量和塔内七个魂魄的力量,回到十年前,阻碍那些坏人,杀害咱们的师父。”
    172、
    “师兄,听我一句劝。”段成世沉吟良久,才说:“胡师叔和施师姑两个人被你逼得自杀了,杀害师父的黄九婴现在也死了,你现在做了落枫观的观主,道观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渐渐有了香火。你为何执意要回到从前呢?”
    “我不想让师父死,你可知晓,这十年,我在外面漂泊,好似一只丧家之犬。”步香辰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段成世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不想做丧家之犬,也已经做了,过去的事情,怎么能够改变?”
    “我不管,我一定要回去看个究竟。”步香辰心意已决。
    段成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你回去救师父是假,救小师妹才是真心。”
    “……”步香辰竟然无语。
    段成世察言观色,看步香辰的表情,知道猜中了大半,但是他不想让师兄太难堪,便岔开了话题,说道:“你想怎么救师父?去那间师父遇害的宅子?”
    “对,我用霹雳火劈了黄九婴,师父不就活下来了吗?”步香辰信心十足地说道。
    “可是年轻时候的你也在那个宅子里。二十八岁的你见到三十八岁的你,作何感想?”段成世继续给师兄出难题。
    “好办,用面纱蒙上脸就行了。”步香辰不再理会师弟,手里托着轮回塔,转身离开,回自己屋子去了。
    三天之后,这一日正是农历十月十五,清晨吃过早饭,步香辰打点行囊,为晚上的事情做着准备。
    落枫观外面有人敲门,曲非烟去开门,只见道观外面,来了一大队人,为首的一个人,正是陈休想。
    陈休想看见曲非烟,拱手施礼道:“非烟姐姐,请你进去通报一声,我要拜见步香辰步道长。”说罢,冲身后的下人使个眼色,下人会意,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礼单。
    曲非烟接过礼单,看了几眼,忍不住咂舌道:“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报。”说罢,撒腿就跑。
    陈休想撇见趴着大门口睡觉的二郎,略带歉意地说道:“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礼物,一会儿,我吩咐手下的人,一人拉一坨臭粑粑给你。”
    二郎转了个身,屁股对着陈休想,继续睡觉。
    片刻之后,步香辰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哪阵香风,把公子吹到贫道的道观之中?”
    陈休想看见步香辰,倒头便拜,嘴里说道:“见识了道长的高强法力,小人今日来是拜师学艺的。”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步香辰搀起陈休想,说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说罢,拉着他的手,进了落枫观的院子。陈府的家奴将礼品搬进道观的后院,堆得好似小山一样。
    步香辰与陈休想聊了一阵,陈休想执意要拜他为师。步香辰捋着胡子,思量一阵,说道:“今夜,贫道有一件要事需做,明日,明日,贫道查一查黄历,挑一个良辰吉日,贫道正式收你为徒,如何?”
    “多谢道长。”陈休想再次跪倒谢恩。
    步香辰再一次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唤来曲非央,将陈休想安排在张青寅隔壁的一间空房之中。
    当日夜晚,明月高悬,天气甚好,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步香辰将师弟唤到近前,嘱咐一些事宜。段成世忧心忡忡地说道:“师兄,此一去,千难万险,我陪你一起去吧,凡事有个照应。”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当初智贤法师将这个轮回塔送给我的时候,特地嘱咐我说,这个轮回塔的法力有限,最多只能带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两个人回到过去。两个成年人一起回去,怕是能去,不能回。再着说来,落枫观是我们兄弟的基业,咱俩都走了,谁来守家?”
    “既然是这样,我仍旧守家,你带张青寅去吧。”段成世说道:“师徒两个,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早就跟他说好了。”步香辰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穿戴整齐的张青寅来到师父的房中,急不可待地问道:“师父,啥时候走啊?我要去见我妈,吃我妈做的面条。”
    “马上就走。”步香辰将随身的物品整理一遍,带着张青寅出了屋子,来到天井当院,将轮回塔摆在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只见那宝塔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丈多高的一座石塔,塔顶的白色舍利子发出耀眼的光芒,月光照在塔身之上,宝塔渐渐有了回应,塔内开始燃起熊熊大火,困住塔中的七个魂魄发出痛苦的哀嚎,最终,整座宝塔变成了暗红色,一道光束从塔顶射出,映射在地上,出现了一个磨盘大小的黑洞。
    “青虎,我们该走了。”步香辰拉着徒弟的手,缓缓走向黑洞。
    “步道长,你要去哪里?”客房的门开了,穿上睡衣的陈休想出现在院中,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道。
    步香辰冲他挥挥手,说道:“你先回去睡觉,明日一早,我就回来了。”
    陈休想醒盹了,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大声说道:“白天你不是答应我,收我做徒弟吗?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步香辰耐心地解释道:“收你做徒弟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有要事要去做。你先回屋睡觉。”
    “不行,我不让你走。”陈休想伸手要去抓老道的手,哪知道,他奔到黑洞的近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子跳了进去。
    “你做什么?”张青寅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虽然抓住了陈休想的手腕,却被巨大的力量拽着坠入了黑洞之中。
    “大事不妙。”步香辰伸手抓住了张青寅的胳膊,想要把他跟陈休想从黑洞里拽出来,哪知道,巨大的吸力把他整个人也吸进了黑洞之中。
    之后,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173、
    望舒县城西十里有座一言村,村东头有一棵大槐树,这一日夜里,树下趴着一只想心事的大黄狗,忽然间,在它头顶的树枝上,一阵“挲挲”的树叶响动,大黄狗竖起耳朵,侧耳倾听,它抬起头,从树顶上坠下一物,吓得大黄狗赶忙起身躲避,那个黑物“扑通”一声坠落在地,大黄狗定睛一看,从树上掉下来的竟然是一个穿睡衣的小男孩,趴在地上,不住地揉着屁股。
    大黄狗暗自庆幸,自己躲得及时,没有被这个男孩砸到,哪知道,眨眼之间,又从树上坠落一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它的身上。大黄狗哀嚎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地方。
    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嘴里说道:“这个地方,真是邪门,软绵绵,肉乎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一点都不疼。”说话的人正是张青寅。
    张青寅四处张望一下,有些茫然,撇了一眼的地上的陈休想,没有理他,而是小声的喊道:“师父,师父,您在哪里?”
    “我在这里。”张青寅的背后传来步香辰的声音。
    张青寅喜出望外,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愣,却见背后的步香辰有些奇怪,究竟怎么个奇怪法,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上来,张青寅伸手去拉师父的手,却扑了一个空,手在师父的胳膊处穿了过去。
    “师父,你怎么了?”张青寅大惊失色。
    步香辰伸出双手,看了看,没有吭声,他迈步走向那棵大槐树,走到树前,并没有停下来,竟然穿树而过。
    “我的躯体去了哪里?”步香辰沮丧地自言自语。
    张青寅学着师父的样子,奔向那棵大槐树,也想穿树而过,哪知道,一头撞在树上,疼得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直哼哼。
    “师兄,你是穿越之后,变成傻子了吗?”陈休想从地上爬起来,脱了外边的睡衣,里面竟然穿戴的整整齐齐。
    张青寅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来?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是啊,我就是早有预谋。”陈休想点点头,一脸平和地说道。
    一旁的步香辰忽然间开口问道:“你回来,是为了那个黄九婴吗?”
    “道长圣明,什么事情也瞒不过您的眼睛。”陈休想小心翼翼地挣脱张青寅的束缚,开口说道:“这几日,我回到家中,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死在我面前的景象,我的良心太难过了,我要去找她,告诉她堤防那个施孝颜的暗算,我觉得,以她的法力,若是有所防备,必然能够逃脱厄运。”
    “你为何不提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步香辰略带谴责地问道。
    “我说了,您会带我回来吗?”陈休想反问道。
    “…… ”步香辰一时无语。
    陈休想察言观色,看清了步香辰的态度,嘴里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请道长原谅,这一次回来,我只要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回去之后,我会把自己这些年攒得四十两黄金的压岁钱拿出来,献给落枫观,给大殿中的太上老君,重新塑一座金身,作为补偿。”
    “你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有那么多?”张青寅咂舌道。
    陈休想没有理会张青寅,他的双眼紧盯步香辰,看他的态度变化。
    步香辰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来都来了,我能说什么呢?智贤法师对我说过,这座轮回塔的法力有限,最多带一名成年人和一个孩童回到从前,你事先不说一声,冒冒失失地跟了来,占去一个名额,青虎占去另外半个名额,只是可怜了我,魂魄回来了,躯体却不知卡在了哪个地方。”
    “对不住了,道长。”陈休想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赔罪。
    步香辰见他如此诚恳地道歉,反而不好再责备些什么。只好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多谢道长的宽宏大量。”陈休想又是不住地磕头。
    步香辰忧心忡忡地说道:“若是我的肉身还在,对付黄九婴,勉强能有四成胜算,现在只剩下魂魄回来,结局如何,难说的很。”
    “没事的,道长。”陈休想大大咧咧地说道:“那黄九婴对我言听计从,我劝她不要杀您的师父,我想她会听我的话。”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认可了陈休想的话,嘴里说道:“倒是这么个道理。”
    张青寅开口问道:“师父,你没有将那轮回塔带回来,现在你的肉身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怎样才能回到我们生活的那个时候?”
