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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桴泛萍生》寻古人之心境,写萍水相逢的人生[第4页] |
作者:叶行1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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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太阳透过高高的窗格照射进来,张真甫只觉入眼几道白色光辉,赶紧用手挡住,脑袋还是一阵眩晕。 张开眼四处打量一番,往外面走去。只见院子里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耍,突然见到一个生人出现,便齐将眼睛看向他,显得很是好奇。 张真甫问道:“徐先生去哪里了?” 那些小孩互相看看,也不回答他。张真甫就要往外面走去,一个小孩道:“我爷爷出去散步了,要等一下才会回来。” 张真甫往外面走去,木一水徐白氏妗儿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洗过的衣服。徐白氏道:“张公子你醒了,我去给你热饭,你等等。” 说着将盆子递给了妗儿,让她拿去晒,自己养厨房走去了。张真甫问木一水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木一水道:“你还好意思问,现在都已经快到午时了,我们在河边洗了一个早上的衣服,你这时才醒!” 张真甫道:“昨天喝多了,一睡就睡过头,太麻烦别人了,你过去叫她不要弄了,我回去吃得了!” 木一水道:“饭菜早上都已经弄好了,热一下又不麻烦,况且人家哪有让你不吃饭就走的道理。你昨天喝到那么晚,现在头疼不疼?” 张真甫道:“有点,不过休息几下应该就好了。” 木一水道:“那你现在先去那边坐坐,我等下就过来。”往厨房走去。 张真甫坐在屋前的石阶上,那些小孩躲在一边不住地打量他。 太阳明晃晃挂在空中,空气有些燥热。张真甫觉得脑袋越发发热,便移了身子往屋里走去,搬了个小板凳在堂屋门口坐好。那些小孩走到阶岩下面,对他的好奇似乎还没有过,不住地在外面张望。 没多久徐白氏便端了热好的饭菜往桌子上面放好,叫张真甫过来吃。张真甫走过去道:“伯母你真是太客气了,今天一觉睡过了头,实在太失礼了,还请伯母不要见怪。” 徐白氏笑道:“哪里,平时想请公子也请不到,昨晚不知什么风刮来你这位贵客,粗茶淡饭的还怕公子嫌弃,何来打扰一说?公子只管当作是在自己家里,可千万不要拘谨。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张真甫道:“哪里,不知徐老先生去哪里了?” 徐白氏道:“他每日早上都要去山上的临渊寺坐坐,那里有个师父和他交好,这时想必还在那里。你等着,我去叫他回来。” 张真甫赶紧道:“不用了,不用麻烦了!”又问道:“这附近难道还有什么寺庙,似乎不曾听说过。” 徐白氏道:“就是一个很小的寺庙,不出名,你当然不知道。” 张真甫点了点头,徐白氏便走开了。 木一水走过来端了一碗醒酒的汤来让张真甫喝下了,张真甫问道:“昨天是你把我带进屋里睡觉的吗?我昨天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木一水道:“我昨天睡着了,应该是伯母带你进去的,其他的我不知道。张公子,你下次可千万不要喝这么多酒了,我今天叫了你一个早上你都没醒。” 张真甫点头。对木一水道:“我方才听伯母说这里有一个寺庙,我还没去过,待会我吃完饭,问清了路,我们去那里看看怎么样?” 木一水点头,又问道:“你头不痛了?” 张真甫道:“不过就是喝多了点酒,清醒几下自己就好了。” 吃完饭,同徐白氏问清了路,两人便出发往积云寺走去。阳光甚好,乡里人家刚打完谷,每家每户院坝前面都晒有稻谷,用木耙在那里来回翻推。 两人来到山下,但见此山虽然不大,但美在风景秀丽,一路往上走去,清泉细流比比皆是。清风拂绿叶,流水响瑶琴。 来到一处,有一条巨大的沟涧,里面泉水叮咚,一路穿树泄石从半山腰缓缓流下。 涧水清澈非常,而且带着丝丝凉意。几块大石铺就期间,连接着两边的道路。 两人驻足在水边欣赏了一番,顺着石块往对面走去。走不多远就是一片茂林修竹,穿过这片茂林,沿着一条小路往上走,树影斑驳投于地面,不多远只见树木掩映下出现一面破旧的红色院墙。 两人走近,只见院墙很小,正中间的位置写着“临渊寺”三个字。字迹经历了常年的风吹雨打,已显得有些模糊。 院门很小,开着,但是里面并不见有人。树木之间有鸟叫声传来,环境非常清幽。两人走近往里面看去见里面也非常窄陋,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前面一间正殿,右边是两间僧房,左边是厨房,里面放有农具,若不是因为外面的门匾上写有“临渊寺”几个字,两人定要以为这就是普通山里人家的住房。 木一水问道:“张公子,这真的是寺庙吗?怎么人都没有?” 张真甫点头道:“你看那前面殿内不是放有一尊大佛吗?不知里面有没有人,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走进,这时从旁边的厨房内突然冲出一条狗来,对着两人一阵乱吠。两人一时有点被吓到,一个身穿僧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将那狗叫住,走近问道:“两位施主是来进香?” 张真甫道:“不是,听说徐老先生在这里,我们过来看看。” 那沙弥道:“两位来的不巧,徐施主方才刚和师父出去。” 张真甫道:“出去了,那为何我们一路过来不曾见着?” 沙弥道:“这里山间小路甚多,想是师父同徐施主抄了另一条路出去了。” 张真甫道:“原来是这样。我们来这里不过是想参观参观,顺带看看徐老先生,既然他已经离开,那还请师父带我们参观一番宝寺。” 沙弥道:“敝寺简陋,不似那些香火旺盛的大寺大庙,只怕要让施主失望了!” 张真甫道:“我看此处环境清幽,更有其他寺庙没有的妙处。烦师父准备些香纸,我们进殿拜拜。” 那沙弥将两人引了进去,拿出拿出香纸让两人拜了。张真甫拿出十两银子作为布施之资,那沙弥见太多一开始不肯受,张真甫强塞了几次他这才收下。 往殿后走去,见后面是一片土地,里面种有瓜果蔬菜,面积并不大。正中间有一口井,旁边还专门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冽泉”二字。 张真甫走近在井附近转了转,问道:“这井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叫冽泉?” 沙弥道:“此处井水不同于其他地方之处,正在于不论一年四季井水都是偏寒,附近村民常有得热症的人来这里打水,常年喝下去可祛体热,因此得名。这块碑乃是附近村名出资共同修建,在本地颇有些名气。” |
张真甫觉得有趣,再后面就是临渊寺的后门,红色院墙上一道小小的木门,用铁丝扣着,并没有上锁。 张真甫问道:“这后面是什么?” 沙弥道:“不过就是一深壑,颇有些景致,施主可以去看看。” 张真甫走过去,那沙弥打开门,往外走去,就见左手边有一处深壑,里面怪石林木比比皆是,全都淹没在一片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张真甫道:“这可奇怪了,此山并不高,如何有这般景致?” 那沙弥道:“此处本是一沟壑,低出地面几丈深,兼之里面常年湿润,因此雾气甚重,林木茂盛。” 张真甫看着眼前景致,心想此处名叫临渊寺,大概就源于此了。 往回走去,沙弥将两人带进了放有农具的屋内。只见里面被隔开了很多间,两人被带进的是一间净室,空间很小,只放有一张矮木几并两张团垫。 木几旁边有一个小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正是那道深壑,里面烟雾缭绕,乱石林木隐现其间。 不多久沙弥冲好了茶进来,替两人倒了一杯茶立在一边,张真甫问道:“你们这里就只你和你师父两人吗?” 那沙弥道:“还有一位师兄,一早下去了。” 张真甫喝着茶,只觉入口清淡,细品之下又有淡淡香味,问道:“这茶是什么茶?” 沙弥道:“这是本寺自种的茶叶,师父为其取名‘云雾缭绕’,因其入口清淡,若有若无,细品之下淡淡香气若云雾缭绕舌尖,故名。施主若是喜欢,到时带下去一点便是。” 张真甫听他说,又喝了一口细细品来,果然有丝丝香气缭绕唇间,余香绕齿,久久不去,点头谢过。 寺中寂静无人,张真甫也不好久呆,喝过茶后便告辞离开了。那沙弥替他包了一包茶让他带去,张真甫道谢接过,同木一水两人下山去了。 路过山间那道沟涧时,正见一个年约二十几岁,长相清秀的和尚踩着水中石头往这边走来。但见这和尚眉目清秀,但眼中绝尘脱俗的气质却是人间少有;身上的僧衣虽有些破旧,亦挡不住他那超凡脱俗如姑射仙人般的气质,沉静的面庞又仿佛暗藏一种摄人的心魄随时可以冲破而出,让人莫名地有些好奇,想要多看他一眼。 两人待在原地等他过来,待他走近,对着两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脸上是和他年龄所不符的苍松般稳重沉静。两人赶紧回了一礼,那和尚便往前面走开了。 张真甫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木一水道:“方才寺中和尚说他还有一位师兄,想来就是这一位了。只是看他的样子不是很好相处,张公子你在看什么呢?” 张真甫回过头,摇了摇头。因为马还放在徐珂家中,两人下了山便去了徐珂家里,这时他早已回来,两人说了几句话,张真甫便告辞离开了。 艳阳高照,两人骑马有些累了,路过昨天待过的水井旁便下了马喝水。 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妇人兼小孩。太阳热烘烘的,照在人身上地面,几分燥热疲惫的同时又无不让人心情大好。 两人一路慢慢悠悠,被太阳照得昏昏欲睡,正打算在那棵大桑树下歇会凉,远远地只见李景阳范文迹两人骑马往这边走来。 木一水心中对范文迹反感,可一时要躲也没有地方。范文迹李景阳两人见到他们,便催马快速走了过来。 范文迹笑道:“两位关系可是越发的好了,这是从哪里来?” 张真甫心里讨厌他,但只是不好明面表达出来,道:“没事出城来玩。” 李景阳一脸奸笑道:“张公子你昨天可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去哪里了,还不从实招来!” 木一水生气,道:“张公子,我们不要和他们说话,我们走!” 李景阳打趣道:“我们?哎呀,叫得好亲热,什么时候变成我们的?” 