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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落枫观》:一位中年道士的复仇、逆袭之路……[第11页] |
作者:蓝渐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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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黑熊精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步香辰,小心翼翼地问道:“道爷,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你们两个还拦我的去路吗?”步香辰问道。 “不敢了,不敢了。”老虎怪的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个劲地摆手道:“这位道爷喝多了,都能把我们兄弟打得稀里哗啦,您老人家滴酒未沾,想必法力高深莫测,我们兄弟两个,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多谢。”步香辰拱拱手,走到师弟的面前,尾巴一卷,卷住段成世的双腿,拖着地向前走,只听“咣当咣当”的声音不断,那是段成世脑袋撞到大石头,发出的声音。 “道爷,您与这位爷,从前有仇吗?”老虎怪立在后面,看到步香辰这般虐待师弟,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道。 步香辰止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吓得黑熊精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老虎怪的屁股之上,嘴里骂道:“谁要你多嘴,谁要你管闲事。” “不敢,不敢。”老虎怪赶忙低下头,一脸地怂样。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尾巴一卷,将师弟架在肩膀之上,迈大步,向下一个关卡走去。 走了有一阵,来到一片沙丘前,抬眼望去,一眼望不到边的,都是沙子。步香辰有些累了,将师弟脸朝下,放在地上,坐在他的屁股之上,喘了口气。 “你说说你,把你带了,原本想着多个帮手。没想到,变成了一个累赘。”步香辰在师弟的后脑勺上,重重地弹了两个脑崩。 段成世醉得一塌糊涂,任凭师兄摆布。 步香辰休息了一阵,感觉体力恢复地差不多了。重新将师弟扛着肩上,继续前行,绕过一座山坳,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茶棚,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四条长凳,一位黄衣少女守在火炉旁,烧着开水。 步香辰大喜,飞奔过去,进了茶棚,将师弟往地上一丢,自己做在长凳之上,嘴里说道:“老板娘,沏壶茶。” “来了。”那个少女答应一声,拎着一壶茶,走到桌前。 步香辰抬起头,望了那少女一眼,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周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那个沏茶的少女,像极了十年前早逝的万心安。 “你是谁?”少女望着步香辰,一脸的茫然。 “我是你的师兄啊,我是步香辰。”老道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时间泪流满面。 少女侧着头,嘴里说道:“步香辰是谁,我不认识你。” “师妹,你可知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步香辰哽咽着说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在幻想,若是你没有死,我们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你为何在这个地方,难道说,这十年,你的魂魄一直被囚禁在小报恩寺?” 少女一脸怜悯地望着步香辰,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嘴里说道:“你还是喝杯茶吧,天太热,只怕你是热昏了头。” 步香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之后,将茶杯放到桌上,伸手想要去拉少女的手,忽然间,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少女抱着肩膀,一阵阵冷笑,十分得意地说道:“慧明大和尚把这个道士吹得神乎其神,在姑奶奶看来,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一杯迷魂汤,还不是照样束手就擒。”说罢,双手伸到脑后,抓住两只耳朵,用力一扯,将罩在脸上的人皮面罩扯了下来,丢到一旁。伸出脚,在老道的身上,踢了两脚。步香辰一动不动。 少女又是一阵冷笑,嘴里说道:“枉你是一个出家的道士,心中却藏着私心杂念,如何去得了浮屠塔,如何取得了舍利子?”说罢,身子一抖,一条黑色的蝎子尾巴从身后伸了出来,尾巴的尽头乃是一个乌黑的毒钩。 “游戏结束了,姑奶奶送你离开这个修罗战场。”女妖说罢,乌黑的毒钩伸到了步香辰的咽喉处。 就在这个时候,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段成世忽然跳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女妖的面前,嘴里说道:“你信不信,我已经成仙了。” 女妖被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收起了毒钩尾巴,稳了稳心神,问道:“你说什么?” 段成世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我说,我已经成仙了,掌握了变化身形的仙术。” 女妖不想跟段成世正面对抗,于是随口敷衍道:“我不信,你变化一个,给我瞧瞧。” 段成世立在原地,身子不住地打晃,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大着舌头说道:“你看好了,我可要变化了。” “你变吧,我倒要瞧一瞧,你到底能变成什么来。”女妖被段成世勾起了兴趣。 “瞧好了,别眨眼。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段成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变。”说罢,他一鼓肚子,变成来一个将军肚。 “……”女妖一头的黑线。 段成世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肚囊,笑得天真烂漫,嘴里说道:“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你真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罗刹鬼。”女妖翻着白眼说道。 “哈哈!”段成世哈哈大笑。 女妖与段成世四目相对,口中默默念着咒语,使出读心术,想要窥探段成世内心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找了半天,女妖惊诧道:“这个人的内心,竟然没有一点点的情欲。怎么可能呢?” |
278、 女妖揉揉眼睛,再一次窥探段成世的内心,寻觅了许久,在心底的一处角落,发现了一桩往事,洞房花烛夜,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久坐床头,等待着丈夫掀开自己头上的盖头,可是,左等不见丈夫,右等不见夫君。最终,新娘子按耐不住,悄悄掀起了自己的红盖头,向屋中观瞧,只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坐在灯下读书,长相虽然猥琐,读书的样子却是十分的认真。 新娘子好奇,起身走到那个男孩的面前,开口问道:“你为何还在读书,却不上床歇息?” “妈呀。”那个男孩吓得一激灵,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连哄带骗,将他拽到床边。 男孩十分戒备地望着女孩,嘴里问道:“你要做什么?” 女孩娇羞道:“傻样,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读书。真是个呆子。” 男孩摇头晃脑地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女孩娇嗔道:“眼前便是颜如玉,何必书中去找寻。” “你待怎样?”男孩一脸戒备地问道。 女孩见男孩着实是个呆子,只好再一次放下身段,钻入男孩的怀中,嘴里说道:“夫君,我冷。” “冷?”男孩挠挠头,问道:“冷,该怎么办?” 女孩说道:“从前在娘家,都是我娘亲搂着我睡觉,我便不觉得寒冷了。” 男孩听闻此言,将女孩一把推了出去,嘴里嘟囔道:“这黑灯瞎火的,我去哪里寻你的娘亲?”说罢,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女孩在后面高呼:“你去哪里,今日你若出了这个家门,便永远不要回来。” 男孩去柴房睡了一宿,第二日清晨,女孩带着一对中年夫妇寻到柴房,哭哭啼啼说道:“公公、婆婆,你们瞧瞧成世,放着洞房不睡,偏偏睡着柴房之中。” 中年女人望见蓬头垢面的男孩,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中年男人却是指着男孩的鼻子破口大骂。 男孩坐在草堆之上,一脸怂样地说道:“我不要娶老婆,我要修道,我要成仙。” 中年男人将男孩摁在地上,一顿捶,两个女人一边哭,一边解劝。 中年男人拎着男孩的脖子,将他丢进了洞房之中,嘴里骂道:“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跟你老婆好好过日子,生娃娃。” 可是,那个男孩半夜时分,穿戴整齐,推开窗户,便要逃走,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衣袖,回头一瞧,却见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妻子。 那个女孩流着泪问道:“你真的如此狠心,舍我而去?” 男孩说道:“我要去落枫观当道士,悟道,修仙,把你迎娶过门,乃是我父母的意思,误你一生,我很抱歉。再见,再见。”说罢,不顾女孩的哀求,扯掉袖子,钻出窗户,消失在黑暗之中。 “卧槽,无情。”女妖退出了段成世的内心,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退了两步,再一次将段成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最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渣男。” 段成世挠挠头,一脸懵逼地问道:“你为何骂我?” 女妖虽是一脸的厌恶,却将身形闪到一旁,嘴里说道:“你通过了这一关,可以往前走了。” “为何?”段成世好奇地问道。 女妖说道:“智贤老禅师曾说,割不断情欲,成不了佛。” 段成世问道:“何为佛?” 女妖答道:“觉悟者!” 段成世又问:“不跟女人打交道就能成佛吗?” 女妖答道:“割断了情欲,跳出了红尘,悟道成佛便少了许多的险阻。” “好吧。”段成世走到步香辰的面前,弯下腰,将师兄扛在肩上,想要转身离开。 女妖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嘴里说道:“你可以过去,他不能过。” 段成世愕然道:“为何?” 女妖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他是个好男人,心中有情,你是个渣男,心中无情,可是,老禅师定的戒律便是这样,我只是奉命执行。” 段成世听罢,又将步香辰轻轻放在了地上,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师兄,这一关,我没办法代替你通过,还是需要你自己来。” 步香辰一声轻叹,坐起身,抹去嘴角的白沫,双手抱膝,嘴里说道:“师爷曾对我说,人性的底线乃是凶残,可以不用凶残,但是绝对不能放弃凶残。我逼死了二师伯胡启川,摆阵杀了四师姑施孝颜,手上沾满了同门的鲜血,现在的落枫观实力弱小,还不足以跟小报恩寺全面对抗,于是乎,我委曲求全,带着礼物,登门谢罪,我真的做错了吗?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对错,只有对比中的强弱。小报恩寺的和尚想通过这个游戏,一探我的虚实,却被我不小心看到你们的底细。佛门弟子讲究忍辱负重,第一关,安排一个铁石心肠、好勇斗狠的石头人,却变成寺里和尚的撒气筒。佛门弟子讲究戒色,第二关,那个看守渡口的妇人却日日在撩拨和尚的情欲,只要不走到最后一步,真是可以为所欲为。佛门弟子戒荤、戒酒,第三关的熊精虎怪却天天要准备酒席,款待寺里的和尚。佛门弟子讲究出世断情,第四关这里,却安排了一个可以窥探人内心柔情的女妖,日日在此处上演儿女情长。这个游戏,是真的为了考验弟子,还是暗地里款待弟子,贫道有些看不懂了。” 女妖听了步香辰的话,微微一笑,说道:“有啥看不懂的。过不了这四关,你只是芸芸众生,过去了这四关,你便是得道高僧了。道长,方才我变成你师妹的模样,难道说,你的内心便不起一点点波澜吗?” 步香辰望着女妖,良久才说:“看到小师妹的那一刻,我都想把师爷留给我的落枫观交给师弟打理,带着她远走他乡,隐居山林。” 女妖点点头,说道:“等这局游戏结束之后,我会如实向慧明法师报告,道长唯一的命门便是早亡的小师妹。” |
279、 步香辰弯下腰,捡起被女妖丢在地上的人皮面罩,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鼻子一酸,强忍泪水,喃喃自语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这么多年,我为何一次也没在梦中遇到你,你到底去了哪里?”立在原地,发了一阵呆,小心翼翼地将面罩揣入怀中。他抬起头,对着眼前的女妖,深施一礼,感激道:“多谢仙姑,让我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之人。” 女妖赶忙还礼道:“久闻道长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方才失礼之处,还望道长多多海涵。佛门弟子不敢妄断道家仙师,佛家讲舍得,道家讲顺其自然,两家处世的手段略有不同,道长乃是重情重义之人,小女子敬佩万分。” “仙姑错爱,香辰愧不敢当。”步香辰再一次施礼。 女妖眉头紧锁,犹豫地问道:“道长,虽然小女子自知浅薄,却还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步香辰微笑道:“请讲!” 女妖问道:“你喝了我的毒酒,为何没有中毒?” 步香辰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女妖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仙姑,你可知,这世上最毒之物是什么?” 女妖摇摇头,问道:“请赐教。” “人心。”步香辰一脸倦意的说道。 女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既然我的毒奈何不了道长,您为何倒地假装中毒,不与我正面为敌呢?” 步香辰答道:“寺院之中,供奉着观音菩萨像,有些是石像,有些是泥像,有些是木像,你明明知道那不是菩萨的真身,为何还要倒身下拜呢?” 女妖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原来,道长的师妹便是你心中的菩萨。” 步香辰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女妖忽然间跪倒在地,一脸愧疚地说道:“今日遇到道长,才知小女子的浅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窥探他人心中的隐私,不然的话,早晚必遭天谴。” “仙姑言重了。”步香辰将女妖搀扶起来。 女妖将身子向旁边一侧,开口说道:“道长,请前行吧,小女子这一关,您过了。” “多谢。”步香辰与段成世结伴而行,走出老远,回头一看,还看见女妖立在沙丘之上,向自己这边翘脚眺望。 段成世望了一眼步香辰,开口问道:“师兄,假如当年走的是我,小师妹陪伴你的身边,时至今日,你还会记得我吗?” 步香辰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于是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反问道:“你希望我记得你吗?” “不希望。”