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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一位中年道士的复仇、逆袭之路……[第12页]

作者:蓝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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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6、
    第二日清晨,曲氏姐妹早早起来,准备了早餐,众人起床之后,汇聚到餐堂吃饭。张苻苓与花千树肩并肩坐在一起。
    “道长,吃一块笋。”花千树将一段竹笋夹到张苻苓的碗中。
    “姑娘,吃个鸡蛋吧。”张苻苓将一个剥好的煮鸡蛋放到了花千树的碗中。
    两人对视,眼中写满了浓情蜜意,脸上都是狗男女偷情得逞的满足与欣喜。
    步香辰见此情景,望了望身边的段成世,段成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逼。
    步香辰冲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往桌子的对面看去。段成世顺着师兄的眼神,抬头望去,只见花千树从自己的碗中,将那枚煮鸡蛋又夹回张苻苓的碗中,嘴里说道:“你吃吧,昨天晚上看把你累得那个样子,我看在眼中,心疼了要命。”
    段成世托着下巴,看了半天,拿起自己的那枚煮鸡蛋,剥好之后,放进了步香辰的饭碗之中,含情脉脉地说道:“师兄,这几日,你辛苦了,我看在眼中,也是心疼得要命,吃个鸡蛋补一补吧!”
    步香辰被师弟的举动吓得一激灵,没拿住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落在地。开口骂道:“滚,滚,离我远点。”
    段成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地说道:“现在,我是越来越猜不透师兄的心思了。”
    陈休想手里端着饭碗,冷眼旁观,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张青寅,压低声音说道:“师兄,你可知道,祝柔和花千树是什么关系?”
    张青寅“吸溜吸溜”喝着稀饭,嘴里说道:“我怎会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都是胭脂林走出来的,应该是姐妹关系吧。”
    “姐妹关系。”陈休想嘿嘿一笑,嘴里说道:“那以后你跟我张叔就不能父子相称了!”
    “你说什么?”张青寅的眉毛立了起来。
    陈休想说道:“若花千树的岁数比祝英大,以后你就是你爹的妹夫了,若是祝英的岁数比花千树大,那就有意思了,以后你就是你爹的姐夫了。”
    张青寅将饭碗往桌上一放,怒道:“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陈休想不吭声,怒着嘴示意张青寅往对面看。
    张青寅顺着陈休想的指点,向对面看去,只见张苻苓吃着花千树夹过来的煮鸡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一旁的花千树,双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地望着张苻苓,那个样子,好似潘金莲初次见到了西门大官人。
    看了一阵,张青寅也瞧出了异样,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爹,我瞅着,你跟这个新来的花千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住我?”
    “不得无礼。”张苻苓沉着脸说道:“怎么可以直呼其名,记住,这是你花婶婶,以后见了面,记得行礼、问好。”
    张青寅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肩,忿忿地说道:“爹,上个月的这时候,你还成天为了活着而努力了,怎么着,这个月病刚好,立马就给我找了一个新的后妈?”
    张苻苓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没有拜堂,不用着急改口,你就叫花婶婶就行。”
    张青寅气得有些结巴,对着张苻苓说道:“食饱思淫欲,老祖宗说得一点也不假。”
    张苻苓继续说道:“昨夜,我跟你花婶婶合计了,我们打算将来再给你生个妹妹,不生弟弟了,放心,将来爹的遗产都是你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张青寅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嘴里说道:“我师父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你就膨胀成这个样子了?”
    “我觉得。”张苻苓一把拉着花千树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我跟千树好,是我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即使你是我的亲儿子,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
    “她是个狐妖!”张青寅怒道。
    “爱情这种事,是不分种族的。”张苻苓底气十足地说道。
    父子两个在饭桌上这么一吵,气氛登时变得十分尴尬。坐在一旁的祝柔,偷偷拉一下张青寅的衣袖,小声地说道:“少说两句吧,先吃饭。”
    “吃,吃,吃,吃个屁。”张青寅站起身,一抬手,一下子掀翻了饭桌,扬长而去。
    张青寅走到落枫观的前院,踩着大殿门口的石狮子,跳到了一旁的大槐树上,攀着树枝,跳到了一旁的房檐之上,双手枕臂,躺在大殿屋顶的红瓦之上,望着天上的白云,飞鸟,独自一人生闷气。
    片刻之后,房檐边上竖起一架梯子,步香辰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师父。”张青寅坐起身,伸出手,搀扶步香辰的手臂。
    老道在徒弟的身边坐下,伸手入怀,摸出来一个煮鸡蛋,递给张青寅,嘴里说道:“吃吧,别饿着自己。”
    “不想吃,肚子里都是气。”张青寅说道。
    “那我自己吃吧,好好的一桌饭,也没吃到嘴里。”步香辰说着,地下头,专心致志地剥着鸡蛋。
    “对不起了,师父。”张青寅有些愧疚地说道:“徒弟方才太放肆了,不该掀饭桌的。”
    “没关系。”老道大度的笑道:“摔碎的饭碗、盘子从你今后每个月的零用钱里面扣。”
    “…… ”张青寅无语。
    “不是我在背后说你爹的不是。”步香辰皱着眉头说道:“我这个师兄,十分地不靠谱。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跟狐妖搞在了一起,像你这般年轻人,跟狐妖在一起,倒是有情可原。”
    张青寅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吭声。
    “师父,我跟祝柔、我爹跟花千树,在道观里做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情,您身为观主,为何不管呢?”
    “何为红尘呢?”步香辰仰头望天,有些感慨地说道:“人生一世,很苦的,若是没有红颜为伴,人生索然无味。为师年轻时,也有一段姻缘,只可惜,情深缘浅,最终不了了之。因此,为师见到你们父子的这段缘分,也就顺其自然了。只是,过几日,为师要请工匠,在落枫观的观外,建几个宅子,你们这些有家眷的人,搬出道观去住,毕竟此处乃是清净之地。每天夜里,行那男女之事,终究不妥。”
    “师父,我爹爹怎么可以那样。他都多大岁数了,竟然还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张青寅忿忿地说道。
    “为师活在这个世上,也有许多看不惯的事情,你可知道,为师怎么做吗?”步香辰笑眯眯地说道。
    “师父怎么做的?”张青寅问道。
    步香辰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一小坛酒来,托着手心,缓缓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日有酒,万事无忧。”
    张青寅接过师父手中的酒坛,寻思了一阵,撕开封条,喝了一大口酒,只觉脑袋“嗡”了一声,天旋地转,之后人事不省。
    三天之后,张青寅从梦中醒来,头痛欲裂,他睁开眼睛,向四处望了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微微扭动了一下身躯,周身上下,钻心地一般疼痛。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他心中疑惑,挣扎着下地,穿上鞋,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一抬头,只见落枫观的后墙倒了一大片,几间房子被火烧得片瓦无存,残存的房子,墙壁之上,到处都是被烟熏过的痕迹。
    “落枫观,这是怎么了?”张青寅双手捂着钻心痛的脑袋,一脸的茫然。
    就在此时,张苻苓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眼望见张青寅,登时又惊又喜,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你小子,可算是醒过来了,你快点说,你把陈休想带到哪里去了。他已经失踪两天了。你师父步香辰都快急死了。”
    “我,我不知道啊。”张青寅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好像喝酒喝断片了。”
    297、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着学大人喝酒。”张苻苓怒道。
    “要你管我。”张青寅梗着脖子说道:“有这闲工夫,你为啥不去与你的狐妖老婆约会?”
    “真是气死我了,你这个小子,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张苻苓怒道。
    “为老不尊,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张青寅毫不退缩。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酒后失德,闯下了塌天大祸,半个落枫观差点因你而毁,你自己去找你师父解释吧。我走了。”张苻苓说罢,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张青寅立在原地,望着眼前被烧成焦土的几间房子,陷入了沉思,他努力地回忆,想要回忆起过去三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的头绪。
    最终,张青寅放弃了努力,扶着墙,慢慢地挪步,走到了落枫观的前院,前面倒是没什么异常,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他路过一间屋子,透过窗户向里面瞧,只见师父趴在一张书桌前,左手拿着一本篆体的字帖,右手握着毛笔,一边端详字帖,一边在纸上慢慢地书写,整张宣纸之上,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篆字。
    “师父。”张青寅隔着窗户喊了一声。
    步香辰听见呼喊,一抬头,看到窗外的张青寅,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冲他招了招手,嘴里说道:“你醒了?进来吧。”
    张青寅推门进了屋,步香辰指着眼前的一把椅子说道:“坐吧。”
    张青寅坐下,有些尴尬地说道:“师父,是不是徒弟喝醉酒之后,闯下了祸端?”
    步香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字帖与毛笔,舒展了一下臂膀,嘴里说道:“为师从前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酒品最差的乃是你的师叔段成世,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见过你醉酒的模样,为师这才发现,你师叔那些路数,只是小儿科,毛毛雨。”
    张青寅的羞愧难当,红着脸说道:“师父,后院那些破损的房子,是不是徒弟放火点着的,若是要修缮如初,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徒儿。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步香辰一脸严肃地说道:“看待这个世界,不要总从金钱的角度出发,那样的话,不免浅薄。重建那些房子,花不了多少钱。现在的落枫观,不比从前那般寒酸了。”
    “师父,我给您添麻烦了。”张青寅低着头说道。
    “哎!”步香辰一声长叹,嘴里说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管为师,把个花千树带回了落枫观,本想用她当个急先锋,冲锋陷阵挡在最前面,谁知道,她入观第一日,便跟你父亲,我的师兄,混到了一起,爱情这东西,说来就来,毫无征兆。我师兄若是真的铁了心娶她,从今往后,为师见了她,也要称呼一声‘大嫂’了。”
    “这……这个事情太狗血了。若是我爹真的跟那个狐妖成亲,我立刻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张青寅恨恨地说道。
    “你爹的事情,先放一放吧。我且问你。”步香辰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道:“陈休想这两日去了哪里?他已经失踪两日了。”
    “这个,徒儿真的想不起了。”张青寅低着头说道:“陈休想失踪了两日,也跟徒儿有关系吗?”
    步香辰的眼睛盯着张青寅,推测他的话,是真还是假,最终,他冲着窗外高喊一声:“二郎,去大殿中,把那石元普给我喊来。”
    “汪……”院中的二郎答应一声,飞奔到了落枫观的大殿之中,将那守卫神像黄金的石元普拽到了步香辰的屋中。
    “道长,您找我有何事?”那石元普虽是弃僧入道,可是,见了步香辰,仍旧下意识地双手合十,行佛家的礼仪。
    “元普,你给青虎,讲一讲,三日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步香辰吩咐道。
    “遵命。”石元普应道,抬起头,望了一眼张青寅,开口说道:“那一日,我在大殿中潜心研究道长送我的《道德经》。听见屋顶之上,有人踩瓦片的声音,那个脚步声十分的熟悉,青虎师兄隔三差五就爬到大殿屋顶上去玩,有时候,还带着祝柔姑娘,两个人坐着屋顶上看星星,瞧月亮。”
    “那天晚上,青虎也是跟祝柔一起上的屋顶之上吗?”步香辰问道。
    “不是。”石元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天白天,我听见道长与青虎师兄在屋顶上聊天,后来,青虎师兄喝多了,被道长您扛在肩上,踩着梯子,下到地面之上。”
    “没错。”步香辰说道:“贫道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屋子,盖上被子,看着他睡觉了,贫道这才离开屋子,哪知道,大晚上的,他又爬到了屋顶之上。”
    “不止他一个人。”石元普说道:“他还带了陈茶师兄,两个人一起爬到了屋顶之上。”
    “做什么?”步香辰问道。
    “青虎师兄准备了一些下酒菜,一大坛酒,给陈茶师兄又是夹菜,又是敬酒,只为求一件事。”
    “何事?”步香辰问道。
    “青虎师兄问,如何将花千树丛道观中赶走,如何防止她嫁给自己的老爹,变成自己的后妈。”石元普偷眼瞄着张青寅,小心翼翼地说道。
    “后来呢?”步香辰问道。
    石元普见张青寅并没有太反感自己的意思,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后来,陈茶师兄给青虎师兄,出了一个馊主意。”
    298、
    “陈休想给我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馊主意?”张青寅好奇地问道。
    “他说……”元普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认识望舒县的金牌媒婆,只要青虎师兄点头,陈茶师兄立刻叫那个媒婆给你爹爹找个貌美如花的黄花大闺女,到时候,苻苓师叔肯定就会忘了花千树。
    青虎师兄托着下巴寻思一阵,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我铁定是要有一个新的后妈喽?唯一的变化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千树。
    陈茶师兄说道:师兄,你可能不知道,你爹爹,我那苻苓师叔现在只要开口,望舒县的媒婆会挤破落枫观的门槛,给他说媒。
    青虎师兄愕然道:人们为何对一个穷酸书生,这般青睐?难道说,是因为他懂《周易》会给人算卦,看手相吗?
    陈茶师兄摇摇头,嘴里说道:“非也,非也,如此浅显的道理,师兄竟然不懂。你爹爹现在可不是穷酸书生了,他一个月赚十两银子,算上给人算命批八字的外快,一个月可以赚到十五两银子,你可知道,这十五两银子在望舒县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户中等收入的家庭大半年的收入。你爹爹若是去逛青楼妓馆,将十五两银子往桌上一拍,老鸨会把手下所有的姑娘都拉出来,供你爹爹挑选,若是你爹爹看上了老鸨,老鸨会毫不迟疑地关掉买卖,跟你爹爹去享受荣华富贵。”
    张青寅立在一旁,静静地听石元普复述三天前,他与陈休想在大殿屋顶的对话,听到此处,他扭回头对步香辰说道:“师父,您为何一个月给我爹爹那么多钱?”
    步香辰托着茶碗,笑吟吟说道:“我是落枫观的观主,道观里所有的钱都由我来支配,我又是个出家人,钱财在我眼中,乃是身外之物,师兄对我说,想体验一下人间的繁华,一个月给他十两银子,我觉得一点也不多,他一个月跟我要二十两银子,我也给他。谁叫他是我的师兄呢!”
    张青寅痛心疾首地说道:“师父,您这不是在对他好,您这是在害他。您不知道,男人有钱就变坏吗?”
    步香辰淡淡的说道:“我给我师弟段成世一个月也开十两银子的薪俸。”
    张青寅一下子就无语了,因为段成世穿着一件打补丁的道袍,成天往望舒县的各个书馆跑,他的屋子里,各种道家书籍,已经堆积如山了,饮食方面也是极其简朴,一日两餐,过午不食,天一黑就睡觉,不为别的,因为睡得晚了,肚子会饿。
    良久,张青寅开口说道:“师父,当年,我师爷只传授道法给您和我的段师叔,却将我的爹爹当作外传弟子,是因为他老人家看透了我爹爹的浅薄吗?”
    “也不能这么说。”步香辰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蝴蝶采花,飞蛾扑火,各有各的宿命。”
    “师父,在您的心里,什么样的人可以成大事?”张青寅又问。
    步香辰想了想,开口说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您的意思,我爹爹第一条标准,就不合格吗?”张青寅又问。
    步香辰一声叹息,说道:“男人啊,年轻时穷困,到了中年,忽然间有了钱,他能做什么呢?住大房子?买华丽的马车?穿锦衣,进玉食,睡年轻的姑娘,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您为何不这样做?”张青寅问得咄咄逼人。
    “为师有更大的欲望。因此,这般世俗的小欲望,为师是不会动心的。”步香辰眯着眼睛说道:“为师想要的,跟一般男人不同。徒弟啊,我跟你说,你选择了一些,你会得到一些,同时,你也会失去一些。”
    张青寅咬着牙说道:“儿女情长的男人,没有出息。”
    “这么说话,十分的狭隘。”步香辰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爹爹就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张青寅的情绪有些失控。
    “不要再纠结你父亲的事情了。”步香辰说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陈休想找回来,你自己闯下的祸端,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师父,这个事情,徒儿明白。”张青寅扭回头,问一旁的元普:“后来,我跟陈休想又做了什么?”