木一水就要一巴掌往他马上打去,张真甫赶紧制止,对李景阳道:“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李景阳道:“装什么装,有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个江湖女子而已,能干净到哪里去?” 木一水生气一把将李景阳从马上抓了下来,李景阳大叫一声滚落在地,木一水一脚踹在他身上,李景阳叫道:“打人了,打人了,我要报官!” 木一水又要一脚踹过去,张真甫将其制止,道:“朱叔叔这些天一直忙于秋社之事,心里烦得很,你如果还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就赶紧去吧!况且是谁恶言在先,谁自己心里清楚!” 李景阳道:“太嚣张了!太嚣张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人,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范文迹下马将他扶起,道:“景阳,我看还是算了,没必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白道黑道咱们弄不过人家,何必没事自己找气受?” 张真甫道:“你这话是何意?” 范文迹道:“我没说错啊,其实张公子不是我说你,若不是仗着你家里有些权势,你以为自己能走到哪里都这么风光?人人都喜欢你?那些讨好巴结你的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别人将你当作好朋友了?就连她,”指着木一水,“若不是因为有你在,我叫她从了我她能有个不愿意的?还不是因为她知道你对她有些意思,所以才想着攀高一点的枝,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 木一水道:“不要脸!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跟了你我还不如去死!” 范文迹道:“你也不要给我嘴硬,有张公子撑腰底气硬了是吧?若不是看在张公子的面上,你还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木一水道:“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呆不下去?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怕你?” 范文迹道:“一个小小的卖艺女子,也太猖狂了些!我不想和你多说话。张公子,我好言劝告你几句,可千万不要被表面的风光所迷惑了,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身边这些人,真正用心和你相交的人到底有几个?”扶了李景阳上马离开了。 木一水恨恨地看着他们,待他们离开,对张真甫道:“张公子,这两个人也太讨厌了!你可千万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张真甫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又不傻,这点难道还不会辨白?” 两人上马往前走去,来到城外,木一水回了沼泥潭家中,张真甫自进城而去。 |
后日就是秋社,朱知州一大早便已忙着过去。南岳寺的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朱知州请了一些人先上去试演一番,因此很多人都抢着去那里看热闹。 张真甫因记着木一水的话,回来放了马便去找德啸云了。来到德府,才知道德啸云一早已受邀往南岳寺去了,商议秋社日表演事宜。 张真甫便往南岳寺走去,来到外面,只见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行人不停,一些小孩里外穿梭打闹。张真甫见小姚二鹏也在那里,不住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走过去问道:“你爹在里面吗?” 小姚点头道:“在里面,和那些和尚在说话。” 张真甫绕过人群往里面走去,德啸云朱知州并一些人此时正坐在里殿说话,见他进来问道:“张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张真甫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并兼朱知州也在这里,一时又不好开口说这事。只说过来看看热闹,呆了几下便又出去了。 来到外面,人闹得厉害,更兼一些小孩窜来窜去地挤人,张真甫便离了这里出去了。 来到街上,张真甫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兼之脑袋仍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家去了。无事可做,拿了本书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看。 晚饭过后在知州府附近散步,朱知州从南岳寺回来,两人说了几句话朱知州便进去了。没多久李景阳牵着马走过来,见到他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在那里低头两声叹息,又摇了摇头,走进去了。 张真甫也觉无所谓,反正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李景阳这个人。继续各处散步,等天完全黑了下来便回去了。 刚入后院,就见翠屏拿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张真甫看那灯笼时,见是用黄色的油纸糊成,这种油纸非常厚实,一般的温度很难使其变形,是专门用来糊灯笼用的。灯笼被做成六面的长方体,前后左右四面都画有画或者题有诗,下方正中间系着红色穗子。张真甫认出上面的字迹乃是朱明玉的,道:“好精致的灯笼,可是你家小姐做的?” 翠屏道:“可不是,没看见上面这些字画,我哪里弄得来这些?” 张真甫从她手上拿过灯笼道:“你借我细看看。” 只见灯笼里面是用竹子做的架子,下方的底子是一块竹篾,中间固定了一个小烛台,下方的穗子也是从底下穿了两个小孔系在竹篾上的。上方用竹片编了一个往上走的顶,中间留有方孔,穿着一根横条,上系白线连接提手,旁边一侧有一个可以上下打开的小门。灯笼四面画有荷花,旁边提着诗,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照得四面荷花越发圣洁。 张真甫道:“这灯笼做得真好看,可还有没有?” 翠屏道:“小姐做了好多,准备秋社日的时候在府内里里外外都挂上,你要的话我去帮你要一个送来。” 张真甫道:“每个可都是一样的?” 翠屏道:“有些样子略微有些不同,上面的画都不一样,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画的?” 张真甫看那荷花,只见荷花画得高雅圣洁,尤其是在夜晚,周围漆黑,只有灯笼四面的荷花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光晕,衬得四面荷花萦萦闪动,美丽和谐而又神圣,仿若安静无人的夜晚静静地在天池盛开,道:“没想到你家小姐画也画得这么好,之前可从没见过她画画。我看你这荷花图形就不错,不如你把你手上的这个给我。” 翠屏道:“这个图案的我家小姐还做了一个,比我手上的这个还好看,你要的话我替你要来。” 张真甫点头,想了想又道:“不如我自己过去吧,我看一下她都画了些什么?” 翠屏道:“这样也好,小姐做的好些比这个漂亮多了,你去看了也不一定喜欢我手上这个了。” 两人往西园走来,朱明玉的房间里亮着灯,窗户上映着她的影子,正低着头一手提笔在下面画着什么。 两人走近,朱明玉抬起头,问道:“张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张真甫道:“我听说你在做灯笼,我过来看看,顺便再向你讨要一副。” 朱明玉道:“这个有何难,做好的都放在那里,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去。” 张真甫见靠窗的高几上放了一排灯笼,数了一下约摸有十个左右,式样都是大同小异,上面的画却各不相同。有根据旁边的诗想象而画的,也有根据画自己做的诗,大多只有一两句,但都非常贴景。 张真甫拿起一盏画有荷花的灯笼,上面提有“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的诗句,上面画了几片半残的荷叶,中间一朵荷花开得仍然茂盛。并且由于四面的荷叶开始变残下垂,越发衬得那朵荷花亭亭玉立,清冷圣洁。荷花正对中间的蜡烛,蜡烛一旦点亮,衬得那朵荷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