    步香辰说道:“不碍事的,我们方才是亥时出发的,距离天明还有不到三个时辰,一个时辰可以在这里呆一天,三个时辰就是三天,第一日,我带你去救我的师爷,第二日,你去寻你的母亲,叙叙旧,我去办一点私事,第三日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这个地方集合,轮回塔自会将我们带回十年后的落枫观。”
    “如此甚好。”张青寅说道:”那么,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去我师父遇害的那个宅子。”步香辰对陈休想说道:“在那里,我能见到我师父,你能见到黄九婴,我劝我的师父及早离开,你劝黄九婴莫下毒手。”
    “一切听道长的安排。”陈休想表现得十分的谦卑。
    三个人转身离开,只留下那只被砸晕的大黄狗爬在大槐树下不住地哼哼。
    步香辰带着两个小孩,凭着记忆,来到当初他的师父——陈清堂遇害的地方。在那个区域内,转了好久好久,竟然没有发现那个宅子的影子。
    “师父,您是不是记错了地方,这个地方,哪有什么宅子?”张青寅转了半天圈子,早已失去了耐心。
    “不可能的,我对那个宅子,印象太深刻了,前些天,刚回望舒县的时候,我还回来过这个地方,不会记错的,你看那边的官道旁,是不是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言村’三个金字。”步香辰信誓旦旦地说道。
    张青寅按照师父所说,飞奔过去,果然,官道旁边有一块石碑,上面就是写着“一言村”三个金字。
    “师父,就是这个地方,您没有记错。”张青寅喊道。
    “地方没有来错,怎么会没有呢。”步香辰自言自语道:“难道来错了时间?”
    “师父,我们回到的这个日子,是什么时间?”张青寅问道。
    步香辰答道:“今日白天,我把日期写在一张灵符上,送进了轮回塔。我定的日子是万历四十七年六月初五,这一日,我的师父被黄九婴杀害了。”
    “不然的话,我们去前面的村子问一问,是不是我们来错了时间?”张青寅撇了一眼陈休想,略带讽刺的说道:“毕竟这里多了一个不该来的人,出点差错也是在所难免的。”
    “嘿嘿,怪我,怪我喽。”陈休想挠着后脑勺,不住地赔不是。
    “也好。我们去一言村问一问。”步香辰同意了徒弟的提议。
    三个人步行前往一言村,刚进村庄,就听见一户农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哀嚎声,三人大惊,奔着声音跑去,却见一户农家院,院门大开,院中有一个情绪崩溃,大声哀嚎的中年女人。
    “她怎么了?”张青寅好奇地问道。
    陈休想蹑足潜踪来到农家院的后窗,往屋中观瞧,不看还好,一眼看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尿了裤子,只见屋中的房梁上,倒挂着一个身体赤裸的花季少女,那少女早已死亡,可怕的是,全身的皮竟然被人剥了去……
    174、
    张青寅紧随其后,见陈休想吓得浑身颤抖,十分好奇,凑到窗边,往里面观瞧,瞥见那具女尸,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嘴里说道:“凶手是什么人,如此地凶残?”
    步香辰的魂魄飘在半空中,盘着腿,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说道:“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张青寅 听闻此言,开口问道:“师父,我们该做什么?”
    步香辰说道:“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那个女人在前面大声哭嚎,用不了多久,全村的人都会被她招来,我们三个是陌生的面孔,只怕有口莫辨,快走。”
    “师父所言极是。”张青寅拽着陈休想的衣领,三个人向村东头跑去。出了村庄,回头再看,那座发生命案的农家院子,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汇聚到了那里。
    “还是师父见识高明,再晚走一阵,我们只怕谁也跑不了。”张青寅感慨道。
    就在此时,只见步香辰的魂魄在空中转了两个圈,一下子窜到了旁边一棵三丈多高的大树枝干之上。
    张青寅好奇地问道:“师父,您跑树上干什么去?”
    步香辰冲他使个眼色,低声说道:“快跑。”
    张青寅没听清师父在说什么,又问一遍:“师父,您说什么?”
    “快跑,你们身后有人。”步香辰蹲在树枝之上,指着徒弟身后,压着嗓子说道。
    张青寅看清了师父的手势,回头一看,眼前黑影一闪,一根棍子打了过来,正中他的后脑,张青寅“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陈休想站的位置比张青寅靠后一些,看清楚打倒张青寅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副村民的打扮,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铁锹,镰刀之类的农具,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一言村里的村民。
    那个拿木棒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要打陈休想。没想到,陈休想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躺,嘴里说道:“吓死我了,两腿发软,跑不掉了。”
    中年人见此情形,又将手下的木棒放了下来,吩咐身后的年轻人:“把这两个外村人绑了,去见村长。”
    三个年轻人一拥而上,将陈、张二人五花大绑。拖着张青寅,赶着陈休想,一众人回到了一言村那家出现命案的院子中。
    院中里汇聚了上百名村民,火把将黑夜照如白昼一般,中年人走到院子正中的一把太师椅之前,对着椅子上的白胡子老人说道:“二叔,我们抓到了两个外村人。”
    那个白胡子老人将张青寅与陈休想上下打量一番,问中年人:“南山,这两个外村人做了什么?”
    这个南山手指着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死者母亲说道:“方才,我听见婶子的哭声,赶忙往这边赶,看见黑夜之中,这两个小子从婶子家的后院匆匆逃走。十有八九,翠儿妹子就是被他们两个杀的。婶子,你辨认一下,凶手是不是这两个人?”
    那个女人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两眼无神。
    南山问了两遍,没有回声,他便放弃了这一个审问路径。
    陈休想被绑得结结实实,坐在地上,一脸平和地说道:“这位大叔,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的客商,从村子旁边的官道经过,听见有人痛哭,出于好奇,过来看看,哪知道是这般惨景,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赶忙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我们不是凶手。你看看我身上穿得这件衣服,上边可有一个血点,屋子里那个妹子都被残害成那个样子,我若是凶手,身上没有血迹,这个说不过去吧。”
    一众村看他从容不迫,听他振振有词,大多数人相信了他的话。
    村长也说道:“南山,这个客人说得有理,他应该不是杀人凶手。”
    南山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两个人,这个小子身上没有血迹,也许他只是一个帮凶,真正的凶手乃是这个昏死过去的小孩,你看他满脸是血。十有八九就是杀害翠儿妹妹的凶手。”
    “大叔,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师兄脸上的血是他自己的,你难道忘了,你方才打了他一闷棍。”陈休想翻着白眼说道。
    “是啊,南山叔,这个男孩脸上的血,是你方才用棍子打他头,才流出来的。”一个拿镰刀的年轻人开口说道。
    南山的神色略显尴尬,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真的冤枉了你们?”
    “你当然冤枉了我们,快点给我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吧。”陈休想不悦地说道。
    南山伸手想去给陈休想解身上的绳子,手伸出一半,又停下了,眉头紧锁,一脸疑惑地说道:“不对,这个事情有蹊跷。”
    陈休想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蹊跷啊?”
    “你方才说你们是过往的客商对不对?”南山一本正经地问道。
    “对啊。”陈休想点点头。
    “你跟这个人喊师兄,对不对?”南山指着地上的张青寅问道。
    陈休想已经意识到自己话中的破绽,但是没有更改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对啊,我是喊他师兄,怎么了?我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学徒,喊他一声师兄过分吗?”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南山的问话咄咄逼人。
    “我……我是做药材生意的。”陈休想随口胡说八道。
    “药材在哪里?”南山又问。
    “还没有买,去进货的路上,我要去巳龙山买药材,运回来卖给福寿堂的陈三指。”陈休想说谎话的表演渐入佳境。
    南山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段破布条,绕到陈休想的身后,用布条勒住了他的嘴,南山说道:“若是你的这个师兄,所说跟你一致,我便立刻放了你们。”
    陈休想心头一凉,暗暗叫苦:“这下子彻底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南山从院子里的水井中打来一桶凉水,对准张青寅的脸,一桶凉水浇了下去。
    张青寅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只觉头疼欲裂,又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登时暴怒,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小爷,又将小爷绑了,所谓何故?”