    元普开口说道:“后来,陈茶师兄说道:要不然,将你从前那个后妈接到道观,用她来制衡一下花千树。
    青虎师兄直接否定了陈茶师兄的提议,他说,那个女人,庸俗至极,她来道观,估计落枫观的墙壁都会被她刷上粉红色的油漆,还是算了吧。
    陈茶师兄十分生气,开口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不然的话,去胭脂林打听一下,有没有长得好看的狐男,咱们从中保媒,将狐男与花千树撮合在一起,她有了如意郎君,也就不会再纠缠你爹爹,我张叔了。
    青虎师兄听了这个主意,十分地开心,拍着陈茶师兄的肩膀,说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咱们这就去胭脂林,找大头目祝英,让她找一个年轻俊美的狐男,来跟花千树配对。”
    “后来呢?”张青寅问道。
    “后来,你们两个一拍即合,从房顶上跳下来,搂着脖子,出了落枫观,往胭脂林的方向去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道长让我守大殿,职责所在,我不能擅离职守,也就没有关注后面的事情。”
    张青寅寻思了一阵,对步香辰说道:“师父,徒儿还是去一趟胭脂林吧,瞧一瞧,陈休想是不是被我遗忘在那里。”
    299、
    “去吧,带上祝柔。”步香辰说道。
    “遵命。”张青寅给师父行了个礼,从屋子里退了出来,来到后院,寻着祝柔,对她说道:“走吧,随我去一趟胭脂林。”
    “相公要带我回胭脂林嘛?”祝柔听罢,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
    祝柔脱了道袍,换了一身俗家的衣服,跟着张青寅回屋,帮他换好了衣服,两个手牵手离开了落枫观,奔着城北的胭脂林走去。
    走了有一阵,张青寅的前胸透过纱布,渗出血来,疼痛难忍,他坐着路旁的大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祝柔守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替他捋着后背,忧心忡忡地问道:“相公,你的伤要不要紧?”
    “不碍事。”张青寅的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道:“祝柔,我且问你,我是怎么受伤的?”
    祝柔说道:“相公,其实,你是如何受伤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你是巳龙山的柳采君大头目送回落枫观的。”
    “什么?”张青寅愕然道:“那个柳采君不是我师父的死对头嘛?前几日,她跟花千树联手,盗走了县太爷的官印,陷害我师父。我的伤铁定与她有关——对了,落枫观的后院,那些被毁的房子,到底是谁烧的?”
    “那些房子是骸骨陵的寇岭带着手下放火烧的。”祝柔答道。
    “什么?”张青寅更是一头雾水。
    “昨天夜里,寇岭带着三百鬼兵,来到落枫观的门前,向步道长交涉,让他把你交出来,由他处置,步道长不肯,双方动起手来,寇岭没占到便宜,于是纵火烧了半个落枫观,幸亏扑救地及时,若是再晚半步,落枫观只怕会化为乌有的。”
    “什么?”张青寅惊得张大嘴巴,好半天都合不上,一脸惊诧地说道:“我喝多了,竟然将骸骨陵的鬼众也得罪了?”
    “不但是骸骨陵……”祝柔说道:“你好像还去了一趟小报恩寺,在人家寺院门口,撒了一泡尿,慧明法师派小和尚给你师父步道长写了 ,让他对你严加管教。”
    “也就是说,两天时间,我将小报恩寺、巳龙山、骸骨陵统统得罪了一遍。”张青寅吓得笑小脸煞白。
    “相公,说实话,虽然你闯下了塌天大祸,可是,我最佩服的并不是你。”祝柔笑吟吟地说道。
    “那你佩服谁?”张青寅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最佩服你的师父,步道长。”祝柔一脸神往地说道。
    “你为何佩服我师父?”张青寅好奇地问道。
    祝柔答道:“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小报恩寺、巳龙山、骸骨陵一齐上门寻仇,道长竟然一点都不慌张,打发走一波,又来了一波,一波一波又一波,送走了三波兴师问罪的人,道观毁了一半,大徒弟被人打得身负重伤,二徒弟下落不明,他竟然一点也没发火,一点也不着急,这几日只是坐在屋里练毛笔字。这份气魄,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我师父乃是大才,这等小事,怎么会难得倒他。”张青寅说道。
    他们两个边走边聊,说话间,来到了胭脂林的外面。
    祝柔望见眼前的林子,十分的兴奋,抿着嘴唇,吹了一声口哨。口哨过后,草丛之中,探出两个小小的狐狸脑袋,两名狐兵手握长矛,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你是祝奶奶?”其中一名狐兵认出了祝柔。
    祝柔摆出一副长者的派头,挥挥手,说道:“你快快进林子,通报我家主人,就说从前的小妹祝柔,带着相公张青寅,回胭脂林看她来了。”
    “张青寅?”那个狐兵听到这个名字,登时机警起来,将祝柔身后的张青寅上下打量一番,两个狐兵咬了咬耳朵,一人守在原地,另一个撒腿如飞,潜入胭脂林的深处,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只听从林中传来一阵兵器与甲胄碰撞的声音,眨眼间,一百名藤甲狐兵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将张青寅团团围着,手中兵器纷纷指向他的要害。
    “你们这是做什么?”祝柔见此情景,登时怒道:“你们可知这个人是谁?他便是步香辰道长的大徒弟——张青寅,若是你们伤他半根毫毛,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日不见,小妮子长本事了,学会吃里扒外,向着外人说话喽。”说话间,一位黄衣少妇背着手,从藤甲兵阵的后面走了出来,正是胭脂林的大头目——祝英。
    “主人,您的身子骨可还好?可把我想死了。”祝柔瞧见祝英,登时热泪盈眶,扑过去,跪倒在地,双手抱住祝英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
    祝英低下头,瞧着祝柔难过的样子,不免为之动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这些日子不见,你竟然长胖了许多。看来落枫观的伙食要比胭脂林强的太多。”
    “那里的伙食再好,也不及留在主人身边,过得开心。”祝柔哽咽着说道。
    “这句话,可是真心?”祝英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问道。
    “绝无半句虚言。”祝柔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地说道。
    “起来吧。”祝英对这个昔日随从的表现十分满意,挥挥手,示意她站起来。
    祝柔这才站起身,立在祝英的身边。
    祝英抬起头,望了一眼被困在长矛阵中的张青寅,冷笑着说道:“张青寅啊张青寅,我真的开始有点佩服你了,别的不说,你的胆识的确过人,前两日,你来到这个地方,拐走了我的儿子,我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你竟然还敢来我的胭脂林,今日,你若是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我是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胭脂林的。”
    300、
    “你说什么?”张青寅一脸惊诧地问道:“你的儿子……也不知去向了……他的失踪也跟我有关系?”
    “少在这里装蒜。”祝英冷笑道:“你想怎样,不妨直说,休要在这里演戏,欺瞒我。”
    “我没有欺瞒你的意思。”张青寅一脸严肃地说道:“三天前,我喝多了,带着我师弟陈休想出来游荡,据说来到了你们胭脂林,后来,我的师弟丢了,不见了踪迹,我酒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因此,我来胭脂林,目的是为了让大头目帮我回忆一下,当日我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我的师弟找回来,陈休想找回来了,你的儿子也就找回来了。”
    祝英听了张青寅的复述,又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祝柔,开口问道:“你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你如实跟我讲,张青寅的话,是否可信?”
    “绝无半句假话。相公的话句句属实。”祝柔信誓旦旦地说道。
    祝英侧着头想了一阵,嘴里说道:“当日,你和陈休想来胭脂林的时候,的确是满身酒气。当时,我正在处理林中的一些事物,只是跟你们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了。是我的儿子祝科设酒宴,款待的你们。”
    “那祝科呢?”张青寅双眼放光地说道:“你把他喊出来,我问问他我师弟去了哪里?”
    祝英白了张青寅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方才都跟你说了,祝科后来被你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被我拐走了!”张青寅陷入了沉思。
    祝英察言观色,见张青寅并不像装出来的样子,于是挥挥手,撤走了围困他的藤甲狐兵,嘴里说道:“你们随我进林子吧。”
    “好的。”张青寅与祝柔跟在祝英的身后,走进了胭脂林。祝英将他们带到了林子最深处的那座老宅子中,进屋之后,狐奴献茶,张青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道:“这个茶,味道极好。”
    祝英微微一笑,说道:“深山老林,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款待你这样的贵客,露水泡野花的花蕊,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不错,不错。”张青寅又喝了一口。
    “临走的时候,带上一坛,回去送你师父尝一尝。”祝英笑道:“步道长,最近身体可好,在忙什么呢?”
    “我师父身子骨硬朗得很。”张青寅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师父正在筹备义学的事情,他想在落枫观的观外,建一座学堂,招募附近穷人家的孩子,进学堂读书。”
    “善哉,善哉。道长真乃济世之才。”祝英称赞道。她扭回头,对身边的狐奴说道:“去,把小五给我喊来。”
    “遵命。”狐奴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带来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狐妖。
    少年狐妖见到祝英,躬身施礼道:“奶奶,您老人家唤小五有何事差遣?”
    祝英对张青寅说道:“这是我儿子祝科身边的狐奴小五,三天前,你跟陈休想来我的胭脂林,酒席宴前,就是这个小五,在一旁负责伺候,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吧。”
    “多谢大头目。”张青寅冲祝英拱了拱手,扭头对小五说道:“我且问你,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地跟我讲来。不可漏掉一个细节。”
    “遵命。”小五立在张青寅的面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那一日落枫观的两位小道长来我们胭脂林,祝科少爷十分地高兴,大摆宴席,宴请两位小道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祝科少爷捧着酒杯问道:不知两位道爷,来胭脂林,所谓何故?
    张道长说道:我们来胭脂林,当然是有好事找你。
    祝科少爷赶忙谢道:多谢道爷心中记挂着我,不知是何等好事?
    张道长说道:祝科,你是不是胭脂林最靓的狐妖?
    祝科少爷听闻此言,脸颊登时红了,有些羞涩地说道:这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么隐秘的事情都透露出去了。
    张道长说道:现在,有一门亲事,落到了你的头上,你愿意不愿意?
    祝科少爷好奇地说道:早就听闻落枫观的道爷什么差事都敢接,降妖除魔,算命看手相、私塾教书、看孕妇腹中的胎儿性别,怎么着,时至今日,道爷连保媒拉纤的营生也抢了过去?你们不怕望舒县的媒婆堵落枫观的大门吗?
    张道长说道:那望舒县的媒婆只管人间的姻缘,我们落枫观却是给望舒县方圆百里的鬼狐仙怪牵线搭桥。怎么样?想不想娶新媳妇,入洞房,当新郎官?
    祝科少爷的脸涨的通红,笑道:当然想了,不知道长想给我说谁家的姑娘?
    张道长说道:这个姑娘,你认识,便是前任大头目花白露的贴身侍卫——花千树。
    祝科少爷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凉气,思量再三,开口说道:这桩亲事,只怕不妥啊。
    张道长醉醺醺地问道:有何不妥?
    祝科少爷说道:那个花千树是属狗的,我是属鸡的,有道是鸡狗不到头,我俩个若是成亲,只怕走不到最后啊。
    张道长打了一个酒嗝,一脸困惑地说道:还有这般说法?
    祝科少爷说道:当然喽,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道长还是去问一问旁人吧。
    张道长忽然间怒道:不行,你就要跟花千树成亲,她不变成你的老婆,就会变成我的后妈。这个事情,你必须听我的。
    祝科少爷说道:不娶,不娶,打死我也不娶她。
    张道长一把抓住了祝科少爷的衣领,嘴里说道:信不信,我把你打得你妈妈都认不出你来?
    祝科少爷说道:打死我也不娶她。
    就这样,你们两个就僵在一处,谁也不肯退步。”
    张青寅一脸尴尬地说道:“我醉酒之后,这般的无赖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小五继续说道:“后来,陈道长将你们两个分开了,他将祝科少爷拽到一边,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很久,祝科少爷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开心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去,我这就随你们去落枫观,一切听二位道长的安排。”
    “然后呢?”张青寅问道。
    “然后,祝科少爷什么都没有带,匆匆忙忙地跟陈道长离开了胭脂林,不知去向了!”
    “我呢?”张青寅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后来,我又做了什么?”
    “你?”小五抬起头,望了张青寅一眼,嘴里说道:“你爬上了胭脂林最高的一颗树上,站在树干之上,向着树下射了一泡尿,之后,从树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301、
    听到此时,张青寅偷眼望向祝英。祝英也正在看他,眼中写满了愤怒。
    “青寅酒后失德,请大头目千万海涵。”张青寅自知理亏,双手抱拳,一躬到地。
    祝英挥挥手,大度地说道:“罢了,罢了,谁叫你是步道长的高徒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多谢大头目。”张青寅直起身,尴尬地笑了笑,他扭过头,又问小五道:“后来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
    小五答道:“当时,我见二位道长三言两语便将我家少爷拐走了,十分地慌张,快步如飞,跑到此处,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我家大头目。大头目寻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落枫观的道长应该是没有恶意。这样吧,你在后面悄悄地尾随,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赶紧回来禀报。
    我得到了大头目的命令,便离开胭脂林,去追赶两位小道长和我家祝科少爷。
    我望落枫观的方向,追了一阵,并没有发现你们三个的踪迹,于是又重新退回林子边缘。正在四周寻觅,忽然间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地尿骚味。那个味道十分地熟悉,于是,我寻着尿骚味追了过去,果然在望舒县的县城边上,追上了三位。
    陈道长与张道长醉醺醺的,问我家祝科少爷,为何不直接去落枫观,却来到这望舒县城做什么?
    祝科少爷答道:我要去买些见面的礼品,这样的话,显得礼数周全一些。
    听闻此言,张道长与陈道长一起拍打祝科少爷的肩膀,称赞他做事周到。
    之后,你们三个进了城,我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祝科少爷来到一间酒肆前,敲开了店门,跟酒肆掌柜订了六坛上好的花雕酒,付钱之后,吩咐掌柜派人送到城东五里的落枫观。
    之后,你们三个又来到城东的一家卖茶叶的店铺,敲开店门,祝科少爷买了一斤上好的西湖龙井。
    付过银子之后,祝科少爷拎着茶叶包,出了店铺,对二位小道长说道:这一次差不多了,咱们去落枫观吧。
    说话间,你们三个便要出城,猛一抬头,只见在不远处的一户民宅前,立着两个小报恩寺的和尚。
    那两个和尚在跟一个上了年纪、穿着体面的女鬼交谈。
    那个女鬼开口说道:两位佛爷通融一下吧,让我进去见一见我的儿子。
    那两个和尚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其中一个开口说道: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与你,清明节、中元节早已过去,下元节稍早,今夜又不是你的忌日,这等无缘无故的日子,你贸然进入人间,给他托梦,只怕会乱了人间的规矩。
    那个女鬼从袖子摸出一沓冥钞,塞在一个和尚的手中,陪着笑脸说道:两位佛爷通融一下吧,下不为例,我只是进入他的梦中,说两句就走,这点钱,两位拿到寿衣店换几枚铜钱,买碗茶喝吧。
    那个和尚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那沓冥钞,与同伴对视了一眼,他的同伴冲他点了点头,那个和尚说道,快去快回,不要给我们两个找麻烦。
    那个女鬼千恩万谢,不住地作揖,鞠躬,之后,绕过两个和尚,穿墙而过,潜入那家民宅之中。
    两个和尚将那一沓冥钞平分,各得一半。转身离开了。
    张道长站得远远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十分地愤怒,嘴里说道:这两个和尚十分地不堪,竟然连鬼魂的钱也敢收。
    陈道长说道:师兄,别管这等闲事,别生这等闲气,咱们快点回落枫观吧。
    张道长却说,不成,今日让我遇到了,我倒要瞧一瞧,这两个和尚,还能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来。
    说罢,紧随其后,追那两个和尚去了,陈道长与祝科少爷无奈,只好也跟了过去。
    走了没多久,却见那个两个和尚来到一家民宅前面,挡住了一个衣衫褴褛、英年早逝的中年鬼魂的去路。
    那个鬼魂一脸的哀求,嘴里说道:两位佛爷,高抬贵手,让我进去瞧一瞧我那个八十岁的老母亲和那尚未成年的孩子吧。
    那两个和尚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其中一个开口说道: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与你,清明节、中元节早已过去,下元节稍早,今夜又不是你的忌日,这等无缘无故的日子,你贸然进入人间,给他托梦,只怕会乱了人间的规矩。
    那个中年鬼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两位佛爷通融一下吧,我前两年染上了痨病,这两年,家中为了给我治病,耗尽了家财,最后,我媳妇扔下孩子,一个人跑了,这个家中,只留下我八十岁的老母亲,独自一人抚养我的儿子,日子过得太苦了,我在阴间,日日不得心安,这一次,好不容易从阎罗王大人那里请了一日的假,来到人间,只为在梦中跟老母亲见上一面,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求两位佛爷开恩,让我进去吧。
    那个和尚十分地不耐烦,嘴里说道:若是每一个鬼魂都似你这般不守规矩,想来人间便来人间,想给亲人托梦,便能托梦,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听我一句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等到下元节,或者到明年的清明节,你想给阳间的亲人托梦,随便你,我们不会加以干涉。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你想进宅子,跟老母亲在梦中相见,只怕是不合规矩的,我们两个负责望舒县夜间的巡逻,职责所在,就是为了维护人间的清净,不让你们这些鬼魂、精怪打扰人间的太平。
    任凭那个中年鬼魂如何哀求,两个和尚就是不肯放行。
    张道长站在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登时火冒三丈,大步流星,冲了过去,飞去一脚,将一个和尚踹到在地,抬起腿,去踢另一个和尚,谁知那个和尚身手敏捷,躲过了这一脚飞踹。
    张道长一脚蹬空,踉踉跄跄,一头载进了路旁的臭水沟中,好半天,也没有爬上来。”
    302、
    张青寅抱着肩膀,在一边静静的听小五复述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做得种种荒唐之事。一边听,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嘴里不住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祝柔立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张青寅的脸上满是懊恼的神情,于是,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安抚道:“相公,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再纠结了,小报恩寺的和尚,打也就打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买些礼品,去见那方丈知贤禅师,陪个不是,道个歉,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
    “道歉?道什么歉?”张青寅怒道:“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
    “那……”祝柔有些摸不到头脑,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为何看上去,十分的后悔?”