张真甫心中喜欢,又见旁边一盏灯笼上画了一丛芭蕉,独自生长在角落之中,看起来有些落寞,天正下着雨,打在芭蕉上,芭蕉的叶子往下轻轻垂动,右上方提着“藏真旧迹流作土,傲霜风姿影零丁”的诗句。 张真甫在朱明玉的《焦雨亭集》中看到过,知道这乃是她自己所写的一首诗,全诗为: 缁云沉沉入空庭,寒风吹来冷画屏。 细雨窥窗湿纸砚,芭蕉闻雨动玉经。 藏真旧迹流作土,傲霜风姿影零丁。 物何有心随波去,零落墙角雨化萍。 藏真即怀素,当年怀素因为买不起纸练字,所以就在家里种了很多芭蕉树,每天拿着笔站在芭蕉叶前练字;傲霜风姿是指王维画过一副雪中芭蕉的画,虽雪中的绿叶芭蕉朱明玉还未见过,但喜欢王维画中芭蕉傲然凌霜的品格。 张真甫见这副芭蕉画得颇有意境,心中也很是喜欢,一时两盏都想要,又不好意思要那么多,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一盏。 走过去见朱明玉正在一盏灯笼上作画,画的正是临风亭的景致,张真甫突然想到赵慧兰之前托自己送一柄扇子给她,因为木一水来找自己就忘记了。也不知道朱明玉心里会不会觉得唐突,一时也不好说,只等着明天拿着扇子给她送来再说。 他因不知选那两盏中的哪一盏,又见她笔下的西山景致悠然,虽是画的临风亭,但并不直接画出亭子,而是画的亭子周围的景致,只露出树木掩映下若隐若现的亭子一脚,景致极富幽趣,道:“这个灯笼有特色,景象意境俱佳,又有上次在临风亭作诗的出处,拿做纪念最好不过了,我就要这个了!” 朱明玉道:“那你还得等等,明天让翠屏给你送过来。” 张真甫指着高几上画有荷花和芭蕉的那两盏道:“到时你让人挂这些灯笼的时候,可不可以让他们把那画有荷花和芭蕉图案的两盏挂在我那院子里面。” 翠屏道:“就你会选,这两盏都是小姐喜欢的,本来是打算挂在小姐房间外面的,你要一盏就可以了,偏还那么贪心,两盏好的都被你占了!” 朱明玉道:“无妨,既然张公子你喜欢,那我到时嘱咐人挂在你那里。” 张真甫谢过,问道:“过两天就秋社了,朱叔叔已经命人在南岳寺搭好了戏台子,表演完了还要游街舞狮,有一场热闹看了,你们去不去?” 朱明玉道:“也没什么好看的,闹死了。” 张真甫道:“就是要闹一点才好,一年也闹不了那么几回。你们整日里呆在屋里还不闷,难道不想出去瞧瞧热闹?” 朱明玉有些动心,但仍是在那里摇头。翠屏心中想去,但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看着张真甫,似乎是想让他再多劝劝朱明玉。 张真甫道:“出去一下也不错,就当是散心,你整日呆在屋里,这种场面一定很少见,到时肯定整个道州城以及附近的村民都会跑来看热闹,锣鼓喧天的你呆在屋里也不得安静,还不如出去看看,就当是体验一下民情。” 朱明玉心中犹豫,想去又不想去,但耐不住张真甫一直在那里劝说,道:“去看一下也没什么只是到时那么多人,我站在哪里,难不成我一个女子还往他们人堆里挤,这多不好意思,若是远远站在一边那就更不用去了!况且若叫人看见认出就更难为情了!还不如不去。” 张真甫道:“其实到时也会有很多女子去的,况且到时人多,又是在晚上,谁还会留心到你身上。若你实在不放心,我还有一个办法,保管可行!” 朱明玉道:“什么办法?” 张真甫笑道:“穿上男子的衣服,系上男子的头发,扮作一个年轻的后生,那时在人群中一站,谁还认得出你来?” |
翠屏拍手道:“这个办法好!反正也没什么人见过小姐,小姐这样一装扮就更不会有人认识了。” 朱明玉道:“那成什么样子?” 翠屏道:“小姐,你怎么那么多顾虑,之前不是你和我说过,古代有一个女子,叫什么……对了,花木兰的,她还扮作男子的模样代替自己的父亲去打战。现在又不是要你去打战,就出去玩一会儿,还是在晚上,又有什么好怕的?” 张真甫道:“你放心好了,晚上灯光又暗,人又多,你穿上男装绝对不会有人认出你来的。” 朱明玉道:“可是可以,只是我哪里来的男子衣服?” 张真甫道:“我前几天刚做了一套衣服,还一次都没有穿过,不如拿来给你穿好了。至于鞋子,我那也有,不过都是穿过的,不知道你嫌不嫌弃,不嫌弃的话我待会儿送过来过来。” 朱明玉道:“鞋子而已,又有什么好嫌弃的,你拿过来好了,能不能穿还不知道呢!” 张真甫道:“还有翠屏,总不能到时我们两个‘公子’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个丫鬟,翠屏也得换!” 翠屏道:“我也要换吗?只是我又哪里来的衣服?” 张真甫道:“衣服我那里有,只看你嫌不嫌弃!” 翠屏道:“我如何能够穿你的衣服,或者明天随便在街上估衣铺里买一件别人旧的穿一天好了。” 张真甫道:“买别人旧的还不如穿我的,我那里有好多不穿了的衣服,拿过来一件你试试。” 翠屏道:“既是这样,那我可不客气了!” 张真甫笑了笑,快步走了出去。到屋里将那件没穿过衣服和一双没穿过几次的鞋子找了出来,又随便拿了两件比较小的衣服并鞋子,一并拿了过来。 朱明玉见他这么快就过来,道:“怎么这么快?” 张真甫道:“就几件衣服,在哪我都记得。我多拿了一件,快试试合不合适!” 两人拿了衣服和鞋子进去,张真甫在外面等,不时拿起高几上的灯笼看看,又去看朱明玉还没完成的临风亭画作。见两人一直不出来,问道:“你们两个弄好了没有?” 里面也不回答,扭捏了半天才见出来。翠屏走在前面,托着朱明玉走了出来。 只见两人都换上了男装,头发发髻也都放了下来,简单的束在头顶,用一根白色带子系住,显得很是英气。只是衣服有些长了,两人用手往上托着。 张真甫还是第一次见女子穿男装的,乍一看只觉新奇。想到两人之前的样子,再一对比又觉得有些好笑。 朱明玉换上男装只觉浑身不舒服,又见张真甫在那里笑,就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就要叫翠屏进去把衣服换过来,张真甫赶紧阻止道:“先不要换,你们得适应一下,我看你们穿男装更有一番味道,变成两个俊秀公子了,这一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为之倾心呢!” 朱明玉道:“我总觉得怪怪的,浑身不舒服,我看还是算了!” 张真甫道:“哪里怪了,你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多穿几下就习惯了。之前没发现,你这一穿男装,脸上英气便显露出来了,五官也显得更加精致立体,比那些所谓的美男子不知又要美多少!” 翠屏道:“我也觉得小姐穿男装好看,比女装还好看,我若事先不知道小姐是女子,在外面乍一见到,只怕魂儿立时就被牵走了!” 朱明玉道:“翠屏,你也说这些话!” 翠屏道:“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姐这么漂亮的‘男子’。” 朱明玉道:“只可惜衣服太大了,鞋也大了。” 翠屏道:“这个没关系,我明天将这衣服往上提一点逢在腰间,将腰逢宽一点。这鞋的话就把口逢小一点,到时不会掉出来就是了!” 张真甫道:“这样好,那就这样决定了,到时可不许反悔!” 两人穿了几下这时也觉得舒服多了,不住地在那里前后左右看。张真甫同他们玩笑了一回,便回去了。 |
第十五章 回到屋里熄灯正准备睡觉,外面朱知州的声音问道:“张公子,你睡觉了吗?” 张真甫走过去将门打开,问道:“朱叔叔,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朱知州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里面黑着,我还以为你睡了。” 张真甫道:“正准备睡。” 朱知州笑了笑,一时似乎又找不到该说什么。张真甫也不知道他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看着他,朱知州勉强笑了几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戏台子的事,早出晚归的一天也没看见你,你昨天是没回来睡是吗?” 张真甫顿了顿,这才明白他是过来干什么。想到之前李景阳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在朱知州那里说了什么,心里有些生气。又见朱知州大晚上专门来找自己问这些,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也不想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朱知州心中一凉。方才李景阳来找他,他心中对李景阳母子此次前来探亲的目的很清楚,素来又见李景阳是个扶不上墙的,因此心中一直不是很喜欢他。见到他来心里本是有些反感,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景阳一来就和他扯一些家常话,又总是喜欢含沙射影地带一些其他话,这让朱知州心中更加反感。几次笑着说了些委婉送客的话,也不知李景阳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不走,一直耐在那里不动。 闲话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这才有主题有目的话锋开始转过来:“不是我在这里说他什么?只是张公子他这人也太没有志向了,本来凭借他家里的关系,你说他想要在仕途上发展何愁没有一番作为?偏偏整日里只知道到处游玩,这还没有什么,又爱专门结交那些江湖人士,先是那几位长沙镖局运货的,后又是德啸云,最后还和那群卖艺的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说这不是自甘堕落吗?哪里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模样?”说着叹了一口气。 朱知州知他素来仇视张真甫,心里又总是想着朱明玉。朱知州本对自己这个女儿极为自信,就是嫁给本地那些青年才俊他也觉得委屈,更别说是李景阳了。就是想到他每次惦记自己女儿,朱知州心里都感到莫名的反感,只是碍于亲戚面子不好直接说出来。见他这样说便笑道:“现在还年轻嘛,爱玩一点也是有的,你不也和范文迹天天一处玩嘛!我看张公子气质学识素养俱是不凡,虽有些怪癖,也属正常。倘或将来自己明白过来,定然大有一番前途!” 李景阳道:“若能醒悟过来自然是好,只怕一旦被什么东西缠住,想要醒悟过来就难了!就是能够醒悟过来,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姨父你还是好好劝劝他的好!” 朱知州道:“我想张公子应该还不至于没有这点自辨能力,本来年轻人嘛,走点弯路也不算什么,年纪大了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李景阳道:“这个自然,张公子这人聪慧才识皆在一般人之上,怕只怕在外面久了受到的影响太深!今天,哎……” 朱知州道:“怎么了?” 李景阳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张公子不知道被外面那个卖艺的女子迷了什么汤药,天天一大早出城去找她玩,城门要关了才见回来,两人简直一刻也分不开!昨天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今天我和文迹出去玩,又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我和文迹便过去想要好言劝说几句,谁知道那女子急了,一下将我从马上拽了下来,还狠命踢了我一脚,我哪里受得了这口气,那女子又是练过的,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当时就说要报官,张公子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拿话威胁我!” 这事早已成了朱知州心中一个结,他心中虽然对朱明玉足够自信,但同时也很担心外面那女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张真甫的心拴住,到时时间久了只怕一切都晚了。但又一直不好说什么,见他这样说便问道:“他如何拿话威胁你?” 李景阳道:“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你知道,他近来结交了葫芦桥的德二爷,德二爷我可不敢惹,他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我若真惹他生气起来,黑白两道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朱知州道:“他真的这样?” 李景阳道:“那还有假,他和那女子天天一处玩一处睡,关系好得不得了,每次又是一点避讳也没有,整个道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