    南山蹲下身子,一脸严肃地问道:“我且问你,你是谁,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我凭什么告诉你?”张青寅撇撇嘴说道。
    南山冷笑道:“现在我们一言村,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你若不是凶手,最好如实讲来,若是不肯讲,也不强求,明日一早,将你送去望舒县衙门,怕是有你好受。说不说由你。”
    张青寅听闻此言,觉得若是真去县衙,自己见母亲的愿望十有八九会泡汤,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坦白:“我叫张青寅,我是落枫观的人,我的师父是落枫观的观主——步香辰。”
    “一派胡言。”南山扬手就是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张青寅的脸上。
    张青寅怒道:“你为何打我?”
    “你这个骗子,小小年纪,满嘴胡说八道。”南山忿忿地说道:“你想冒充落枫观的道士蒙混过关,真是痴心妄想,因为,我就是落枫观的道士,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175、
    “你也是落枫观的道士?”张青寅一愣,寻思了一阵,问道:“你是道士,为何不穿道袍,却是一身农民打扮?”
    南山答道:“我本是这一言村人士,近日跟师父请假,回家替父母做些农活,怕弄脏了道袍,这才换上农家的衣服——不对啊,是我问你话,你为何反问我?”
    张青寅继续问道:“你是谁的徒弟?”
    南山朝天拱拱手说道:“我师父乃是落枫观的虚冲道长。”
    “虚冲道长是何人?没听师父说起过,我父亲也没有说过。”张青寅一脸懵逼,问旁边的陈休想:“嘿,你听说过落枫观有个虚冲道长吗?”
    陈休想被绳子绑着手脚,屁股一使劲,在地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张青寅,气哼哼说道:“我不想跟傻子说话,我又不是落枫观的道长,我特么知道谁是虚冲道长。”
    南山蹲下身,指着张青寅的鼻子说道:“步香辰是个大师伯的徒弟,在方圆百里之内,名气很大,好多人都愿意与他结交,不过,冒充他徒弟的人,你是第一个,我跟你讲,今年他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还是学徒,根本没有收徒弟的资格。你不要在这里骗人了。”
    “二十出头?”陈休想听闻此言,屁股一扭,又把身子转了回来,问张青寅:“师兄,道长今年多大岁数?”
    “不到四十岁,三十八九岁的年纪。”张青寅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休想挤眉弄眼地说道:“按理说,道长今年应该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你说对不对。”
    张青寅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追问道:“这个叔叔,那个步道长,今年准确的年纪是多少?”
    南山挠挠头皮,说道:“二十三岁吧。我前些时听他说起过。”
    陈休想追问道:“今天是万历四十七年六月十五吗?”
    南山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天是万历四十二年六月十五。我跟你们讲,不要装傻充愣,我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陈休想不理南山,对张青寅说道:“师兄,我们不是回到了十年前,我们是回到了十五年前。”
    张青寅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全都乱套了。”
    “惭愧,惭愧。”陈休想一脸的羞愧。
    “我跟你俩说。”南山一脸严肃地说道:“别在我的面前演戏,你们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陈休想说道:“南山师伯,屋中那个女孩,真的不是我们兄弟杀的,她是被一个使用邪术续命驻颜的女妖害死的,这个女妖就潜伏在附近,她会杀好几个女孩,既然你是落枫观的道士,应该是能看出这一点的。我们两个小男孩,为何会用这么凶残的手段杀死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呢?”
    南山面色凝重,独自一个人进了屋,又将凶案现场勘查了一遍,回到院子里,默默地解开了两个人的绳子,嘴里说道:“我听师爷讲起过,这种害人的法子,的确是续命驻颜的路子。”
    南山将两个人,引到无人处,语气客气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张青寅答道:“我们两个从十五年后的落枫观而来。”
    南山冷笑一声,丝毫不信张青寅的话:“不想说就算了,莫要鬼话连篇。”
    张青寅也是一声冷笑:“你是谁,有多重要,值得我们说谎骗你。”
    南山沉默不语,良久又问:“十五年后,谁是落枫观的观主?是我师父还是大师伯?”
    “方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师父步香辰是落枫观的观主。”张青寅不耐烦地说道。
    南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嘴里说道:“不可能的,他的性格过于张扬,做不了观主之位,再着说来,他是第三代弟子,第二代弟子中,杰出人物有许多,轮也轮不到他。”
    “信不信由你。”张青寅大大咧咧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师父最终没有斗过大师伯那个派系。”南山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师父俗家名字叫什么?”陈休想问道。
    “我师父他老人家,俗家名字,叫做祖人山。”南山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师父最后去小报恩寺当了和尚。”张青寅说道。
    “什么?”南山一脸的惊骇。
    “世间的事情,难以预料吧。”陈休想略带得意的说道。
    南山忽然间有些恼羞成怒,把手伸到背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冷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一派胡言,今日,我还是结果了你们吧。”说罢,匕首直刺张青寅的咽喉。”
    张青寅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道士,说变脸就变脸,赶忙躲闪。
    南山一边挥舞着匕首,一边高喊:“你们两个杀人凶手,今日休想逃走。”被他这么一呼喊,一言村的村民听见呼喊声,纷纷聚拢过来,不由分说,手中棍棒便往两个人身上招呼。
    陈休想见此情景,有些绝望地说道:“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张青寅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怒道:“不管了,临死也要拽几个陪我一起走。”
    忽然间,狂风大作,一阵飞沙走石,吹得村民的眼睛都睁不开。
    待狂风过后,人们定睛观看,却不见了张、陈二人的踪影。
    张青寅和陈休想被风沙吹得头昏脑胀,感觉身子飘飘忽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置身在一言村的村口石碑旁。老道步香辰表情复杂地立在两个人的近前。
    “师父。”张青寅惊喜道:“是您救了我们?”
    “道长,方才那个叫南山的道士,真的是你的师兄吗?”陈休想心有余悸地说道:“为何一言不合就拔刀呢?”
    步香辰面色凝重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认识的南山师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道长,我们来错了时间,我们回到了十五年前。”陈休想说道。
    步香辰点点头,说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我该去哪里找黄九婴呢?”陈休想陷入了沉思。
    步香辰说道:“你可以去悦澜山的忘忧庵瞧一瞧。”
    陈休想眼前一亮,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师父,我应该去哪里找我的母亲?”张青寅问道。
    步香辰说道:“我们若是回到了十五年前,这个时候,你的母亲没有在落枫观的观内,再往前的一年,你出生了,你母亲带着你在浮鱼镇居住。”
    张青寅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浮鱼镇。”
    陈休想说道:“我这就去悦澜山。”
    步香辰缓缓说道:“我要回落枫观,看一看,十五年前的道观究竟发生了什么。三日后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这个地方碰头,回来晚了,怕是回不去十五年后的落枫观了。”
    “明白了,师父。”张青寅答道。
    “知道了,道长。”陈休想答道。
    三个人就此分开。
    步香辰盘腿坐在地上,寻思了一阵,双手结印,念了一个隐身咒,将自己的没有肉身的魂魄再一次隐身。
    他只身一人回到了一言村,看见了南山师兄。
    只见南山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石碾之前,面色十分的难看,忿忿不平地说道:“步香辰这个烂人,也配做落枫观的观主。不行,我绝不能让这个事情发生。”
    步香辰的心头一凉,暗想:“南山师兄,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南山站起身,回自己的家,将农家的衣服脱下,换上道袍,连夜回到了落枫观。
    步香辰站在道观的门前,看见几十个香客排队守在大门口,等待天明时道观开门进去烧香。
    老道忍不住感慨万千:“一座香火如此旺盛的道观,后来为何就莫名其妙地衰落了呢?”
    176、
    步香辰跟在南山师兄的后面,来到落枫观的大门口,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六旬老者,手里抱着三尺长的一炷高香。
    南山将那老者上下打量一番,随口问道:“老丈,几时来的?”
    那老者见南山穿着道袍,猜测他有可能是落枫观的道士,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道爷,为了烧这头香,小老儿昨夜黄昏就来排队了。”
    南山吃了一惊,说道:“老丈在此处等了一夜,所求何事?”