    “我这不是后悔。”张青寅解释道:“我是生气,气自己喝了几杯酒,竟然在两个臭和尚的面前,丢了面子,踢不到人家,反倒是将自己踢到了臭水沟中,真是有损我’街头小霸王‘的名声,传出去,我今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祝柔一时无语。
    “后来呢?”张青寅追问小五:“后来,我跟两个臭和尚比试,谁赢谁输了?”
    小五望了一眼张青寅,那个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怪物,嘴里说道:“当然是您赢了。那个和尚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之后,迈步走到了臭水沟边,好似要瞧一瞧是谁在背后偷袭他们。可是刚刚走到臭水沟的边上,只见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满身都是臭泥的泥人,露着一嘴白森森的牙齿,手里托在两团臭泥,望那个和尚脸上一丢。
    那个和尚登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之后,那个泥人一阵拳打脚踢,将两个和尚打倒在地,不住地求饶。
    那个泥人双手叉腰,摇摇晃晃,醉醺醺地说道:你们这些和尚,根本没有慈悲之心,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两个和尚倒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问道:小子,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般对我们?
    泥人拍着胸膛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落枫观,张青寅是也。
    两个和尚听闻此言,登时不吭声了,良久,开口说道:兄弟,今日之事,怪我们了,望舒县的东城,我们不应该来的,只是平日里走的习惯了,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此处,下不为例,下一次,说什么也不会来落枫观的地盘了。
    说罢,各自从袖中摸出一沓冥钞,放在张青寅的面前,之后,相互搀扶着,奔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张道长捡起那两沓冥钞,将那个衣衫褴褛的中年鬼魂唤到近前,全部塞在了他的手中。中年鬼魂接过冥钞,千恩万谢。
    张道长挥挥手,说道:拿着这些钱,快点去探望老母亲去吧。
    中年鬼魂又是一阵感谢,张道长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腰板转身离开。
    待张道长回到我家祝科少爷和陈道长的身边。我家祝科少爷挑大拇指,称赞张道长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陈道长却是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道:师兄,你这个身上的味道好臭啊,快点找个地方洗一下吧。
    张道长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成,我的衣服,身躯虽是污浊不堪的,可是,我的内心,却是干净的很——我要去一趟小报恩寺,当面问一问知贤禅师,为何会纵容手下的和尚做出这般龌龊之极的事情来。
    陈道长却说:师兄,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胭脂林的公子已经接到了,咱们还是早点回落枫观吧。
    张道长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嘴里说道:不成,不成,就是不成,我就要去小报恩寺,我就要去面见智贤禅师,问个清楚、明白。
    陈道长还是一个劲儿的阻拦,不让您去小报恩寺闹事。
    可是,您根本不听师弟的劝告,一伸手,从脸上扣下两块泥垢,托在掌上,威胁道:你再拦我,我就把这两块臭泥丢在你的脸上,你信不信?
    陈道长听了您的话,登时就不敢再吭声了。
    张道长于是来到了城西的小报恩寺门前,您先是敲打寺门,无人应答。于是,您站在寺院的门口,破口大骂,骂了一阵,没有人出来,您的火气更旺,脱下裤子,对着小报恩寺的寺门,射了一泡尿。转身刚要走,这个时候,小报恩寺的寺门打开了,慧灵法师带着四个持棍武僧出现在面前。
    慧灵法师来到张道长的面前,怒道:你们落枫观的道士不要欺人太甚,虽说,贫僧的几个手下一不小心过了界,去了望舒县的东城,可是,你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为何这般的咄咄逼人,竟然来到小报恩寺的寺院门前挑衅。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张道长走到慧灵法师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小爷今夜来小报恩寺,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告诉你,你们出家人,不能太势利了,不能因为那点蝇头小利,就背叛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那样的话,会让人不齿的。
    慧灵法师听了您的话,十分地生气,手持长棍,就要跟您动手,眼见着,您可能要吃亏了,忽然间,天空中刮起了一阵妖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待妖风散去,在找您的踪迹,竟然消失不见了。”
    303、
    “你是说,我被一阵怪风卷走了?”张青寅面色凝重地问道。
    “是的。”小五点点头,说道。
    “后来呢?”张青寅又问。
    “后来,祝科少爷,陈道长、张道长你们三个踪迹全无,我在附近寻找了好久,没寻到你们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好回到胭脂林,向大头目报告这个事情。”
    张青寅望向立在一旁的祝英。
    祝英挑了挑眉毛,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与落枫观有关,落枫观的步道长待我有恩,我不能贸然出手,我等三日,三日之内,还没有消息,我便要去落枫观问个究竟了。没想到,才过了两日,你就来了,说吧,我儿子去了哪里?”
    “我想,我知道该找谁,问这件事了。”张青寅说到此处,脑中回忆起一桩往事,他与陈休想第一次通过轮回塔穿越到从前的岁月,偶遇剥皮女妖,被村民误以为是杀人凶手,将他们团团围着,危急关头,师父步香辰就是用一阵怪风,救自己脱困的。
    “找谁?”祝英问道。
    “我要回一趟落枫观,去问一问我的师父。”张青寅说罢,转身便走,却被守在门口的藤甲狐兵拦着了去路。
    祝英摆摆手,示意藤甲狐兵放行,藤甲狐兵得到大头目的指令,抬起了拦住去路的长矛。
    “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张青寅说道。
    祝英冷笑一声,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若是跑了,我就去落枫观,找你的师父讨个说法。”
    张青寅带着祝柔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胭脂林,快步如飞,朝着落枫观的方向奔去,待回到道观,推开门,向观中一瞧,只见师父步香辰手里拿着一个紫砂壶,站在池塘边,在欣赏水中的美景。在他的身旁,立在祝英的儿子——祝科。
    步香辰对祝科说道:“贫道的掌握的法术,十分地繁杂,其中最拿手的要数与小动物交谈、沟通的法术。”
    祝科好奇地问道:“道长能跟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交谈吗?”
    “贫道会上百种不同动物的语言。”步香辰指着池塘中游弋的鸭子说道:“贫道给你展示一下跟鸭子的交谈——咕咕咕。”老道说罢,模仿了几句鸽子的叫声。
    “……”祝科的额头登时出现了三道黑线。
    “不好意思。”老道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因为掌握的语言种类太多了,有时候学错了,在所难免。”
    “道长真是博学多才,博闻强记。”祝科言不由衷地称赞道。
    步香辰清了清嗓子,用鸭语对着池塘中喊道:“鸭子,鸭子,你好。”
    水中的鸭子头也不回,哑着嗓子喊道:“沙壁。”
    老道脸上的笑容登时凝结,沉着脸说道:“再说脏话,今天晚上就把你炖了。”
    水中的鸭子摇了摇尾巴,不耐烦地说道:“老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步香辰气哼哼地说道:“我就纳闷了,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你为何这般嚣张呢?”
    鸭子冷笑一声说道:“反正早晚会被你端上餐桌。既然宿命已定,我为何要对你卑躬屈膝?”
    步香辰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大米,托在掌上,开口说道:“重新组织一下你的语言,来决定晚上你是吃我手中的米还是吃水塘中的泥。”
    鸭子望见老道手中的米,登时露出献媚地笑容,嘴里说道:“道长,整个落枫观,你是那个最最英俊的男人。”
    “算你识相。”步香辰将手中的米撒进池塘之中。
    鸭子吃光了老道撒下的米,骂了一句:“沙壁。”转身一溜烟地游到了老道够不到的池塘中间。
    “早晚我把你炖了。”老道望着鸭子远去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
    “道长,真乃奇人也。”祝科惊叹道。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步香辰得意的谦虚道。
    “师父。”张青寅走到步香辰的身后,喊了一声。
    老道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徒弟站在身后,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对身边的祝科说道:“科儿,虽然还没有进行正式的仪式,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遵命。”祝科答应一声,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大师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你为何喊我大师兄?”张青寅狐疑地问道:“你来落枫观不是为了跟花千树成亲吗?”
    祝科摇摇头,说道:“大师兄误会了,那一日,您跟二师兄去胭脂林,你问我愿不愿意跟花千树成亲,我当时就拒绝了您,二师兄将我拽到一边,问我是否愿意来落枫观,跟着步道长学习道法。当时的我,一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登时喜出望外,都没来得及跟我娘亲商量,就匆匆忙忙跟着你们出来了,我就是怕步道长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不收我当徒弟了。好在,道长乃是言出必行之人,他老人家已经答应收我做三徒弟了,择一良辰吉日,就要行拜师仪式。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张青寅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真的。”步香辰点点头,笑吟吟地说道。
    忽然间,张青寅的心中五味杂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几年前,父亲将后母迎娶进门的时候,他体验过一次。
    “大师兄,从今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才是。”祝科说着,又作了个揖。
    张青寅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祝科躬着腰,也不敢起来,场面一度十分地尴尬。
    步香辰察言观色,看透了大徒弟的心思。他拍拍祝科的后背,拽了他一把,对他说道:“让祝柔带着你,去后院找一间空房子,安置下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遵命。”祝科答应一声,跟着祝柔离开了池塘,直奔后院而去。
    池塘边只剩下步香辰和张青寅两个人。
    “找到陈休想了吗?”步香辰开口问道。
    “没有。”张青寅沮丧地摇了摇头。
    步香辰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想必是为师交给他的任务,遇到了一些麻烦。”
    “师父交给他什么任务了?”张青寅好奇地问道。
    “为师让他去胭脂林、骸骨陵、巳龙山,分别游说祝英、寇岭、柳采君,让他们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落枫观,跟着贫道学习道法。”
    304、
    “师父,您为何要这么做呢?”张青寅一时间没弄明白步香辰的意图。
    “这样做,好处多多。”步香辰耐心地解释道:“若是我做了这三处少主的师父,那么,他们的父母,今后见到我,是不是要礼让三分呢?若干年后,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从他们的父母手中得到权力,成为一方的头目,我这个做老师的,吩咐他们做一些事情,你说说看,他们会不会听?”
    “还是师父想得长远。”张青寅寻思了一阵,好奇地问道:“师父,这个收徒弟的事情,对您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非常重要。”步香辰说道:“若是能够成功笼络住胭脂林、骸骨陵、巳龙山这三处头目的心,落枫观的统治就会变得十分稳固。”
    “师父,按理说,您这么有本事的人,收他们的孩子做徒弟,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张青寅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派陈休想这么不靠谱的人去传递消息。直接写 过去,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步香辰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我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胭脂林,对祝英说道,把你儿子交给我吧,我来做他的老师,从今以后,教他学习道法。人家要是不愿意呢,当面拒绝了我,我这落枫观观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张青寅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师父派陈休想出马,旁边还有我这个醉鬼相伴,若是人家有意,直接就带回来了,若是人家拒绝了,您会说,徒弟年幼无知,酒后胡言乱语,并不是您本人的意愿。”
    “对。就是这个意思。”步香辰背着手,嘴角微微上翘。
    “师父,是不是,人的年岁越大,做事情就越绕弯子?”张青寅抱着肩膀说道。
    步香辰笑道:“徒弟,你去瞧瞧这世上的河流,有哪一条从起点到终点,是直来直去的,都是弯弯曲曲最终才奔流到海。”
    “不会拐弯的河流,最后都会洪水泛滥,伤及无辜。”张青寅说道。
    “对。”步香辰点了点头。
    “师父,既然您知道陈休想没有在胭脂林,为何还要徒儿去那里寻找,这不是浪费时间吗?”张青寅再一次提出自己的质疑。
    “关于收徒弟这件事,胭脂林、骸骨陵、巳龙山的态度各不相同。”步香辰说道:“若是为师派你再一次去胭脂林,祝英将你扣在那里,说明她对落枫观是存在敌意的,若是她明知道自己儿子的丢失跟落枫观有关,却还能放你走 ,说明,她的依附之心是很急切的。”
    张青寅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如此说来,师父派我去胭脂林探口风,那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狐狸喽!”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为师是不会让你只身犯险的,若是你出了事情,我都没办法向你父亲交代。我推测祝英应该不会为难你。”
    张青寅问道:“师父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步香辰说道:“胭脂林的大头目不好当,花白露杀了曲游拓,屠了他的满门,祝英杀了花白露,覆灭了花氏一族,祝英现在最担忧的,只怕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忽然间跳出来一个人,夺了她的位置,要了她的性命,杀了她的氏族。因此,若是贫道愿意收她的儿子为徒,她应该是十分高兴的,最起码,若干年后,胭脂林的大头目宝座,还会掌握在他们祝氏一族的手中。”
    “原来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张青寅说道:“如此说来,那一夜徒弟教训了两个小报恩寺的和尚,跑到小报恩寺门前去撒尿,师父也是看在眼中喽?”
    步香辰捋着胡子说道:“望舒县有两千多只狗儿,充当我的耳目、眼线,有什么风吹草动,逃不过为师的眼睛,那两个和尚越界赚私钱,我早就知道,只是碍于智贤禅师的脸面,我不能贸然出手,正好,那一夜,你喝醉了酒,又去了小报恩寺的门口,表达了落枫观的态度,很好,很好,替师父解决了一个难题。”
    “原来如此。”张青寅笑道:“待那慧灵法师要出手伤我的时候,师父便用怪风救出了徒弟?”
    “正是。”步香辰说道:“经历此役,估计小报恩寺的和尚不会再来东城了,若是再来的话,为师就要放狗咬他们了。”
    “师父,徒儿还有一个问题。”张青寅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层层纱布,眉头紧锁问道:“到底是谁,打伤了徒儿?”