朱知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李景阳心里暗喜,又故意说了好一些张真甫和木一水的话来,后来见朱知州神色不对,也不敢再说下去,便告辞回去了。 朱知州心中气闷,没想到张真甫竟是一个如此轻薄之人。但同时心里对于张真甫这个人以及他的家世又是念念不忘,心想朱明玉这么大了,自己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还有多少时间等另一个‘张真甫’出现?若真要朱明玉嫁给其他人,他又总是觉得不甘心。越想越不是滋味,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张真甫屋外。 张真甫因为这段时间朱知州总是旁敲侧击地问自己这些话感到有些反感,所以听到他再问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他总不能因为别人的话或者因为在意别人的意见而不去找木一水,既然这样,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 朱知州见他这个态度,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了几句让他早点休息的话便走开了。 第二天萧季可来找他,张真甫因为想到这些天朱知州对他的态度转变,所以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坐在窗前呆看着外面。 萧季可叫他道:“你在想什么呢?” 张真甫回过神来,见是他,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季可道:“你这几天天天往城外跑,想要见到你的影子都难,今天好不容易在家,找你来说说话不行吗?” 张真甫道:“当然可以,你最近都在干嘛?” “还能干嘛,还不是天天待在家里。听说你最近这段时间都和那个名叫木一水的卖艺女子一起,这可是真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 “早就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就那几次吗?也没见你们有什么过多的交谈,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这么熟起来,我都不知道,藏得够深!” 张真甫笑笑不说话,萧季可道:“不过说实在的,那女的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你是怎么和她搭上的?” “像你那样搭吗?我还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张真甫笑了笑,“你猜!” “肯定有意思,不然天天往城外跑什么?不过你不是一直和明玉小姐关系不错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明玉小姐怎么办?” “我和明玉小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简单,我可从来没有和你们说过什么,是你们自己每次多想。” “你真的没有对明玉小姐有过感情?” “一直不过是简单的以文相交而已!” “你虽然没有过想法,但朱知州可是一直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你这样只怕会让他失望。再说我觉得那个木一水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性情家世无一可以和明玉小姐作比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你和他们一样都喜欢说这些呢?朱叔叔心里怎么想那是他的事,再说每人性情不同,明玉小姐自有她知书达理的一面,但一水自有她天真野性的一面,又焉能说谁不如谁呢?”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可不要生气。其实以张公子你的身份、容貌,要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不过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你就是觉得他最好,任凭还有多少比他好的你也看不上,别说看不上,就连看也不想看,自己一旦陷进去,别人又如何管得着?” 张真甫笑道:“听你这话,倒像是心中有喜欢的人一般。” 萧季可赶紧摆摆手,道:“我可没有,书上看到的罢!” 其实要说张真甫为什么会喜欢上木一水,初时也不过是因她那天真洒脱的性子,更兼她长相清纯,为人看上去也很简单,这样的江湖女子确实很少见。张真甫虽是位富家公子,可从小就对江湖对自由有着向往,对这些江湖人士也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朱明玉是很好,可她长年呆在屋里很少出去,这让张真甫产生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而木一水天性洒脱自由,就像天上的云山间的水一般来去自由,相处越久越被她的天真所吸引,总觉得她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天然的气质,和她在一起人也变得轻轻松松,她的眼睛、她的笑声、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让人感到自然的气息,仿佛心灵都得到了解脱。整个人由身体到心灵都处在一中完全放松的状态。 之前的他不懂这些,觉得朱明玉这个人长得漂亮,性情又好,更难得的是才识过人,这在一个女子中间实在是少见,所以心里一直对她存有钦慕。所以当每次听到别人打趣他和朱明玉的时候,他心里虽然没有什么多余感觉,但也并不觉得反感,因此每次也只是笑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能激起什么波澜。及至后来遇到木一水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更明白了这种感觉,对于别人的打趣就开始反感起来。有时候张真甫静下心来细想,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所以他心里更加珍惜这份感情,珍惜这第一次心动。 |
一般是晚上九十点更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更新帖子半天发不出去,有时候发了好几楼,结果第二天看只发出去一楼,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发帖的人太多,还是因为我用手机发帖的原因。不过会每天都发,如果等不起也可以先存着,过段时间积多了再一起看。 |
“你说的对,一切都是缘分,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能不去在乎那个人的一切,这个人如何自己如何又哪里需要别人去管?” 萧季可看着他,见他脸上淡淡笑意,明白他对于木一水只怕不是一时兴趣这么简单,也不好多说什么。扯了一些其他话题便告辞回去了。 不一日便到了秋社,天气大好,城里城外进进出出祭拜土地公的人一下蜂拥起来,各处角角落落只要是有土地庙的地方基本上都是从早到晚挤满烧香的人,各类社饭社饼水果在土地庙前早已堆满。 一大早萧季可便来找他,两人城里城外到处瞎逛。小孩穿着新衣服,或随着大人祭拜社公,或三五一群地在树荫下、田野间疯玩,只要是可以通人的地方,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 张真甫看着这些人群,他们的面孔,以及这大好的天气,心里说不出来的兴奋,那一点郁积在心中的小不快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南岳寺的表演在晚饭之后举行。两人在外面瞎转了一天,中午的时候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饭,随便说着话打发时间,到晚饭时分这才回去。 因为有表演,所以每家每户都是早早吃了饭便开始往南岳寺赶。朱知州下令今天晚上子时方才关城门,所以附近郊区村庄的人一吃完饭也纷纷往城里赶来,热闹场景兴奋之情难以言说。 萧季可回家匆匆吃完饭便来邀张真甫,两人赶到南岳寺时只见寺里寺外早已经挤满了人。两人找了个位置站好,没多久表演就开始了。 朱知州先站在台上说了一些话,先列举了一些自己来这里之后的所作所为,有为民造福的,也有一些出于私心的,一并说了出来;又说了从自己来到这里后百姓每年的生活生产情况,结合自己之前所查的本地县志做了对比,最后说了自己与民同乐的情怀。下面一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是屏息静听,待听到他说完,俱是在那里鼓掌叫好,还有一些内心敏感之人早已被知州大人这种与民同乐的情怀感动,哭得泣不成声。 接下来就是表演,表演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常见的节目,像《庆丰收》、《八仙过海》、《月下传丹》、《问社公》、《散花》等,并一些变戏法的如《仙人摘豆》一类,张真甫并不觉得有多好看,但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没多久外面的天便开始慢慢黑了下来,张真甫估摸着时间,只对萧季可说自己忘了什么东西,要回家去拿,让他自己先看。 萧季可一心注意表演,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点了点头。 出了南岳寺快步往知州府赶去,翠屏正站在门口一心巴望着他,见他过来,道:“张公子,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张真甫笑道:“怎么可能忘记,你快进去和你家小姐换衣服吧!” 两人往里面走去,这时节人都往南岳寺赶去,因此知州府内也没有什么人,反倒比往常显得冷冷清清。 朱明玉站在门口见两人过来,往里面走了进去。这时节天黑得也快,这一路过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张真甫让两人赶紧进去换好衣服,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两人往后面走去,没多久已换好衣服,梳好头发走了出来。张真甫看去,只见今日这般看朱明玉比之昨天看又不知好看了几分,头发半束在后,衬得她那五官尤为精致,高挺的鼻梁略带几分英气,比之她的女装更多一分让人惊心动魄的魅力。 张真甫一时看得有些呆了,翠屏道:“张公子,还在那里发什么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