    老者答道:“家中老伴病了,请了许多的郎中给她瞧病,丝毫不见好转,只好来落枫观,求老君爷爷保佑,让我老伴早日康复。”
    “那您在这里排着吧。我先进去了。”南山说着,走到落枫观的脚门,轻轻拍了三下。
    脚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步香辰躲在后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师叔的徒弟桑红尘。当年,老道跟这个人争做堂主,败给了他。老道对他十分的反感。
    南山看见桑红尘,笑吟吟说道:“桑师弟,昨夜你在门岗守夜啊?”
    “是啊。”桑红尘笑道:“南山师兄,你不是请假回家了吗?天不亮就回来了。若是观里选德行道士,我一定投你一票。”
    “多谢师弟。”两人寒暄一阵,南山进了道观,脚门再次关闭。
    步香辰立在原地,并不急于进观,他讨厌桑红尘,不想跟他有近距离的接触,于是,要待桑红尘进了门房,他再使穿墙术进去。
    此时,从不远处的官道,来了一顶小轿,轿子周围跟着四个仆人。
    轿子来到道观近前,一个仆人一路小跑,来到脚门前,使劲敲了几下,里面传来桑红尘的声音,十分不耐烦地说道:“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说话间,脚门打开,桑红尘披着道袍,一脸丧气地说道:“想烧香,等天明再说,现在道观还没有开门。”
    那个仆人凑到桑红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将一锭银子塞到他的手中。
    桑红尘将袖子一抖,拿银子的手缩到了袖中,变了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绸缎庄周掌柜的家人,夫人求子可是大事,落枫观的头香,是十分灵验的。让她进来吧。”
    那个仆人一阵道谢,回到轿子旁边,低语了几句,从轿子里下来一名中年美妇,丫鬟搀扶着下了轿子,身后两名家奴抱着长香,四个人从脚门进了落枫观。
    在观门口排队烧香的一众香客开始窃窃私语,排在队伍最前面的老者十分的气愤,指着桑红尘的鼻子怒道:“我在此处排了一宿,他们为何不排队就能进观烧香?”
    桑红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丈,你去饭馆吃饭,要一碗牛肉面,十文钱一碗的,和三十文一碗的,里面的牛肉,多少是一样的吗?人家来烧香,可以给道观布施三十两银子,你能给多少呢?”说罢,转身进了道观,“咣当”一声关上了观门。
    老者气得在道观门口破口大骂,其他的香客纷纷劝他不要生气。排在第二位的香客说道:“老丈,你若是气不过,可以去城西,听人说,那里有个苦行和尚,化了十年缘,建了一座寺院,叫什么小报恩寺,你可以去那里祈祷烧香。”
    老者听闻,梗着脖子问道:“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寺院,凭什么去那里烧香,你为何不去?”
    那个香客笑道:“那间小庙刚刚建立,大殿中的佛像都是泥塑的,连颜色都没有涂,那么寒酸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落枫观的道士虽然势利,可是大殿中的太上老君像还是很体面的。”
    老者思量再三,最后一声叹息道:“我还是等着烧二炷香吧。谁叫咱是穷人呢。”
    步香辰在旁边看了一阵,一声叹息,摇摇头,走到道观的大门前,一侧身,从大门缝里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十五年前的旧景,步香辰置身落枫观的院中,种种往事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老道的情绪只有短暂的波动,眨眼之间便冷静下来,他瞥见南山师兄迈步向后院走去,老道紧走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南山走到一间客房门前,止住脚步,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谁在外面?”
    “师父,是我,弟子南山。”南山恭恭敬敬地说道。
    “南山,这么早你就回来了?”屋中的声音有些差异。
    “师父,徒儿回家,无意间打听到一件事情,觉得非同小可,因此早早回来,禀报师父。”南山凑到门前,压低声音说道。
    屋中一阵寂静之后,屋门被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道长出现在面前。步香辰定睛一看,这个道士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三师叔——祖人山。道号虚冲道长。
    祖人山将南山换进屋中,瞧一瞧门外,左右无人,将屋门紧紧关上。步香辰一侧身,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祖人山盘腿坐在卧榻之上,南山自己搬了一只蒲团,坐在师父的对面。
    “山儿,你要跟为师说什么?”
    南山一脸的严肃,正色说道:“师父,您可知现在外面的老百姓,如何说咱们落枫观?”
    祖人山眯着眼睛,问道:“他们怎么说?”
    南山说道:“徒儿昨日回了一趟老家一言村,村里出了一件案子,死者乃是我同族的一个妹妹,被妖怪剥了皮,倒挂在房梁之上。”
    “妖怪抓到了吗?”祖人山皱褶眉头问道。
    “没有。”南山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道:“徒儿想去捉那个妖精,却被同村的人拦下来了。”
    “为何?”祖人山有些诧异地问道。
    南山说道:“村里人对我说,南山,你不要去追那个妖精,即便是追到了,你也未必打得过她。当务之急,你回落枫观,把那个少年天师——幻海小师傅请来,必定手到擒来。”
    步香辰听到“幻海”两个字,忍不住身子一颤,这个名字乃是自己当年在落枫观的道号,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喊过了。老道的脑子有短暂的一段浑浊时间,马上恢复了正常,只听南山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村民说道,请什么幻海,把那个步香辰小道长请出山,什么样的妖魔鬼怪,统统灰飞烟灭。
    第一个村民立刻反驳道:你知道什么,那个幻海就是步香辰,步香辰就是幻海。
    第二个村民说道,原来如此,那个步香辰小道长,对我们这些人之说他的俗家名字,从来不说自己的道号,因此,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叫幻海。”
    祖人山一脸的漠然,良久,开口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南山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说,幻海师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望舒县老百姓的心中,已经有如此高的地位,十年之后,他会不会成为落枫观的观主呢?”
    祖人山忍不住笑了,不以为然地说道:“十年之后?三十年之后,也轮不到他做落枫观的观主。”
    南山并不死心,又跟了一句:“五年之后,师爷会不会让大师伯做落枫观的观主?”
    祖人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177、
    南山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师父的痛处,在落枫观混到祖人山那个岁数,那个地位,是不会将步香辰这样的年轻人放在眼中的,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何尝没有觊觎观主宝座的想法?
    于是,南山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啊,这些年,师爷求仙问道的心思越来越重,道观中的大小事宜,大多交给了大师伯。望舒县的老百姓,家里出了诡异之事,第一想到的便是找木剑道人陈清堂,找陈清堂的大弟子——幻海小天师,您听听,偌大的一座落枫观,谁敢自称天师,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步香辰便敢,若是论降妖除魔的本事,这座道观中比幻海高强的有的是,可是谁有他的名气大呢?若干年后,大师伯继承了师爷的衣钵,他会如何对待你们这些师兄弟呢?让您继续主管观中刑罚?还是重用他手下的几个徒弟,若是第一种,还算说得过去,若是将来有一天,步香辰的位置凌驾在您之上,我们这些徒弟吃些苦头也就罢了,只是苦了您老人家,一头白发,还要看人脸色。”
    “好了,不要再说了。”祖人山面沉似水,十分不悦地说道:“南山,你可听说过一句老话?”
    “什么话?”南山好奇地问道。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人山黑着脸说道。
    “……”南山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了,垂下头,不再言语。
    “闲暇时分,多读《道德经》,学法术在其次,做人修心才是第一要务。出去吧,为师要做早间功课了。”祖人山背对着南山,不再理他。
    “遵命,师父。”南山讨个没趣,灰溜溜地从师父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步香辰盘腿坐在墙角的青花瓷瓶上面,感慨万千,心中暗想:“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将南山当朋友看待,没有想到,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我竟是如此的憎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好三师叔明辨是非,没有被他挑拨离间。”
    南山离开之后,祖人山躺在卧榻之上,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又坐了起来,他穿好道袍,整理一下衣衫,出了自己的屋子,走到隔壁的客房,轻轻的地敲门。
    “谁啊,这么早就来敲门?”屋中传来一个嘶哑的中年男人声音。
    “二师兄,是我。”祖人山压低声音说道。
    客房的门开了,胡启川出现在祖人山的面前,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三师弟,试探性地问道:“听你的声音有些不对,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祖人山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便说:“进屋说吧。”
    胡启川将他让进屋中,关好房门,沏了一碗茶,端到祖人山的面前,陪个笑脸,说道:“大清早的,你可是稀客!”