    305、
    “哎……”步香辰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个事情,说起来,为师的责任占了大半。”
    “您瞧不惯我喝酒的样子,把我给打了?”张青寅猜测道。
    “当然不是了。”步香辰白了徒弟一眼,缓缓说道:“我把你打伤了,再给你包扎伤口,这样挺好玩吗?”
    “那又是谁呢?”张青寅追问道。
    “你等一等,我喊一个人,给你讲一讲当日发生的事情。”步香辰说着,差遣二郎去后院,换来了才不遇。
    才不遇双手托着将军肚,走路气喘吁吁,来到步香辰的面前,躬身施礼道:“道长,唤我何事?”
    “兄弟,你给青虎讲一讲,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步香辰说道。
    才不遇听闻此言,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荒唐至极,到今天,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的有趣。”
    “才叔,你就别逗闷子了,给我说说吧。”张青寅讨好地说道。
    “成,你别着急,我给你慢慢讲这件事情的过程。”才不遇说道:“那一日,道长用怪风把你从小报恩寺的和尚手中,救了下来,带着你、我、陈休想、祝科四个,往落枫观的方向走。走到半路上,你说头晕、恶心得厉害,蹲在路旁,哇哇吐个不停,空气中都是烧酒加臭水沟的气味,陈休想在一旁不住地捂鼻子。
    他说:师兄,找个地方洗一洗吧,太臭了。
    你对他的话,十分反感,嘴里说道:哪里有味道?说罢,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腋下,之后,二话没说,蹲在地上,又是一阵狂吐。
    陈休想和祝科一边一个,架着你,来到望舒县外的一处小河旁,你脱了衣服,跳到小河中洗了一个澡。祝科和陈休想各自匀了几件衣服,送给你穿。
    陈休想当时立在小河边,往南边望了望,对道长说道:师父,您瞧,往南边再走没多远,就是骸骨陵了。
    道长瞧了瞧他,问道: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陈休想说:这个当信使的话,早晚都是我的,既然来到这里了,不如进去跟那骸骨陵的寇岭好好聊一下。
    道长寻思了一阵,应该是觉得他的话没啥毛病,便对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为师隐藏在暗处保护你。
    这个时候,你的酒劲又过去了,从一旁凑了过来,拉住陈休想的袖子,开口问道:你去骸骨陵做什么?
    陈休想将你拽到一边,小声地说道:我再去骸骨陵中找两个年轻英俊的鬼郎,带回落枫观,万一那个花千树瞧不上祝科,我要给她找两个备选郎君,总之,绝不能让她做你的小妈就是了。
    你听闻此言,拉着陈休想的手,感动得流出了眼泪,拉着他的手中,不住地说道:兄弟,太够意思了,兄弟,太够意思了。
    陈休想拍拍你的肩膀,说道:师兄,你回落枫观吧,明天一早,我准保带两个绝世美男回去,让那个花千树看得眼睛都发直。
    你摆摆手,说道:不成,我信不过你的眼光,我要跟着你,亲自去骸骨陵。
    陈休想用眼睛瞟了道长一眼,意思是,让道长劝阻一下,不让你这个酒鬼跟着。
    道长应该是觉得,一个年幼的徒弟,带着一个醉酒的师哥,这样的搭配,看上去随性一些,于是乎,就对陈休想说道:你就带上你师哥吧。
    陈休想无奈,只好带着你进了骸骨陵。
    道长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顿好了祝科,我们两个使了个隐身术,紧随其后,跟在你们师兄弟二人的身后,也进了骸骨陵,在暗中保护你们师兄弟二人的安全。
    那些骸骨陵的鬼兵,看得陈休想,都是十分地客气,两个鬼兵,在前面带路,引着你们两个,直接去见那个寇岭。
    寇岭见到陈休想,十分地热情,拉着他的手,十分高兴地说道:妹夫,哪一阵香风,把你吹来了?
    陈休想听到那个‘妹夫’二字,忽然间动了情,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这样一来,寇岭反倒是十分地过意不去,轻轻拍着陈休想的肩膀,嘴里不住地说道:兄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陈休想站起身,抹去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个笑脸,开口说道:让您见笑了。
    寇岭望着陈休想,感慨地说道:这世上,薄情之人,遍地都是,向兄弟这般重情之人,真不多见。我那九婴妹妹,也算死得其所。
    陈休想摆摆手,说道:别说了,伤心。
    寇岭见此情景,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道:对了,兄弟,这一次,你深夜到访我的骸骨陵,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陈休想望了望站着身边的你,缓缓说道:这一次,我跟师兄深夜到访,还真的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帮忙。”
    306、
    “后来呢?”张青寅追问道。
    才不遇说道:“你别着急,我慢慢给你讲:
    寇岭听闻此言,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何事?不妨说来听听,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定当鼎力相助!
    陈休想问道:请问兄长,膝下可有男丁?
    寇岭听罢,脸色微微一变,良久才说: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十八岁,次女十四岁。
    陈休想听罢,略感失望,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实在是可惜了。
    寇岭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言道:兄弟是嘲笑我寇家无后吗?
    陈休想赶忙摆手,辩解道:非也,非也,大头目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一次来骸骨陵,其实是为了当媒婆,保媒拉纤。
    寇岭眉头紧锁,问道:此话怎讲?
    陈休想说道:那个胭脂林的花千树前几日投奔到了落枫观,做了我师父的门人,我师父寻思着,从前花白露做胭脂林大头目的时候,与兄长您有过几次不愉快的摩擦,现在,花氏失势了,若是你们两家联姻,冰释前嫌,岂不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
    寇岭目光如炬,注视着陈休想的双眼,咄咄逼人地问道:这个联姻的事情,真的是你的主意吗?
    陈休想察言观色,觉得寇岭话里有话,不敢贸然接话,底气不足地问道:兄长,这个事情,有何不妥吗?
    寇岭眯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个联姻的事情,若真是你师父出的主意,我看他没安好心啊!
    陈休想还没说话,立在一边的你,此时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开口说话了。”
    “我说什么了?”张青寅问道。
    才不遇继续说道:“你指着寇岭的鼻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我说师父没安好心?
    寇岭的手下,见此情景,手持兵器,将你围在当中。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尴尬。
    陈休想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兄长,你别见怪,我师兄喝多了,说话口无遮拦。
    寇岭笑了笑,说道:没事,在我的地盘,敢跟我这般说话,你这师兄果然胆识过人。说话间,投向你的眼光中,竟然带了些许的赏识。
    寇岭喝退了手下,对陈休想说道:现在的胭脂林的大头目乃是祝英,她将花氏一族的狐妖杀得所剩无几,这个时候,你师父让我们骸骨陵迎娶那个花千树,你自己说说,祝英会怎么想,她会想,骸骨陵的寇岭是不是要帮助花氏一族的狐妖重新夺回胭脂林的大头目一职。兄弟,你站在我的角度上,好好想一想,这个给自己找麻烦的事情,我能做吗?
    陈休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兄长说得十分在理,兄弟我考虑问题,太幼稚了。我们还是走吧。
    说着,陈休想就要转身告辞。
    寇岭伸手,一把拽住了陈休想,说道:兄弟,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吃顿饭再走吧。
    这个时候,陈休想没有说话,你却率先开了口。”
    “我说什么?”张青寅问道。
    才不遇说道:“你说,你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呢?
    寇岭望了你一眼,说道:小兄弟,方才我说了对你师父不敬的话,我在这个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我摆一桌宴席,权当赔罪,如何?
    你听寇岭这般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留下来,吃你一顿饭。请问大头目,你请我们吃什么?
    寇岭笑道:正如你所说,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款待客人。只是在这骸骨陵的南边,有一条大河,这个河中,盛产河豚。不知道,落枫观的大师兄,敢不敢品尝?
    你当时听了寇岭的话,大大咧咧地说道:为啥不敢?
    寇岭问道:你从前吃过河豚吗?
    你摇摇头,说道:我没吃过,听说河豚有毒。
    寇岭说道:没错,的确有毒,河豚的内脏,血液,甚至卵 蛋和眼睛都有毒。吃河豚,一不小心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河豚也是难得的美味。
    陈休想从一旁开口说道:范仲淹曾经作诗云: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贵不数鱼虾。苏东坡也曾作诗云: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宋朝的两位大才子,都曾经作诗赞美过河豚的美味。
    寇岭冲陈休想挑了挑大拇指,称赞道:妹夫不愧是读书人,出口成章,诗词张嘴就来。有学问,有学问。
    之后,寇岭扭过头,问你:怎么样,敢不敢,留下来吃这河豚美味?
    你被寇岭的言语一激,登时上来了脾气,一脸傲气地说道:不就是留下来吃个河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寇岭冲你也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了不起,随我来吧。说罢,他在前面带路,带着你们两个人,进到了骸骨陵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间茅草屋,屋中摆着一张圆桌,五把椅子,寇岭坐在主座,你和陈休想两个人坐在左边的客座,右边坐了两个陪客的中年男人。
    片刻之后,一名厨子模样的鬼兵端着一只大铁锅,走了进来,锅中热气腾腾,煮满了河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寇岭往锅中望了一眼,对厨子鬼兵说道: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你来给落枫观的两个小道长,讲一讲吃河豚的规矩。
    厨子鬼兵对着寇岭深施一礼,说道:遵命。
    你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吃个河豚,哪有这么多的规矩?
    厨子鬼兵面向着你,鞠了个躬,开口说道:这位道爷,您有所不知,这个吃河豚,确实有不少的讲究,您别着急,我来给你慢慢地讲。
    第一,能上餐桌的河豚都是雄性,雌河豚,一般没人会吃,为什么呢,一则要让河豚繁衍生息,二则,雌河豚腹中的籽都是剧毒之物,吃下之后,皮囊不保。
    第二,这顿饭,并不是我们大头目请客,而是,他准备了河豚宴,提前通知了二位小道长,您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谁也不敢勉强二位。若是二位因此吃河豚,吃出了闪失,落枫观的步道长上门寻仇,我们大头目可是不认这笔账。
    第三,吃这顿饭,你们二人,一人要在桌上,放一文钱。
    陈休想问道:这个什么道理?
    厨子鬼兵说道:这个放铜钱的意思是说,河豚是你们自己花钱买来吃的,出了问题,自认倒霉。
    坐在一旁的你,听闻此言,一声冷笑,从袖中摸出一串铜钱,丢在桌上,翘着二郎腿,一言不发。
    厨子鬼兵收起铜钱,揣入怀中,道一声谢,多谢道爷打赏。说罢,从袖中摸出了一大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中间。开口说道:请各位爷自己拿筷子。这样做,并不是小的没规矩,而是说,您自己拿的筷子,吃得河豚,出了事情,跟厨子没有关系。
    你站起身,抓了两根筷子,攥在手中,翻着白眼说道:吃个河豚,这么多的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就是出了事情,跟你这个厨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厨子鬼兵也不气恼,拿起筷子,在锅中夹起一块鱼肉,正色说道:自己炖的河豚,需要自己先来品尝。说罢,厨子鬼兵将那块鱼肉,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之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住地称赞道:太美味了。
    坐在桌边的两个道士,三个鬼魂盯着厨子鬼兵瞧,等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寇岭拿起碗筷,夹了一块鱼肉,舀了一碗汤,当众吃了、喝了,脸上也露出了陶醉、满足的笑容。
    陈休想望着寇岭细细地咀嚼河豚肉,小声地对身边的你说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啊。我们吃了这个河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对陈休想说道:项羽赏给樊哙一块生猪肉,明摆着就是要羞辱他,但是樊哙是条硬汉,硬生生把生猪肉给吃进肚子里了,于是得到了西楚霸王的赏识。今夜之事,就是吃完河豚,马上被毒死,也不能在寇岭的面前露怯。
    说罢,你盛了一大碗鱼汤,也没用勺子,端起碗,将鱼汤一饮而尽。”
    307、
    张青寅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喝醉了酒,我竟然吃那种东西,没被毒死,已属万幸。”
    才不遇忍不住笑道:“当时,你吃河豚的样子,可没有把生死看得那么重要。你吃光了碗里的河豚,开口称赞道:真是美味,真是美味。
    寇岭见你这般爽快,十分地喜欢,连忙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于是乎,你又盛了一碗,三两口吃得一干二净。舔了舔舌头,咂摸一下滋味,开口说道:这个河豚味道虽美,有鱼无酒,美中不足。大头目,赏碗酒如何?
    寇岭还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厨子鬼兵说道:小道长有所不知,吃河豚是不能同时喝酒的,若是河豚真的有毒,喝了酒,毒性发作得更快,加之饮酒之后,整个人头脑会变得昏昏沉沉,不知到底是喝酒引起的头晕,还是中毒引起的头晕,耽误了解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听了厨子鬼兵的话,十分的不屑,撇撇嘴说道:人活得那么矫情,有什么意思?没有酒,这个河豚我也不吃了。
    说罢,你将饭碗往桌上一丢,抱着双肩,气鼓鼓地不说话。
    寇岭见此情景,开口说道:去把我藏在后山的女儿红,搬一坛过来。
    厨子鬼兵听闻此言,吃了一惊,但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没多久,搬了一只沾满泥土的酒坛回来,当众打开了酒坛盖子,一时间,酒香四溢。那个味道,馋死我了。”才不遇说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酒香真是让人把持不住。”一旁的步香辰开口说道:“若不是,我隐身藏在暗处,真的很想跟那个寇岭讨一碗酒喝。”
    张青寅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坛酒而已,不至于吧。”
    才不遇笑道:“当时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酒坛子摆在桌上,你没等人家给你倒酒,自己动手,舀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称赞道:好酒啊,好酒。
    那个厨子鬼兵开口说道:小道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你说:方才大头目不是说了吗?这是十八年的女儿红?
    厨子鬼兵又说:小道长,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女儿红?
    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厨子鬼兵得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女儿降生那一天,当父亲的,会将一些上好的黄酒埋入土中,若是女儿中途夭折了,那个酒叫做花雕,若是女儿平平安安长成了大姑娘,出格之日,当父亲的会在那个大喜之日,从地底下,挖出藏了十几年的黄酒,那个酒,就叫女儿红。
    你听了厨子的话,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女儿十八岁出嫁,招待宾朋的就是十八年的陈酿,若是女儿二十岁出嫁,招待宾朋的就是二十年的陈酿。
    你说道此处,忽然间,顿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厨子问道:小道长为何发笑?
    你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抹着眼泪,开口说道:姜子牙七十二岁娶妻,娶了六十八岁的黄花大姑娘马氏,招待宾朋时,马氏的父亲,会不会从地底下挖出六十八年的陈年老酒?