段成世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何?”步香辰愕然道。 “缘分尽了,不会再见。”段成世说道:“成不了仙,便重回六道,体验新的七情六欲。过往的情缘,就叫他随风而去吧。” 步香辰愣了许久,这才缓缓地说道:“悟道方面,你的天赋强我百倍,有些人,有些事,我总也割舍不下。” “莫强求,顺其自然就好。”段成世说道。 师兄弟二人边说,边向前走,一抬头,一座雄伟的浮屠塔矗立在眼前。 “哟,到了最后的角斗场了。”段成世说道。 “是啊,到了。”步香辰随声附和道。 浮屠塔的门口立着一个少年小和尚,手里拿着长棍,怒目横眉地望着步香辰。 “师兄,你说,这个小和尚是慧明大和尚还是慧灵大和尚?”段成世问道。 “你看他那杀人的眼神,慧灵大和尚无疑。”步香辰说罢,一路小跑,奔到小和尚的面前,躬身施礼道:“步香辰拜见慧灵法师!” 小和尚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步香辰,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闯过了四关,来到浮屠塔下,看来,你还是有些本事的,或许,坊间关于你的传闻有些是真的。” “只是虚名而已,不值一提。”步香辰付之一笑。 “步香辰,听我一句话,怎样?”慧灵开口说道。 步香辰毕恭毕敬地说道:“法师请赐教。” 慧灵走近了几步,一脸平和地说道:“步香辰,你来我们小报恩寺做和尚吧。” “啥?”步香辰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愣。 慧灵继续说道:“以你的实力,来到小报恩寺,其实可是做我师父的闭门五徒弟。只是,祖人山是你的师叔,现在的他,是我师父名义上的首徒,你若再拜师的话,就乱了辈分,这样吧,你拜我为师,做个元字辈的弟子,你意下如何?” 步香辰没有吭声,一旁的段成世却开口说道:“我师兄乃是落枫观的观主,为何放着观主不做,跑到你们小报恩寺做个三代弟子?这是什么道理?” 慧灵冷笑一声,说道:“你们那个落枫观,我路过好几次,荒废了十年,破得不成样子。做个落魄观主,徒有虚名,还是做个佛门弟子,安享实惠,这是鸡头和凤尾之间的抉择。你看看我们小报恩寺的大殿、佛堂,何等的庄严,你再看看我们寺中僧众所食所穿,何等的体面。岂是你们那座落败的落枫观可以比拟的。你可知整个望舒县,有多少百姓是小报恩寺的信徒。每一日,单是进账的香火钱,便以上万铜钱计算。” 步香辰抬头望天,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曾经历了落枫观的繁华,也见证了落枫观的败落,此次回到望舒县,一心一意地只是想将败落的道观,重新变成四方百姓的信仰之地。小报恩寺是个了不起的修行之地,落枫观将来也会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修行之地,贫道愚见,创造一个了不起,比投奔一个了不起,更加的了不起。” |
280、 慧灵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出家人的心中,充满了欲望,这样的话,如何修成正果?” 步香辰答道:“我曾经答应过师爷,一定会将落枫观发展壮大,这是我今生的责任与使命,与欲望无关。” 慧灵说道:“只要有小报恩寺在,落枫观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就好似银子再好,也不如金子讨人喜欢。” 步香辰微微一笑,答道:“老虎乃是百兽之王,却拿天上的雄鹰没有办法。小报恩寺有自己的信徒,我们落枫观也会有自己的信徒。” 慧灵忽然间怒道:“你们是落枫观的道士,为何伤我小报恩寺的和尚,我的徒儿元志,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手,将他送进县衙,最后落一个充军发配的下场,难道是,我们小报恩寺无人了吗?要你来替我们来管教手下。” 步香辰眼珠转了两圈,嘴里问道:“那祖人山乃是落枫观的旧徒,你们为何剃光了他的头发,让他落发为僧?我这落枫观的观主,在你的眼中,难道一文不值吗?” 慧灵怒道:“好个巧舌如簧的道士,那祖人山自己愿意来小报恩寺做和尚,我能怎样,佛家大开方便之门,纳四方信徒,难道,我们要将他拒之门外吗?” 步香辰同样的怒目横眉,嘴里说道:“你的徒弟跑去俗世,装神弄鬼,睡人家的老婆,罪不可恕,若不是贫道看在老方丈待我有恩的面子,早将他魂魄驱散,让他在这世上做个行尸走肉。” “步香辰,在小报恩寺的地界之上。你说话如此狂妄,凭借的资本是什么呢?”慧灵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平和的状态。 步香辰也收敛了许多,微微笑道:“贫道不敢狂妄,我瞧法师您,倒是有些仗势欺人。” “我哪里仗势欺人了?”慧灵双手一摊。 “当年,你的师父智贤禅师去落枫观拜见我的师爷景元子,以晚辈自居,口中敬称老仙师,我的师父与你家禅师乃是平辈,我与法师也是平辈,今日,我登门拜访,你见我之后,竟然开口说,我要拜你为师,这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祖人山可以自低身价,我步香辰却是顶天立地之人,上拜天,下拜地,中间拜师父。我的师父乃是木剑道人——陈清堂,你一个区区的慧之辈和尚,何德何能,敢如此羞辱贫道?我走过天南地北,访过名山大川,见过的奇人异士不计其数,岂是你这等半辈子窝在井底之人可以比拟。” “穷酸道士,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慧灵奚落道:“你便守着那座破道观吧,半年没人去烧香,就能把你活活饿死。到时候,你吃不上饭,求到我们小报恩寺的门前,也没人会理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师兄,这个法师十分的庸俗。”一旁久未吭声的段成世按耐不住,开口说道:“他竟然用钱财的多寡来衡量他人。” “是啊。”步香辰也是略感失望,嘴里说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小报恩寺的和尚。我早该想到,有元志那样的徒弟,师父的水平也不会太高。” “你们竟然嘲笑我?”慧灵怒道。 “这样吧,你不是想做我的师父吗!我表演一个绝活,你能跟着做出来,我便拜你为师。”步香辰的脸上忽然间露出狡猾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慧灵好奇地问道。 步香辰不理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大喊一声:“开。”霎时间,只觉脚下地洞山摇,眼前的土地塌陷,出现一座深坑,地下泉水涌出,慢慢变成一座水潭。老道伸手入怀,摸出几张纸,折了三四只纸鳄鱼,放在嘴边,吹了一口气,丢入水潭之中,登时变成几条身长一丈多长的鳄鱼。 步香辰又在师弟耳边耳语了几句,段成世点头答应,双手结印,念个咒语,在水潭的两岸各长出一根槐树,在水潭的中央长出了两根柳树。 段成世变戏法一般,从腰间取出一捆长绳,绳子的一端,拴住一根槐树的树干之上,之后,闪着翅膀飞到水潭的对岸,又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那一棵槐树之上,于是乎,鳄鱼潭的水面之上,就出现了一座绳桥。 段成世飞回师兄的身边,步香辰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一只木鼎,交给师弟。段成世接过两样东西,飞到鳄鱼潭的中央,将铜钱和木鼎分别系在两棵柳树的树枝之上。 “师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段成世悬在空中,高声喊道。 “有劳师弟。”步香辰冲一旁的慧灵说道:“法师,瞧好了。”说罢,走到鳄鱼潭的岸边,纵身一越,上了绳桥,绳子骤然接受了老道的体重,开始剧烈的晃动,步香辰张开双臂,使身体保持平衡,渐渐的,绳子不再抖动。 老道张开双臂,慢慢地沿着绳子,向鳄鱼潭的对岸走去,水面之上,三四只鳄鱼潜伏在水面之上,虎视眈眈。 老道走到潭水的中央,缓缓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将挂在柳枝上的木鼎和铜钱取了下来,慢慢地扭回头,对岸边的慧灵喊道:“法师,您不是一直担心,我们落枫观没有香火钱,会吃不上饭嘛,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们有独门法宝,你看到我手中的这个木鼎了吗?这其实是个聚宝盆,放进一枚铜钱,它可以变出两枚铜钱,两枚铜钱会变成四枚铜钱,直至无穷无尽。有了这个法宝,我们就不会饿肚子的。”说罢,将手中的铜钱丢进木鼎之中,眨眼之间,数不清的铜钱开始往木鼎的外面冒,步香辰双手捧着木鼎,略有些倾斜,不断地有铜钱从鼎中倾斜而出,坠入鳄鱼潭中。 老道手里捧着木鼎,一路撒铜钱,用了一碗茶的时间,走到了鳄鱼潭的对岸。上岸之后,将木鼎倒扣在地上,倒出了小山一般的铜钱,这才将木鼎清空。 他三纵两纵,绕着岸边走,眨眼之间,又回到慧灵的身边,嘴里问道:“法师,这个水上走麻绳的杂技不难吧。” 慧灵望着老道手中的木鼎,眼中露出贪婪的神情,嘴里说道:“你这个法宝,十分地金贵。” “法师喜欢这个小玩意?”步香辰笑道:“若是您能模仿我方才的动作,在绳桥上走一遭,这个木鼎,就送给法师了。” “真的吗?”慧灵的眼中登时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君无戏言。”步香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走麻绳,这有何难。”慧灵笑道。 步香辰冲师弟挥挥手,段成世抖着翅膀,飞到师兄的身边。 步香辰将木鼎交给师弟,又从怀中摸出一锭小小的金元宝,递给师弟,嘴里说道:“我们穷酸道士,用铜钱即可,法师的身份金贵,自然要用金元宝才彰显身份。” 段成世飞到鳄鱼潭的中央,将木鼎和金元宝系在柳枝之上。 “请吧。法师。”步香辰的脸上再一次露出狡猾的微笑。 慧灵双手托在长棍,小心翼翼上了麻绳,缓缓地向前走,不一会儿,走到鳄鱼潭的中央,单出一只手,左边取下了木鼎,右边取下了金元宝,回头望了一眼立在岸边的步香辰。 老道冲他比划手势,示意他将金元宝放进木鼎之中。 慧灵寻思,一会儿,一定要像步香辰方才演示得那样,将木鼎倾斜,这样,金元宝源源不断地掉入潭水之中,自己才能保持平衡,顺利走到对岸。 想到此时,他将金元宝丢进木鼎,登时好似爆米花一般,金元宝源源不断地从木鼎中涌现出来。慧灵丢了手中的木棍,将木鼎倾斜,变出来的金元宝开始流水一般落入潭水之中。 慧灵捧着木鼎,缓缓地在麻绳上向前走,眼见着就要走到对岸了,可是,金元宝坠落水中的数量越来越少,慧灵好奇,低头一看,只见木鼎之中,只剩下最后一个金元宝,随着木鼎的倾斜,这个金元宝也从鼎中滑落,坠入水中。 慧灵彻底地慌了神,伸手去接那最后一个金元宝,哪知道,身子忽然间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从麻绳上坠落,掉进了满是鳄鱼的潭水之中。 |
281、 潭水中的鳄鱼早已虎视眈眈,此时此刻,见慧灵落水,蜂拥而至,平静的潭水卷起巨大的波澜。 那慧灵本是小报恩寺四大护法武僧之一,功夫了得,虽然坠入水中,却不慌乱,纵身一越,跳到一只鳄鱼的背上,金鸡独立。几只鳄鱼扑了个空。 那只被踩的鳄鱼,背上凭空多了一个人,十分不爽,拼命地翻滚身形,想要把背上的慧灵甩入水中。可是慧灵的脚底好似粘在鳄鱼背上一般,任凭它如何的挣扎,都甩不掉慧灵。 最后,鳄鱼一赌气,摇着尾巴,沉入水底。 慧灵眼见着潭水湿透了僧鞋,脚踝,裤子,不远处的一只鳄鱼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咬来。 慧灵脚下一瞪,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只鳄鱼的背上。 步香辰与段成世两个罗刹鬼立在岸边,抱着肩膀,冷眼旁观。 “师兄,这个和尚,有两下子。”段成世说道。 “呵呵。”步香辰冷笑一声,双手拢个喇叭口,高声喊道:“法师,若是木鼎中没有了金元宝,这场比试,你便输了!” 慧灵立在鳄鱼的背上,回过头,幽怨地望了一眼步香辰,纵身一跃,跳入潭水之中。 “师兄,你这般戏耍他,只怕咱们与小报恩寺的积怨会越来越深。”段成世忧心忡忡地说道。 “师弟,你真的以为,小报恩寺的和尚会因为我们礼数周全,便能容下我们吗?”步香辰面色凝重地说道:“望舒县的地盘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多,落枫观的信徒多了,小报恩寺的信徒自然就少了。因此,还是凭实力说话吧。”说罢,老道又从怀中摸出一堆纸折的鳄鱼,念个咒语,丢入潭水之中,化作几十只庞然大物,摇着尾巴,向慧灵潜水的地方游去。 潭水中央一阵翻腾,片刻之后,绿色的潭水变成了血红色,一只只死掉的鳄鱼翻着白肚皮,飘在水面之上。忽然间一阵水花骤起,一个身影从水底窜了出来。慧灵纵身跃到麻绳之上,嘴里叼着那只木鼎,气喘吁吁,左手攥着一只金灿灿的元宝,右臂已经不在了,伤口处不住地向外流血。 慧灵踩着麻绳,一路狂奔,跑到鳄鱼潭的对岸,双腿落地之后,沿着河岸,来到步香辰师兄弟二人的面前。将木鼎与金元宝往地下一丢,怒道:“步香辰,你在耍我!” 步香辰笑而不语。 “师弟,败了,要愿赌服输。”一个宏亮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从浮屠塔的里面,走出来一个木头小和尚,双手合十,缓缓说道:“师弟,你竟然为了钱财,跳入鳄鱼潭中,戒掉贪嗔痴的修行路还有很长。” 慧灵听闻此言,脸颊一红,低头认错道:“慧明师兄教训得是,师弟知错了。” “你自己退出吧。”慧明淡淡地说道。 “是。”慧灵答应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步香辰,灵魂力离开了木头小和尚的身躯,退出了‘修罗战场’这个游戏。 鳄鱼潭边只剩下三个人。慧明背着手,望着潭中的鳄鱼,缓缓说道:“道长好法力。当初,我们师兄弟几个人为了设计、制作这个沙盘,费了七八日的时间,您只玩了半局,就又给我们多建了一个关卡。” 步香辰笑道:“我见这个游戏,考验人心不过酒色财气的路数,酒、色都有了,却没有钱财的考验,因此,斗胆加了一个关口,也算送给各位法师,一个见面礼。” “善哉,善哉。”慧明笑道:“道长想得周全。” “法师过奖了。”步香辰拱拱手说道。 “两位道长,咱们借一步说话。”慧明引着二人,来到浮屠塔前,在一张石桌前,分宾主落座。 “步观主,你此次到访小报恩寺,所谓何故?”慧明开门见山的说道。 步香辰微微一笑:“向慧灵法师赔罪。” 慧明说道:“在道长把慧灵师弟骗进鳄鱼潭之前,这个理由,贫僧是认可的。” 步香辰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道长,我的师父智贤禅师早已不在过问寺中的各种事宜,潜心学佛。贫僧现在乃是小报恩寺的监寺,大小事物都是由我处理。”慧明望了一眼步香辰,意味深长地说道:“道长,有何诉求,不妨直说。”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法师,十年前,小报恩寺与落枫观将望舒县一分为二,西半部的鬼狐,归小报恩寺统筹管理。约束东半部的妖怪,乃是落枫观的分内之事,后来,落枫观衰落了,小报恩寺以一己之力,承担起整座望舒县鬼界、妖界的管理。在这里,贫道替东半部的百姓,谢谢法师了。” 慧明面色凝重,冷冷地望着步香辰。 步香辰继续说道:“现在,贫道回来了,作为落枫观的第二任观主,继承了老观主的志向,想要重振落枫观,从小报恩寺的手中,拿回东半部的管辖权,不知慧明法师,意下如何?” 慧明说道:“今日之局面,与十年前略有不同。十年前的小报恩寺只有僧众二十余人,落枫观却有上百名道士,那样的人数对比,我们两家平分了望舒县。一晃过了十年,现在的小报恩寺僧众早已过百,而落枫观只有区区十几人,这样的人数对比,道长还想与我们平分秋色吗?未免有些贪心不足。” 步香辰陪个笑脸,缓缓说道:“师爷留下的地界,贫道怎敢轻易舍弃啊!不然的话,如何对得起仙逝的老人家。” “道长。”慧明的脸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您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啊!” |