张真甫道:“现在就去。朱叔叔还让人准备了舞狮游街的活动,就在南门那里的河街,我们先去南岳寺,完了再去河街。” 翠屏这时早已等不及,连连催着出发。朱明玉却一时有些犹豫起来,道:“这样可行吗?或者还是算了吧,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张真甫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这样一打扮走出去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何况不是还有我吗?到时你就站在我旁边,有稍微熟识一点的人自有我替你遮掩。” 翠屏生怕她会改变主意,不住地在旁边劝说,朱明玉这才放下心来,三人一同摸黑往外面去。 来到南岳寺外,已见里面一片灯火通明,说话声叫嚷声表演声连成一片。翠屏心中说不出的高兴,牵着朱明玉的手紧随着张真甫往里走去。 三人找了个位置站好,上面正在表演变戏法《大变活人》,只见几个人拿着一口箱子上来,让一个人走进去,然后将箱子关上,再打开人就不见了,再关上人又出来了,弄得下面的人一头雾水,唏嘘不已。 翠屏很是吃惊,张大嘴巴在那里看得入神,及至见人不见又出来,怎么也弄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住地在那里问张真甫。 张真甫笑了笑,朱明玉道:“这个还不简单,他那箱子下面肯定是可以活动的,那戏台子也有问题,这样的把戏只怕也只骗得了你们这些人!” 翠屏觉得很是无趣,又见上面人接着表演另一个节目,手上拿着一根两尺来长小拇指粗的棍棒,在身前动了几动棍棒突然不见了,又一动棍棒就出来了,再一动棍棒又变成了一朵花。 翠屏看得吃惊,问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是站在那里动也没动,怎么棍棒就突然没了又突然出现,最后还变出花来?” 朱明玉一时也想不通,张真甫道:“这戏法之前我也见过,要说出来其实很简单,只是手法要快。他那些东西事先全部藏在衣袖里,要就拿出来,不要了就收进去。” 翠屏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一直看着他的,并没有见他从衣袖里拿什么东西,何况他那袖子哪里藏得到那么多东西?” 张真甫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变戏法的靠的就是他们那一身衣服,什么东西都往里面收,你若打开他们衣服一看,只怕要吃好大一惊。他们变戏法的讲究的就是手法,一个动作可能要练上一年甚至更久,一年时间都练那一个动作,你说快不快,还能让你看得出行迹来?” 翠屏还是有些不相信,道:“可是我看着还是不像!” 三人又看了一会儿,张真甫道:“我看这表演也快完了,待会人一下都往河街挤,你们两个挤在中间也不好,我看不如我们先往那边过去。” 朱明玉点点头,三人出了南岳寺往河街走去。一路上因为没有人,所以显得异常安静。家家户户黑着灯,一轮明月高挂空中,照得街上一片朦胧的白昼。 翠屏道:“小姐,你看这外面的月亮多亮,比在府里四四方方的天空看的月亮好看多了。这月亮一边明一点,一边又稍微暗一点,暗一点点那边看着黑黑的,倒像是透过树枝看到一半的月亮,小姐你说那是什么?” 朱明玉道:“吴刚伐桂的故事难道你也没有听说过么?传说吴刚犯了天条,被天帝罚到月宫砍桂树,只有砍倒才能免罪。可天宫中的桂树能够自愈斧伤,吴刚每看下去一斧,桂树就马上愈合,所以他只有每天不断地在那里砍。” 翠屏道:“这可是真的,那难道月亮中真有一棵树一个人吗?” 朱明玉道:“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是神仙,如何能够知道?” 翠屏抬头看着天,道:“小姐你别说,被你这样一说,我看着那月亮上好像真有一棵树一个人似的,你看是不是?” 朱明玉抬头看着这轮明月,叹道:“明月清冷,永远都是高挂在半空之中,让人可望而不可即,也只有像月亮这样清冷的品质,才能真正做到别人的理不理解都无所谓。” 张真甫道:“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朱明玉道:“不为什么,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像这一轮明月,它是挂在空中,而我是整日待在闺中,很少去接触外界。但是明月无心,所以能够做到对任何人任何事都熟视无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岁月流逝永远保持它的清冷,而人又如何能够真正做到保留自己心中的净土,初心不变呢?” 张真甫道:“正是因为明月无心人有心,所以明月又怎么可以拿来和人作比呢?这可是自寻苦恼!” 朱明玉顿了顿,道:“偏人很多时候就爱自寻苦恼。” 翠屏道:“小姐,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今天是个多愉快的日子!你看这月亮也奇怪,明明看上去只有那么小,怎么我们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它呢?好像还在跟着我们走,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感觉它在跟着自己走,那它到底是跟着谁呢?” 张真甫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管它跟着谁走,你就当它是跟着你走好了。” 翠屏道:“跟着我走,跟着我走,你看我们往前走它也往前走,我往后退它也好像往后退,谁说明月无心呢?” 张真甫道:“不错,有心无心,不过都是人类自己的看法而已,人就是喜欢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别的东西上面。其实这些东西本身就是空无一物,因人心中有感情,有烦恼,所以这些东西平白无故地就被加上了这些情感。所以说很多时候并不是观物伤情,而是人自己内心作祟而已!” 朱明玉道:“你说的没错,可很多人天生下来如此,谁又能真正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说话间已快到了河街,人也开始慢慢变多起来,明月的清冷逐渐被说话声、以及河道两边的灯光所取代。河道两边林立着各种店铺酒楼,河中有供游览的船,河边有放河灯的,大人小孩非常多。 见到此景,三人的心情也热闹起来,翠屏指着前面道:“看那里有卖河灯的,我们也去买一个放吧!” 三人走过去,迎面跑来一群小孩,其中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把撞在朱明玉身上,朱明玉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张真甫赶紧将她扶住,看时,正是二鹏小姚他们。 张真甫道:“跑什么,看路!” 小姚道:“张叔叔,我们在玩抓人,谁被抓住了就要……”说到这里后面跑来一人一把将她抓住,小姚尖叫一声就要跑,可是已经来不及,道:“这个不算,这个不算,我在说话,要重新来!” 那小孩道:“凭什么不算,谁叫你说话的,你被抓住了,嗯……你就给我们背一首诗。” 小姚道:“我不会背诗。” 那人道:“你不背那我们就不要你了!” 小姚道:“我本来就不会背,你问我哥哥,我哥哥才会背。” 那人笑道:“你哥哥也不会背,他在学堂里夫子叫他背书,他一个字也背不出来,夫子还用戒尺打了他。” 小姚道:“我哥哥会被,我听到他背过!” 那人道:“他会背,那你叫他帮你背。” 小姚走过去拉住二鹏道:“哥哥,你帮我背。” 二鹏道:“我不会背,你自己背。” 小姚道:“可是我以前听到你背过啊!” 二鹏道:“我没有背过,每次夫子叫我背我都不背,他打我我也不背。”言语之间颇有些自豪的意味。 方才那人道:“你背不背,不会背就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了!” 小姚站在一边,显得有些伤心,张真甫道:“小姚,算了,不要和他们玩了,我们去放灯玩怎么样?” 小姚道:“好!哥哥我们不要和他们玩了,我们和张叔叔去放灯。” 二鹏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小姚听说又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一个小孩道:“走!我们不要管她,我们自己去玩!” 说着便跑开了,小姚急得在那里跺脚,大叫一声哭着跟了上去。 张真甫也不再管她,三人走过去一人买了一个灯,走到河边找了个位置蹲下。 正放着,只见河中间一条乌篷船内一个声音叫道:“那不是张公子吗?” |