    祖人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道:“真是好茶,整个落枫观,只有二师兄这里,有这样上乘的大红袍。”
    胡启川咂巴一下这句话的滋味,觉得有些讽刺的味道,也不气恼,笑吟吟地说道:“说吧,你这次来我这里,想要投诉我的哪一个徒弟?他们又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倒卖烧头香的名额了?倒卖老君爷爷供桌上的供品了?偷着卖香炉里的香灰给人治病了?”
    祖人山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这些事情,师兄都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对他们严加约束呢?”
    “师弟,你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胡启川淡淡地说道:“做道士是很清苦的,一个月只有二两半银子的贴补钱,哪里够用,我的徒弟不像大师兄手下的徒弟,有那么多的外派活计,今日捉个狐妖,明日降个饿鬼,哪个主家不多给些银钱,你瞧瞧那个张茯苓,小小年纪,到处去给人讲《易经》,他懂《易经》说得是什么吗?可是,世人肤浅得很,就有人掏钱听他讲,你再瞧瞧那个步香辰,隔三差五就去县城里面的醉仙楼包桌,师弟,你知道那一座酒席最少多少钱吗?”
    “多少钱?”祖人山问道。
    “三两银子。”胡启川忿忿地说道:“别的道士一个月的贴补钱,只够他去饭馆吃一顿饭的。”
    “你这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他去吃饭,没有带上你。”祖人山笑道。
    “难道说,他去醉仙楼吃饭,带上你了?”胡启川反问道。
    “我这个三师叔,哪有资格进他的法眼。”祖人山说道:“他只会请他的师父去那里吃饭,请跟他好的师兄弟去那里吃饭,他还请过一回咱们师父,老头子没给他这么面子,没有去,不过,这个小子从醉仙楼带回一斤上好的花雕酒,送给咱们师父,这一次老头子欣然接受了。”
    “如此说来,步香辰那小子并不是目中无人,只是他要吹捧的人中,没有你我。”胡启川淡淡地说道。
    “哎……”祖人山一声轻叹,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屋中一阵寂静。
    “对了,师弟,你此次找我来,到底为了什么?”胡启川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师兄,你看我的这件道袍。”祖人山说着,伸出右手,轻轻扯了一下左臂的衣袖,没见他如何用力气,只听“呲啦”一声,道袍的袖子登时裂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
    胡启川的表情有些尴尬,讪讪地笑道:“告诉你来我这里领道袍,你自己偏要去库房领,这个事情,能怪我吗?”
    祖人山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这一座落枫观,当初是你父亲捐赠建立起来的,师父念及旧情,这些年对你的所作所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师兄啊,我问你一件事情,若是有一天,师父将落枫观的观主之位,传给大师兄,你自己说说,他会让你继续主管道观的钱粮吗?”
    胡启川低头不语,良久才说:“若是让我说,其实将来你做落枫观的观主最为合适。”
    祖人山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转瞬即逝,他抬起头,一脸木然地问道:“为何这样说?”
    胡启川说道:“你为人宽厚,不像大师兄那般刻薄。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听我的,我一定推荐你来做落枫观的观主。能降妖除魔,没什么了不起。主要这个做观主的人,一定要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才行。你看三国时期的刘备,待人宽厚仁慈,人人都想做他的手下,打仗的事情,交给手下人就行了,关羽、张飞、赵云,谁出马不都是手到擒来。”
    “我没有那个奢望。”祖人山摇摇头,说道:“不过将来我倒是想给师父提个意见。”
    “什么意见?”胡启川问道。
    “减少步香辰那些外派人员的贴补,给咱们这些在道观中默默付出的人,提高些福利。毕竟,大家的日子,都太清苦了。”祖人山说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大红袍。
    “哎……”胡启川一声叹息,感慨道:“若是大师兄有你一半的善良就好了。”
    祖人山在胡启川的屋中又坐了一阵,起身告辞。
    胡启川送走了三师弟,独自一人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过了一阵,一个激灵,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嘴里说道:“不能让他们把势头做大,不然将来肯定没我的好果子吃。”
    他翻箱倒柜,从箱子底下找出来一只锦盒,放在桌上,梳洗打扮一番,欢乐一件崭新的道袍,拿着锦盒,出了门,直奔道观的跨院,来到一处屋子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又重重地敲了两下。
    门打开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立在面前,瞧了一眼胡启川,小声的怒道:“你疯了吗,大白天的,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被人看到,你我的脸面还要不要?”
    178、
    胡启川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便闯进了女人的屋中。
    女人看了一眼四周,赶忙关上了屋门。
    步香辰的隐身魂魄立在院子当中,自言自语道:“当年,道观中就有胡启川和施孝颜的风言风语,我还不信,今日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他摇摇头,走到门前,一侧身,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却见胡启川抓着施孝颜的手,一脸的猥琐。
    施孝颜甩开他的手,厌恶地说道:“你来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胡启川嬉皮笑脸,从怀中摸出那只锦盒,摆在桌上,说道:“打开看一看吧。”
    “什么?”施孝颜不为所动。
    胡启川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是快到你十八岁生日了吗?别人可以忘记,我怎么能忘记呢?”
    施孝颜淡淡地笑了,拿起锦盒,打开,见里面是一只翡翠手镯。翠绿翠绿的,看成色,价格不菲。
    她将手镯取出,把玩了一阵,又放回到锦盒之中,嘴里说道:“翡翠这个东西,假的太多,你花十文钱买的,我也瞧不出真假,不如金子,银子来的实惠。”
    “瞧你说得什么话,师哥送你的东西,能买假的吗?”胡启川解释道:“这个物件,花了我八十两银子呢。”
    施孝颜“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就作吧,现在道观的人都在背后骂你,我就纳闷了,落枫观的田产有那么多,每年光农户往观中交得地租便有上万斤大米,可是,为何每一日,饭堂里大家吃的米都是生了虫的糙米,那些好米都去了哪里?”
    胡启川笑道:“那些糙米再不吃,就要坏了,扔了多可惜。”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施孝颜撇撇嘴,说道:“望舒县新开了一家米店,那个米店的掌柜的,是你俗家的堂弟吧。”
    “师妹,不要含血喷人好不好。”胡启川一脸的无辜,嘴里说道:“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我是清白的好不好?”
    施孝颜冷笑一声,说道:“听说,大师兄这几日正在准备去师父那里告你一状,剥夺你主管钱粮的权力。”
    胡启川听闻此言,脸色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几日,大师兄总在师父的密室前转悠,我去给师父送饭,他总是问我,师父这一次何时能够出关,我告诉他具体的日期,他就不再来了。”
    “师父何时出关?”胡启川的额头冷汗直流。
    “明日。”
    “这可如何是好。师妹救我。”胡启川真的有些着急了。
    “救你也行。”施孝颜冷笑道:“如何答谢我?”
    “你要怎样?”胡启川见她的话中似乎有转机,赶忙问道。
    “钱财是个好东西,可以买绫罗绸缎,可以买胭脂水粉,可以买珠宝首饰。”施孝颜一脸悠闲地说道。
    “这样吧。”胡启川寻思了一阵,说道:“县城中那家米店,给你三成的股份。”
    “三成?”
    “四成?”
    “四成?”
    “五成?”
    “五成?”
    “六成?”
    “六成就六成吧。”施孝颜摆出一副吃亏的模样。
    “师妹,你可真行。”胡启川摆出一副苦瓜脸,十分委屈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建那个米店,费了多大的周折。”
    “记住了,因为有我,你才有余下的那四成收益。”施孝颜板起面孔,一脸傲慢地说道。
    “师妹说的对,我且问你,师父明日就出关了,你想怎么替我开脱。”
    “咱们兵分两路,你对付大师兄,我稳住师父。”施孝道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能对付大师兄?”胡启川底气不足地说道:“你别拿我寻开心,行不行?”