    一句话,满桌的鬼魂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陈休想一个人没有笑,趁大家都不注意,将碗中的河豚肉偷偷地倒在了桌子下面。之后,跟着一起假笑。
    酒桌上的气氛登时变得十分融洽,负责陪酒的两个鬼魂,频频向你敬酒,你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喝多了,搂着寇岭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看得出,寇岭对你十分的喜欢,给你介绍身边的两个鬼魂,高个子的,名叫周三,矮个子的,名叫卢四。
    寇岭指着周三,开口说道:我这个兄弟,在世为人的时候,在望舒县城西的李财主家当长工,那个李财主对他百般刁难,我这个兄弟受不了了,找他辞工,结算工钱,李财主不给他,还找了一群家丁打他。我兄弟当时去牛棚,抄起一把砍柴的斧子,笑着对李财主说,工钱,老子不要了,送给你当医药费吧,说着举起斧子就砍,算那个李财主命大,没被砍死,县衙门的捕头抓他的时候,他笑着对李财主的老婆说道,等着我出来。
    结果,吓得李财主变卖了家产,逃到别处去了。
    周三笑道:那个老小子,算他逃得快,不然的话,后来咱们兄弟起事的时候,我第一个便要找他算帐。
    你听了寇岭的话,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真乃壮士也。大丈夫就要快意恩仇,管他什么张财主还是李财主,敢欺负老子,往死里 干。这碗酒,我干了,您随意。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那个周三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兄弟爽快,老哥哥陪你走一碗。说罢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
    寇岭又指着卢四说道:我这个兄弟,在世为人的时候,路过一家店铺,瞧见一个小孩子摔倒了,满脸是血,出于好心,过去,将孩子抱了起来,刚好他妈妈出来,误会我兄弟是人贩子,大叫一声,从店铺里跑出来几个打麻将的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打得我兄弟头破血流,后来衙门的官差来了,对面店铺的看店老妇人出来作证,证明我兄弟是清白的,并没有拐孩子的意思。那些出手伤人的男人一哄而散,小孩的妈妈说不认识打人的人,还指责我兄弟多管闲事,说什么不肯赔医药费。我兄弟的心彻底的心寒了,也找了一群人,将那个女人的店砸了七七八八,不成样子,官差来了,我兄弟也推脱不认识那些砸店的人,办案的官差还是从前的那一个,知道事情的原委,劝我兄弟赔钱了事。我兄弟说什么不肯,情愿进牢房,也不赔钱,在监牢中住了一年多,才被放出来。
    卢四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后来,兄弟们起事,我放火烧了那个女人的店。
    你听了寇岭的话,站起身,双手捧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真乃壮士也。大丈夫就要快意恩仇,管他什么男人还是女人,敢欺负老子,往死里 干。这碗酒,我干了,您随意。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那个卢四挑起大拇指,开口说道:兄弟爽快,老哥哥陪你走一碗。说罢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更加的热烈。寇岭搬着椅子,坐到你和陈休想的中间,搂着你们两个的脖子,打着酒嗝说道:你们落枫观最近动作频频,整个望舒县的鬼界,妖界都在蠢蠢欲动,今日老哥哥多喝了几杯,口无遮拦,你们两个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陈休想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师父要打破从前的秩序。
    寇岭重复了一遍陈休想的话,笑吟吟地问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陈休想说道:打破原有的秩序,然后会出现一点点的混乱,最终,会带来一些公平。
    寇岭听了陈休想的话,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一旁的卢四开口说道:大哥,我觉得,落枫观的步道长,挺厉害的,他回到望舒县以后,有些事情,的确发生了好的变化。从前,只有小报恩寺的时候,我们兄弟在中元节进入人间界,与家人团聚,都要向小报恩寺的和尚缴纳一定数量的过路费。我手下有个兄弟,脑袋比一般的鬼魂大了许多,进入阳间的时候,小报恩寺的和尚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回家,说他这样的大头鬼,不适合进入人间,除非缴纳比别的鬼魂多一倍的保证金,才能通过。我兄弟无奈,只好交钱,交了钱之后,和尚用朱砂笔在我兄弟的大头之上写了四个字‘头大鬼恶’,之后,他就可以自由地进入人间界了。这不是骗鬼吗?自从落枫观的步道长接手望舒县东半城之后,我们兄弟再去人间界,就不用再交过路费了。这个事情,的确挺好的。
    寇岭听了卢四的话,频频点头,他躬下身,凑到陈休想的耳边,小声地问道:妹夫,你跟我说实话,你此次来,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是不违反天道的事情,我这个当兄长的一定尽力给你办好。
    陈休想寻思了好一阵,开口说道:我师父想跟你们交好,为了表达我们落枫观的诚意,我师父愿意收你的孩子为徒弟,传授她们道家密术,不知道姐夫意下如何?
    寇岭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妹夫,其实,若想两家修好,不一定非要结成师徒关系。
    陈休想问道:不做师徒,那要做什么?
    寇岭笑道:也可以做儿女亲家吗?
    陈休想一时间没明白寇岭的话,是什么意思。
    寇岭拍了拍手,唤来了门口守卫的鬼兵,吩咐道:去到后山,把大小姐请到这里来。
    那个鬼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姑娘,走了进来。”
    308、
    “走出来一个姑娘?”张青寅瞪大了双眼,好奇地问道:“什么姑娘?”
    才不遇继续说道:“那个姑娘进的屋中,冲寇岭深施一礼,喊一声‘爹爹’,又冲周三、卢四行礼,喊一声,‘两位叔叔好’。
    寇岭冲姑娘招了招手,将她唤到面前,满眼怜爱地说道:仙芝,来来来,爹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小道长,乃是落枫观步道长的高徒。这是张道长,这是陈道长,快快行礼吧!
    那个寇仙芝答应一声,冲你点了点头,又对陈休想说道:我那九婴姑姑,便是替你去了黄泉吗?
    陈休想一脸的愧疚,羞愧地说道:九婴确实是替我赴了死。
    寇仙芝一声叹息:她肯替你去死,一定是爱煞了你。
    陈休想低头不语。
    寇岭坐在一旁,缓缓说道:仙芝,爹爹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寇仙芝问道:爹爹所问何事?
    寇岭喝了一口酒,指着你的鼻子问道:你瞧瞧,这个张道长,若是让他做你的夫君,你可愿意?
    寇仙芝听闻此言,脸颊登时羞得通红,一脸懊恼地说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说罢,双手捂住了脸,却将右手的手指间,露出一道缝隙,通过缝隙,偷偷地看你。
    寇岭又转向你,开口问道:张兄弟,这个女孩便是我的大女儿寇仙芝,乃是我的掌上明珠,十八年来,被我奉若珍宝,今日,我一见你,便从心底地中意你,你若有心,便给我一个痛快话,我立刻便将女儿嫁给你,如何?
    当时的你,喝得醉醺醺的,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坐在一旁的陈休想头脑却是十分的清醒,听了寇岭的话,连忙站起身,从中阻拦道:大头目,这等终身大事,不可鲁莽行事,今日大家都喝了酒,等酒醒之后,再做安排也不迟。
    寇岭听了陈休想的话,不屑一顾,大大咧咧地说道:大丈夫率性而为,既然意气相投,为何不亲上加亲呢?
    陈休想仍然不死心,继续说道:意气相投可以义结金兰,不必将自己女儿搭进去吧。
    寇岭搂住陈休想的肩膀,开口说道:妹夫,你有所不知,这个张青寅,像极了年轻时的我,看到他,我就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我将女儿许配给他,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陈休想见说不动寇岭,又转回头,对你说道:师兄,你愿意娶眼前这个姑娘吗?
    你望了望眼前的寇仙芝,摇摇头,大着舌头说道:不愿意。
    一句话出口,整个屋子的气氛登时变得十分的尴尬,
    寇岭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固,阴沉着脸问道:为何不愿意?
    你吐出舌头来,自己用手使劲地捋了捋,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媳妇了,我媳妇乃是胭脂林的祝柔,我俩情投意合,我曾经对她发誓,我们要相伴一生的。我不会娶你的女儿的!
    寇岭一脸的惋惜,将手掌搭在你的头顶之上,轻轻地抚摸,有些忧伤地说道: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怎么就跟别的姑娘私定终身了呢?你不知道,我的女儿乃是这个世上最好的,谁若是娶了她,一生幸福安康。
    此时的你,听寇岭这般说,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寇仙芝的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寇仙芝被你瞅得发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谁知道,你竟然伸出手,在她的左胸之上,轻轻戳了一下,之后不屑地说道:我家祝柔的胸部好似水蜜桃,你的胸部却似两个大馒头,不好看,实在是不好看。
    寇仙芝的眼中忽然间露出了杀机,扬手就是一个嘴巴,将你打了一个踉跄,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背露给了她。寇仙芝飞起一脚,正中你的屁股,将你蹬翻在地,之后,纵身跃上你的后背,抡起拳头,左右开弓,将你好一顿暴打。谁劝也不好使。
    寇岭站在一旁,搓着双手,不住地跟寇仙芝商量:女儿,打两下出出气,也就算了,酒后耍流氓,告到县衙门,也就是打几棒子,不会判死罪的,你……你手下留情,千万别把他打死啊……你若是不出气,就挠他的脸,别用拳头行不行。你自己说一说,你都十八岁了,为何没人敢娶你,还不是因为你的性格过于彪悍吗?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你把他打死了,更没人敢娶你了。
    寇仙芝全然不顾她父亲的劝阻,抓住你的衣领,好似捉鸡仔一般,将你拎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敢说老娘的胸部像馒头。老娘今日便一顿打死你。
    说罢,将你的前胸当成沙包,好一阵毒打。
    打到后来,你跪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良久,你抬起头,一脸花痴地讪笑:茫茫人海中,终于被我等到了你,你怎么才出现呢?”
    309、
    “你说什么?”张青寅惊得瞪大了双眼,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真是那么说的?”
    才不遇点点头,说的:“千真万确!”
    张青寅又向一旁的步香辰求助。
    老道同样点了点头,言之凿凿地说道:“千真万确。”
    “我……”张青寅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我这不成了受虐狂了吗?”
    才不遇笑道:“当时,我们用着隐身术,躲在一旁,听见你这般说话,也是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
    那个寇仙芝听闻此言,止住了手中的拳头,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躺在地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我总是幻想有一日,一个强悍的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打得一败涂地,从此之后,我的眼中只有这个女人,再也不会容下第二个女人。很显然,你就是那个我想找的女人。
    寇仙芝听了你的话,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
    陈休想站在一旁,不住地摇头,嘴里说道:完了,完了,吃河豚、喝女儿红,再加之一顿毒打,我师哥的脑袋彻底地被打傻了。
    你听见陈休想的话,躺在地上,对他喊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陈休想听罢,赶忙跑过来,将你扶了起来。你揉了揉屁股,捂着肚子说道:姑娘这一顿打,把我的尿意打了出来。想去茅厕。
    寇岭听了此话,赶紧招呼周三和卢四两个鬼魂搀扶着你去茅厕。
    你一个劲地摆手,指着陈休想说道:不劳两位叔叔,让我师弟搀着我就行。
    于是,陈休想搀着你,周三在前面引路,带着你出了屋子,向茅厕的方向走去。
    到了茅厕,你抬起头,向周三的身后观瞧,嘴里说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周三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空无一人,登时发觉上当了,没等他回过头了,你就在他的后脖颈儿处,重重地敲了一下。周三白了个白眼,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陈休想大吃一惊,问道:你做什么?
    你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快点跑。
    说罢,拽着他就往骸骨陵的外面跑。
    陈休想一边跑,一边问道:师兄,你跑什么?
    你开骂道:废话,再不跑的话,今夜也许要跟那个母夜叉入洞房了。
    陈休想忍俊不禁,开口说道:刚才,你不是还跟人家深情表白了吗?怎么转眼之间,你就变心了呢?
    你一边跑,一边冷笑道:我不说几句好听的,早就被她打死了。
    陈休想笑道:我真没想到,师兄还能做出这种服软的事情!
    你说:那个小泼妇,真是厉害,我估算了一下,即便是我不喝酒,清醒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还打个屁啊,干脆就跑吧。再待下去,只怕会破坏了师父的如意算盘。
    说话间,你们两个已经跑出了骸骨陵,气喘吁吁,放慢了脚步,往落枫观的方向慢慢地遛达。
    就在此时,在你们的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你们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寇仙芝一身戎装,手拿兵器,身边是那个周三,身后带着上百名女鬼卫兵,追杀而来。
    陈休想大叫一声:不好,师兄,你媳妇追来了。
    你啐了一口,破口大骂:她是你媳妇。
    你们两个撒腿就跑,寇仙芝带着自己的卫队在后紧追不舍。
    眨眼间,你们跑回了落枫观,来到观门前,一阵猛烈的敲门,可是院内竟然无人应答。
    眼见着寇仙芝已经追到了道观门口。
    陈休想说道:师兄,咱们快往道观后面跑,后院的院墙矮,一纵身就可以跳进院子里,只要到了咱们的一亩三分地,量那寇仙芝也不敢造次。
    你认可了陈休想的观点,两个人撒腿往道观后面跑,后院的院墙低矮,陈休想一纵身,手臂把住了院墙,一片腿,骑在了墙头之上。此时的你,也想上墙,可是一则喝多了,二则被寇仙芝打得浑身是伤,爬了半天,竟然没有爬到墙头之上。
    陈休想无奈,之后又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托在你的屁股,往墙头上推。你自己也是用尽全力,想往上爬,谁知道,这一使劲,气往下走,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屁。陈休想听见放屁的声音,下意识地闻了一下,之后,跪在地上,吐的稀里哗啦。
    于是乎,你们两个,被寇仙芝带着上百名女鬼卫兵,围困当中。”
    310、
    张青寅咽了一口唾沫,咂舌道:“真是一个彪悍的女人,竟然从骸骨陵追到了落枫观。”
    “是啊。”才不遇继续说道:“那个寇仙芝用手中的开山斧指了指你和陈休想,恶狠狠地说道:这一次,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陈休想‘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嘴里喊道:嫂子,我没想从骸骨陵逃跑的,是我师兄逼我的。
    寇仙芝挥了挥手,不屑地说道:小姑父,这里没你的事,赶紧躲一边去。
    陈休想答应一声,一个就地十八滚,就轱辘到一边去了。
    你对着陈休想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道:没义气的东西。
    寇仙芝用斧子面板正了你的脸,怒道:张青寅,你为何要逃走?
    你说:不跑,难到还要留下来,跟你拜堂成亲吗?
    寇仙芝怒道:你不想跟我成亲?为何要当着众人,说那些肉麻的话?难不成,你们男人的嘴,吐出来的便没有一句实话吗?
    你自知理亏,也不多说,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成亲的!
    寇仙芝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骸骨陵的地下,其实藏着一个铜矿,我爹爹说了,跟我成亲的人,会得到半个铜矿,也就是说,你只要娶了我,这辈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你啐了一口,不屑一顾地说道:我呸,我师父说了,大丈夫,富贵不能淫。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为了半个铜矿,就搭上一世的幸福。
    寇仙芝怒不可遏,将你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在这期间,你也曾经试图挣扎过,可是没有成功,寇仙芝一顿拳脚,将你打得鼻青脸肿。
    她抓着你衣领,又一次问道:你若不跟我成亲,信不信,我一顿打死你。
    此时的你嘴唇肿起了老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寇仙芝侧耳倾听,没听清你说得是什么,便问一旁的陈休想:小姑父,他在说什么?
    陈休想陪个笑脸,毕恭毕敬地说道:回禀嫂嫂,我师哥说的是,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你就是把他打死,也不娶你。
    寇仙芝暴怒,抓着你的脑袋,往墙上撞,撞了十几下,你就撞晕过去了。我跟你师父讨论过了,这几天的事情,你全无记忆,并不是喝酒,喝断片了,而是被寇仙芝打中了头部,失去了短暂的记忆。”
    “……”张青寅双手叉腰,一时无语,好半天,这才开口说道:“话说,我都跑到了落枫观的地盘,竟然还被那个泼妇一顿暴打,难道说,就没有一个人出来救我吗?”
    “当然有啦。”才不遇说道:“若是没人救你,此时的你,早就变成了骸骨陵的上门女婿了。”
    “说得也是。”张青寅问道:“是谁救了我啊。”
    才不遇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步香辰,开口说道:“当然是你师父喽,我跟你师父一直隐身藏在旁边,本来寻思着,这个你跟寇仙芝之间的男女之事,我们不便插手,可是,到了后来,看到那个寇仙芝竟然把你打晕了,五花大绑,就要带回骸骨陵,你师父便收了隐身术,挡住了寇仙芝的去路。
    那个寇仙芝将道长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问道:你是步香辰道长吗?
    道长笑了笑,说道:原来你认识我!
    寇仙芝说道:听闻落枫观厉害的老道有两个,一个是段成世,曾经在骸骨陵住了十年,我认识他,另一个是观主步香辰,最近望舒县到处都是他的传说,瞧你的岁数、气质,十有八九,应该是步观主。
    道长冲他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小姑娘,放了我的大徒弟如何?
    寇仙芝望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你,摇摇头,说道:不成,我要带他回骸骨陵成亲。
    道长说道:姑娘,你可听说,强扭的瓜不甜。
    寇仙芝大大咧咧地说道:谁要吃甜瓜,解渴就行。这个张青寅被我打了好几顿,竟然没有被打死,这般强壮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道长摇摇头,说道:贫道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寇仙芝愕然道:为何?