张真甫抬头看去,见里面一人正是赵慧兰。 船往这边行了过来,朱明玉见是他,本待要走,但一时又来不及,张真甫道:“无妨,反正之前也见过。” 朱明玉道:“只恐里面还有其他人。” 这时船已行近,赵慧兰看见朱明玉翠屏两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顿了几下这才有些反应过来,道:“这……不是明玉小姐吗?” 张真甫道:“正是呢!如此良夜,不出来游玩一番岂不是可惜,故此乔装,赵兄可千万不要声张!” 赵慧兰道:“这个自然!刚好船中略备小酒,不知可否请得几位同饮一番?” 张真甫道:“船中可还有其他人?” 赵慧兰道:“不曾,不过是我一时兴起,想要趁此良夜饮酒泛舟赏月,也学古人文雅一番,不曾想能够碰到几位,可真是缘分!” 张真甫看向朱明玉,朱明玉道:“既是这样,那就叨扰了!” 三人往船上走去,船往下轻轻一沉。张真甫见篷内的小几上放有酒以及简单的下酒菜,道:“方才我们一路过来,我见前面的酒楼中有买螃蟹的,这时节若有螃蟹下酒,那滋味才叫妙。” 船夫道:“这条街螃蟹最有名的当属浮月楼,里面的黄酒也够老,螃蟹下黄酒味道才绝!” 张真甫道:“浮月楼在哪?” 船夫道:“就在前面,我撑船带你们过去。” 船夫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船便离了岸往河中心行去。待到浮月楼,船夫将船移至岸,张真甫嘱咐了翠屏下去买,没多久翠屏便买了一坛黄酒并好几十只熟螃蟹走了过来。 船夫将船再次往河中心驶去,船上有烧好的小火炉,上面架了一个小锅,张真甫将那些螃蟹往锅里倒好,又在每人碗里倒了一杯酒,道:“这样泛舟赏月才有意趣!” 船往下行,两岸灯火通明,灯光倒映在水中,随着船只荡起的波纹来回晃荡。杨柳光秃秃的枝条垂在水中,轻轻拂动水面,灯光的阴影下看上去有些落寞。 人群渐渐往这边涌来,声音逐渐变得嘈杂。 张真甫道:“当年我游历经过苏州,曾和几个朋友一起泛舟游过太湖,太湖的景观甚是浩渺,远眺一望无际的湖水,船行在中间就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那景观甚是壮阔!” 翠屏道:“苏州,当年我家老爷也到过那里,我还记得他带了小姐去七里山塘泛舟,后面船行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那雨可大了,打得船篷‘啪啪啪’乱响,可吓人了!” 张真甫道:“哦,你们什么时候去那里的?” 朱明玉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当时父亲南下做官时经过那里,逗留了几天。” 张真甫道:“五六年前,那时我还在家里天天读书呢!我是一年前经过的那里,没想到你早四五年就已经先到过了!” 翠屏道:“可不是,我记得当时小姐还写了一首诗来着,还念给了老爷听,老爷听后很是高兴,还把你写的那首诗拿去了,是什么诗来着,小姐你还记得吗?” 赵慧兰道:“五六年前想来明玉小姐最多不过十三四岁,就能写出诗来,可见也是从小聪慧之人,什么诗,念出来一下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朱明玉道:“那时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不过是刚好读了几首羁旅诗,当时又刚好碰到那种情况,仿着别人的语气写了几句诗,写着好玩,也没有什么新意。” 赵慧兰道:“有没有新意也让我们见识一下!” 朱明玉想了一想,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起来。待她写完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题目 《船过山塘遇雨》: 阊门楼外渡僧桥,黄昏渐闻雨潇潇。 羁人暝宿春江雨,敲碎乡梦一孤遥。 赵慧兰惊道:“这果然是你五六年前写出来的?” 朱明玉点头,赵慧兰道:“这可奇了,倒不说有无新意,单说其中心境,如何能够相信是出自一个少女之手?倒像是长期漂泊在外之人所作。” 朱明玉道:“我说过了,这首诗不过是仿古代羁旅诗的语气所写,并没有什么太多自己的感情在其中,我当时写出来看也并没有体会出什么过多的情感。现在看反倒有些当时没有的感情显露出来了。” 赵慧兰道:“虽说是仿写,但难得的是文字自然真挚,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十三四岁的年级写出这样的文字来,如果没有一定的功底,如何能够?” 朱明玉道:“赵公子过赞了,不过就是很平常的一首诗,和古人写的诗放在一起马上就被淹没了。至于你所说的自然,那也不过是才疏学浅,不会用词造句罢了!” 赵慧兰道:“我说的自然可不是说你文字平白,相反的是浓烈之后的归于平淡,这种自然没有一定功底可做不到,所以我才说不像是十几岁的年纪写出来的东西!像古代那些有名的大诗人他们有诗,他们的文字都是极其平淡,从不刻意。再纵观古代那些有名的诗,无一不是洗尽铅华之后的回归自然。有时候你越是认为简单的东西其实真正要做好就越难,这是极考功底的!” 张真甫道:“不错,要将复杂归于简单,这本身就很困难!” 朱明玉道:“你们越说越过了,又怎么和古代有名的大诗人比起来,再说下去我可是更加汗颜了!” 这时河街上的舞狮队已经赶到,一片锣鼓喧天之声,小孩跟在旁边打闹不停,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翠屏心中兴奋,早已出去站在船头观看,不住地指着岸边让几人看。 赵慧兰道:“世人皆爱热闹,可有时热闹也让人心烦!” 朱明玉道:“安静久了就爱热闹,热闹久了就爱安静,世人皆如此,久了就容易腻,所以总是向往和当下不同的生活。” 翠屏道:“热闹有什么不好,整日里安静静的,可闷得死一个人!” 张真甫道:“安静也好,热闹也好,时而安静时而热闹就更好了。皆是随心境变化而不同,习惯了这种心境变化就好了!” 这时舞狮队已经往前走去,锣鼓声音在逐渐变小,张真甫道:“顺着这条河出了南边水门,就到了潇水河,这时人群都集中在城里,城外一定没有什么人,加上又是在晚上,城外的月色比之城内又不知清幽了多少!我们不如出了城,往潇水河泛舟赏月如何?” 赵慧兰道:“这个主意极妙!船夫,你就将船往城外行去,到时耽误了你多少时间,我们自给你加钱就是!” 船夫初时还不太愿意,说是这时外面太黑了,怕遇到什么情况,出城又怕出什么问题,最后还是答应给他三倍的加钱,船夫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船出了城往潇水河中行去,不久两边河道逐渐变宽,遥望两岸越来越远,本就不大的乌篷船这时就变得越发小了起来。 明月在天,泻下一片清晖,照在潇水河上,泛动着粼粼波光。 远处笼罩着白光,恍若一片朦胧的白昼。 天虽已晚,城外的宁静辽远深沉朦胧却又仿佛让人进入另外一个闪着金光的迷蒙世界。 淡淡明月,疏疏林木,郁郁远山,都似藏着无边无际让人无法看清的世界。 朱明玉道:“月射寒江,远山沉寂,如此清幽之景,不知能有几个人看到?想一闺中女子,有终生不知有此美景者,今有幸一睹,只觉毕生无憾矣!” 赵慧兰道:“美景也得有懂得欣赏之人,美景若是对俗人,犹之如弹琴对畜牲,又哪里能真正欣赏到其中的韵味呢?” 张真甫道:“见到如此月色,很难不勾起人的情思,古人对月千里寄相思,良有以也。” 朱明玉道:“我往日里看书,读到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心中羡慕不已。尤其是他那句‘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可以算得上是放诞中的不羁者,古来文人雅士做过不少清高之举,但却没有一个意境能与之相比的。” 赵慧兰道:“我也正是因为这一典故而喜欢上了王子猷这个人,此人名气虽不如竹林七贤,但若真要说到意趣之上,王子猷更多一种飘逸洒脱,浑身自有一种若有若无他人无法超越的气质。” 张真甫道:“元代大画家黄公望曾画过一副《剡溪访戴图》,当年我父亲一个旧友来看他时就带了这幅画,那时我还很小,只记得父亲天天将自己关在书房对着那副画看,我偷偷跑进去看了几次,当时虽然不是很清楚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内容,但不知为何,看着那副画心里就是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后来读了那个故事,更是对那副画中的意境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如此飘逸洒脱的情怀可真令人羡慕。” 朱明玉道:“正是呢!今日我们深夜泛舟,赏此良景,虽不能与之相比,但也算是超逸之举了!虽古人情怀难以接近,求之当世还有此心境之人还有多少呢?” 赵慧兰道:“意境不难寻,难的是情怀。何处无月,但少闲人耳!” 张真甫道:“正是呢!所以说‘佳境难再’,且行且珍惜,今朝有酒今朝醉,且尽生前有限杯!” 此时船已行到河心,月亮倒映在水中,随着河水不住晃动。乌篷船沐浴在一片清晖之中,静静地,同着青山倒影,随水沉浮。 几人喝酒赏月,不觉间早已是杯盘狼藉。月上中天,水面越发明亮起来,白色波光随着流水翻腾跳跃,桨声划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因为环境太过安静,也不便久留,便回去了。 进到城里,方才的热闹这时也沉寂了下来,人们已经陆续回家,街上静悄悄的。几人喝了些酒,这时脸上也有些热热的,赵慧兰看向朱明玉,见她两颊之处一片红晕,不由得喉结处轻轻一动。 张真甫笑看向她道:“这回可见识到了什么叫‘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朱明玉脸上又是一红,幸而酒气上脸也看不见,几人下了船,步月而归。 |