    “我且问你,你说在什么情况下,大师兄会把告你黑状的事情,暂缓一下?”施孝颜问道。
    “这个……”胡启川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阵,说道:“除非附近出现了特别厉害的妖魔鬼怪,危害一方,大师兄就会把我的事情先放一放,去处理棘手的事情。可是,附近哪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妖魔鬼怪?一般的小喽啰,他的徒弟幻海就直接解决了,哪轮得到他亲自出马。”
    “没有厉害的妖魔鬼怪,自己制造一个不就行了吗?”施孝颜冷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胡启川一时没听懂她的话。
    施孝颜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写了一封书信,密封之后,交给胡启川,嘱咐道:“找一个可靠的人,马上送去悦澜山,我给你找一个人,做几件大案子,争取一些时间,中午,我去给师父送饭的时候,再替你美言几句。”
    “师妹,我算看明白了,女人恶毒起来,真得没男人什么事情了。”胡启川再一次拉起了施孝颜的手。
    施孝颜一甩,将师兄的手打到一边,冷冷地说道:“这世上,什么都是有价钱的,只要价钱合理,你可以买到你想买的一切。记得尽快把米店的账本给我拿来,那是买你平安的唯一筹码。”
    178、
    “师妹不愧是女中豪杰,师兄佩服至极。”胡启川拱拱手,表情复杂地说道。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胡启川起身告辞,施孝颜也不挽留,送走了他,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寻思了片刻,冷笑一声,起身,出了屋子,去了厨房,炉灶上放着一只砂锅,冒着阵阵热气,空气里弥漫着鸡肉的香味。
    砂锅中的白鸡,是她昨夜睡觉前炖上的,小火慢炖了整整一夜,此时,火候恰到好处,将砂锅从炉灶上端下来,捞出白鸡,晾凉之后,手撕了二两鸡肉,放在铜皿之中,一点点的捣成肉泥,取来二两白面,和着肉泥,揉成一个四两左右的面团,拿擀面杖,擀成面饼,折了四折,拿菜刀切成了面条,撒了白面,晾在面板之上,之后,将盛着鸡汤的砂锅从新放在炉灶之上,起大火,下面条,煮熟之后,捞出面条,撒上葱花,点了几滴香油,香喷喷的,装进食盒。
    施孝颜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梳洗打扮一番,拎着食盒,直奔落枫观的后院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小小的茅草屋,门窗紧闭,门上落锁。施孝颜走到门前,从腰间取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中光线十分地昏暗,施孝颜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眼睛才看清屋中的景象,一桌,一椅,一蒲团,别无他物,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年道士,面对着墙壁,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呼吸匀称,好似睡着了一般。
    “师父。”施孝颜凑到老道的身后,小声地喊道。
    老道没有吭声。
    “义父。”施孝颜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略高了一些。
    “嗯……”白发老道弓着的腰挺直了许多,转身回头,看了一眼施孝颜,笑道:“是你啊。”
    “师父,您又入定了?”施孝颜笑道。
    “没有,为师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老道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说道。
    “师父,吃饭吧。”施孝颜打开食盒,端出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送到老道的面前。
    “真香。”老道接过瓷碗。施孝颜送上筷子,老道吃得津津有味,不多时,一碗面条吃得一根也不剩,面条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施孝颜接过空碗与筷子,又从食盒之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送到老道的手中。
    老道托着茶碗,静静地饮茶。
    施孝颜立在一旁,忽然间开口说道:“师父,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随心。”老道闭着眼睛,细细地品着茶。
    “那我还是说吧。”施孝颜一脸为难地说道:“师父,最近,二师兄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了。”
    “他怎么了?”老道仍然闭着眼睛。
    “他倒卖道观中的大米,从外面采购的道袍质量十分地差,纵容手下的徒弟,做各种坏规矩的事情,最近,大师兄一直在犹豫,如何处理这个事情,不管吧,坏了道观的规矩,管吧,必然会伤及师兄弟的情面。师父,您说,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
    老道端起茶碗,将茶碗中的最后一点茶,一饮而尽,淡淡地说道:“为师老了,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了,这个事情,交给清堂去处理吧,若是这点事情,他都处理不好,为师就让你来管理落枫观的日常事务。”
    “师父的话很有道理,以大师兄的才干,处理这个事情,应该是富富有余的。”施孝颜附和道。
    “你去吧,为师吃了这碗面条,困意又上来了,想再睡一会。”老道挥挥手,又将身子背了过去。
    施孝颜识趣地离开了。
    屋门被锁上之后,屋中又恢复了昏暗,步香辰躲着角落之中,打量着自己的师爷,心中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当初,自己刚进道观时,师爷对自己十分地照顾,有时候,师父陈清堂对自己严加训斥的时候,师爷总是背着手,走到自己的面前,面容慈祥的安慰几句,之后,去找师父给他求情,师父碍于师爷的情面,便不好重罚于他。
    步香辰看了一阵,默默地一声叹息,转身想走,面壁的师爷忽然间开口说道:“是小幻海在那里吗?”
    步香辰听闻此言,身子一震,心头一颤。心说自己没有肉身,连魂魄都施了隐身术,师爷怎么会发现我呢?
    他思量再三,决定不吭声,马上离开师爷的屋子。他向门口迈了两步。
    老道景元子忽然间把身子转了回来,开口说道:“小幻海,你要去哪里?”
    步香辰吓得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师爷,却见景元子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师爷,您是在喊我嘛?”步香辰底气不足地问道。
    老道从袖中摸出半截蜡烛,在空中抖了抖,登时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起来。
    “小幻海,你老了,都有白头发了。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景元子一脸怜爱地说道。
    “师爷……”步香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师爷有话要问你。”景元子轻轻抚摸步香辰的头顶。
    “您想问什么?”步香辰抬起头,擦了两把眼泪。
    “小幻海,你做了落枫观的观主了嘛?”景元子问道。
    步香辰心中骇然,不敢回答,只是点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景元子又问:“寄放在启川那里的黄金,你都拿回来了吗?”
    “师爷?”步香辰大惊,开口问道:“师爷,您知道我的来历?”
    景元子微微一笑,又问:“启川最终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步香辰不敢隐瞒:“他最后自杀了。”
    景元子一阵沉默,良久,又问:“孝颜的结局呢?”
    步香辰迟疑了一阵,吞吞吐吐地说道:“她死在小四象阵中。”
    景元子一脸的伤感,感慨道:“这两个孩子,一个损人利己,一个害人害己,这般结局,也是合理的。”
    “师爷,您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对不对?”步香辰又问。
    景元子点点头,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有八。”步香辰答道。
    “正是好年纪,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刚刚创立了落枫观,那个时候,太艰难了。”景元子陷入了回忆之中。
    “师爷,您怎么知道我是从十五年以后的落枫观来的?”步香辰好奇地问道。

    179、
    景元子笑道:“人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很久以前,看人看物就是模糊不清的,因此,我尝试着用自己的灵魂力,感知周围的种种气场。你虽然隐了身,蒙蔽了一般人的眼睛,可是,你的气场是隐藏不住的,方才,孝颜一开门,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气场。只是,那个气场跟平日里的,十分不同,强大到超过了你的师父陈清堂。而且,除了落枫观里学到的道术心法之外,好似还有道家其他门派的路数。”
    步香辰称赞道:“师爷的灵魂力实在是强大,徒孙最多只能感知到身后有没有人。”
    景元子望着步香辰,一脸的爱怜,缓缓说道:“我不能确定闭关的这些时日,你经历了什么,于是亮起蜡烛,仔细地看看你,你的眼中,写满了历经沧桑,低调隐忍。那个眼神,我落枫观上百的徒子徒孙中,无一能及。我忽然间想到,佛家里有一项密术,唤做天眼轮回术,因此,猜猜你可能来于自将来的岁月。”
    步香辰再一次跪倒在地,由衷地赞叹道:“师爷真乃神人也。”
    景元子手捋着胡子,一脸的得意,笑吟吟地说道:“被落枫观的第二任观主认可,贫道十分地开心。”
    “师爷,徒孙有一事不明,请师爷赐教。”步香辰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景元子说道:“你是想问,既然景元子如此的料事如神,为何却对自己亲手创立的道观日益沉沦,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呢。”
    “这个……这个……”步香辰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这个待会儿再跟你说。”景元子十分好奇地问道:“你先回答师爷,你身上道家其他门派的气息从何而来?你从哪里学来的佛家密术?”
    步香辰跪在地上,如实答道:“这些年,徒孙走了许多的道家仙山,机缘巧合,学了许多其他派别的道法。这个回到从前的佛家密术是小报恩寺的智贤禅师教我的,他赠我一只轮回塔,装满七个妖魔鬼怪的魂魄,就能在月圆之夜,借助满月的力量,回到从前。”
    “原来如此。”景元子点点头,问道:“在你的那个时代,智贤大和尚已经变成智贤禅师了?”