    道长说道:若是今日被你在眼皮子底下掠走了我的大徒弟,从今以后,贫道如何在这望舒县的地界上混?
    寇仙芝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开山斧,怒道:你想跟我比试一下吗?
    道长笑道: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使这般笨重的兵器?
    寇仙芝将手中的开山斧扛在肩上,冷笑着说道:平日里,我是使狼牙棒的,今日要长途追踪,这才随手拿了一把轻便一些的兵器。
    道长赞许道:姑娘原来是神力。
    寇仙芝得意地说道:我爹爹的力气都没有我大。
    道长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这样吧,你用手中的开山斧,照着贫道的脑门,用力砍一斧子,贫道不躲不闪,若是被你的斧子伤到,我徒弟张青寅你带走,若是你伤不到我,留下来,给我当徒弟,如何?
    寇仙芝听闻,眼中放出了光芒:你不躲不闪,接我一斧子。此话当真?
    道长笑道:决不食言。
    寇仙芝将斧子立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四肢,又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开口说道:说话算话,你可千万别躲啊。
    道长双手背在身后,笑吟吟地说道:不躲,不躲,你就放心地砍吧。
    寇仙芝退后几步,双手紧握斧子把儿,一路助跑,奔到你师父的面前,跳起来,挥舞斧子,没有劈向脑门,而是对准道长的肩膀便砍了下去。当时的我,站在一旁,心中不由得替道长捏着一把汗,谁知道,那只开山斧,好似砍到了面团之上,软绵绵的,斧头上的蛮力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寇仙芝也是吃惊非小,抓着斧子把,想要往外拽,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斧头好似长进了道长的身躯之中,竟然拔不出来了。
    道长伸出左手,在寇仙芝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个脑崩,小姑娘吃痛,退后几步,捂着脑门,不住地呻吟。
    道长一抖肩膀,开山斧从肩头滑落,掉在道长的手中。
    道长掂了掂开山斧的分量,不住地称赞道:这个斧子的分量,真是不轻。
    寇仙芝见斧子被道长抢了去,怒道:老道,将斧子还给我。
    道长笑道:你还会什么法术吗?
    这句话提醒了寇仙芝,她说:我会驭火术。
    道长一听,登时来了兴趣,笑道:使一个给我瞧瞧。
    寇仙芝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之后,一张嘴,吐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火球,飘飘忽忽地直奔道长的面门飞来。
    道长见到这个火球,略感失望,手指轻轻一弹,将那个火球,登时弹灭。然后,对寇仙芝说道:你这个不叫驭火术,充其量,只能算点灯术,瞧我的。
    道长说罢,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一张嘴,吐出一个圆盘大小的火球,直飞云霄,照亮了落枫观的上空。
    寇仙芝瞧见那个火球,登时傻了眼,愣愣地望着天空。
    道长问她:想不想学这个?
    寇仙芝的眼中登时现出了期待的目光,有些羞涩地问道:你肯教我吗?
    于是,道长将开山斧丢到一旁,走到寇仙芝的身边,在她耳边传了几句口径。
    之后,对她说道:再试一次。
    寇仙芝答应一声,照着道长教的法门,又使了一次驭火术,这一次吐出来一个略大一些的火球。
    道长又一次纠正了她的指法。对她说道:对着我,再使一次。
    寇仙芝讪笑着说道:我怎么敢冲着您使用这个。
    道长笑道:没关系,伤不到我的。
    于是,寇仙芝对准你师父,吐出一个馒头大小的火球,眼看着就要打中道长,道长一闪身,那个火球擦着道长的鬓角飞了过去,穿过落枫观的院墙,打在一处房檐之上。那间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房檐上长满了杂草,被火球一打,登时着了起来。
    这一下,寇仙芝可慌了神,不住地赔礼道歉:道长,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让手下给您灭火。
    道长回头,望了望房顶的火势,笑了笑,开口说道:不碍事的,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你学会了驭火术,贫道今夜再教你一个驭水术。你想不想学?
    寇仙芝一脸的茫然,嘴里说道:道长,火烧眉毛了,现在我再学驭水术,是不是有点晚。
    道长笑道:不晚,不晚,很容易的。
    说着,道长在寇仙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嘱咐道:一定要把口诀记好。然后,跟着我结印。
    于是乎,道长慢慢地结印,寇仙芝在一旁慢慢地学,之后,口口念念有词,念过了咒语,道长指着屋顶的小火苗,说道:往那里使法术。
    寇仙芝点点头,对准屋顶的着火处,用力一指,雨水没有见到半滴 ,却是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风借火势,火借风势,眨眼之间,大半个落枫观都着起了大火。”

    311、
    张青寅一声叹息,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口的伤,缓缓说道:“原来,我是被寇仙芝那个泼妇给打伤的。原来,落枫观后院的那些平房,也是被她纵 火烧毁的。才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才不遇笑道:“那个寇仙芝见到自己使出的法术,点着了半个落枫观,登时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此时,道长倒是一脸平和,丝毫没有慌张,他一本正经地对寇仙芝说道:这个驭火术与驭风术,口诀只差一个字,手印也是相差无几。你认真地看我结印,说罢,将两手送到寇仙芝的面前,将手印分解成一个一个的慢动作,演示给她看。
    寇仙芝的表情十分地尴尬,嘴里说道:道长,再不救火,大火就要把整个道观烧毁了。
    道长听了她的话,正色说道:跟着贫道学法术的时候,一定要用心。房子烧毁了,重新翻盖就是了,我再教一遍口诀,再学不会,我便不再教你了。
    寇仙芝听了道长的话,登时对他肃然起敬,耳朵凑到道长的嘴边,又听他说了一遍口决。
    道长问她:这一次记清楚了吗?
    寇仙芝点点头,说道:记清楚了。
    道长指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说道:再演示一遍。
    寇仙芝低着头,将道长教授地口诀和手印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之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道一声:起。
    落枫观的上空,忽然间升起一团小小的乌云,一阵电闪雷鸣之后,落下脸盆大小的一片雨。
    道长眯着眼睛,手捋着胡须,望着那片小小的雨云。点点头说道:还不错。
    寇仙芝如释重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嘴里说道:多谢道长夸奖。
    就在此时,落枫观的院中,忽然间飞起一条三丈多长的水龙,在半空中盘旋了三圈,‘啪’的一声,化作万点水滴,瞬间将大火扑灭,只留下一阵阵浓烟四处飘散。
    落枫观的后门打开,段道长从后门里面走了出来,望见眼前的阵势,嘴里说道:这是谁干的,大晚上的,又是放火,又是放风,要是把我屋中的书籍烧了,我跟你们拼命。
    步道长摆摆手,说道:没事,我教骸骨陵的寇姑娘学习驭水术呢。
    段道长望见寇仙芝,嘿嘿地笑道:小灵芝,找到婆家了吗?
    寇仙芝把嘴巴一扁,嘴里说道:木头叔叔,你老婆在家跟别的男人跑了。
    段道长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嘴巴这么毒,将来谁敢娶你。
    步道长对他说道:师弟,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回屋睡觉吧。
    段道长望了步道长一眼,嘴里说道:这么大岁数了,一定要记得,玩火尿炕。
    步道长飞起一脚,去踢段道长的屁股。
    段道长捂着屁股,一溜烟地跑进了落枫观。
    就在此时,寇岭带着几百鬼兵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落枫观,瞧见自己的女儿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奔到寇仙芝的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嘴里数落道:你真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敢带着卫队来落枫观撒野,若是将步道长惹怒,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寇岭嘴里说着,不住地用眼睛在女儿的身上寻觅,检查了一遍,发现寇仙芝一点伤也没有,这才彻底的放心。
    寇仙芝撅着嘴,小声地说道:爹,女儿闯祸了。
    寇岭嘴里说道:我当然知道你闯祸了,你又有哪一天不闯祸呢?说罢,这一次,又干了什么坏事?
    寇仙芝指了指还在冒黑烟的房子,嘴里说道:我刚才放火,差点把落枫观给烧了。
    寇岭听闻此言,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抬起头,检查了一下落枫观的火情,不住地咂舌,指着寇仙芝的鼻子,又气又恨地说道: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之后,寇岭搓着手,一脸尴尬地走到步道长的面前,一躬到地,直起身,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道长,寇某教女无方,闯下这般塌天大祸,房子毁了,寇某想办法筹钱,给道长重新翻盖,道长若是心中有怨气,尽管往寇某的身上发泄,只是,求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小女一般见识。
    步道长伸手拦住了寇岭的肩膀,笑吟吟地问他:寇兄,贫道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
    寇岭诚惶诚恐地说道:道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寇某必定竭尽全力。
    步道长说道:在望舒县,寇兄还有在世的亲戚吗?
    寇岭不知道道长问这句话,什么意思,犹豫了一阵,缓缓说道:有,望舒县的一言村,还有我一个表哥。
    步道长问道:你的那个表哥做什么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寇岭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我的表哥,能有什么出息,在家务农,前些天,寇某起事,将望舒县搅了个天翻地覆,我那个表哥受了连累,在望舒县的大牢,住了大半年,等把他从监狱里放出来,已经落下了残疾,这么多年来,日子过得一直十分的窘迫——对了,道长,您问这个做什么?
    步道长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寇岭,嘴里说道:大头目,劳烦你一件事情,回到骸骨陵,召集手下的弟兄,问问他们,谁的家中还有在世的亲戚,那些富贵的,也就算了,若是现在还过着穷日子,生计没有着落的,可以来落枫观找我,贫道要翻新落枫观,将道观的规模扩大一倍,最起码要比小报恩寺的规模大。会泥瓦工手艺的,一天我管三顿饭,再给他开十文钱的工钱,没有手艺的,干些搬砖抬瓦的活计,一天我管两顿饭,再给他开五文钱的工钱。这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且收下,权当定金,等你把工匠给我找来,另有答谢。
    寇岭接过道长手中的银票,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整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给步道长磕了一个头。
    步道长伸手去拉他,没有拽起来,因此,也跪了下去,还礼道:寇兄,这是何意?
    寇岭手托着银票,垂泪道:看见道长,我仿佛瞧见了老观主景元真人在世,济世救人,普度众生。
    步道长笑道:贫道能力有限,也只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寇岭感慨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道长品格高尚,待人宽厚,寇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从今以后,骸骨陵愿意听从落枫观的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步道长笑道:差遣不敢当,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以兄弟相称。
    寒暄了好一阵,寇岭起身,带着寇仙芝便要告辞。
    寇仙芝撅着嘴,说什么也不肯走。吵着闹着要跟着步道长拜师学法术。
    寇岭拉着寇仙芝的胳膊,一脸纠结地说道:姑娘啊,你都十八岁了,到今日,可曾找到婆家?为父给你说了十几门亲事,可曾成功了一次?跟你相亲的男人,被你打伤了四个,打残了五个,还有几个,见到你,吓得转身就跑,你还想跟着步道长学法术,学成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把跟你相亲的男人统统打死吗?算了,快点跟我回家!
    寇仙芝不住地扭捏,嘴里说道:不,我不回家,我就要跟步道长学法术。
    步道长见此情景,对寇岭说道:寇兄,你瞧我这大徒弟,怎么样?若是给你做女婿,你可称心?
    寇岭望了一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你,嘴里说道:这个张青寅,身体康健,五官英俊,配我的女儿,我自然是百分百满意。可是这个孩子不喜欢我的姑娘,现在又被我家姑娘打成重伤,我觉得这门亲事,没有成功的可能。
    步道长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非也,非也,寇兄错了,你可听说过一个词?
    寇岭问道:什么词?
    步道长说道:日久生情。
    寇岭寻思一阵,缓缓地说道:道长的意思,我把姑娘放在你的落枫观,过些日子,我就有女婿了?
    步道长笑而不语,只是点头。”
    312、
    “师父,为了笼络骸骨陵的那些鬼魂,您竟然出卖了自己的大徒弟!”张青寅愤愤不平地说道。
    “此话怎讲?”步香辰手捻着胡须,笑吟吟地问道。
    “您把那个寇仙芝放在我的身边,还说什么日久生情,这不是拿徒弟的终身大事做了交换的筹码吗?”张青寅气鼓鼓地说道。
    步香辰开口问道:“徒儿,为师可曾自作主张,强迫你与那寇仙芝成亲?”
    “这个……倒也没有。”张青寅的锐气被挫了三分。
    “时至今日,你可曾在落枫观中,见到那个寇仙芝的踪影?”步香辰又问。
    “这个……也没有。”张青寅的锐气又减了三分。
    步香辰一拍双手,挑着眉毛说道:“一家女,百家求,好儿郎,百女抢。我的大徒弟论长相,论人品,哪一条不是人中龙凤,被小姑娘爱慕,岂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家寇仙芝对你有意思,为师总不能跟人家说,你不许对我大徒弟动心。半点非分之想也不能有。你自己说说,这样合情理吗?”
    张青寅听师父这般一说,登时有些飘飘然,感觉自己好似吕布、潘安一样的人物,讪讪地笑道:“确实是有些不合适。那后来呢?”
    才不遇向步香辰投去一个仰慕的眼神,转头对张青寅说道:“那个寇岭寻思了一阵,对步道长说道,拜师这么大的事情,不能草率行事,我先将姑娘带回去,与她的母亲好好商议一番,若是她母亲也没有意见,寇某择一良辰吉日,将姑娘给您送到落枫观来。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步道长点点头,说道:这样的事情,是该谨慎地思量一段时间。贫道对你的这个女儿十分地赏识,想当初,贫道学驭火术与驭水术用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地掌握了法门,可是你家女儿只教了两遍,就学会了,这般天赋,可遇不可求啊。若是跟着贫道潜心学 ,令爱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寇岭听了步道长的话,十分的开心。寇仙芝更是得意忘形,不住地摇摆寇岭的手臂,嘴里哀求道:爹爹,让我留下吧,让我留下吧。
    寇岭把脸一沉,对寇仙芝说道:拜师这等大事,岂可等闲视之。你瞧瞧你穿得衣服,一身戎装,如何拜师?你的手中,可带了给师父的见面礼,空手而来,岂是知礼之辈该做的事情?如此的草率,就贸然拜入道长的门下,传扬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难得你想让外人在背后指责我们骸骨陵不懂礼数,浅薄粗俗吗?
    寇仙芝听了父亲的一番话,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撅着嘴,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来落枫观跟着道长学法术?
    寇岭掐着手指,推算了一阵,对步道长说道:道长,三日之后,乃是农历十六,寇某选个好时辰,将姑娘给您送过来,不知您的意下如何?
    步道长点头,微笑着说道:都好,都好,一切听从寇兄的安排。
    寇岭带着女儿,引着几百鬼兵,浩浩荡荡离开了落枫观,步道长带着我与陈休想送出半里路,这才回转落枫观,推开后门,三个人进了院子,步道长忽然间开口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被道长这么一说,我似乎也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休想一拍脑门,嘴里说道:坏了,把我师哥忘在观外了。
    说罢,陈休想转身跑出了道观,片刻之后,脸色慌张地回到我们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师哥……我师哥,他不见了。”
    313、
    “哦,后来,我又不见了。”张青寅指着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道:“我去哪里了呢?我被寇仙芝的那个泼妇打得失去了记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才叔,你别绕弯子了,直接告诉我,我到底去了哪里?”
    才不遇笑道:“你别着急,听我慢慢地给你讲。步道长听了陈休想的话,慌忙从道观中奔了出来,果然,在你方才躺过的地方,空空如也,昏迷不醒的你,早已不知了去向。
    步道长四处寻觅了一下,不见踪影,提鼻子闻了闻,忽然间对我说道:兄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听道长这般一说,我也仔细地闻了闻,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地腥臭味。
    步道长抿着嘴唇,吹了一声口哨,二郎从落枫观的后门中窜了出来,道长在狗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二郎会意,吐着舌头,低着头,寻觅着你的气味。
    二郎在前面走,我们三个在后面,紧紧跟随。渐渐地走到了那片枫林之中,猛一抬头,忽然间树枝上吊着一个人,脖子上勒着一个绳套,不是你,却又是谁?”