第十六章 回到家,但见知州府大厅内尚还亮着灯,几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张真甫让朱明玉和翠屏两人先站在那里不要动,自己进去看一下,挡住朱士远的视线,两人再走暗处从大厅旁边的门穿过去。 朱明玉点头,张真甫走进去,正见朱士远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张真甫叫了他一声,朱士远点了点头,张真甫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有什么事吗?” 朱士远道:“没什么事了,张公子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张真甫道:“今晚和赵慧兰去了潇水河泛舟,所以回来的晚了。” 说着手在身后做着动作让两人赶紧找机会走开,朱士远道:“张公子,你可真是兴致不减,每日里和朋友不是吟赏风月就是到处游玩,今日还泛舟赏月起来。” 朱明玉并翠屏两人沿着墙角往旁边的角门走去,朱士远突然叫了一声道:“外面是谁,怎么不进来?” 朱明玉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和翠屏走了进去。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知道朱明玉和翠屏两人站在外面。晚上的时候他举行完宴会回来,见李景阳站在自己院门外等,心里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 李景阳叫了他一声,一开口就将自己的所见说了出来。他和范文迹两人在河街看热闹,正见一个男子模样打扮的人从浮月楼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和一坛酒。两人觉得有些熟悉,便跟了过去。见那人上了一条船,船帘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正是张真甫,张真甫从他手上接过东西,将帘子打开着让他先进去了,这时他们看到里面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赵慧兰,另一个也是男子模样,但长相极为清秀,李景阳觉得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待船帘放下,船开走后,李景阳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人正是朱明玉,从浮月楼买酒出来的那人不用说自然就是翠屏了。 李景阳说完又说了一些一个女子私自出去太不像话的话,又是乔妆,更不像是一个闺中女子所为。若只有张真甫一人还好,偏里面还有一个赵慧兰,这可就更不像话了!并说了要朱士远好好说一下朱明玉的话,并不是为着什么,只是好歹要有一个告诫! 朱士远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李景阳说话语气之间的自作聪明更是反感。 朱士远虽做官多年,但从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在管教儿女这一方面他比很多人都要开明的多,年轻的时候他做过巡抚,经常会在各个地方巡查,那时朱明玉还小,因为他太爱自己这个女儿了,所以每次出去都会将她带上。因此朱明玉虽说是一个官小姐,但却并不像别人那般整日闷在家中,见过的世面并不比很多男子少。朱明玉文静的外表下深藏这一颗不羁的心,大多就是因此而形成的。 对于李景阳所说的这事他并没有感到很气愤,相反的这些天因为听多了张真甫和木一水的事,突然听到这事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只是对于赵慧兰也混在中间的事心里不是很舒服,但因为之前读过赵慧兰的诗,对此人的才气很是欣赏,是以虽有些不舒服,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既然有人和他说,他自然要装出生气的神情,脸上表情严肃让李景阳先走,估摸着时间来到大厅等他们。 朱明玉知道事情瞒不住,进来跪下也不敢说什么。朱士远问道:“你去哪里了?如何这副打扮?” 朱明玉将同张真甫一同去潇水河泛舟赏月的话说了。张真甫解释了朱明玉这副装扮完全是自己出的主意,害怕她整日里呆在家中无聊,所以才怂恿她穿了男装出去玩,朱明玉之前并不愿意,自己在旁边反复劝说她这才勉强同意。 朱士远心中暗喜,脸上仍然摆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又骂了翠屏一番,说她太过贪玩,不像一个服侍小姐的丫鬟,当时就应该及时制止,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如果再有一次绝不轻饶的话。翠屏一一答应着。 朱士远说了朱明玉几句,并告诫她下次不可再犯,朱明玉答应着,朱士远让几人先回去休息,几人这才如释重负走了出来。 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一点小雨,朱明玉窗外的芭蕉潇潇响个不停。但好在她晚上吃了酒所以睡得比较熟,并没有被雨打芭蕉之声打扰。早晨雨住了,但开门院子里湿湿的,空气也骤然冷了很多。 朱明玉站在院子里观看那丛芭蕉,因为昨天的雨所以芭蕉叶又绿了一些,叶尖上面尚还挂着昨夜的宿雨。 翠屏出来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道:“小姐,这天可真奇怪,怎么突然就冷了呢?” 朱明玉道:“过几天就是寒露了,天还要继续冷下去。接下来几天不下雨还好,若一直下下去,只怕就要提前步入初冬了。” 朱明玉想起焦雨亭的那些芭蕉,便信步出了脚门往焦雨亭走去。 |
焦雨亭下面是一方开凿出来的水池,旁边一座假山,靠墙角的地方种有一排芭蕉树。经过雨水一夜的洗礼,此时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自当年随朱知州来到这里,加上因为年纪大了,朱知州也很少再带她到人前露面,几年来朱明玉便每日呆在房里,不是看书就是做些针线活,或者同朱夫人说说话,偶尔出来在院子里周围走走,左右不过都是一些看惯了的景物,很是无趣。 朱明玉亦曾是见识过世面的人,一旦被家中四四方方的围墙围起来,心里多少有些压抑沉闷之感。但好在朱明玉本人并不如其他闺中女子那般自怨自艾,虽说每日生活很是无趣,但她也不断让自己沉下心来,每日以书解闷,渐渐也习惯下来。 对于外界的人和事她从不过多的去想,每日里只是重复单调的生活,心也早已如那院子一般被隔开沉寂下来。 有时候她会想不通这样活着的意义究竟何在,这种情绪在她突然看到什么东西,或者呆坐在那里时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就涌上心头。这时候她就会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渺茫之感让她感到害怕,空荡荡的院子加重了她这种孤独害怕之感,压得她心头沉重。 她有时候喜欢安静,但有时候安静让她感到害怕,但又无法摆脱,只能任由这种感觉浸上心头,肆意侵略。 即使在她的心里有豁达的一面,也尽量在使自己少想这些事,但毕竟长年居于闺中,这种压抑孤寂之感在所难免。自从张真甫来到这里,初时朱知州是以举行诗会的名由将他们聚在一起,久而久之张真甫被她的才气所吸引,经常拿了一些诗文来她这里找她说话,朱明玉这才感觉生活渐渐有趣起来。 张真甫善于言谈,两人以文相会每日交谈甚欢。张真甫生就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从小优渥的生活使得他的气质有如玉树,一颦一笑皆令人心醉。 两人每日谈诗论文,原本安静死寂的院子似乎也一下变得热闹有活力起来。朱明玉便每日里盼着他来,有时候不见他来心里不知为何就很难受,书也看不进去,眼睛时不时就往外面看,只要听到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心就立马紧张起来。 后来张真甫来她这里的时间间隔越来越久,有时候几天才来看她一次,她心里失落的同时也渐渐习惯下来,久而久之也不再如初时那般每天相盼了。 像这种下雨天,尤其是在深秋时候,往往是连续地绵绵细雨,一下雨,人就特别容易想多,加上天一冷,倍增孤寂冷落之感。所以朱明玉并不是很喜欢秋天,讨厌这种萧条肃杀之气,但她却很喜欢秋天的芭蕉,其中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燥气尽消,这时候的芭蕉更见其坦荡磊落,让人看了莫名心胸浩荡。 焦雨亭的芭蕉还是她来这里第一年亲手种下的,如今早已是绿叶成荫。她每日里无事就对着这些芭蕉看,早已将这些芭蕉的各种形态牢记于心,又观察芭蕉形体之外的本质所在,画了很多芭蕉的画,其中不少超脱形体之外的精髓之作,比之很多画芭蕉的名画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昨天下了点雨,所以空气湿漉漉的,天空干净阴沉,阵阵寒意袭人,翠屏道:“小姐,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到时生病了可不好!” 朱明玉这时也觉得玉体生凉,一双手冰冷冷的,点了点头,两人正要回去,只听一个声音道:“我说你们去哪里了,原来在这里。” 两人看去,见正是张真甫走了过来,翠屏道:“张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张真甫笑道:“我过来找你们,见你们两个都不在,就过来这边看看,果然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外面冷得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朱明玉道:“无事可做,来外面散散心。你来有什么事吗?” 因为天突然冷了下来,所以张真甫一天呆在屋里也没有出去。无事在房里翻着自己的旧物,看见书桌上一把压在书下的扇子,这才想起赵慧兰托自己送扇子给朱明玉的事,前些天因为一直忙着在外面玩,所以竟将这事给忘了。 张真甫将扇子拿出说明了来意,解释道:“赵慧兰说了,你帮他补了诗,所以他便做了这把扇子聊表谢意,这诗是他题上去的。” 朱明玉略微一呆,翠屏有些生气道:“他这人怎么这样,谁稀罕他一把扇子了,再说这天都这么冷了,他还送别人扇子,看他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怎么还这样蠢!” 张真甫道:“其实这扇子他早送了,只不过我放在那里忘了,到今天收拾旧物的时候才偶然看到想起,这可是我的罪过!” 翠屏道:“张公子,你也真糊涂,外面什么男人送来的东西你也给我家小姐送来么?外面男人的东西,又是这种贴身之物,那可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就不知道想想?” 张真甫还真没想到这里去,连忙解释道:“这可是我的不对,是我欠考虑了。只是我当时想不过就是一把扇子,又是有来历有缘故的,仅当做一个纪念好了,也算不得什么,所以便答应了,可没想太多!” 翠屏道:“正是因为有来历有缘故,所以就更加不能收了,不然那成什么了?” 张真甫被说的有些心急,道:“这可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放心,我明天就给他还回去!” 朱明玉道:“算了,能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把扇子么?还不至于。我看赵慧兰这人有些才气,本是以文相交,更不必在乎这许多,只当多个文友了,翠屏你拿着吧!” 翠屏有些不愿意,看了朱明玉一眼,这才极其不情愿地接过。 |