282、 “法师觉得这样的要求强人所难吗?”步香辰微微笑道:“贫道为何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 “看来道长此次来小报恩寺,乃是志在必得喽!”慧明眯着眼睛,盯着步香辰,说道:“若是贫僧不答应呢?” 步香辰双手一摊,缓缓说道:“这一段时日,贫道在望舒县混出了一些名堂,每一日总有络绎不绝的百姓,去落枫观,委托贫道做这般事,做那般事。若是法师答应了贫道的请求,在今后的日子里,贫道替人解困,先要问那个人住在城东还是城西,若是城东的百姓,贫道必然鼎力相助,若是城西的人来落枫观求助,贫道一定将他拒之门外,推荐他来小报恩寺寻求帮助。法师,意下如何?” 慧明问道:“若是贫僧不答应道长的请求呢?” 步香辰说道:“若是法师不答应贫道的请求,就会麻烦一些,今后,若是贫道来城西捉鬼降妖的时候,请各位小报恩寺的佛爷高抬贵手,赏我一口饭吃。” 慧明黑着脸,说道:“我们小报恩寺的僧众遇到道长,又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呢?” 步香辰赶忙摆手道:“智贤禅师待我有恩,贫道怎会对他的徒子徒孙下手呢?” 慧明说道:“若是没有元志的事情,贫僧一定会相信道长的话。” “嘿嘿……”步香辰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慧明站起身,指着眼前的浮屠塔,说道:“这个游戏,还差最后一个关卡,道长攻塔,贫僧守塔,一炷香的功夫,道长攻下了塔,取下了塔顶的舍利子,一切听道长的安排。”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步香辰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 “贫僧在塔顶静候。”慧明双手合十,深施一礼,转身走进了浮屠塔。就在塔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土地忽然间地动山摇起来,地面不断地塌陷。 两个老道赶忙后退,待退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发现,浮屠塔四周的土地消失不见,出现了一道宽约十丈,深约三丈的深壑。 此时的慧明已经登到了浮屠塔的塔顶,手中托在一只小小的香炉,炉中一柱清香,已经点燃,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道长,尽情释放你的神通吧。贫僧今日要大开眼界。” 步香辰望了一眼身旁的段成世,正色说道:“师弟,这一战,关乎落枫观的生存空间,务必全力以赴。” 段成世点点头,说道:“一切听师兄的差遣。” 步香辰咬破食指,蘸着鲜血,写下一道灵符,迎风一抖,火光骤起,灵符眨眼化为乌有,老道双手结印,空中念念有词。 段成世抬头望天,只见天边飘过一片黑色的云朵,以极快的速度,向浮屠塔的方向移动,到了近处,这才看清楚,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铺天盖地的乌鸦军。 成百上千的乌鸦闪着翅膀,直奔塔顶的舍利子而去。 慧明见此情景,道一声“不好”,赶忙将舍利子揣入怀中,躲进浮屠塔中。 乌鸦军团好似敢死队一般,成群结队,义无返顾,纷纷向塔身撞去。慧明躲在塔中,只听外面好似下冰雹一般,不断地有乌鸦撞死在浮屠塔上,好在塔身坚固,乌鸦一阵冲撞,却也奈何不了浮屠塔。 慧明略感心安,凑到窗边,向外观瞧,却见两个老道站在深壑旁,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最后,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段成世双手结印,使个分身术,眨眼之间,变成十几个头顶长角,身后长翅膀的罗刹鬼。 这些罗刹鬼,每一个都从身后摸出一捆麻绳,绳子的一头,系在深壑边的大树之上,十几个罗刹鬼手中托在麻绳,抖着翅膀,向深壑的对岸飞来。 慧明道一声不好,一声断喝,七层浮屠塔,塔身之上出现了无数四四方方的小窗户,许多的金甲武士,张弓搭箭,瞄准飞在半空段成世,开弓放箭。许多个段成世中箭,翅膀一垂,坠入深壑之后,只有一个段成世飞过了深壑,来到浮屠塔下。 塔中的金甲武士瞄准那个仅剩的段成世,就要开弓,哪知道,天空中有飞来了无数的苍鹰,不断地冲击浮屠塔的窗口。金甲武士只好暂时放弃对段成世的追杀,驱赶苍鹰。 段成世借此机会,将麻绳的一端,绑在塔门的铜环之上。 之后,伸手入怀,摸出一颗绿色的种子,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种子之上,口中念个咒语,将种子往地上一丢,眨眼之间,一棵绿色的爬山虎藤破土而出,盘在麻绳之上,疯狂的生长,手指粗细的麻绳转瞬间变成磨盘般大小的空中索道。 步香辰又一次双手结印,召唤出无数的猿猴,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攀爬爬山虎索道。 慧明见大事不妙,命令金甲武士开弓放箭。 无数的猿猴中箭身亡,坠入深壑,负责指挥的猿猴头目,见此情景,挥挥手,将自己的队伍又撤了下来,三纵两纵,跳到步香辰的面前,手舞足蹈,吱吱呀呀,像是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步香辰频频点头,好似听从了猿猴头目的话,双手结印,召唤出了一头犀牛。 那头犀牛迈步走上了绿色索道,一众猿猴跟着犀牛的后面,有的打开了雨伞,有的头上戴了椰子壳做的头盔,有的举着平底锅,小心翼翼地往前冲。 终于,当犀牛被射成刺猬之后,一众猿猴冲过了深壑,丢了身上的护甲,开始攀爬浮屠塔,将泥巴,粪便之类顺着窗户往里丢,金甲武士乱作一团。 步香辰见此情景,又唤来了十几头野猪,冲过深壑,猛撞浮屠塔的大门。 慧明躲在塔中,感觉整个塔身剧烈的晃动。他也结印,召唤出二百名金甲武士,打开塔门,冲杀出去。一时间,十几头野猪被武士追得到处乱跑。 步香辰终于走过了深壑,来到浮屠塔下,他也使出分身法,变出上百个青面獠牙的罗刹鬼,一阵猛烈的厮杀之后,金甲武士被斩杀殆尽。 步香辰带着段成世及一众动物帮手,一层层地攻打,最终,来到了浮屠塔的第七层。 香炉中的清香还剩下三分之一长度。 慧明手中面如死灰,双手捧着,将舍利子交给步香辰,嘴里说道:“你赢了。” 步香辰没有说话,伸双手,接过舍利子,毕恭毕敬,摆放在香案之上,整理衣衫,带着段成世,跪倒在地,向着舍利子,拜了三拜,之后,站起身,退出了浮屠塔。 只留下慧明一个人,留在原地,呆呆地发愣。 |
283、 落枫观的道士离开之后,小报恩寺的方丈智贤禅师再一次将四个徒弟唤到面前,商议事情。 慧明法师跪在师父的面前,一脸惭愧地说道:“师父,徒儿无能,丢了望舒县的半壁江山。请师父您老人家责罚。” 智贤禅师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得之何欢,失之何忧。出家人心中不可有名利二字。” 慧明一脸的懊悔,感慨道:“那个步香辰,看岁数,还小徒儿几岁,手段却是十分的老道,法术也是十分的高明。有道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听闻这个人在外面漂泊了十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跟徒儿这般呆在寺中养尊处优,安逸清闲的生活状态相比,他好比枝头云雀,徒弟好比井底之蛙。” 智贤禅师赞许地点点头,欣慰地说道:“你有这般见识,为师十分地高兴。” 慧灵开口说道:“师父,难道说,我们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落枫观的道士,从我们的手中抢走半个望舒县的香客吗?” 智贤禅师说道:“那些住在城东的香客,来小报恩寺烧香,步香辰能干涉吗?同样的道理,住在城西的香客,去落枫观烧香,我们能干涉吗?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与此。曾经的落枫观何等的兴旺,景元真人仙逝之后,沉沦了十年。现在的小报恩寺何等的繁荣,为师百年之后,你们几个能保证寺院不会走落枫观的老路吗?” “这个……”几个徒弟一起陷入了沉思。 “你们几个记住,不要争一时的输赢,不可被暂时的假象蒙蔽。”智贤禅师说着,站起身,吩咐道:“今夜三更天,敲招魂钟,立引魂幡,将四方的鬼怪精灵唤到寺中,宣布这个事情。” 老方丈说道罢,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四个徒弟,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良久,慧灵开口,略带调侃地说道:“慧聪师兄,你从前便是落枫观的二代弟子,能不能找你那个师侄通融一下,不要一下子分走我们碗中一半的饭。” 祖人山坐在蒲团之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慧灵师弟不必担心,现在的落枫观,不过十来个人,偌大的半个望舒县,即便是交给他们,步香辰真的管得过来吗?” 慧灵听闻此言,点头道:“慧聪师兄言之有理,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倒要看看,那个步香辰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吞下半个望舒县。” 祖人山站起身,拍拍慧灵的肩膀,安抚道:“这件事,便交给我吧。小报恩寺的地盘,一寸也丢不了。” 慧灵眨巴眨巴眼睛,别有深意地望着祖人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当夜三更,小报恩寺中的院中,升起一面黑色的引魂幡,敲响了十四声引魂钟,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鬼怪,听到小报恩寺的召唤,纷纷向此处汇聚。 最后,院中聚集了两百多妖魔鬼怪,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 智贤禅师登上高台,冲台下的众妖双手合十,深施一礼,声音宏亮地说道:“深夜将诸位唤到此处,乃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将要宣布。” 台下的一名柳树精问道:“老禅师,您要宣布什么事情?” 智贤禅师开口说道:“十年前,小报恩寺与落枫观曾有口头协定,望舒县西半部的鬼狐由小报恩寺约束。望舒县东半部的仙怪,由落枫观统领。后来,落枫观的老观主仙逝,东半部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贫僧不忍百姓涂炭,这才勉为其难,将东半部也纳入了小报恩寺的管辖之内,十年之后,老观主景元真人的徒孙——步香辰,步道长回到望舒县,继承了老观主的遗志,将落枫观的旗子重新立了起来。贫僧见过步道长几面,那位道长品行端正,法力高强,乃是道家密术的正统传人,贫僧发自内心,替老观主高兴。成王长,周公退。从即日起,望舒县东半部的鬼狐仙怪,不再受小报恩寺的约束,你们要听从步道长的差遣,不要打扰人间界的清净,苦心修炼,愿诸位早日修成正果,早入西方极乐世界。”老方丈说罢,双手合十,深施一礼,之后,转身离开。 台下的一众鬼狐听了老方丈的话,登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四名慧字辈的法师还立在高台之上,维持秩序。 一个长舌鬼开口问道:“慧明法师,老方丈方才所说,可是真心吗?” 慧明一脸严肃地说道:“绝无戏言。” 一个白猫精开口说道:“那个步香辰,算个什么东西,十年前,杀了他的师父陈清堂,之后,畏罪潜逃,十年之后,回到望舒县,这等忤逆不孝之人,怎配做我们的头目,我要从东边的村庄,搬到西边的树林之中,只为继续接受老方丈的领导。” 一个山魈怪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步香辰,回到望舒县没多久,便将我的一个同族兄弟,打得魂飞魄散,此仇不报,誓不为妖。” 慧灵法师冷笑一声,说道:“落枫观就在望舒县城东五里的枫树林中,你若报仇,随时可以去寻那步香辰的晦气,只是,自己寻思一下后果,以你的资质,能投胎做个山魈,已经十分地不易,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这个皮囊才是。” 那山魈被慧灵奚落了一阵,自觉无趣,遁入鬼妖群中,消失不见。 此时,祖人山走到高台的边缘,对台下的众妖问道:“胭脂林的狐仙可曾到此?” 台下无人应答。 祖人山又问了一遍,仍是无人应答。忍不住感慨道:“看来胭脂林的祝英,铁了心追随落枫观。” 慧明听闻此言,淡淡地说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就在此时,一位黑夜少女穿过妖群,走到台下,抬起头,对祖人山说道:“法师,胭脂林花千树,这厢有礼了。”说罢,躬身施礼。 祖人山将花千树上下打量一番,开口说道:“你……可是那花白露的贴身侍卫?” “正是。”花白露面无表情地应道。 “你的主人被害之后,你去了哪里?”祖人山问道。 花千树鼻子一酸,眼泪好悬没掉下来,哽咽着声音,说道:“好似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说话间,一位中年美妇穿过妖群,走到了台下,只见她身形一闪,已经上了六尺高台,凑到祖人山的耳边,小声地问道:“方才智贤禅师说道,从今以后,小报恩寺的和尚不再约束东半部的鬼狐,也就是说,我终于可以出手替我儿子报仇雪恨了,是不是?” “你的儿子是谁?”祖人山问道。 “巳龙山,白曰舟。”中年美妇开口说道:“小女子乃是巳龙山的大头目——柳采君。” “原来是柳头目,失敬,失敬。”祖人山赶忙躬身施礼。 柳采君神色漠然地说道:“我与那步香辰积怨颇深,十几年前,他杀了我的妹妹,一个月前,他杀了我的儿子,若不是看着智贤禅师的面上,我早就登门寻仇了。” “大头目稍后。贫僧先将闲杂人等打发了再说。”祖人山说罢,对台下的一众鬼妖,高声说道:“诸位,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家各自散去吧。” 院中掀起一阵阵妖风,鬼狐妖怪各自散去,偌大的院中,只剩下花千树与柳采君两个妖精。 祖人山小声地说道:“步香辰是个极难对付的人,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地研究,瞧一瞧,如何将他打得一败涂地。” |
284、 这一日,张青寅与陈休想两个人坐在书桌之前,听张苻苓讲解《易经》。 张苻苓手中握着书卷,摇头晃脑地说道:“何为‘易’,易就是变得意思,《易经》讲得是世间万物变化的规律与道理。世间最大的乃是天,可是风雨雷电,气候无常,每一日都有不同的天气,世人称之为变天,老天爷都会变,更何况微不足道的凡夫俗子了,你看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乃是最为常见的事情,今日称兄道弟,情深似海,明日形同陌路,相爱相杀,也就不足为奇。因此,变是常态,不变反而不正常。心态放平稳一些,看淡就好。” 张苻苓在台前滔滔不绝,讲得起劲,忽然间发现儿子张青寅坐在书桌后面,双眼迷离,不住地打着瞌睡。教书先生十分地不爽,随手捡起一块墨块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张青寅的脑门。 张青寅“哎吆”一声,捂着脑袋,从梦中惊醒。跳起来,四周寻觅,最终找到了那块墨块,他捏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扭头发现陈休想抿着嘴,正在偷偷地笑。登时怒不可遏,捏着墨块怒道:“你敢丢我?” 陈休想摇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不是我。” “不是才怪。”张青寅不信陈休想的话。 “真的不是。”陈休想双手一摊。 “孙子扔的我。”张青寅把墨块往地上重重一丢。话音未落,张苻苓走到儿子的面前,对着他的头顶一顿猛敲,嘴里骂道:“是老子丢得你,你待怎样?你待怎样?孙子丢的?反了天,老子一顿打死你。” “爹,爹,爹,君子动口不动手。”张青寅围着书桌不住地躲闪。被张苻苓追着打,最后无奈,抱着头,逃出了书房。 步香辰穿着短衫,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正在摆弄院中的花草,瞧见张青寅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又被你爹爹打了?” “嗯。”张青寅蹲在师父的身边,嘟囔道:“我又不是读书的材料,偏要逼着我读什么《易经》,还不许我睡觉,还用墨块丢我。” 步香辰说道:“《易经》乃是万经之首,常年研读,再无困扰。” 张青寅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可不想活得那么明白,太累。再者说来,我爹爹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易经》,又活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遇到师父您老人家,他的人生会有起色吗?因此,我这辈子,才不要学习什么《易经》,我只要跟着师父,师父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这一辈子,您说会很差劲吗?”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从兜里摸出一串铜钱,递给徒弟,嘴里说道:“别再师父眼前瞎晃悠了,师父看见你就烦,拿着这点钱,滚出去买糖吃吧。” 张青寅大喜,双手接过铜钱,开心地笑道:“多谢师父,徒儿这就滚蛋。”说罢,真的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之后,站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步香辰望着张青寅的背影,恍惚间,好似回到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喃喃自语道:“师父,这么多年过去了,徒儿也变成师父了。这便是您老人家所说的传承吗?” 张青寅跑到落枫观的前院,看见祝柔在跟一位年轻的女香客聊天。 女香客问道:“仙姑,您给我瞧一瞧,我这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祝柔手里拿着两双袜子,一双红色的,一双绿色的,盯着女香客的肚子看了一阵,将那双绿色的袜子交到女香客的手中,却什么都没说。 