    “喔,我被人吊着脖子,挂在了树上。”张青寅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才不遇继续说道:“道长吃了一惊,嘴里说道:这个迷魂阵,有点意思。
    陈休想带着哭腔,说道:师父,大师兄是不是被人害死了。
    步道长摇摇头,说道:你往前面瞧。
    我与陈休想顺着步道长手指的方向,向前望去,不看还好,一瞧,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枫林的深处,树干上挂满了尸体,有的吊着双臂,有的倒绑的双脚,有的勒着脖子,每个具尸体,都是你的模样,那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步道长瞧着满林子的尸体,手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的二郎,忽然间对着枫林的西南处,一阵狂吠。
    步道长没有丝毫地迟疑,从腰间摸出弹弓,装上弹丸,对准西南处,连续射出三颗弹珠。
    之后,一个中年女人从枫树之上坠落在地,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我不认识那个女人,道长望她一眼,嘴里说道:柳采君,果然是你。
    那个柳采君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冷笑一声,缓缓说道:老道,你真是命大,盗官印,想借县太爷的手,将你除掉,真没想到,竟然被你轻松地解决了。景元子有你这样的门人弟子,死也瞑目了。
    步道长沉着脸,怒道:柳采君,上次被你陷害的事情,贫道还没有找你算帐,今日,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你把我的大徒弟,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快点把他交出来,不然的话,今日你休想离开落枫观。
    柳采君不住的冷笑,指着挂满树枝的尸体,对步道长说道:想要你的大徒弟,自己瞧瞧,这些尸体,不都是他吗?你们是师徒,一定对自己的徒弟很熟悉吧,这么多的尸体之中,总有一个是真的,你自己慢慢地找吧。
    步道长一声叹息,缓缓地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头目,不如我们和解吧。
    柳采君听了道长的话,忍不住仰天大笑,咬着牙说道:好个步香辰,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来,与我和解?当初,你下死手,杀我儿子白曰舟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冤家宜解不宜结?想和解,好啊,我把你的大徒弟,一口咬死,碎尸万段之后,咱们再和解,如何?
    步道长听闻此言,忍不住笑道:如此说来,我的大徒弟还没有死喽!
    柳采君被道长这么一说,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步道长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前,双手结印,口中念了个咒语,对着那具尸体吹了一口气,一阵烟雾升起,待烟雾散去,哪里有什么尸体,树上挂的分明就是一条六尺多长,三寸多粗的大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对道长吐着鲜红的芯子。
    道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枫林,猛吹一口,一阵阵烟雾升起,待烟雾散去,哪里还有什么尸体,树枝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大蟒蛇。
    于是乎,我们就被困在了蛇阵之中……”
    314、
    “后来呢?如何脱险的?”张青寅追问道。
    才不遇说道:“那个柳采君指着道长的鼻子,怒道:老道,还我儿白曰舟的命来。
    道长望了望由几十条蟒蛇组成的蛇阵,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柳头目,单凭这个小小的蛇阵,想要将贫道制服,只怕还差些火候。
    柳采君咬着牙说道:老道,休要口出狂言,想保住性命再说吧。
    步道长也不理她,双手结印,口中念个咒语。
    片刻之后,我听到头顶有翅膀抖动的声音,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猫头鹰闪着翅膀,落到了一颗枫树的树枝之上,歪着脑袋,闭着一只眼睛,冷冷地盯着林中的一众蟒蛇。
    陈休想也瞧见了那只猫头鹰,苦着脸说道:师父,这么多的蟒蛇,您只招来一只猫头鹰,管什么用?
    道长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只猫头鹰可不简单,它是猫头鹰军团的斥候,负责战斗前期的侦查。
    陈休想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果然,那只猫头鹰在确定了蟒蛇数量之后,喉咙里开始发出‘咕咕’的叫声,眨眼间,从远处飘过来一片黑色的云彩,铺天盖地的都是猫头鹰,数量之多,竟然遮蔽了天上的月亮。
    猫头鹰军团落满了枫树林,每一条大蟒蛇的周围,都落着二三十只猫头鹰,虎视眈眈,盯死了这些盘中美食。
    柳采君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的景象,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单凭这些猫头鹰,就能赢得了我吗?
    话音刚落,在她的身后,传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柳采君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闪闪放光。借着头顶微弱的月光,看得清楚,那个一只贼眉鼠眼的小浣熊,之后,黑暗中之中出现了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上百只小浣熊出现在树林的四面八方。将柳采君团团围住。
    柳采君见此情景,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本以为能把老道围困当中,没成想,到了后来,反倒是变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哎……可悲啊……可叹。
    陈休想见形式发生了逆转,登时来了精神,躲在步道长的身后,将脑袋探了出来,调侃道:柳采君,你跑到落枫观的一亩三分地撒野。这回傻眼了吧,想用蟒蛇阵困住我们师徒,到头来,却被我师父用猫头鹰和小浣熊把你给困住了,这一次,只怕你是插翅难飞了。
    柳采君不由得感慨道:难怪人人都想做一方的霸主,我是巳龙山的大头目,可以调动全山的蛇虫听我差遣,你却是落枫观的观主,半个望舒县的鬼狐精灵,都要听从你的调遣。权力啊,人人都追逐权力,权力越大,代表着掌握的资源越多。
    道长听了柳采君的话,当即反驳道:非也,非也,权力代表着秩序,代表着谁也不能为所欲为,谁若是过界了,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柳采君一声冷笑,不屑地说道:这个世上,有多少人打着正义的旗帜,做着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步道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柳头目,把我的大徒弟放回来吧,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两个可以坐下来,慢慢地谈。总有一个方案,会让你我都满意的。
    柳采君抿着嘴唇,吹了一声口哨,一条三丈多长的大蟒蛇缓缓地爬到她的身边,那条大蟒蛇的小腹处鼓鼓的,看形状,好似吞了一个人。
    柳采君在大蟒蛇的小腹处,轻轻拍了两下,那条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仰着脖子,吐出来一个蛇卵一样的东西,上面沾满了粘液,看上去,十分地恶心。
    柳采君将手伸进蛇卵之中,用力一拽,抓着一个人的脑袋,将其拽了出来,半悬在空中。
    那个人,满身是伤,昏迷不醒,不是你,却又是谁。
    柳采君冷笑着说道:老道,这个张青寅,是你的开山大弟子,有一天,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会继承了你的衣钵,做上落枫观观主的宝座。是这样吗?
    道长点点头,说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贫道并非只有一个徒弟,这个陈休想乃是贫道的二徒弟,或许有一天,他会超越他的大师兄,从我的手中,接过落枫观的观主重任。
    柳采君摆摆手,打断了道长的话,冷冷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张青寅,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道长点点头,说道:当然很重要了。
    柳采君的嘴里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忽然间张开嘴,‘吭哧’一口,咬掉了你的一条右臂。吞入腹中,之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问道: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将来还想让他当你的继承人吗?”
    张青寅下意识地望了望自己的右臂,明明还在,没有丝毫的缺损。可是,在他听才不遇说,柳采君咬掉自己的一条手臂之后,仍然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才不遇继续说道:“道长见到这般景象,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但是他立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思考了一阵,缓缓说道:我的大徒弟,若是变成了残疾人,恐怕就做不了落枫观的下一任观主了,我会用心的给他治伤,伤好之后,在落枫观给他谋一份闲差,养他到离世的那一天。
    柳采君听闻此言,又是一声冷笑,张开嘴,又将你的另一条臂膀咬断了,吞入腹中,开口问道:现在,他的两条臂膀都断了,成了彻底地废人,不但对你没有丝毫的帮助,反倒成了你的累赘,我且问你,你该如何处理这个徒弟。
    道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里说道:我会找一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他的日常起居,养他到终老。
    柳采君问道:老道,我且问你,你们只是师徒关系,没有任何的血缘,他从帮手变成了累赘,你为何还要养他到老?
    道长仰头望天,一声叹息:照你这般理论,天下不知有多少年老体衰的父母,会被子女遗弃。
    柳采君直视道长的双眼,嘴里说道:老道,我觉得,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虽然嘴上说得漂亮,但是真正需要你养着这个断了双臂的张青寅,度过后半生的话,你能坚持吗?
    道长摇摇头,说道:我这样说,自有我的道理。人生在世,又有哪一个逃得过生老病死四个字,徒弟也好,子女也好,遇到了便是缘分。有的是善缘,有的是恶缘,遇到一个生病的孩子,遇到一个残疾的徒弟,那是上天对你的惩戒与考验,你若是选择逃避,将他们弃之不理,或许等待你的,将是更大的苦难,更大的惩戒。即便侥幸逃过了今生,来世的惩戒只怕更加严厉。老天爷既然送你一份苦难,泰然地面对就好了,把该你承受的痛苦体验过了,自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刻。
    柳采君怒道:你说得倒好听,照你的理论,我的儿子白曰舟虽然犯下了滔天罪行,你为何不打断他的四肢,让他苟活在这个世上,细细品味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惩戒,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体验教子无方带来的痛苦?”
    315、
    “后来呢?”张青寅追问道。
    才不遇继续说道:“道长听了柳采君的话,不住的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总以为,是贫道杀死了你的儿子。其实,在这个世上,掌握生死大权的乃是天道,凡人若是滥杀无辜,到头来,必遭报应,我杀你的儿子,只是应了天道。
    柳采君听了此言,啐了一口唾沫,开口骂道:你这个老道,满口的仁义道德。
    步道长一声叹息,伸手从袖中摸出一面铜镜,摆在柳采君的面前,缓缓说道:咱们现在就来掰扯一下,你儿子白曰舟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向覆灭的。
    道长说罢,嘴里念了一个咒语,对着铜镜轻轻地敲了两下。那面铜镜之中,忽然间呈现出白曰舟儿时的景象。
    柳采君望见镜中的儿子,登时看直了眼睛。晃了晃脑袋,伸出一丈多长的脖子,将头颅凑到铜镜的前面,看着看着,竟然激动了流下了泪水。”
    “那个镜中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影像?”张青寅好奇地问道:“把个柳采君竟然看哭了。”
    才不遇答道:“当时,我也是十分的好奇,于是,挪动身型,偷偷地向铜镜中望去。
    那是白曰舟儿时的景象,白曰舟刚刚步入少年的时候,与巳龙山隔壁的蜈蚣川的少川主是要好的朋友,后来,两个妖怪同时喜欢上了蝎子洞的美艳洞主。白曰舟与蜈蚣川少川主各自使出浑身的解数,讨好美艳女妖精。后来,蝎子精选择了蜈蚣精,将白蛇精晾在了一边。白曰舟大怒,带着十几个手下,去找蜈蚣精火拼,结果没打赢,大败而归,被蜈蚣精打得鼻青脸肿,还在他的头上撒了一泡尿。
    白曰舟受了委屈,回到巳龙山,找柳采君哭诉,柳采君大怒,带着卫队,直奔蜈蚣川,到了那里,本来想着替儿子报仇,出气,谁知道反被蜈蚣川的老川主打得一败涂地,满地找牙。
    白曰舟哭着问柳采君:母亲,我的仇,难道就报不了了吗?
    柳采君冷笑一声,咬着牙说道:这个世上,就没有娘亲报不了的仇。
    于是,柳采君带着白曰舟,来到了望舒县城东五里的落枫观,堵着道观的门口,不住的哭泣,哭了七天七夜,将落枫观的道长搞得不厌其烦,最终,老观主景元子出面,将蜈蚣川的老少川主一起请到落枫观,一番商谈之后,蜈蚣川赔偿巳龙山白银百两并且赔礼道歉。
    得到赔偿的第二日,柳采君带着白曰舟最大的酒楼吃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柳采君喝了几杯烧酒,变得醉醺醺的,将儿子搂住怀中,打个酒嗝说道:儿子,记住了,有娘亲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敢欺负你。
    白曰舟望着一脸严肃的母亲,郑重地点了点头。
    铜镜借着淡淡的月光,微微一闪,眨眼之间,白曰舟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有一日,白曰舟在外闲逛,瞧见了闲居在垂柳村的猫妖,美艳绝伦,白曰舟登时动了淫心,夜半三更,带着两名手下,秘密潜入猫妖的住所,由两名手下抓住猫妖的四肢,他站在后面,强暴了那只猫妖,之后,将她杀猫灭口,毁尸灭迹。后来,小报恩寺派出两名元字辈的和尚,负责调查这件事。柳采君设酒宴将两名和尚灌醉,丢进了山涧之中。
    之后,柳采君搂着白曰舟的臂膀说道:儿子,整个巳龙山有上千条小母蛇,你想睡谁,谁都会脱的光溜溜,把屁股撅起来。你为何要去山外,寻那个什么猫妖,非我族类,身子脏的很,不怕染上疾病吗?
    白曰舟冷笑道:母亲,你不懂,家花哪有野花香?
    柳采君用手指了指儿子的脑门,娇嗔道: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模一样,花心得很。
    月光一闪,铜镜中有出现了第三个景象。”
    316、
    “第三个景象是什么?”张青寅追问道。
    才不遇说道:“第三个景象,时间略长,描述得是白曰舟成年之后的景象。等他到了婚娶的年龄。柳采君要为他谋一门亲事,问他相中了谁家的姑娘。
    白曰舟说他看上了曲游拓的九女儿。于是,柳采君带上彩礼去胭脂林求亲。曲游拓嫌弃巳龙山实力单薄,开始时,拒绝了这门亲事。柳采君吃了闭门羹,回到山中,跟儿子说明了情况,白曰舟将手边能砸得东西通通砸了一个遍,之后,开始绝食,不吃东西。
    柳采君风风火火,又去了一趟胭脂林,见到曲游拓,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说个数吧,多少彩礼,能把你家九姑娘嫁给我儿子。
    曲游拓伸出两个手指,冷冷地说道:白银两千两,少一个数,这个事免谈。
    柳采君回到巳龙山,将不属于自己部落的蛇儿,卖了几百条给人类的药铺,皮革铺,凑了八百两银子,又将自己的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分别下嫁给巳龙山附近的无名小妖,凑齐了两千两银子,一并送到了胭脂林。
    曲游拓收到银子,如约将自己的九姑娘,送到了巳龙山。
    柳采君给儿子娶了媳妇,终于放下一桩心事,静静地等待当奶奶,抱孙子的日子早点到来。
    谁知道,白曰舟与那曲游拓的九姑娘完婚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和睦,日日吵,夜夜斗,搞得巳龙山鸡犬不宁,后来,在一次常规的夫妻吵架中,吵不过媳妇儿的白曰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狐妖老婆按在地上,活活掐死。
    事后,自知闯了祸的白曰舟跑到母亲面前哭诉。柳采君硬着头皮替白曰舟料理麻烦,派手下去胭脂林跟曲游拓说,他的九姑娘死于恶疾。曲游拓并没有看破这件事的猫腻,只是去巳龙山的女儿坟前,祭拜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之后,跟巳龙山彻底地断了往来。
    变成鳏夫的白曰舟有颗不安分的心,他偷偷潜入隔壁的蜈蚣川,与已经嫁作他人妇的老情人蝎子精勾勾搭搭,开始时,蝎子精只是向他倾诉丈夫蜈蚣精的种种不好,到了后来,白曰舟在蝎子精的身上,花了几百两银子。之后,两个狗男女便钻进了一个被窝之中,蝎子精躺进白曰舟的怀中,一边哭,一边感慨:当初,我若是选择了你,会不会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白曰舟摸着蝎子精的屁股,笑吟吟地说道:现在,也不晚啊。
    蝎子精在白曰舟的蛊惑下,选择跟他私奔,两个妖精连夜逃到了巳龙山。
    白曰舟将蝎子精带到柳采君的面前,大大咧咧地说道:母亲,我要与她成亲。
    柳采君一声叹息,嘴里说道:儿子,她是个有夫之妇,今日,她能为了你,背叛她的丈夫,明日,会不会为了别人,背叛了你?