张真甫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只得用旁话引开,看向墙角处的那一排芭蕉,道:“这芭蕉经了一夜的雨,姿态越发好看起来。” 朱明玉道:“正是呢!芭蕉叶片大,不似其他的小叶小花,雨打在芭蕉上声音清脆,也不似其他叶片窸窸窣窣,很是磊落大气,所以说雨打芭蕉也不如别人所说的那般一味愁苦,相反换个角度它还能让人感到一种坦荡释怀。” 张真甫道:“你喜欢芭蕉,对芭蕉的感悟多,别人可想不到这些。你命人挂在我那的芭蕉图案的灯笼,我今天早上专门看了一下,发现你那芭蕉画得真够传神,似芭蕉又不似芭蕉,仔细看下去又有很多东西,比之真芭蕉看上去更传神,没有多年的功底可根本画不出来!” 朱明玉道:“不过比别人看的多了感触深一些而已!我初时画芭蕉叶不过是反复临摹其形体,力求栩栩如生。可后来画得久了才发现,不论形体临摹得多像,总觉少一些什么东西,总不能使画生动有神起来,于是只有反复观看反复画,再观察古人的名画作,终于渐渐领悟到了一些形体之外的东西,领悟到了一些精髓。但若说入了佳境,也还总差一点,可能是我们女子,要真做到去形存神不如你们男人敏锐的原因罢!” 张真甫道:“能真正做到你说的这样,那可就成大画家了,别说你总差一点,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不关乎男人女人,还讲究天资耳!像元代大画家黄大痴,他的画可真谓是神作,若不是天资,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朱明玉道:“我看古籍上载他:尝于月夜棹孤舟,出西郭门,循山而行,山尽抵湖桥,以长绳系酒瓶于船尾,返舟行于齐女墓下,率绳取瓶,绳断,抚掌大笑,声震山谷,人望之以为神仙云。又载云: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筱中坐,意态忽忽,人莫测其所为,又每往泖中通海处,看激流轰浪,虽风雨骤至,水怪悲诧,亦不顾。每读到这些,便为他们的洒脱所钦佩,想来他之所以有如此成就,与他自身性格大有关系。想想我们女子,出门尚且不便,即使出门,也是裙裾步敛的,又如何能像他这般放任洒脱,思想一旦不能洒脱,那做什么事也不能做到完全无顾及,而一旦有了顾及,就别想真正放开手去做一件事情,也别想将这件事做到最好,这也是女子成就不能如男子那般高的缘由!” 张真甫道:“正是这个理儿,但想你一个女子,能有这般领悟,比之一般男子又不知道高出多少,是以很多事虽稍有不足,也不须为之气馁感叹!” 朱明玉道:“我并不曾气馁什么,想我一个女子,能做到这般已经知足了,哪里还真能如那些前人大家一般么?不过观前人之作偶尔感叹一声罢了!古人为专攻学术常常隐居偏野之地,不与外人来往。想我身边安静得很,也不须专门找偏僻的地方防止别人打扰,又能专心于自己的事,岂不比他们方便很多?” 张真甫道:“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不过了,难得你又这般觉悟,我今后可是不敢再像看一般女子那般看你了!” 翠屏道:“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说话,外面冷,回去说吧!” 张真甫道:“正是呢!一说话连冷也忘记了,我们快回去吧,到时生病了可不好。” 三人往回走去,回到朱明玉院子前,张真甫看到她窗前的那丛芭蕉,对她道:“我托你一件事,你可别嫌麻烦。” 朱明玉问道:“什么事?” 张真甫道:“也是因这扇子想起来的,七月份最热的那几天,我不是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去,无聊所以找人学了做扇子的手艺,那几天天天窝在家中做扇子,做了十几把骨架,上面都糊了纸,只是还没写东西,后来懒得弄了就一直放在哪里。前几天见你做灯笼时就想请你帮忙了,只是给忘了,今儿想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还请帮我题个扇面。虽说这时节那些扇子也没用了,但留作陈迹明年使用不更妙?” 朱明玉道:“这个有何难,我正嫌无事,你只管命人将那些扇子拿过来。” 张真甫谢过,告辞回去了。 穿过祥云楼,后门出去是一个小院,里面一方池塘,中有荷花,此时荷叶已全部凋。小院内并无人住,院中种有几棵梧桐,此时也差不多落光了叶子,看起来光秃秃的,冷冷清清。 张真甫回到屋里将那些扇子找了出来,命人给朱明玉送过去。无事可做,站在檐下观看墙角那丛翠竹。翠竹经雨,叶子越发翠绿,新鲜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便站在那丛翠竹前仔细观察起来,也不觉外面寒冷,站在翠竹前一动不动。 |
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便叫人将屋里的笔墨砚台宣纸木几都拿出来在翠竹前放好,开始对着翠竹作起画来。 那些小厮看着奇怪,不明白他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心思在外面作画,劝了他几声,张真甫却像是已经完全投入根本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一般,一声不作忘乎所以在那里画着。 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张真甫这才从作画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大作”。只觉不错,并且越看越满意,看到后来甚至有些飘飘欲仙起来,只等着待会儿就过去让朱明玉点评点评。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张真甫又拿起画来看,想到朱明玉可能有的点评,又觉得有些不足之处。再仔细看那些不足之处,又觉得也不须太完美,太过完美反倒韵味不足了,于是又自顾自满意起来。 这时外面蹦蹦跳跳走进来一人,看时,正是小姚。嘴里吃着一串糖葫芦,整个嘴巴裹满了油腻腻的糖,跑过来道:“张叔叔,你在画竹子吗?” 张真甫回过头道:“你怎么来了?又是那个姐姐叫你来的?” 小姚道:“嗯,张叔叔你教我画竹子好不好?” 张真甫道:“你要学画画自己去找你爹,让他给你请一个好的师父,我画的不好。” 小姚走过去看,道:“可是我觉得你画的很好啊?我就要画你这样的。” 张真甫怕她又在自己这里纠缠不清,转移话题道:“那个姐姐现在在哪里,你带我过去。” 小姚领着他往外面走去,不多远就见木一水站在那里,见他来便走过来道:“张公子,马姑姑他们说要走了!” 张真甫惊了一下,道:“怎么这么快?” 木一水道:“就在这里又没有事,他们当然要走了。我之前让你同德二爷说的事,你是不是没说?” 张真甫道:“我那天本来是要说的,可是当时人太多了,他们又在商量事,我也不便和他说。本想着后面去说的,一玩又忘记了。” 木一水道:“我就知道你没说。”显得有些生气。 张真甫道:“你可千万别生气,我现在马上就去说,你回去让你马姑姑多等一等。”转过头问小姚道:“你爹现在在家吗?” 小姚道:“在啊。” 张真甫嘱咐了木一水回去,自己马上就去找德啸云说的话便走开了,小姚跟在他后面。 来到德府,张真甫将想替那群卖艺的人在葫芦桥找块地方的话说了,问德啸云是否能空出一个好位置出来,德啸云听后道:“这个简单,那里位置现在已经空出来很多。这群卖艺的之前确实来找过我,那时我这里还没多余的位置租给他们,后来时间久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要不要了,所以也一直懒得去问。他们既然托了你来,你只管叫他们待会儿来找我,我替他们安排个人最多最热闹的位置就是。” 张真甫谢过离开。出了城打算去找木一水,路上见二鹏一个人蹲在一棵树下玩,张真甫走过去道:“二鹏,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二鹏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他们好多人都去上学了,我不想去上。” “为什么不想去上?” “我想去上就去上,不想去上就不上,这又不要什么原因,反正夫子又管不了我!” 张真甫知道德二爷这个小儿子为人向来桀骜,倒和他父亲有几分相似,心中很是喜欢。只是可能因为之前的事,二鹏看到他一直是冷冷的,倒似和他有仇一般。张真甫知道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倒也不在意,道:“夫子管不了你,你难道不怕你父亲?” “我爹才不会管我,他也不知道我没去上课,反正我经常不去上课他也知道,就连夫子都懒得去他那里说了。” “整日就知道逃课,那你干嘛还读书?” “我爹说了,上学只要认识字就可以了,其他的学了也没用,这是我爹亲口对夫子说的。” “不去上课,一首诗都不会背,你还认识字?” “我当然认识字,其实我会背诗,昨天我是不想背!”说着便背了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背完一脸高傲的样子看向张真甫。 张真甫觉得好笑,道:“你这个样子夫子还不被你气死?” “夫子好几次是被我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不想要我去上学了,可是不行,他收了我爹好多钱。” 张真甫一时无语,又想要教训他几句,看到他的样子又觉得说了也没必要,道:“这些话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本来就是,就连我爹自己也说了,这夫子不行,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多认几个字,他才懒得和他交涉。” “看你书真是白读了,难道不知道尊师重长?反倒背后说起夫子长短?夫子教的你知识一个都记不住,就记住这些话了是吗?” “是啊,我上课又不听,他说的什么我怎么记得住?何况本来就是这样,他们又没说错!” 张真甫一时又觉无语,不想再和他说,道:“看你这个样子,到时回去我就跟你爹说!” 二鹏道:“说就说,反正我又不怕!我爹才不会管我!”说着往一边跑开了。 张真甫一阵语塞,往沼泥潭方向走去了。 来到这里,将德啸云的话和他们说了一遍。马秀莲等人听后犹豫了一阵,实在是因为留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最后经张真甫等人的劝说,还是决定多呆一段时间看看,让解田芳去找德啸云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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