女香客接过绿色的袜子,登时大喜,从怀中取出手帕,打开,捡了一块碎银子,掂量一下,约有一两左右,双手承着,送到祝柔的手中。一脸虔诚地说道:“多谢仙姑。”之后,转身离开了落枫观。 张青寅望着祝柔手中的银子,感慨道:“真没想到,我师父那么大的本事,斩妖除魔,每一日在刀尖上讨生活,竟然没有你赚得钱多。你自己说一说,今日,有多少个村姑,找你瞧肚子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祝柔从腰间摸出一个钱袋子,打开,数了一阵,说道:“今日有六个孕妇找我瞧肚子里的孩子。送她们红袜子,就开心无比,送她们绿袜子,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窖一般。男孩,女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张青寅说道:“可能人们寻思着将女孩养大,却要嫁入夫家,临走时,还要带走一大堆的嫁妆,所以,人们生下女孩,觉得吃亏吧,说她们是赔钱货。” 祝柔侧着头,想了一阵,说道:“夫君,你说,若是人们都不愿生女孩,将来有一日,男孩多,女孩少,会不会女孩变成了抢手货,男人若想娶上老婆,必须倾家荡产才能如愿。男人三妻四妾,变成了三四个男人讨好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以随便花这些男人的钱,想给谁脸色看,就给谁脸色看,想跟谁好,就跟谁好,那些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有些穷困潦倒的男人,会不会一生都娶不上老婆?” 张青寅听得瞪大眼睛,惊恐地说道:“太可怕了,孤单一辈子,连个女人的小手都摸不到,来到人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祝柔左右望了望,见没有旁人,嘴里问道:“你想不想摸女人的小手?” 张青寅也向左右望了望,嘴里说道:“除了摸小手,还有别的选择吗?” 祝柔凑到张青寅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想不想亲亲女人的小嘴?” 张青寅问道:“除了亲小嘴,还有别的选择吗?” 祝柔托了一下自己丰满的胸脯,娇羞道:“想不想吃水蜜桃?” 张青寅拉着祝柔的小手,出了落枫观,一头钻进了枫树林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青寅顶着一头杂草从树林里走了出来,祝柔跟在他的身后,小脸红扑扑的,一边走,一边帮着张青寅摘头上的杂草。 两个人有说有笑,走到落枫观的门前,一抬头,瞧见两个官差从观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步香辰。 老道的脖子上锁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攥在官差的手中。 “师父。”张青寅大惊,冲了过去,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锁我的师父?” 其中一名官差见张青寅怒目横眉,一副要砸锁救人的架势,登时抽出腰刀,架在张青寅的脖颈儿之上,嘴里喝道:“你想做什么?想要截犯人不成?” “青天白日,我师父犯了哪条大明律?你们要把他抓走?”张青寅怒道。 一名官差说道:‘“昨夜三更,望舒县衙进了盗贼,盗走了大老爷的官印。” “这个事,与我师父何干?”张青寅问道。 官差继续说道:“那个盗贼在县衙的白墙之上,留下一行字,盗印者,落枫观步香辰。” “……”张青寅一时无语。 |
285、 “青虎,不可造次。”步香辰沉着脸说道:“赶紧给两位官爷赔礼道歉。” “师父,这明摆着就是栽赃嫁祸。”张青寅怒道:“天底下哪有这般愚蠢的盗贼,偷走了官印,还要留下自己的名字。难道说,那个县太爷是个不明事理的蠢材吗?这么浅薄的道理他都不懂?” “住口。”步香辰怒道。 一名官差将刀架在张青寅的脖子之上,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吃了熊心,咽了包子胆,敢在背后诋毁知县大老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官爷,小孩子年幼无知,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步香辰不住地作揖,说好话。官差这才没有与张青寅计较。 落枫观的众人都涌到了大门口,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步香辰不住地安抚道:“大家都回去吧,我去去就回。” 老道塞给官差一锭银子,得到一个跟师弟单独谈话的机会。 “师兄,自己小心啊!”段成世忧心忡忡地说道。 “放心吧,不会吃亏的。”步香辰一脸平和地说道。 “为何这般倒霉。刚过几天消停日子,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段成世懊恼地说道。 “吞下大半个望舒县,一时间消化不良,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步香辰倒是十分地泰然,他望了望门口的张苻苓,才不遇等人,对段成世小声地说道:“我去县衙,一切都能应付,我担心地是,他们把我抓走,是要打落枫观的主意,你守在家中,一切小心。” “师兄,放心吧。人在观在。”段成世正色说道。 “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一切小心,我走了。”步香辰拍拍师弟的肩膀,转身随着两名官差,离开落枫观,直奔望舒县城走去。 等两名官差押着老道来到县衙大堂,大堂之中空荡荡的,只有张主薄一人趴在桌子上,书写文案。 “主薄大人,大老爷何在?”一名官差问道。 张主薄抬起头,看了一眼步香辰,对官差笑道:“大老爷嘱咐我,两位回来之后,可去后院书房见他。” “多谢主薄大人。”两名官差带着步香辰,来到后院书房,请求下人通报。得到允许之后,进屋面见县太爷林正清。 林正清坐在太师椅上,望见步香辰脖子上的锁链,登时沉下脸来,训斥两名官差:“本官让你们去落枫观请步道长,你们怎么给他带上锁链了?” “这个……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还不赶紧把道长的锁链去了。”林正清训斥道。 “遵命。”官差赶忙除去了锁链。林正清摆摆手,将两名官差打发走了。 下人献茶,林正清让步香辰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步香辰手里捧着茶碗,正襟危坐,不知道林正清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步道长,几日没见。听说你的落枫观重新开门迎客了,怎么样?最近赚了许多的香火钱吧?” “这个……”步香辰眼珠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听说,您的官印丢了是不是?” 林正清听闻此言,脸上登时没了笑容,嘴里骂道:“这两个不中用的狗奴才,临走时,特地嘱咐他们,不可对外胡言乱语,他们到底还是说了出去。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两个。” “大人,便是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偷大老爷的官印啊!”步香辰将茶碗放到桌上,站起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 “起来,起来,本官还没有那么的糊涂。”林正清让老道站起身,笑吟吟地说道:“本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是有人要栽赃嫁祸。” “大人明鉴。”步香辰脸上的表情稍有缓和。 林正清不动声色地问道:“道长,最近望舒县到处都有你的传说,树大招风,你这 前行的步伐,走得有点快!那个偷官印的盗贼,给你扣了一个偷盗的罪名,若是杀人越货,奸淫妇女之后,留下你的名字,你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罪名了。” 步香辰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大人明鉴,像我这般无权无钱的落魄道士,若想重振前辈的基业,不搞些动静出来,谁会注意到我呢!这也是被逼无奈的事情。” 林正清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步香辰,你可知道,本官的官印丢了,若是被上司知晓,罢官不说,最轻的惩罚也是充军发配八百里。本官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既然 盗贼留下了你的名字,必然与你有莫大的干系。好好想想,想想最近得罪了谁,谁有实力半夜潜入县衙,盗走了本官的官印。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只有三天,若是你找不回官印,捉不住盗贼,或者,那个盗贼已经把官印毁了,丢到山涧,深壑之中了。步香辰,本官丢官之前,一定派人踏平你的落枫观,你听明白了吗?” 步香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颤抖着声音说道:“贫道……听明白了,三天之内,贫道一定捉到盗贼,将大人的官印找回,不然的话,听凭大人发落。” “本官相信你有这个实力,把官印找回来。”林正清很满意老道的回答。 步香辰站起身,拱拱手说道:“大人,可否带贫道去瞧一瞧那个罪案现场?” “可以。”林正清站起身,往里屋走,嘴里说道:“官印就锁住书房里屋的铁皮柜中。” 步香辰随林正清进了里屋,只见靠墙的铁皮柜子四场大开,里面放官印的黑漆盒子中空无一物,官印早已不知了去向。雪白的墙壁之上,写着九个大字:盗印者,落枫观,步相辰。 步香辰托着下巴,将那九个字端详了好半天,没有吭声。 林正清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最后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瞧出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没有。”步香辰摇摇头,指着墙上的字迹说道:“这个盗贼把贫道的名字写错了。贫道叫步香辰,十里花香的香,这个盗贼把‘香’字写成看手相的‘相’字了。” “…… ”林正清一时无语。 步香辰围着屋子转了两圈,一抬头,只见房顶的角落处盘着一只大肚子蜘蛛,登时眼前一亮,双手结印,念个咒语,那个蜘蛛听懂了老道的声音,吐出一根长长的细丝,缓缓滑落到老道的手中。 步香辰开口问道:“蜘蛛,贫道问你,昨天夜里,这间书房发生了什么?” 蜘蛛凑到老道的耳边,低语几句,步香辰一边仔细地听,一边嘴里小声地复述:“昨夜一更天,老爷在书房看书,丫鬟进来献茶,老爷先是摸丫鬟的屁股,之后扒了丫鬟的裤子,按在书桌之上……” “咳咳!”林正清咳嗽了两声,怒斥道:“无关案情的事情,不要过问。” “遵命!”步香辰答应一声,又问蜘蛛道:“昨夜三更天发生了什么?” 蜘蛛答道:“一个黑衣女子潜入书房,撬开了铁皮柜子,偷走了官印,还在墙上写了一行字,之后,转身离开了。” “多谢。”步香辰向蜘蛛道了一声谢,转身出了书房。林正清拿起一本书,卷了卷,一下子拍死了那只蜘蛛,之后,丢下书,跟在步香辰的后面,也走出了书房。 步香辰站在院子之中,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树梢上立着一只麻雀,走上前,深施一礼,十分客气地说道:“请问,昨夜潜入县衙书房,盗取官印的黑衣女子,去了何处?若是目睹,可否告知?” 麻雀叽叽喳喳说了一阵。 “原来是出了县衙大门,往南边走去了。多谢,多谢,这一次你帮了大忙了。贫道向你们麻雀一族郑重承诺,今后再也不吃麻雀肉了。”步香辰十分郑重地跟枝头的麻雀发了一个誓。 麻雀冲着老道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闪着翅膀飞走了。 |
286、 “大人,您是否派几个人,跟着贫道,去捉拿那个盗贼?”步香辰说道。 “不必,你自己去追吧,本官信得过你。”林正清笑吟吟地说道。 “多谢大人。贫道一定尽其所能,将大人的官印取回。”步香辰深施一礼,独自一人,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县衙,走在望舒县的大街之上,马路两旁,到处是开门营业的夜市店铺。老道四处张望,瞅见一家小酒馆的门前,挂着一只红嘴鹦鹉,走上前去,开口问道:“鹦鹉小哥,昨夜可见一个黑衣女子从县衙里跑出来?” “没见,没见。”红嘴鹦鹉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猫头鹰,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楚。” 老道讨个没趣,十分尴尬。正在此时,趴在街边的一只癞皮狗瞧见步香辰,直起身,摇着尾巴,走到了他的面前。 “道长,您好。”癞皮狗十分地有礼貌。 “喔,你好,有事吗?”步香辰十分的客气。 癞皮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捋了捋头顶的狗毛,开口说道:“道长可能不认识我,我却认识道长,我是二郎的三舅,前一段时间,在县衙门口,您用排骨招待我们,我有幸吃了一个肋条骨,一直心存感激,今日瞧见道长跟鹦鹉打听事情,便过来问一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原来是三舅啊,失敬,失敬。”步香辰拱手笑道。 癞皮狗再一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将脑后的长毛也仔细地捋了捋,之后,挺直了腰板。 “道长在找人吗?” “是的,贫道在找一个昨夜三更天从县衙门中走出来的黑衣女人。”步香辰说道:“三舅可曾见到过?” “看见了。”癞皮狗说道:“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看上去,四四方方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步香辰惊喜道:“她是不是往南面去了。” 癞皮狗摇摇头,说道:“不是去了南边,而是去了东边。” 步香辰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你确定,她去了东边,听县衙中的麻雀诉说,那个女人去了南边。” 癞皮狗摇摇头,否定道:“道长不可听信麻雀的话,那些白天出来觅食的鸟儿,到了黑夜,就变成了彻底的瞎子。再者说来……” 步香辰见癞皮狗沉吟不语,好奇地问道:“再者说来,说什么?” “再者说来。道长在麻雀一族的口碑,极为差劲。人族十大渣男,道长排名第九,双手沾满了麻雀一族的鲜血。它们对您恨之入骨。”癞皮狗说道:“因此,麻雀说的话,道长一定要斟酌着听。” “人族十大渣男……”步香辰陷入了沉思。 “若是道长不嫌弃的话,我愿随道长去寻那黑衣女人的踪迹。”癞皮狗说道。 “既是如此,有劳三舅了。”步香辰答谢道。 癞皮狗在前面带路,步香辰在后面跟着,一人一狗出了望舒县县城,直奔东面走去。眨眼之间,来到了落枫观,老道原本想进观去跟师弟等人抱个平安,远远的,只见上百个手持长枪的兵士,将道观围了个严严实实。 老道心下骇然,感慨道:“难怪林正清如此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寻找官印,这件事,若是三日之内,没有头绪,只怕落枫观的门人,一个都跑不了。” 步香辰随着赖皮狗,绕过了落枫观,继续向东走去。赖皮狗一路打听,一会儿问树上的猫头鹰,一会儿问田间的老鼠,最终,竟然走出来几十里路,到了巳龙山的地界。 步香辰抬起头,望了望眼前的高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道长?”赖皮狗察言观色,发觉了步香辰的异样。 “三舅,你确认是这个地方吗?”步香辰问道。 赖皮狗再一次确认了一下地上的味道,确定无疑地说道:“这个气味,的确是从望舒县城的县衙,一路跟过来的。道长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步香辰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嘴里说道:“若是那个黑衣女人真的躲进了巳龙山,这个事情就说得通了。若干年前,贫道曾经来过这里,此处有个极厉害的蛇妖,十几年前,我将蛇妖的妹妹剥皮,挖胆,挂在树干之上,一个月前,我将蛇妖的儿子,打得魂飞魄散。只怕这个仇,结得有点深。” 赖皮狗咂舌道:“这个仇,岂止是有点深,简直就是仇深似海。道长,听小的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那个黑衣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咱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不能因为贪图一时之快,把性命送到这里吧,道长,咱回去吧。” “…… ”步香辰一时无语,老道知道赖皮狗误会自己是贪图黑衣女人的美貌,才寻到此处。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在此时,一个手握短刀的白衣哨兵从树后绕了出来,指着老道的鼻子,高声喝道:“什么人,竟然私闯巳龙山禁地?速速离开,走得晚了,性命不保。” 步香辰深吸一口气,抱拳拱手道:“贫道落枫观观主——步香辰,有事拜访巳龙山大头目采君仙子。希望小哥替贫道通报一声。” 那个哨兵将步香辰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原来你就是步香辰,我们大头目昨日才跟我们说起,这几日,一定有老道寻上门来,没想到,你来的真快啊。不用通报了,你随我进山吧。” 步香辰回过头,对着癞皮狗拱拱手说道:“有劳三舅带路,回头你来我的道观,我请你吃饭。我要进山了,你自己回望舒县城吧。路上一定小心。咱们后会有期。” “道长千万保重。进山之后,不可逞强,见事不妙,赶紧逃走。”癞皮狗絮絮叨叨地嘱咐一阵,之后,转身离开了。 步香辰整理一下衣衫,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步香辰,闯过了眼前这一关,距离落枫观的崛起,便又近了一步。今日,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想到此时,迈大步,随那个白衣哨兵,走进了柳采君的地界之中。 |