    “是啊。”步香辰答道:“现在的小报恩寺,是远近闻名的寺院,智贤禅师在望舒县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好似佛家的罗汉爷,威望是极高的。”
    景元子手捋着胡子,沉吟良久,才说:“去年的中秋节,智贤大和尚来落枫观拜访过我,他对我说,想在望舒县的城西,建一座小小的寺院,肯求我的许可。我见那个出家人,面目和善,眼神柔和,便答应了他,承诺三年之内,落枫观不去阻碍小报恩寺的发展。三年之后,见机行事。智贤大和尚十分地感激,对我也做了一个承诺,若干年后,若是落枫观的徒子徒孙落难求到他的门前,他一定鼎力相助。如此看来,大和尚倒是守信之人。”
    “原来师爷与那智贤禅师早就相识。”
    “小幻海,我问你一个问题。”景元子说道。
    “师爷请讲。”步香辰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说,对咱们来说,有小报恩寺好,还是没有小报恩寺好?”景元子问道。
    “也不好,也好。”
    “说说你的道理。”
    “说不好,是因为做得都是斩妖除魔的活儿,因为有小报恩寺的存在,我们的碗中的饭,被他抢去了一半。说好,是因为有小报恩寺的存在,我们可以时刻惊醒,避免活在盲目自大的幻象之中。”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景元子高兴得从蒲团上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像个十几岁的孩童一般。
    “师爷,您这是……”步香辰没想到自己的两句话引来这么大的反应。
    景元子高兴了一阵,重新在蒲团上做好,眼角的皱纹里都写满了喜悦,兴冲冲地问道:“你来得那个时代,还是万历老贼的天下吗?”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万历爷早就驾崩了,徒孙呆得那个时代,是崇祯爷坐天下。”
    “那个九千岁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景元子又问。
    “您是问大太监魏忠贤啊。”步香辰答道:“崇祯爷即位之后,就罢免了他的一切官职,流放凤阳,他在半路上畏罪自杀了。”
    景元子点点头,说道:“去年,县衙门派来两名官差,要在落枫观中,给那个魏忠贤建个生祠,我是十分的反感,不过回来想通了,人活在这个世上,对自己都有膨胀的认知。即使是太监,也有得到上天厚待的权利,建就建吧。小幻海,我且问你,那个崇祯爷,做皇帝怎么样?”
    “十分的勤政。”步香辰根据自己的认知,得出了判断。
    “那么,大明朝的江山,又有中兴的迹象了?”景元子问道。
    “这个…… ”步香辰托着下巴,寻思了一阵,摇摇头,说道:“陕西那边反了一个高迎祥,各地都有饥民造反,徒孙觉得,大明朝的江山摇摇欲坠,撑不了几年了。”
    景元子感慨道:“那么强盛的大明朝,都免不了走上衰败灭亡的道路,我的小小的落枫观,败落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步香辰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师爷绕了半天,在此处等着徒孙了。”
    景元子没有说话,冲步香辰扮了一个鬼脸。
    步香辰眉头紧皱,不解地问道:“师爷,既然您预料到了一些事情的走向,为何不出手制止,拯救道观,不让它走向没落呢?”
    景元子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让太祖爷朱元璋从坟地里爬出来,替那个崇祯爷管理江山,那现实吗?”
    “这个…… ”步香辰一时无语。
    “人,终究都会死的。”景元子有些苍凉地说道:“我今年已经八十六岁了,还能活几年,即使是活到一百岁,百岁之后的事情呢,终究还要交给后人去做。我这一生,降妖除魔九十九个,灾年赈济灾民上千人,按理说,功德圆满,死后应该成仙,进入仙界。可是,身后事谁知道呢,我这四个徒弟,小时候,都是很好的孩子,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怎么就变了呢?变得我自己都不敢认了。一个个的,膨胀得要命,离开落枫观,他们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有时候,我就在想,世间万物,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路径,混乱也不怕,一乱一治,把那些腐朽了的东西,敲碎了,重新再建就好了。”
    “原来,师爷把这些事,早就看得通透了。”步香辰附和道。
    “小幻海,你可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最大的幸事是什么?”景元子问道。
    “是什么?”步香辰问道。
    “后继有人。”景元子望着步香辰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师爷相信你,一定会把落枫观发扬光大的。”
    “师爷,我,我不行的。”步香辰向后退了两步,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这个人,太狂妄了,不偷听师叔,师姑们的背后之言,我真得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的惹人讨厌。”
    景元子微微笑道:“才高之人毁于傲,才疏之人毁于惰。年轻的时候,有几个人是低调谦虚的。小幻海,我跟你讲,人性中都是隐藏着善恶两面,若是这个人在你面前,都是善良的一面,那么他必然将恶的一面隐藏得很好,若是这个人在你面前,表现得都是凶恶的一面,那么,他也会有不为人知的善良的一面。我这几个徒弟,在我面前,都跟小绵羊一样,背着我呢,不得而知,我老了,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小幻海,黄金,你有了,人脉,你有了,警醒你的对手,也有了,师爷今日再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步香辰笑道。
    景元子伸手入怀,摸索了半天,取出一物,交到步香辰的手中,说道:“这个东西,你自己一定要收好。”
    步香辰定睛一看,登时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师爷,这个,怕是使不得吧。”

    180、
    景元子手中拿着的是一枚小小的石牌,鸽子蛋大小,那本是一颗鹅卵石,被磨平了两面,正面是个黑白相间的阴阳鱼,反面乃是八卦太极图。
    那枚石头必定是被有心之人,把玩了许久,石头表面温润光滑,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个石牌,乃是我落枫观观主的信物。拿着它,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鬼怪,见到它都会退避三舍的。”景元子拉过步香辰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之中。
    步香辰的肉身没有带回十五年前,只是一具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魄,可是,那枚石牌放在他的手中,竟然没有坠落在地,而是飘在了半空中。
    步香辰举双手托着那枚石牌,诚惶诚恐地说道:“师爷,这个事情,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景元子站起身,整理一下道袍,恭恭敬敬,跪倒在地,正色说道:“景元子拜见落枫观新任观主。”
    “师爷,师爷,使不得啊。”步香辰一边跪倒在地,一遍伸手搀扶景元子,嘴里不住地说道:“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景元子被步香辰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脸严肃地正色说道:“落枫观乃是老道一生的心血,今日将它托付给你,你是我们这一宗全部的未来。荣辱兴衰,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希望你励精图治,将落枫观发扬光大。”
    步香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哽咽地说道:“师爷,师爷,徒孙必定肝脑涂地,不负师爷的嘱托。”
    “好孩子,起来吧。”景元子将步香辰搀扶起来。
    爷孙两个相对而坐,密谈了许久,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景元子伸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好久没有跟人聊天聊得如此开心了。”
    “徒孙得到师爷的教诲,胜读十年诗书。”步香辰毕恭毕敬地说道。
    “对了。”景元子问道:“这一次回来,你能呆多久?”
    步香辰答道:“三日。”
    “现在还剩多久?”
    步香辰说道:“还剩下两个白日,明日夜晚便要回去了。”
    “见过你师父陈清堂了吗?”景元子问道:“见过你的师兄弟了吗?”
    “还没有。”步香辰如实答道。
    “去吧,费尽周折回来一趟,不要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景元子微笑着说道:“你离开之后,我正好睡一会儿。”
    “既然如此,徒孙便不打扰师爷休息了。”步香辰起身告辞。
    “去吧,去吧。”景元子坐在蒲团之上,背过身去,没多久,鼾声微起。
    步香辰将师爷给的信物揣入怀中,跪在地上,默默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茅草屋,直奔道观前面的院子而去。
    刚走到师父住的客房之前,却见一个前院负责待客的小道士慌慌张张跑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身上血迹斑斑,满脸的惊慌。
    小道士跑到一间卧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呼喊道:“虚渺道长,虚渺道长,出了大事了,快点开门啊。”
    少顷,客房的门开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立在门前,不动声色地说道:“慌什么,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步香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见这个道士,登时看直了眼,眼泪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流了出来,这个道士非是旁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师父,木剑道人——陈清堂。
    小道士冲陈清堂拱拱手,退到一旁,对身后的两个百姓说道:“你们自己跟虚渺道长说吧。”
    “好勒。”两个百姓答应一声,迈步来到陈清堂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小人拜见虚渺道长。”
    “两位不必多礼,起来说话。”陈清堂十分地客气,将两个中年人让进自己的屋中,分宾主落座。
    “道长,救救我们村的百姓吧。出了大事情了。”其中一个中年人一脸惊慌地说道:“您要是不管这个事情,我们村的人不出三日,怕是要死一半的人。”
    陈清堂惊骇道:“出了什么事,如此的严重,别着急,慢慢地说来。”
    那个中年人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嘴里说道:“昨日夜里,我们村里闹起了妖怪。”
    “妖怪?”陈清堂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妖怪?”