    白曰舟怒不可遏,打断柳采君的话,咆哮道:你住口,不许你污蔑我的梦中情人,我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
    柳采君仍然不死心,劝诫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妖,她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你的钱。
    白曰舟再一次打断母亲的话,怒道:你胡说,这世上,有钱的人多如牛毛,为何她偏偏只爱我的钱?还不是因为她爱屋及乌,因为爱我,所以才爱我的钱。
    柳采君无言以对,只好放任儿子将蝎子精安置在巳龙山,没几日,蜈蚣川的少川主便打探到了自己老婆的去向,带着大队人马,杀到了巳龙山。
    柳采君将那个少川主请进山中,设酒宴款待,酒席宴前,频频给他敬酒,把个少川主喝得酩酊大醉。
    之后,柳采君将白曰舟唤到面前,好言好语地跟他商量道:儿啊,他的老婆,你也睡了一段时间了,新鲜劲儿差不多快过去了,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不如把那个蝎子精小娼妇还给他吧。
    白曰舟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抽出腰刀,一刀砍掉了蜈蚣精的脑袋,头颅滚落在地。白曰舟脱下裤子,对着头颅,撒了一泡尿,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嘴里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头上撒尿的仇怨,今日终于报了。
    柳采君虽知大事不好,却也没有责备儿子,只是命令手下,将蜈蚣川来的所有军队全部杀光,一个也不留。
    没过多久,蜈蚣川的老川主来巳龙山兴师问罪,那个老蜈蚣有几百年的道行,手段毒辣、凶残,打得柳采君节节败退,若不是遇到那个卖蛇酒的佘驼子进山捕蛇采药,飞出一把柴刀,砍中了老蜈蚣的后脑,分散了他的精力,只怕柳采君早就变成了老蜈蚣腹中的一顿美食。
    看得了此时,铜镜之中的景象便慢慢了消失了。步道长收起了铜镜,重新揣入袖中,一脸平和地对柳采君说道:大头目,时至今日,你还认为是贫道害死了你的孩子吗?
    柳采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步道长继续说道:惯子如杀子,溺爱子女,最终的受害者便是孩子的父母。若是个女孩,物质方面,可以充裕一些,多带她见些世面,免得她长大之后,被一个无耻之徒用几顿奢华的饭菜,一些价钱不菲的小礼物便骗去了童贞。若是个男孩子,从小的时候,一定要严格要求,让他明辨是非,知对错。长大之后,才会懂得敬畏,不会闯下大祸,连累父母。
    柳采君听了道长的话,沉吟良久,最终开口说道:罢了,我儿子的死,其实跟我有莫大的关系。他走到最后那一步,怪不得别人。
    步道长听了柳采君的话,挑起大拇指,称赞道:大头目果然是明辨是非之辈。贫道着实敬佩。
    柳采君啐了一口,开口说道:老道,无论怎么说,我的小儿子是死在了你的手中,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才行。
    步道长微笑道:请问大头目,家中可还有未成年的子女吗?
    柳采君说道:只有一个五姑娘,还陪伴在我的身边。你想怎样?
    步道长开口说道:大头目,将你的五姑娘送到我的落枫观来吧,贫道收她做徒弟,将全身的本事,倾囊相授,将她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法术高明的大姑娘,用来弥补贫道从前犯下的错误,你看如何?
    柳采君寻思了一阵,将她手中断了两个手臂的你,丢在了地上,一阵烟雾散去,那个残了双臂的张青寅化作了一段柳木。柳采君扬起头,张开嘴,从腹腔之中吐出一个巨型的蛇卵,丢在地上,用脚一蹬,将蛇卵蹬到了步道长的面前,嘴里说道:还给你。
    步道长低头一看,蛇卵的外壳已经破碎,四肢健全的你躺在蛇卵之中,昏迷不醒。于是乎,道长让二郎回落枫观,喊来了祝柔,将你背回了道观之中。
    步道长又问柳采君:收徒弟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柳采君答道:给我三天时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317、
    “后来呢?”张青寅问道。
    “后来,柳采君带着手下的蛇兵,就离开了落枫观,回转巳龙山去了。”才不遇对张青寅说罢,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步香辰,开口问道:“道长,您说,那个柳采君三日之后,会把自己的五女儿送到落枫观吗?”
    步香辰思索片刻,微笑着说道:“贫道觉得问题不大,她既然释放了青虎,已经表达了诚意,还有,你最后对她说得那句话,应该多少打动了她的心。”
    “我说得话,打动了她?”才不遇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复了老道的话。
    “对。”步香辰点点头,说道。
    才不遇挠了挠后脑勺,开口说道:“我说,好好培养你的五姑娘吧。或许有一天,骸骨陵的鬼魂和胭脂林的狐妖要看你们巳龙山的脸色行事,何去何从,把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步香辰说道:“我在一旁察言观色,发现柳采君听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放出了光芒。”
    才不遇说道:“也就是说,我的话,戳中了她的要害。”
    “嗯!”步香辰点了点头,说道:那个蛇妖,对落枫观是有所图的,不然的话,她捡到了昏迷不醒的青虎,直接杀了,将尸体丢在道观门口,逃之夭夭,她儿子的仇便可以报了,何必大费周章,又是摆迷魂蛇阵,又是灵魂拷问,都是障眼法而已。”
    才不遇挑起大拇指,不动声色地吹捧道:“道长不愧是久历世事的老江湖,一眼就把那个蛇妖看穿了。着实厉害。”
    步香辰被才不遇这一夸奖,脸上登时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笑吟吟地说道:“才兄,你可知道,在这世上,与陌生人打交道,讲究什么?”
    才不遇饶有兴趣地说道:“愿闻其详。”
    步香辰说道:“最重要的就是,能弄清楚我能为对方做什么?对方需要我做什么?想明白这个,好多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才不遇拱拱手,说道:“受教了。”
    张青寅冷眼旁观,瞧着这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装逼的过程十分的流畅。
    他的内心有些反感,于是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开口问道:“那……陈休想到底去了哪里?”
    步香辰冲张青寅扮了一个鬼脸,讪笑着说道:“我派他去了一趟巳龙山,让他打探柳采君的动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天明的时候,就能回来。”
    张青寅鼻子“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原来,一切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
    步香辰走到大徒弟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昨天,我跟你的父亲谈过一次,最终做通了他的工作,一时半会,他不会跟花千树成亲了,也就是说,暂时,那个狐女做不成你的后母了!”
    “真的?”张青寅听闻此言,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他寻思了一阵,开口问道:“师父,您是如何做通我爹爹的思想工作的?”
    步香辰微微笑道:“我对你爹爹说,等落枫观扩建完成之后,香客的数量会比现在增加一倍,那个时候,我一个月会给他开十两银子的薪俸,若是将来,他遇到了比花千树还要貌美、还要温柔的女子,会动心吗?会后悔吗?”
    张青寅好奇地问道:“我爹爹怎么说?”
    步香辰说道:“他陷入了沉思,好久没有说话,之后,他就去找到花千树,对她说道: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他想在五十岁的时候,变成望舒县首屈一指的算命先生,而不是到了知天命的岁数,还为了今天谁洗碗的琐事跟老婆吵架,吵赢了,还会沾沾自喜,到处吹嘘,自己的口才是何等的了得——那样的生活实在是窝囊之极,不是他想要的。
    花千树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你爹爹说道:先立业,后成家。
    花千树翻了翻白眼,说道:随便你喽,老娘其实不在乎这些。只是,老娘晚上有想法的时候,你不能推脱。
    你爹爹很愉快地答应了花千树的要求。”
    张青寅听罢,感到十分的羞愧,忍不住一声叹息,嘴里说道:“师父果然是老江湖,一眼就把我爹爹是渣男的本质看透了。”
    步香辰在张青寅的背后轻轻拍了几下,微笑着说道:“马上,落枫观将有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你是我的大徒弟,从今以后,会有数不清的日常琐事交给你来处理,不要把儿女情长的事情,看得太重,为师对你的未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明白吗?”
    张青寅望着师父的双眼,只觉内心澎湃不已,心情激动地说道:“师父,您放心吧,徒儿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殷切希望。”
    318、
    农历十六的这一日白天,落枫观的门前,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衣着寒酸的农民,汇聚在道观门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敢迈进道观的大门。
    曲非烟见此情景,出得观门,上前讯问:“各位善人,汇聚在道观门口,可有事吗?”
    这些农民为首的是个六十来岁,残了一条腿的黄面老者,他望见曲非烟,拱拱手,作了个揖,小心翼翼地说道:“请问姑娘,这座落枫观的观主,可是那步香辰——步道长吗?”
    “正是。”曲非烟答道:“各位要见我家观主吗?”
    “这个……这个……”老者一脸的纠结,开口说道:“这个事情,说来十分的诡异,我连着三日,都做了同样的梦,故去多年的亲戚,托梦给我,让我来落枫观,给步道长盖房子,修道观,开始的时候,不以为然,醒了之后,感觉十分的真实,于是乎,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来到了道观,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做了同样的梦,姑娘,您说这个事情,邪门不邪门?”
    曲非烟微微一笑,小声地说道:“我猜您那托梦的亲戚,现在住在城南的骸骨陵吧。”
    老者闻言,大吃一惊,四处望了望,见附近没有官府的差役,稍稍安心,诚惶诚恐地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若是这里招工,我们就来讨碗饭吃,若是不招工,我们这就马上离开。万万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曲非烟冲众人招招手,说道:“各位先在道观门口稍候片刻,我去通报道长,去去就来。”说罢,进了道观。片刻之后,步香辰从门里走了出来,冲门口的一众农民抱拳拱手,将他们统统让进了道观院中。
    老道带着众人来到后院,指着被火焚毁的房屋说道:“贫道要将这些毁坏的房屋修缮如新,还要将道观的规模扩大一倍,建一些新的殿堂,在道观的外面,再建几十间民居,将来供香客和俗家弟子居住。不知需要多少银子,多长时间才能完工?”
    为首的残腿老者缓缓说道:“至于要花多少钱,要看道长想使用什么样的石料,木料,染料,道长想要修什么样的宫殿,塑什么样的神像,道长不妨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小老儿给道长画个草图,道长满意之后,咱们再来仔细地估算银子和时间。”
    步香辰听罢,将老者请进自己的屋中,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老者听,老者按照他的想法,在纸上比比画画,勾勒出一间间高大庄严的建筑,老道看罢,又惊又喜:“老人家,真人不露相啊!”
    老者苦笑一声:“道长取笑了,小老儿这一生,没有啥爱好,就是喜欢画房子,各式各样的房子,实不相瞒,望舒县城的县衙门,就是按照小老儿三十年前画的图纸扩建的,只是造化弄人,新牢房建成之后,我就被关进去住了大半年。时也运也命也。人这一辈子,运气是很重要的,没有运气,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
    老道与老者聊天,相谈甚欢。到了中午时分,曲氏姐妹蒸了四大锅米饭,炖了两锅白菜豆腐,撒了少许的肉末,几十个农民吃得风卷残云,粒米不剩。
    老者对步香辰说道:“道长,给我一天时间,我回家去,按照您的想法,画个设计图,等您满意之后,我们就可以动工了。”
    步香辰将一个小小的银锭塞进老者的手中,又吩咐曲非烟取来一千文铜钱,分给众人,拱拱手说道:“有劳各位。”
    众人收了铜钱,纷纷道谢,之后,各自散去。
    天黑之后,寇岭带着寇仙芝来到了落枫观,老道出门迎接,将父女两个迎进了道观。
    寒暄一阵,寇岭问道:“请问道长,白天里,可曾见到我的表兄?”
    步香辰忙说:“见到了,寇兄的表兄,才气过人。”
    寇岭一声叹息,有些惭愧地说道:“我这个表兄,这辈子吃了我的亏,不然的话,一生锦衣玉食。”
    步香辰附和道:“时运不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寇岭说道:“上次道长与我说起,要扩建落枫观的事情,我回到骸骨陵,召集手下,向他们询问谁在阳间还有会盖房子的亲戚,开始的时候,列出了一个三五百人的大名单,后来,我挑了又挑,拣了又捡,筛出五十个懂木工、会泥瓦手艺的人,统一给他们托梦,让他们来道长这里,讨一口饭吃。”
    步香辰拱拱手、十分客气地说道:“贫道的事情,让寇兄费心了。”
    寇岭摆了摆手,正色说道:“道长提携寇某,赏一碗饭给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在世亲戚。寇某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咱们来日方长,让道长见寇某的真心。”
    步香辰起身,深施一礼,缓缓说道:“寇兄乃是纯厚长者,贫道能结交寇兄这样的朋友,深以为傲。”
    “道长,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寇岭摆了摆手,将寇仙芝拉到跟前,对老道说道:“道长,女儿我给您带来了,交给您,我就什么也不管了,打也打的,骂也骂的,三年之后,成不成才,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仙芝,还不给你师父磕头。”
    “遵命,爹爹。”寇仙芝说着,跪倒在地,跟步香辰磕了三个头。老道受了礼之后,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十分怜爱地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之后,对着不远处的张青寅高声喊道:“青虎,青虎,过来一下。”
    “师父,您找我有事吗?”张青寅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步香辰指着寇仙芝说道:“你是大师兄,带着你的四师妹四处转一转,瞧一瞧道观的环境。”
    “遵命,师父。”张青寅撅着嘴,对寇仙芝说道:“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有劳大师兄。”寇仙芝一脸坏笑地跟在张青寅的身后,向落枫观的后院走去。
    寇岭望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师兄,你吃饭了吗?”寇仙芝搭讪道。
    “咋的,你说这话是想请我吃饭吗?”张青寅没好气地说道。
    寇仙芝侧着头,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又跟了一句:“大师兄,你睡觉了吗?”
    “……”张青寅一时无语。
    他们两个信步走到了厨房门前,张青寅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于是,他进了屋,给自己做了一碗酱油炒饭。
    寇仙芝看他又是打鸡蛋,又是切葱花,好奇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张青寅不耐烦地说道:“看不出来吗?我在做饭啊!”
    寇仙芝笑道:“你还会做饭啊?”
    张青寅说道:“是啊,你不会吗?”
    寇仙芝摇摇头,说道:“不会。”
    张青寅冷笑一声:“呵呵,垃圾。”
    “……”寇仙芝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张青寅端着大海碗,坐在厨房的门口,大口大口地吃着炒米饭,他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在饭厨里寻觅了一阵,找出来两个鸡爪子,一个咸鸭蛋,坐回厨房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地啃着鸡爪子。
    寇仙芝皱着眉头,开口说道:“大师兄,你的口味可真重。”
    “怎么了?”张青寅抬头问道。
    寇仙芝咧着嘴说道:“你不但舔人家的脚趾,还吃人家拉出来的东西。太恶心了。”
    张青寅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不是打不过你,早就把你拍进墙皮里了,扣都扣不出来的那一种。”
    寇仙芝的额头青筋又一次跳了两下,但是很快便露出了笑脸,开口说道:“还有炒米饭,我也饿了,想尝一尝大师兄的手艺。”
    张青寅听罢,翻了她一眼,不情愿地站起身,给寇仙芝盛了小半碗炒米饭,递给她,冷冷地说道:“吃吧。”
    寇仙芝望了望那碗少得可怜的炒米饭,嘴里嘟囔道:“这么点,也不够吃啊!”
    张青寅寻思了一阵,递给她一面镜子,对她说道:“往镜子里面看,现在你有两份炒米饭了。别废话,快点吃吧。”
    寇仙芝撇撇嘴,望镜子里望了一眼,惊呼道:“大师兄,镜子里有个漂亮的小仙女,跟我一起抢你做的炒米饭。怎么办啊!”
    张青寅向镜子里望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哪里有什么小仙女,分明就是一个丑八怪吗!”
    寇仙芝终于按耐不住,撕掉了自己极力想要扮演的淑女形象,抓住张青寅的衣领,一个背摔,将他摔倒在地,嘴里高喊着:“渣男,面对疾风吧。”说着,跳起来,用尽全力,将左臂的肘部,重重的击在了张青寅的小腹之上。
    张青寅翻了一个白眼,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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