287、 老道越往里走,越觉得寒气逼人,石头的缝隙之中,参天古树的枝干之上,到处爬满了各种颜色的蛇虫。一条条的冷血杀手,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吐着鲜红色的芯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步香辰跟在哨兵的身后,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了一处密林的边缘处,两棵树的中间,系着一根细绳,细绳之上,侧卧着一个中年美妇,只见她身体柔软,整个身躯拧成了麻花状,微风吹过,整个身子随风飘摆。 “娘娘,人,小的给您带来了。”那个哨兵单腿跪地,拱手说道。 “嗯。”那个中年美妇鼻子哼了一声,身子不动,扭回头,望了一眼步香辰,脑袋一扭,伸出一丈多长的脖子。 老道眨眼的功夫,一张中年妇人的脸,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因为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女人的真实模样。 步香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看得清楚,那个女人眯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似笑非笑,两颗雪白的虎牙露出唇外,时不时,吐一下舌头。 “步香辰,好久不见。”女人冷冷地说道。 “恕贫道眼拙,竟然认不出你。”步香辰拱拱手,说道:“请问这个姐姐,高姓大名?” 女人哼了一声,一纵身,从麻绳上跳了下来,扭了扭脖子,重新回到正常的状态,略带嘲讽的说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想当年,你害死了我的妹妹,将她的心肝挖了去,尸身挂在巳龙山最显眼的树干之上,这件事情,你忘记了吗?一个月前,我的儿子白曰舟去望舒县人间界走了一遭,被你摄去了魂魄,落了个无比凄惨的结局。这一回,你想起我是谁了吗?” “想起来了。”步香辰笑道:“你是巳龙山的主人——柳采君。” “真不错,您硬是把我想起来了。”柳采君讽刺道:“说罢,老道,你这一次来我的巳龙山,所谓何故?是来给我妹妹和儿子抵命的吗?” “非也。”步香辰说道:“贫道此次到访,乃是求大头目一件事情。” “何事?”柳采君问道。 “昨日,有一位黑衣女子潜入望舒县县衙,盗走了县太爷的官印,留下贫道的名字,栽赃嫁祸,贫道顺着盗贼留下的蛛丝马迹,寻到此处,请大头目网开一面,不计前嫌,帮贫道找出那一名盗贼的下落。” “老道,你这个人,好不要脸。”柳采君怒道:“莫说我这巳龙山不曾有什么盗贼,即便真的有,你自己说一说,我为何要帮你。我又凭什么要帮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饮你的血,这一次,人类的县官要置你于死地,我乐得站在一边看笑话,怎么会出手帮你呢?” 步香辰一脸真诚地说道:“你的妹妹,你的儿子,他们的手中都沾满了人类的鲜血,即便是贫道不出手,将来有一天,也难逃一道天雷。” 柳采君冷笑一声,嘴里说道:“若是他们遭了天雷,我也认了,可是,他们最终死在了你的手中,你这个道士,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你有什么资格,断我们蛇族的生死?” 步香辰低头不语,沉吟良久,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布包,托在掌心,一层层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光滑似玉的阴阳鱼石牌,举到柳采君的面前,开口问道:“大头目,你可认识这面石牌?” “这个……”柳采君脸色微变,眼珠转了转,嘴里说道:“这个石牌乃是老观主景元真人的遗物。” 步香辰缓缓地说道:“师爷他老人家曾经对我说起过,三十年前,望舒县方圆百里的鬼狐精怪,齐聚落枫观,公推我师爷景元真人统领鬼、狐、妖三界,当初,你们曾经洒血为盟,发誓听从落枫观的领导,发誓与人类和睦相处,不去打扰人间的清净,人族占据了城市与乡村,你们便占据荒野与洞穴,人族统治白昼,你们便夜晚出没。各不相扰。一晃三十年过去,我师爷早已仙逝,你们这些精怪,可曾记得当年的誓言?贫道继承了师爷的观主身份,是否有资格断你们蛇族败类的生死?” 柳采君鼻子“哼”了一身,嘴里说道:“步道长,我且问你?是我们蛇族毁约在先,还是你们人族毁约在先。这么多年,是人族伤蛇族的事件多,还是蛇族伤人族的事件多。拿蛇皮做鞋子,做皮包,拿蛇胆做药材,做糖浆,拿蛇肉做美食,做汤,这都是人族做出来的好事,请问,天理何在呢?” 步香辰微笑道:“请问大头目,你吃兔子吗?” “吃啊。” “对兔子来说,它们的天理何在?”步香辰问道。 “这个……”柳采君一时无语。 步香辰继续说道:“贫道悟道几十年,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大头目想不想听?” “请讲。”柳采君说道。 |
288、 步香辰说道:“不管你是否认可,人是万物之灵,可以主宰这个世间许许多多的生灵,决定它们的生死。” 柳采君冷笑一声,说道:“步香辰,我且问你,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又被谁主宰?谁来决定你们的生死?” 步香辰抬头望了望天,说道:“抬头三尺有神灵,老天爷会根据人的善与恶,选择降福还是降祸。” “真的是这样吗?”柳采君不以为然地说道:“老天爷真的是那样的赏罚分明吗?你做了一件好事,他立刻会赏赐你,你做了一件恶事,他立刻会惩罚你。若是真如你所说,人间岂不是变成了天堂?” 步香辰说道:“知了可以看到一个夏天的景象,蟒蛇可以看到春夏秋三季的景象,猫狗可以看到十年的景象,凡人可以看到百年的景象。可是,百年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了吗?一次从生到死便是一个轮回,这一生你的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应该会决定你来生的祸福吧。” 柳采君笑道:“你的意思是,若是一个人做了善事,便可以抵他做过的恶,一个人做了恶事,便会泯灭他做过的善,是这样吗?” 步香辰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的。” 柳采君撇了撇嘴,开口说道:“步香辰,我给你讲一个事情,你来评价一下其中的是非曲直。” 步香辰说道:“请讲。” 柳采君说道:“望舒县城西有个开赌局的李掌柜,四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为妾,养在外宅。开始时,这个李掌柜对这个小妾十分的疼爱,要什么便给什么,百依百顺,但是,等到了后来,李掌柜失去了新鲜劲儿,开始冷落这个小妾,十天半月才去一次她的宅子。 这一天夜晚,李掌柜心血来潮,想去小妾的宅子过夜,他也没叫门,直接翻过院墙,走到房门口,刚要推门,忽然间听到了屋中的男女嬉笑之声。李掌柜心中一惊,心说,这个女人难不成背着自己在偷男人吧。 于是,他凑到窗边,向屋中窥视,只见自己赌场的学徒伙计,赤裸着上身,坐在床榻之上,将自己的小妾揽在怀中,两个人有说有笑,浓情蜜语。 学徒问道:你说,掌柜的今夜会不会来你的房中? 小妾啐了一口,说道:他?那个死老头子才不会来,老娘如狼似虎,他来一次,吓得十天半月不敢再来,你就放心大胆的在此过夜吧。 学徒笑道:即使如此,我便放心大胆地做了。 小妾笑道:只管放马过来便是,老娘到要领教一下你的厉害。 那个李掌柜立在门外,将这对男女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当时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动怒。寻思了一阵,重新回到了大门口,‘咣当’一声,推了一下门,之后,跺着脚,向屋中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快点给我开门,今晚我在此处过夜。 说话间,他来到门前,用手敲门,过了好半天,屋门才被打开,那个小妾衣衫不整,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前。语无伦次地说道:老爷,您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奴家也好准备一些酒菜,招待老爷。 李掌柜也不理她,直接进了屋,此时的床上早已不见了伙计的踪迹,他低下头,往床下瞧了瞧,没有人,屋中能藏下一个大活人的地方不多,除了床下,只有衣柜之中能够藏人。 李掌柜也不说破,坐在椅子上,吩咐小妾道:你去柴房搬两坛煤油来。 小妾虽不知让她搬煤油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反抗,眼神慌乱地望了一眼墙角的衣柜,离开了屋中,去了柴房。 李掌柜起身,解下腰间的牛筋带子,穿进衣柜上面的铜环之中,拴了个死扣。 小妾回来,怀中抱着两坛煤油。李掌柜接了过来,除去盖子,将床榻、衣柜,浇上了煤油,点了一把火,屋中登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李掌柜冷眼旁观,瞧那个小妾的反应。 小妾吓得脸色苍白,双腿不住地颤抖。 李掌柜问她,你是留下来为他殉情,还是跟我离开这间屋子? 小妾吓得跪地求饶,李掌柜寻思了一阵,拎着她的衣领,把她带出了火场。 第二日,小妾被那个李掌柜卖到了青楼,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疯了。 李掌柜仍旧开他的赌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吃官司,官府结案,只说盗贼入室,引发火灾,来不及逃走,被活活烧死。 李掌柜逃过了制裁,只是偶尔做噩梦,会梦到那个满身是火的小伙计。 这件事,影响了他的财运,李掌柜的赌场收入莫名其妙地减少了许多,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应该做点什么,挽救一下财运。于是去小报恩寺求了个灵符,给寺院捐了五两银子。寺里的和尚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买六尾金鲤鱼放生,就可以化解这段孽缘。于是,从那以后,只要李掌柜一做噩梦,就去集市上买鲤鱼放生。到了后来,他就不买鲤鱼了,而是从捕蛇者的手中,买一些毒蛇,拿来放生,开始时,还愿意把毒蛇送回巳龙山,到后来,嫌麻烦,直接将买来的毒蛇,放进树林之中,河水之中。用了赎自己的罪,求一份心安。 步香辰,我给你讲得这个,你听明白了吗?” 步香辰点点头,说道:“我听明白了。” 柳采君指着老道的鼻子,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人,自私且贪婪,犯了弥天大罪,却幻想着用一些微不足道的手段来弥补过失,到头来,岂不是自欺欺人。你杀了我的妹妹,杀了我的儿子,现在,来到我的面前,想着三言两语,就将这个事情糊弄过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今日,既然你来到了巳龙山,想着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你我真正动起手来,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若把我打败,林正清的官印,你永远也别想找回去。我若将你置于死地,只怕你会放弃寻找官印的念头,将我打死再远走高飞,这个结果,是我不想看到的。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用匕首,砍掉自己的一只左手,咱们的仇,就此一笔勾销,我把官印还给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怎么样?” |
289、 “我觉得不怎么样。”步香辰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要我一只手,从今往后,我便结不了印,做不了法,望舒县的地面之上,再无贫道的立足之地。” 柳采君冷笑一声,嘴里说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那个县官的官印就藏在巳龙山,至于藏在哪一个山洞之中,你可以一个个地去找,凭你的本事,没有谁能拦得住你。” 步香辰望了望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巳龙山,眼中现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讨价还价道:“商量一下,别要的我一只手,贫道送你一片手指甲如何?” “当然不行了。”柳采君怒道。 “贫道再送你一绺头发。”步香辰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手指甲与头发,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能看出贫道的诚意。” “诚意个屁,你在戏耍我。”柳采君大怒,一晃脑袋,脖子变成麻绳一般,又细又长,张开长满利齿的大嘴,直奔老道的咽喉处咬来。 步香辰叫一声“不好”,身子向后一仰,使个“铁板桥”的功夫,将这一次袭击躲了过去。 老道与蛇妖各摆架势,斗到一处。三十几个回合之后,步香辰卖个破绽,转身便走,柳采君求胜心切,在后面边追。老道从腰间摸出弹弓,扣上泥丸,转身便打,蛇妖一个躲闪不及,泥丸正中七寸处。 柳采君一声惨叫,张开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步香辰见状大喜,回身便要将她制服,逼问官印的下落,谁知柳采君一声怒吼,伸手猛扯自己的嘴巴,将原本的樱桃小口,扯得好似茶盘一般大小,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蛇,从柳采君的口中钻了出来,那个空了的皮囊,软塌塌地坠落在地。 白色大蟒蛇吐着芯子,直奔老道扑来,老道见此情景,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兔子,老鼠,山鸡之类,丢向大蟒蛇。 大蟒蛇见到这些小动物,更加的暴怒,破口大骂道:“好个贼老道,你以为你在马戏团看斗兽表演吗?这般戏耍我,今日,我饶不了你。”说罢,一声呼啸,漫山遍野出现了无数的蛇子蛇孙,将步香辰的去路拦住。老道几次突围,都没能冲出包围,最终,被成千上万的毒蛇吞噬。 柳采君大喜,变回了人形,赤裸着身子,走到蛇群前,双手一挥,蛇子蛇孙纷纷让路,待众蛇散去,地上只有一段柳树干,哪里有老道的影子。 柳采君大怒,嘴里骂道:“竟然让这个老道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气得她原地转了三圈,最后,平稳一下情绪,高声喊道:“巳龙山的众儿郎听了,那个老道一定逃不远,还埋伏在着附近,你们一定要仔细地盯防,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之后,气冲冲地回到密林边,纵深一跃,跳上麻绳,悬在半空,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柳采君从麻绳上跳下来,吃了两只兔子,唤了一条小银蛇,低声耳语几句,小银蛇会意,转身离开了。 小银蛇穿过密林,游过两条河,来到一处山洞之前,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 少女手臂上挽着一个竹篮,捡起一块石头,在山洞的洞口,敲了三下,片刻之后,花千树一脸戒备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姑娘,我家娘娘让我给你送饭来了。”