    中年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同伴,开口说道:“昨夜轮到我和我兄弟在村子里寻夜,三更天的时候,他打着灯笼,我提着铜锣,在村里四处溜达。走到村东头的一处民宅前,我兄弟眼尖,指着房顶对我说道,哥哥,你看那里站着一个人。
    我顺着我兄弟手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房顶上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人,披头散发的模样。
    我觉得这个事情十分地诡异,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大声喊道,你是谁家的女人,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房顶上去做什么?
    那个女人听见我的喊声,猛一回头,我的妈呀,差点把我吓死。”
    “那个女人怎么了?”陈清堂问道。
    中年人一脸的恐惧,心有余悸地说道:“那个女人太可怕了,煞白煞白的一张脸,看到我们两个人,咽了一口唾沫,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她的舌头足有一尺多长,血红血红的,十分地恐怕。她立在房顶之上,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们两个,是在喊我嘛?
    当时,我吓坏了,不敢应声。我兄弟的胆子比我大一些,壮着胆子说道:大黑天的,你别在房顶上站着,万一摔下来,一定会受伤的,我们两个没有恶意,只是为了你好。
    那个女人寻思了一阵,点点头,说道,你们说得有理,我这就下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小捆绳子,绳子的一头系在房顶的烟囱之上,绳子的另一头,竟然,竟然拴了一个绳套,套在了自己的脖颈儿之上,她拽了拽绳子,很结实,便一步一步从房顶上走了下来,她越走,勒在脖子上的绳子越紧,她的脸上的表情也越痛苦,两眼往外突,嘴巴越张越大,血红的舌头吐出来,足足有两尺多长。我们哥俩见此情景,吓得险些尿了裤子。我俩撒腿就跑,跑了一阵,发觉那个女人没有追过来,这才稍稍安心,止住脚步,躲在一栋房子的院墙背后,看那个女人的动向。只见她从房顶上下来,解下脖子上的绳套,坐在地上,喘了一阵粗气,之后,四处张望,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口水井,她走到井边,扒着井口往下看,井里养着两条监测水质的金尾鲤鱼,那个女人将舌头伸入井底,舌头一卷,将其中一条鲤鱼卷了上来,双手捧着,将一条鱼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看模样好像没吃饱的样子,又如法炮制,将另一条鲤鱼也抓了上来,生吞了下去,之后,坐在井边休息了一阵,拿起水桶丢入井中,打起半桶井水,‘咕嘟咕嘟’喝进肚中,好像是喝得太急了,一张嘴,哇哇直吐,吐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水。之后,她呆了一阵,便起身离开了。”
    “她没有伤害你们?”陈清堂问道。
    “没有。”两个中年人一起摇头。
    陈清堂指着两人身上的衣服说道:“那,这血迹是怎么来的?”


    181、
    “道长,你别着急,听我给您讲。”中年人继续说道:“那个长舌的女人离开之后,我们兄弟二人等了一会儿,壮着胆子,走到井边,只见地上,井沿之上,到处都是女人呕吐的痕迹,我这兄弟用手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十分的恶心。我们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将地上的污秽统统洗刷干净。便各自回家,睡觉去了,谁知道,今日清晨,起来之后,整个村子都乱套了。好多村民开始上吐下泻,脸色发黑,嘴唇发紫,找郎中一瞧,说是中毒了。如此大面积的中毒,十有八九是水源被人下了毒。找人一问,果然,凡是喝过那口井中水的人,都中毒了。”
    “道长,中毒的人只是上吐下泻,倒没什么大碍。”另一个中年人开口说道:“我老婆比村里别的人,情况都要严重。”
    “你老婆怎么了?”陈清堂问道。
    “您看我的手。”那个中年人伸出右手给陈清堂看,只见整个掌心都是黑色的。
    陈清堂眉头紧皱,正色问道:“你这只手,便是摸过了那个女人的呕吐物嘛?”
    “是的。”中年人点点头,说道。
    “然后呢?”陈清堂问道。
    “然后,我又用这只手搂着老婆睡觉了。”中年人一张苦瓜脸说道:“今日清晨,我老婆的身上,被我搂过的地方,全都变成了红色,皮肤里往外渗血,怎么也止不住,现在人躺在家中,奄奄一息,道长快点去我们村瞧一瞧吧,我怕去的晚了,我老婆性命不保。我家里穷得很,娶个老婆十分的不易。”
    陈清堂查看了一下中年人的掌心,背着手,思量片刻,对一边的小道士说:“你去把幻山喊来吧。”
    小道士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又回到了陈清堂的屋中,身后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道姑,只见她面如美玉,身段婀娜,眉目如画,气质典雅,十足地美人胚子。
    步香辰远远地站着,看见此女,心中狂跳不止,嘴巴张了好久次,险些喊出声来,这个幻山非是旁人,正是步香辰常常在梦中相见的小师妹——万心安。
    万心安走到陈清堂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师父,唤徒弟何事?”
    “幻山,你来瞧瞧这位善人的手掌。”陈清堂吩咐道。
    “遵命。”万心安答应一声,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中年人的伤处,之后,对陈清堂说道:“师父,徒弟觉得,这个伤,应该是寇字营残部的手法。”
    陈清堂点点头,说道:“为师也觉得是盘踞在悦澜山上那些草寇做的案子。先下毒,再要赎金。这个毒,你能解嘛?”
    万心安微微一笑,说道:“手到擒来。”
    “求仙姑救命。”中年人听说自己手上的毒有解,登时跪地恳求。
    “你等我一下,我回屋去取工具。”说罢,转身就走。
    那个中年人跪在地上,看看自己的同伴,又看看陈清堂,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陈清堂笑道:“善人,别在地上跪着了,快点起来吧。”
    中年人答应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片刻之后,万心安提着一个小小的木盒回来了,对那个中年人说道:“把手摊开。”
    中年人十分地顺从,将发黑的手掌摊开。万心安打开木盒,取出一支银针,在他的少府、劳官、鱼际三处穴位上各刺了一下,从三个针眼中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
    万心安收起银针,又从木盒中去出一支蓝色的瓷瓶,除去塞子,将一种白色的粉末均匀地倒在中年人的手掌之上。之后,收起瓷瓶,静观其变。
    片刻之后,中年人的手掌忽然间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掌中游动,三个针眼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红色。
    其中劳官穴处的针眼蠢蠢欲动,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从手心中钻出来。
    万心安从木箱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刀,在那个地方,轻轻割了一刀,割开一条小小的伤口,一条小小的黑色虫子从中年人的手心中钻了出来。
    万心安拿起一只小小的竹筒,在中年人的手心上一扣,将黑色虫子扣进竹筒之中,用棉花将筒口塞好,问那个中年人:“你的家人中,特别是女眷,谁的身上开始莫名其妙地渗血?”
    “道姑真乃神人也。”那个中年人一脸的惊喜,说道:“我老婆从今日早晨开始,浑身上下便不停地向外渗血。你去救救她行不行?”
    万心安晃了晃手中的竹筒,说道:“这个虫子,叫做七夕虫,繁殖速度是极快的,这一支是虫后,在你的手掌与你妻子皮肤接触的时候,应该有很多的虫卵进入到她的体内,这种虫子分为雌雄两种,雄性虫子攻击性强一些,吸人血,雌性虫子没有雄性虫子的锋利牙齿,对人无害,雄性虫子将吸到的人血,嘴对嘴喂给雌性虫子,作为交换,雄性虫子就获得了对一个或多个雌性虫子的交配权,当然,雌性虫子也可以从多个雄性虫子那里获得人血,代价是与多个雄性虫子进行交配。”
    中年人一听,登时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道:“按照仙姑的说法,我老婆身上渗血,那是雄性虫子在置办彩礼,为了跟雌性虫子进洞房喽?”
    万心安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虫子太坏了,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全然不顾我老婆的死活。仙姑,你救救我老婆吧。”中年人哀求道。
    万心安没有理中年人,转身对陈清堂说道:“师父,我还是随他去一趟吧,去得晚了,只怕村子里一多半的人会死。”
    陈清堂说道:“这个事情非同小可,为师随你一起去吧,你能治好村民的病,为师并不怀疑,只是,这个局既然是悦澜山的那群草寇做的,他们必然留有后手,你一个人去,只怕会中了他们的埋伏。”
    “师父,杀鸡焉用牛刀,这等小事,不用您亲自出马,徒儿替你跑一趟,跟小师妹两个人就把这个事情结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步香辰听到这个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二十岁出头的自己,牵着大狼狗勇将军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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