少女说着,将手中的竹篮送了过去。 花千树伸手接过竹篮,道了声谢,开口问道:“你家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少女说道:“方才,那个落枫观的步香辰,寻到了巳龙山,与我家娘娘打了一阵。” 花千树忙问:“可曾捉住了他?” “没有。”少女摇摇头,说道:“那个老道狡猾得很,最终被他逃走了。” “可惜了。”花千树叹息道。 少女说道:“娘娘吩咐,让你好好躲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们的探子最新打探的消息,那个望舒县的县官已经派兵将落枫观围了,用不了多久,这些老道都会被押赴刑场的。” “如此,甚好。”花千树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吃饭吧,我走了。”少女说罢,摇身一变,恢复了小银蛇的身形,转身离开了。 花千树回到山洞之中,躺在草堆之上,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心事。 就在此时,山洞的洞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 “是谁?”花千树登时警觉起来,从腰间抽出兵器,握在手中。 “是我。”那个方才离去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洞口处。 花千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来人之后,松了一口气,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何去而复返?” 少女走到花千树的面前,开口说道:“娘娘说,让你带着官印去找她。” “为何?”花千树愕然道:“你家娘娘为何一会一个主意,方才让我躲在山洞别出去,现在又让我带着官印去见她,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少女答道:“娘娘说,那个步香辰诡计多端,万一你的踪迹被他发现,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万一官印被抢走,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娘娘说,每过一个时辰,便给你换一个山洞,巳龙山的山洞成千上万,量那个步香辰,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你的踪迹,时间拖久了,只怕不用咱们出手,望舒县的县令就会替咱们杀了那个老道。” “还是娘娘想得周全。你等等我,我把官印带上。”花千树说着,出了山洞,在一棵松树下止住脚步,蹲下身,挖了好半天,才从树下刨出一个包袱。伸手打开,里面裹得乃是一枚铜制的方印,借着月光,现出印面上的四个篆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花千树检查无误之后,重新将官印裹好,转回身,对那个少女说道:“咱们走吧。” 可是,那个少女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望着花千树,不住地冷笑。 “你怎么了,走吧。”花千树说道。 那少女不动声色地走到花千树的身边,趁其不备,一掌击在她的后脖颈处。 花千树“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个少女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双手伸到脑后,抓住双耳,用力一扯,扯掉了身上的人皮脸罩,不是步香辰,却又是谁。 老道将官印揣入怀中,将花千树五花大绑,封住了嘴,扛在肩上,双手结印,念了个隐身咒,连同肩上的花千树,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离开巳龙山,回到望舒县城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老道立在县衙门口,请求守门的官差替他通报一声。 片刻之后,步香辰被林正清请进了衙门后宅。 林正清大喜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可是刚刚过去不到一日的光景,你便破了案子,人赃俱获。” 步香辰将花千树往地上一丢,嘴里说道:“大人,这个狐妖便是盗印的贼人。” “先不要管她,本官的大印呢?”林正清有些急不可耐。 “大人莫急,在这里呢。”步香辰双手捧着,将铜印献上。 “道长辛苦了,道长辛苦了。”林正清脸上挂着笑容,接过官印,翻过来,一看印底的四个篆字,登时脸色大变。 步香辰察言观色,瞧出了县太爷的异样,开口问道:“大人,这枚官印,有何不妥吗?” 林正清的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步香辰,你可知这印底四个字的含义?” “这个……”步香辰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禀大人,贫道才疏学浅,并不认识这个四个篆字,到底写得是什么。” “本官来告诉你,这四个篆字写得是‘贪赃枉法’。”林正清将铜印往地上一丢,大喊一声:“来人,把这个欺瞒本官的江湖骗子,抓紧死囚牢,听候发落。” |
290、 “大人,冤枉。”步香辰赶忙跪地求饶:“借贫道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骂大人贪赃枉法,这明摆着是贼人陷害,想要借大人之手,杀了贫道。可是,大人若是真的杀了我,那个丢失的官印,可是真是找不回来了。” 林正清本来已经火冒三丈了,可是在听到老道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也慢慢地冷静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无奈地说道:“你这个道士,为了一己私欲,得罪了仇家,到头来,却把本官也牵扯其中,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宦海沉浮,你可知道,本官熬到今日这个位置,耗费了多少的心血。” “大人,大人。”步香辰跪在地上,嘴里说道:“您给我三日时间,到现在还剩下两日,两日之后,贫道若是还找不回大人的官印,听候发落。” 花千树倒在地上,四肢被绑的结结实实,看到老道的这般狼狈样子,十分地开心,虽然嘴巴被手绢堵住,说不出话,可是,仍然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林正清与步香辰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花千树。 步香辰上前一步,扯出她口中的手帕,怒道:“你说,大人的官印,到底被你藏到了何处?” “毁了,丢进火堆了,熔成了一滩铜水。”花千树冷笑道。 “什么?”林正清听闻此言,险些晕倒。 “大人莫慌,这个妖女说得并不是真的。”步香辰安抚林正清。 “步香辰,你怎么知道我说得是假话?”花千树面无惧色地说道:“那个官印一毁,一了百了,你就等死吧。” “你没有毁掉官印。”步香辰忽然间冷静下来,嘴里说道:“其实,对于柳采君来说,若要毁了贫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熔了官印,再杀你灭口。但是,既然她没有选择杀你,还派手下给你送饭,又费尽心机,做一枚假官印来陷害贫道,这就说明官印还在你们的手上。” 花千树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吭声。 步香辰察言观色,便猜个大概。嘴里说道:“贫道在江湖上漂泊了十年,大风大浪见过无数,这一次,之所以中了你们的道,只是因为贫道不认识篆字,没见过官印。说吧,你将大人的官印藏在了何处?早点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说得晚了,只怕你这副皮囊要吃苦头了。” 花千树不住的冷笑,面无惧色地说道:“老道,今日留在你的手中,姑奶奶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早在我姐姐花白露被你害死的那一日开始,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日,都是为了报仇而生。有本事,你今日便杀了我,我早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既然这样,贫道便成全了你。”步香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花千树的脑门之上轻轻点了一下。 花千树只觉脑袋好似被实心的铁锤重重锤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陷入了昏迷之中。昏昏沉沉之中,花千树只觉两个黑影出现在面前,她抬起头,揉揉眼睛,仔细观瞧,却见阴司的牛头马面,出现在面前。 “我这是在哪里?”花千树吃了一惊。 牛头说道:“你已经死了,这里当然是阴间喽。” “真的?我已经死了吗?”花千树惊喜异常。 “你这个狐妖是不是有病,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听说自己死了还这么开心的。我也是开了眼界。”一旁的马面说道。 “请问两位官爷,可曾见过我的姐姐花白露。”花千问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喜悦的光芒。 “狐妖死后,都会被关到同一间监牢之中,等你被阎罗王大人审判之后,就可以去那个监牢之中寻找到你的姐姐。”牛头说道。 “多谢大人。”花千树深施一礼。 牛头马面带着她去了阴司衙门,过堂之后,花千树被送到了专门关押狐妖的监狱之中。在那个地方,花千树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花白露。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花千树倒头便拜。 花白露瞧见花千树,大吃一惊,嘴里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花千树抬起头,泪流满面,说道:“姐姐,我替你报仇了,我盗了望舒县官的官印,陷害步香辰,用不了几日,步香辰就会被县官处死,下这阴曹地府之中。” “报仇?”花白露一声叹息,嘴里说道:“你替我报得哪家仇?” 花千树愕然道:“姐姐,你为何这般说?那个步香辰害死了你,难道说,你不恨他吗?” “恩怨情仇,一切皆是因果。你瞧那个是谁?”花白露用手指着远处的一个狐妖说道。 花千树顺着花白露手中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狐妖须发皆白,长得有些慈眉善目。正是胭脂林从前的大头目——曲游拓。 花千树咂舌道:“怎么他也在此处?姐姐来这里之后,他没有难为姐姐吗?” “没有。”花白露摇摇头说道:“人生如戏,有些人知道自己置身舞台之中,有的人不知道自己一辈子只是扮演一个角色而已。我来这个监狱之后,第一个过来跟我打招呼的竟然是他,他对我说,我方唱罢你登场,你做大头目这些年,可曾过瘾吗?当时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后来我想明白了,恩怨情仇,只是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跳出那个舞台,也就放下了那段恩怨,这样的话,才能解脱。” “姐姐说得好深奥。我都听不懂。”花千树眨巴眨巴,说道:“姐姐的意思,你不恨步香辰了?” 花白露摇摇头,说道:“不恨了。” “既然姐姐不恨他了,那我也不再难为他了。”花千树忽然间感受到了无比的虚无。 花白露问道:“你把官印藏到了何处?” “告诉姐姐,也无妨。附耳过来。”花千树冲姐姐招招手,在花白露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白露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嘴里说道:“亏你想得出来,竟然把官印藏在那个地方。” “想不到吧。”花千树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嘴里说道:“那个步香辰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我会把官印藏在那个地方。” 花白露忽然间板起了面孔,冷冷说道:“现在,那个藏官印的地方,老道就要知道了。” 花千树愕然道:“为何?” 花白露冷冷地说道:“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幽冥界,而是老道布下的迷魂阵。” “什么?”花千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只见自己仍然置身在县衙的后堂之中,老道步香辰站在面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坏了,我又中了贼道士的道儿。”花千树惊呼道。 |
291、 “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步香辰将手绢重新塞进花千树的口中,任凭她如何地挣扎,愤怒,也不再理会。 “可曾知晓官印的下落?”林正清急切地问道。 “回禀大人,贫道已经知晓了。”步香辰答道。 “在何处?”林正清喜形于色。 步香辰答道:“这个狐妖交代,大人的官印,并没有带出望舒县衙,而是藏在大人书房的暗门之中。” “什么?”林正清听闻此言,脸色为之一变。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盯着老道的双眼,良久才说:“步香辰,你可曾戏耍本官?” 步香辰赶忙躬身施礼道:“大人,借贫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耍大人,贫道方才使用摄魂术,潜入狐妖的灵魂深处,这才追查到官印的下落。贫道可以随大人去那个书房的暗门处,找上一找。” 林正清沉吟良久,开口说道:“丢官印的那一晚,本官就找过了,不曾发现那里有什么官印的踪迹。” “这个……”老道想了想,开口说道:“想必是这个狐妖施了障眼法,不如贫道随大人去那个什么暗门中瞧一瞧。” “好吧。”林正清沉着脸,带着步香辰来到了丢官印的那间书房,林正清犹豫再三,最终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走到书房的角落处,那里有一个红木的置物架,上面摆在三个景德镇的花瓶,林正清攥住其中一个淡黄色的花瓶,左转三下,右转两下,平整的墙壁之上,忽然间出现了一道暗门,打开之后,一间密室出现在眼前。 “你随我进来吧。”林正清沉着脸说道。 “遵命。”忽然间,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步香辰的心头。 那间密室空间不大,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西边的壁柜之上摆满了珊瑚、玉器、字画、古玩之类,东边的壁橱之上堆的都是金银,老道撇了一眼,只见十两一个的金元宝足有上百个,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足有三四百个。 步香辰登时后悔自己走进了这个地方,心中暗暗叫苦:窥到了县太爷的隐私,只怕今日凶多吉少。 林正清冷冷地问道:“步香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步香辰的脑中迅速地搜寻答案,若是如实回答,回答知道,这是大老爷存放贪赃的地方,结局是死,若是装傻充愣,回答不知道。只怕大老爷也不会放过自己,思量再三,只好开口说道:“大老爷不愧是心思缜密之人,考虑到最近望舒县盗贼猖獗,将县衙库房的税银藏在这个隐秘的地方,那些盗贼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个地方存放着望舒县的国库银两。” 林正清的鼻子“哼”了一声,嘴里说道:“赶紧找官印吧。” “遵命。”老道的后背的道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步香辰举着烛台,在密室中仔细寻找了半个多时辰,才从地下的一块方砖底下,找到了用油布包裹着的官印。 “大老爷,您仔细瞧一瞧,这一颗印,是不是您丢失的官印。”步香辰双手捧着,将铜印献上。 林正清接过铜印,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喜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颗官印,终于被找了回来。” “大人,这颗官印乃是道士帮您找回来的。”步香辰小声地嘀咕:“并不是佛祖保佑。” 林正清没有理他,带着官印离开了密室,将石门关好,对着书房外面大喊一声:“来人。” 一名下人模样的小厮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老爷,有何吩咐?” 林正清挥挥手,说道:“去前院唤两个差人,带上锁链,将这个妖道给本官锁了。” “遵命。”下人转身就走。 步香辰“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正清的面前,开口说道:“大老爷饶命。” “本官为何要饶你?”林正清怒道:“因为你,本官的官印险些丢掉。” “大老爷,今日贫道在县衙所见所闻,若是想外界泄露半分,您带兵平了贫道的落枫观,如何?”步香辰一脸严肃地说道。 林正清捋着胡子,眯着眼睛,冷冷地望着老道。之后,冲下人挥挥手,示意他等一会再走。下人领命,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步香辰,你自己说一说,你来望舒县之前,这个地界乃是一片净土,你回来之后,整个望舒县再无宁日。你到底是道士,还是灾星?”林正清开口说道。 “大人。”步香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嘴里却说:“权力的更替,总是伴随着动荡,假以时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因为你,本官的官印差点丢了,干脆将你押赴刑场,开刀问斩,这样的话,一了百了。” “大人,若是没有贫道,大人这一次丢失的,只怕不止是官印了。”老道虽然跪在地上,却是一字一板,说得清楚。 “真是笑话。”林正清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在没有落枫观的那十年,望舒县也没见如何的动荡,在本官看来,小报恩寺的和尚比你这个老道可靠多了。” “大人,这一次丢官印的事件,您不觉得蹊跷吗?” “有何蹊跷?” “鬼狐仙怪使不出这般恶毒的招数。”步香辰说道:“这世上,只有人心,才是最为险恶的。” 林正清听闻此言,微微一愣,寻思了片刻,嘴里说道:“有信仰的和尚,也是这般吗?” “大老爷,贫道有一言相劝,不知大老爷能否听进去。”步香辰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说吧。”林正清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步香辰抬头望了一眼林正清身后的下人。林正清会意,将他打发走了。 步香辰站起身,走了林正清的身边,低声说道:“老爷,每逢地震前,家中的猫狗鸡鸭都会有感应,想办法躲避灾祸。每逢乱世,妖魔鬼怪便会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祸害人间。听说,陕西的高迎祥已经被官军生擒,被凌迟一千五百六十刀,死于非命。他的外甥李自成,继承了高迎祥的‘闯王’之名,统领农民军,四处征战。大老爷,若是李闯的军队,打到望舒县,大老爷该如何应对呢?” “这个……”林正清陷入了沉思。良久,开口问道:“依道长的意思,本官该何去何从?” “大明朝的这个官印已经不比从前了。大老爷若是贪恋这个位置,只怕到头来,追悔莫及。不如……” “不如怎样?” “不如称病归隐,回家乡躲避兵祸,待局势稳定下来,再享太平、荣华。” “道长的话,本官记下了。”林正清点点头,说道。 “大人,贫道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应允?”步香辰开口说道。 “何事?”林正清问道。 “大人。”步香辰开口说道:“可否将那个盗官印的花千树,交给贫道处置?” |
292、 “你想如何处置那个狐妖?”林正清问道。 “带回落枫观,潜心教化,希望她能早日改邪归正。”步香辰答道。 “盗了本官的官印,只是简单地教化吗?”林正清有些不满地说道。 “依大人的意思?”步香辰试探性问道。 “如此胆大妄为之徒,要给她一个惩戒才好。”林正清说道。 “不然的话,大人先对她进行惩戒,之后,贫道再将她带走。如何?”步香辰说道。 “这个狐妖,她的报复心强吗?”林正清问道。 步香辰一声叹息,缓缓说道:“从贫道被陷害这件事来看,大人觉得狐妖的报复心强吗?” 林正清又问:“那个胭脂林,是不是还有这只狐妖的余党?” 步香辰寻思了一阵,回答道:“花氏一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余下的狐妖,也就七八百只吧!” “七八百只?”林正清咂舌道。 “大人想如何处置这个狐妖?”步香辰问道。 林正清轻轻咳嗽了两声,嘴里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对这些鬼怪的态度就是敬而远之……本官还是听从圣人的教诲吧。” “那……这个狐妖,贫道就带走了。”步香辰说道。 林正清忽然间板起面孔,正色说道:“步香辰,本官要你尽快恢复从前的稳定秩序,若是再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入本官的府邸,本官便对你不客气了。” “大老爷的教诲,贫道谨记在心。”步香辰躬身施礼道。 “去吧。”林正清挥挥手说道。 步香辰退出了书房,带着花千树,离开了县衙门,直奔落枫观的方向而去。 出城之后,老道解开了花千树身上的绳索。 “老道,你是想杀我吗?”花千树冷冷地问道。 步香辰也不理她,找了个路边的大石头,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块饼,咬了一大口,慢慢地咀嚼。他抬起头,望见花千树立在他的面前,掰了一块饼,递了过去,嘴里说道:“你吃吗?” “我才不要吃你的饼。”花千树说道。 老道将送出的饼又收了回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口,说道:“被你折腾的,贫道一天一夜没有吃饭,饿死我了。” “老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千树满腹狐疑地问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解开我身上的绳索,是想让我先逃跑,你再把我捉回来吗?老道,我告诉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羞辱我,今日,我是不会逃走的。你要动手,尽管来吧。” 步香辰笑道:“花千树,你可知道,整座胭脂林,我最欣赏的狐妖是谁吗?” “这还用问。”花千树撇撇嘴说道:“当然是祝英那个贱人了,不然的话,你怎会扶植她做胭脂林的大头目。” “你猜的不对。”步香辰摇摇头说道:“祝英过于强势了,贫道对她只有敬而远之,并不十分的欣赏。” “那你最欣赏的是谁?”花千树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是你喽。”步香辰笑道。 “我?”花千树愕然道:“我怎么会欣赏我?”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世间最最优秀的品质,那就是忠诚,花白露已经离世这么久了。胭脂林的狐妖早就已经把她淡忘了,而你,念念不忘地却是替她报仇。这份忠诚,贫道敬佩不已。”步香辰说得一脸诚恳。 “你说这个,有何用意?”花千树被老道说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花千树,你想不想跟着贫道,从今以后,归顺落枫观?”步香辰问道。 “什么?”花千树一跳三尺高,破口大骂道:“老道,你把姑奶奶当什么人了?姑奶奶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便是花白露。你想当我的主人,真是痴心妄想。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老道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道:“花千树,你可知三国时的吕布?” 花千树说道:“知道,张飞称他是‘三姓家奴’,就是讽刺他总是更换主家,虽是武艺天下闻名,人品方面,却是被万人唾弃。” 步香辰问道:“你可知道,论武艺,三国中,有谁可以与吕布抗衡?” 花千树说道:“也许只有‘常胜将军’赵子龙吧。只是这两个人没有比试过武艺,或许能打个平手。” 步香辰说道:“花千树,你可知道,赵子龙最早是跟公孙瓒的,后来遇到了刘备,他便舍弃了公孙瓒,一生追随刘备,千百年来,有哪个人站出来,指责过赵子龙乃是不忠之人?人们只会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花千树说道:“步香辰,无论你说什么?若是想让我投降你,那是痴心妄想,我是不会依附于你的。” 步香辰仍然是不慌不忙,缓缓说道:“花千树,我且问你,若是贫道今日放你走,你能去哪里?” “我……”花千树忽然间张口结舌,良久,眼泪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哽咽道:“步香辰,我恨你,你杀了我的姐姐,胭脂林我是彻底的回不去了,我现在变成了一只丧家之犬。何处是我的归宿呢?” “你这种漂泊感,贫道深有感触。”步香辰说道:“贫道在外面漂泊了十年,好似飞到半空中的蒲公英一般,四处漂泊,身不由己。只有回到了落枫观,贫道这颗心,才有了归属感。” “老道,你这般折腾,到底为了什么?”花千树不解的问道:“你是想攒功德值,将来羽化成仙吗?” 步香辰摇摇头,说道:“贫道对成仙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师爷景元真人修了一辈子的仙,到头来,只是一场空。那么虚幻飘渺的东西,我是不会去追逐的。” “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花千树问道。 “我这个人,不希望别人拿正眼来看我。”步香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希望世人对我,要高看一眼。贫道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落枫观的道士走在望舒县的地界之上,百姓见了,都要无条件地献上他们的敬意。贫道知道,你为何对死去的花白露念念不忘,当初,你是她的贴身保镖,在胭脂林,一众狐妖看在花白露的面上,都要对你礼让三分,现在,花白露不在了,你变成了一只丧家之犬,受尽白眼和冷落。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你无法释怀。可是,花千树,你是否想过,胭脂林才是多大的一片树林,鼎盛时,林中的狐妖不过一万左右。望舒县有多少百姓,足足十万人,你想过没有,若是你来我的落枫观,每一日,都会有遇到困境的百姓来观中求助,若是你出手相助,解决了他们的难题,这些百姓,他们见到你,会不会礼遇有加。若是几十年后,家家户户都知道落枫观有个扶危济困的狐仙奶奶,会有多少人,在自己的家中,摆上你的仙位,每日对你的仙位顶礼膜拜,烧香磕头。那样的境遇,你真的不向往吗?” “……”花千树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 步香辰察言观色,知道花千树开始动心了,继续说道:“贫道劝你忘掉仇恨,其实贫道自己却跳不出仇恨的圈子,回到望舒县之后,贫道寻到了杀害我师父的黄九婴,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逼死了我的二师叔胡启川,杀死了我的四师姑施孝颜,贫道的同门,就还差一个祖人山,贫道知道,这一次藏官印的事情,是他的幕后操纵。这般连环陷阱的套路,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等将来有一日,将他再解决掉之后,贫道在这个世上,再无仇人。 贫道今日给你一个承诺,若是你来落枫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对你姐姐的仇,耿耿于怀。你日日夜夜呆在落枫观,想要杀我,替你姐姐报仇,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来贫道的落枫观?” 花千树思量许久,开口说道:“若想让我去你的落枫观,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步香辰笑吟吟地问道。 |
293、 “我想让你帮我讨回我姐姐的头盖骨。”花千树神色黯然地说道。 “什么?头盖骨?”步香辰听得一头雾水。 “是啊。头盖骨。”花千树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这里跟我逢场作戏?” “贫道真的一无所知。”步香辰两手一摊,缓缓地说道。 花千树一声长叹,十分忧伤地说道:“祝英那个天杀的,将我姐姐的头颅砍下不说,还将她的头盖骨做成了酒皿,摆在自己的屋中,真是残忍至极。” “贫道一直觉得,你们胭脂林的权力更替,存在着问题。”步香辰说道:“每一次出现新的大头目,都免不了对从前的头目氏族进行一次杀戮。花白露代替曲游拓是如此,祝英代替花白露也是如此。” 花千树冷笑了一声:“你们落枫观的权力更替没有出问题吗?” “这个……”步香辰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你们人类的本性就是欺凌弱小。滥杀无辜。”花千树说道:“我们狐妖对付异己的那些手段,在你们人族的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伎俩。” “你托付贫道的这个事情,贫道记下了,将来有机会,贫道一定帮你讨回来。”步香辰向花千树保证道。 “什么?将来?”花千树的脸登时沉了下来,怒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你这般推三阻四,是不是存心敷衍?” “非也,非也。”步香辰摇摇头,说道:“这个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困难的?”花千树怒道。 “贫道现在的角色,较之从前,已经有所不同了。”步香辰说道:“前些时,贫道刚刚从外地回到望舒县,这里的鬼、妖两界统统接受小报恩寺的统领,贫道即使是打烂了格局,吃亏的也是小报恩寺的和尚,现在,不同了,望舒县的半壁江山都是贫道说了算,这种情况下,贫道反倒不能轻易地下命令了。” 花千树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前一段,小报恩寺的和尚半夜立引魂幡,敲招魂钟,你们胭脂林的狐妖去了几个?” “只有我一个。”花千树如实回答。 “这几日,小报恩寺的和尚,去讨伐胭脂林了吗?”老道问道。 “没有,胭脂林这般无理,小报恩寺的和尚竟然听之任之,默然接受了这个局面,看来,在这些和尚的眼中,他们是接受了胭脂林投入落枫观麾下的这个事实。” “非也,非也。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得这样。”老道否认道。 “难道说,现在的胭脂林不听你们落枫观的差遣吗?” 老道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贫道还没办法调遣胭脂林的狐兵,供我差遣。” 花千树不解的问道:“不是你扶植祝英,取代了我的姐姐,当上了胭脂林的大头目吗?难道是,这么快,她就忘记旧情了吗?” 步香辰冷笑一声,嘴里说道:“这个世间,最容易淡忘的便是恩情,有多少人,在施以恩惠之后,将这点恩惠常常挂在嘴边,到头来,亲人反目,朋友成仇。前一段时间,贫道的确帮助了祝英,但是,单凭那点小恩小惠,想要让祝英听从贫道的差遣,还差得远。” 花千树一脸困扰地说道:“老道,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道也不着急,耐心地给花千树解释:“这么跟你说吧,望舒县方圆百里之内,有五股比较大的势力。排名第一的当然要数小报恩寺,落枫观垫着脚可以排在第二名,排在第三位的就是你们胭脂林,排名第四的是城南的骸骨陵,当然喽,还有一个巳龙山,勉勉强强可以排名第五。胭脂林可以无视小报恩寺的召唤,难道说,真的会将我的落枫观,看在眼中吗?” “祝英不听你的,你不会打她吗?”花千树问道。 “贫道若是再一次讨伐胭脂林,祝英会不会重新投靠小报恩寺?小报恩寺为何不讨伐胭脂林,因为那样的话,无疑就是将祝英彻底推到了落枫观的门下。小报恩寺和落枫观都不能对胭脂林逞强。这一点,祝英瞧的明明白白,对她来说,最有利的局面,就是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依附,独立成为望舒县的第三股势力。” “难道说,你们落枫观,对付祝英,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花千树的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 步香辰微微一笑,嘴里说道:“当然有办法了。祝英若是不听我的差遣,我就暗地里支持骸骨陵,让寇岭出面对付她。” “你这个老道,阴险至极。”花千树啐了一口。 “这不是阴险,这是博弈。”步香辰说道:“什么时候,贫道能给胭脂林的一众狐妖源源不断地带来利益、好处了,什么时候,贫道便可以差遣他们了。不然的话,贸然跟人家提要求,只会讨个没趣。颜面尽失。” “你如何才能给胭脂林的狐妖带来好处呢?”花千树又问。 “等贫道将东半部的望舒县整合完毕,牢牢掌握了鬼狐仙怪手中的种种资源,就可以分些红利给他们。”步香辰说道。 花千树眨眨眼睛,冷冷说道:“你这个老道,哪里像个修道之人,倒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你说得不对。”老道摇了摇头,嘴里说道:“在你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权利,在贫道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权力。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呢?本质上就是整合资源,维持秩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花千树说道。 “这么跟你说吧。”步香辰继续说道:“你听说过朝三暮四的典故吗?” “听说过。”花千树说道:“从前姐姐曾经跟我讲过,男人十分的花心,都有三妻四妾,早晨在三姨太的房中,晚上又到了四姨太的房中,总之,一天到晚,裤腰带都是松的。” “…… ”步香辰一时无语。 “怎么,我姐姐说得不对吗?”花千树察言观色,察觉了老道的异样。 步香辰笑道:“那个解释也说得通,最早的时候,朝三暮四并不是说男人花心,而是说得猴子。养猴人每天只能拿出七颗栗子给猴子吃,开始的时候,说早晨给三颗栗子,黄昏给四颗栗子。猴子大怒,于是养猴人又改变了方案,说早晨给四颗栗子,黄昏再给三颗栗子,猴子大喜,对主人的提议感到十分的满意。” “这个猴子,十分的愚蠢。”花千树说道。 步香辰说道:“有些人命中注定,年轻时穷困,年老时富贵。但是这些人之中,有人十分的不甘心,年轻的时候受不了穷,吃不了苦,便去寺院中祷告,求神佛保佑他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有时神佛就真的显灵了,将他本来年老时该享受的富贵,提前到那人的年轻时,于是,那个人认为神佛显灵。殊不知,该享得福,一点也没多,该吃得苦,一点也没少。这便是朝三暮四的道理。” “老道。”花千树寻思了一阵,缓缓说道:“从前的时候,我还真真小瞧了你。从今以后,我还是跟着你混吧,也许,真的能给自己谋一个前程。” |
294、 “想通了?”步香辰笑眯眯地问道。 “我觉得,刚才你跟说过的话……”花千树寻思了一阵,说道:“更接近与这个世间的真相。” “这个世间有两套秩序。”步香辰说道:“一套摆在明面之上,讲究仁、义、礼、智、信、律法、道德等等,另一套潜藏在灰暗处,见不得光,各个方面的利益纠葛。第一套是表象,第二套才是真实的。” “好吧,我随你回落枫观,希望有一日,我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感到后悔。”花千树直视步香辰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 “贫道会善待你的。”步香辰说罢,站起身,带着花千树向落枫观的方向走去,五里路,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此时,把守在道观四周的官兵早已撤离了。 老道走到大门前,拍打门环,片刻之后,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曲非央的脑袋探了出来,瞥见步香辰,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道长,您回来了?”刚要让步香辰进院,一眼瞧见老道身后的花千树,大惊失色,大声呼喊道:“道长小心,花千树在您的身后。” “贫道知道,她是贫道请回来的宾客。”步香辰说道。 “原来……原来如此。”曲非央心有余悸地附和道。她打开了大门,放步香辰和花千树进了院子,只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花千树突然出手,伤了自己。 趴在大门洞的二郎瞧见老道,十分得开心,摇着尾巴,在步香辰的面前跳了三跳,老道蹲下身,搂着二郎的脖子,亲热一阵,一人一狗开始聊天,老道一边说,一边问:“对不对?对不对?” “汪汪!”二郎摇着尾巴随声附和。 花千树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她忽然间发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一回头,吓得不远处的曲非央慌手慌脚地关了观门,匆匆离开。 步香辰跟二郎腻乎了一阵,站起身,带着花千树向后院走,迎面瞧见了师弟段成世。 “师兄,县太爷的官印找到了?”段成世问道。 “师兄出马,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吗?”步香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哟,这不是花千树吗?”段成世终于发现了步香辰身后的狐妖。 “正是你家姑奶奶,你待怎样?”花千树一脸戒备地说道。 “……”段成世见花千树言语不善,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落枫观的众人围在一张桌上吃饭,步香辰安排花千树坐在自己的身边,给大家一一做了介绍,花千树紧绷着脸,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好多人都不是太喜欢她,只是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她。 步香辰发现陈休想低着个脑袋,情绪有些低落,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陈休想不答,坐在他身边的张青寅开口说道:“师父,你可知道,这两日,您不在观中,这个傻子做了一件什么样的傻事?” “他做了什么?”步香辰好奇地问道。 张青寅忍着笑,开口说道:“他从后院的墙根底下,挖到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爱心泛滥,带回自己屋中去养,其中有两只老鼠不吃不喝,眼看着就要断气。师父,您猜陈休想这个傻子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步香辰问道。 “不许说,不许说。”陈休想去捂张青寅的嘴巴。 张青寅跳起来,围着饭桌绕圈,摆脱了陈休想的阻击,大声说道:“这个傻子说,小老鼠病了,我要给它们开点药吃,于是,就去县城,卖了一包老鼠药,喂给小老鼠吃。” “哈哈……”步香辰仰面大笑,开口说道:“老鼠生病,喂老鼠药,没毛病啊!哈哈……” 一桌子人都笑陈休想,花千树坐在饭桌旁,手里端着饭碗,望着陈休想的窘样,也是忍俊不禁。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应该表现得高冷一些,于是,刚刚露出笑容的脸,重新板了起来,低着头吃饭。 吃过饭,步香辰给花千树在曲氏姐妹的隔壁,找了一间空屋,吩咐曲非央给她烧了洗澡水,准备了一身新的衣服。 花千树泡在浴盆之中,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自从花白露死后,自己四处躲藏,颠沛流离,吃尽苦头,这般悠闲的泡澡,感觉幸福至极。 洗漱过后,花千树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自己的屋中,在落枫观的后院闲逛,瞧见步香辰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凉亭的台阶之上,搂着张苻苓的脖子,醉醺醺地说道:“师兄,你要雄起,这座道观之中,你的岁数最大,你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榜样,你要拿出大师兄的做派来,咱们兄弟同心,才能把落枫观发展壮大起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少喝点酒吧。”张苻苓伸手去夺步香辰手中的酒葫芦。 步香辰用手臂挡住了张苻苓的手,打个酒嗝说道:“师兄,你就让我喝一点吧,你可知师弟这两日都经历了什么,在县衙门里,那个县太爷好几次,都对我动了杀心,你师弟我能活着回来,全靠师爷和师父的在天之灵保佑。师兄,我怕啊!”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张苻苓不住地安抚:“你不是回来了吗?” “师兄,我不是怕死。”步香辰大着舌头说道:“我真的不是怕死,我是怕辜负了师爷和师父的一片心,若是我没把落枫观发展起来,将来到冥界,见到老二位,我如何交待。”说罢,哭的稀里哗啦。 张苻苓拍着步香辰的肩膀,不住地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很好了。我这个将死之人,都被你救过来了,师兄这条命是你给的,后半辈子,便给你卖命了。” 说着说着,师兄弟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花千树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步香辰哭了一阵,拿自己的袍子擦擦眼泪,拿师兄的袍子抹了一把鼻涕,喝了一口酒,一抬头,望见花千树。登时酒醒了一半,露出一张笑脸,开口说道:“姑娘,还没休息吗?” “你耍酒疯,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睡?”花千树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道站起身,鞠了一个躬,陪个笑脸,说道:“我这就回屋睡觉,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说罢,踉踉跄跄,往自己的屋中走去。 花千树跟在老道的身后,想要瞧瞧,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可是,走了没几步,屋檐下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花千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定睛一看,只见二郎潜伏在黑暗之中,密切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花千树不想激怒二郎,于是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害的动作。向后退了几步。 “姑娘,好久不见了,最近一段日子,你过得好吗?”一个中年男人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花千树回头一看,只见张苻苓正在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
295、 “原来是你。”花千树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姑娘能来落枫观,我真的很高兴。”张苻苓说道。 “比起上一次见到你,道长的脸色好了许多。”花千树说道。 “上一次,你我相见的时候,我是病人。为何生病呢,原因有二、一是穷,二是不得志。” “现在道长的病痊愈了?” “嗯!好得差不多了。”张苻苓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嘴里说道:“香辰师弟将我接到了落枫观,不但给我治好了病,还给我安排了一份差事,管理账目,抄写经文之类,每个月给我开十两银子的薪俸,有了这份差事,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就去哪,真想不到,四十岁以后,我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悠闲日子。” “原来我姐姐曾经给我说过,人间有一副灵丹妙药,唤做银钱,可治八成疾病,可解九成烦恼。”花千树感慨道:“原来,每个月十两银子的作用,竟然有这么大。” “现在,我每个月不止赚十两银子,我还有许多的外快。”张苻苓笑道:“我研究了二十年的《周易》,曾经写了许多关于《周易》的文章,送去书局,被人当作废纸,丢进茅厕之中。书局的人对我说,世人不知你张苻苓是何许人也,谁又会心甘情愿地掏钱,买你写的文章来看呢。后来,香辰师弟说我将事情的步骤弄反了。应该先博名,再著书立说。于是,他安排我给那些来落枫观烧香的香客算命,测八字。还说,十年之后,若是我有了名气,再著书立说,望舒县的百姓会抢着买我的书。 若是放在从前,打死我,也不会做这般下作,丢脸面的事情,可是碍于师弟的面子,我便拉下脸,去做了,做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从前的我,实在是浅薄之极,清高的可笑,我懂《周易》,占卜之术在从前的我看来,只是不入流的江湖骗术。可是,望舒县的百姓就喜欢《周易》中的占卜,不喜欢《周易》中的哲学,他们问我一件事,我帮他们占卜出结果,他们不但从口袋里掏钱给我,还向我表达了诚挚的敬意。” “也就是说。”花千树说道:“你来到落枫观的这段日子,过得很开心喽?” “非常非常的开心。”张苻苓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我想明白一件事情,从前,我与人打交道,都是想对面的这个人能为我做什么,现在,我与人打交道,都是在想,我能为对面的这个人做什么!想通了这一点,整个人活得轻松了许多。有些人从我这里算卦之后,过一段时间,会带着他的亲戚、朋友回来找我,还跟别人介绍说,我是半仙之体,料事如神。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然后,一门心思地将这门手艺做到极致。真正到了极致之后,在世人的眼中,你就是大师。” 花千树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我的擅长又是什么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张苻苓说道:“你们胭脂林的那个祝柔,会看孕妇肚子里怀得是男孩,还是女孩,每一日,登门找她的香客络绎不绝。” “这都能行?”花千树惊得瞪大双眼。 张苻苓笑道:“芸芸众生啊。吃饭,穿衣,住房,远行,诊病,读书,需求是多元的,我师弟既然不计前嫌,将你请回落枫观,自然有他的用意。” “哎……”花千树一声叹息,缓缓说道:“步香辰杀了我的姐姐花白露,现在却有给了我一份差事,我真的不知道,究竟应该恨他,还是应该感谢他。” “别想这么多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张苻苓说道:“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你与那个花白露缘分尽了,你想跟她在一起,求不得。你与我师弟步香辰有缘,你的心中即使万般无奈,天天都能见到。这个事情,不是个人能够决定了。” “说的也是。”花千树认可了张苻苓的说法。 一阵夜风吹过,花千树眯着眼睛,缩着脖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天冷了,早点回屋吧。”张苻苓说着,脱下自己的长袍,披在花千树的身上。 花千树感激地望了一眼张苻苓,嘴里说道:“道长真是一个体贴的人。” 张苻苓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道长的妻子,嫁给道长一定过得很幸福吧。”花千树试探性地问道。 张苻苓一声长叹,缓缓说道:“我那亡妻只见过年轻时狂妄、傲慢、自以为是的我,若是看到中年之后,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的我,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花千树说道:“道长的才情,高过步香辰。只是生性淡然,不然的话,落枫观的观主怎会轮得到他来做。” 张苻苓笑道:“过奖了,你这个小姑娘,嘴巴真甜。” 花千树侧着头,笑吟吟地问道:“我的嘴巴甜,你想不想尝一尝?” “这个……”张苻苓一下子愣住了。 花千树舔了舔嘴唇,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张苻苓,痴痴地说道:“好久好久,没跟男人亲嘴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地流口水,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 “这个事情,怕是有些不妥吧。”张苻苓一脸地尴尬,四周地张望,生怕被旁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花千树羞红了脸,低着头,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走了几步,脱下一只绣花鞋,丢在地上,转眼间,进了自己的屋子。 张苻苓捡起地上的绣花鞋,纠结再三,走到了花千树的屋门前,刚要敲门,忽然间从屋中伸出一只芊芊玉手,一把将他拽进了屋子,“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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