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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现实题材小说《抗体》,一部神经质的书[第3页] |
作者:奔跑的艾默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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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回到家后,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向下俯瞰着时代广场,他打算继续观察杨火,却发现他早已不见了踪影。空荡的长椅让老谢顿时感到一阵不安。从白翎不经意间的谈话就能猜出,谢菲显然已经开始着手执行她的计划了,这非常危险。不仅如此,画室听上去还与杨火有关,这位神经错乱的瘸子早在前几日就曾出现在谢菲的身边,那间星巴克的咖啡厅里。而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走得更近了。 老谢长叹了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嘴角不停的向下用力,心烦意乱刻在了眉间。 |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没等谢菲脱完鞋子,老谢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这才几天不见,整个世界我都快不认识了。” 谢菲听出了父亲的心思,不过这些天她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我不是和您提过么?我需要一间画室。” “你需要的是经费,没有物质基础,哪来的精神追求。” “爸爸,”谢菲再次拉长了尾音。“我已经四十岁了,这些还用您提醒么?” “我反倒觉得,你才二十出头,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姑娘。” 谢菲光着脚,走到父亲身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是的,确实要好好谈谈了。” “我需要一间画室,我得继续创作。我离不开画布,那就是我的全部。” “我也希望那些画能够得到人们的赏识,你可以举办画展,然后巡回展出。” “我会做到的。” “是的,这么多年...” “我说了,我会做到的。”谢菲又强调了一遍。 |
“那么...你已经找好了?”老谢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是的,终于能说说好消息了。”但谢菲却突然来了兴致。 “说吧,我先听听。” “就在楼下,惠民北里10号楼的底商。”谢菲指着窗外说,“你能想象么?要想在这周边找到一间合适的画室,有多不容易么?不仅要安静,面积也要合适,而且租金又不能太高,房间要开阔,最好是大开间没有阻挡,而那间房子刚好都能满足,这难道不是上帝的指意么?” “上帝?天那,这也太巧合了吧。” “这就是生活,处处充满着偶然。” “我整天面对病人,难道也要偶然来决定谁的生死么?” “可您也有手术失败的时候...” 谈话突然中断了几秒。 谢菲急忙补充说,“总之,我找打了那间画室...” “那么,白翎说的老歪是怎么回事?” |
“本来不想说的,说了也没什么意义,没错,就是他帮忙介绍的,仅此而已。”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才认识,不,也不算认识,就是简短的聊过几次。” “然后就为你推荐了一间刚好称心如意的画室?”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么?” “他是不太正常,这里的人都知道?” “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太忙了,你暂时还不属于这里。” “好吧,他到底怎么不正常了?我想听听。” “他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说完,谢菲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老谢急得直瞪眼。 “他不喜欢人们到处投资,他对钱似乎非常反感,至少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有点固执罢了,固执得会影响到交流和沟通,他不太擅长表达,所以才会招人反感。但画室的房东刘奶奶就很喜欢他,有机会,你也可以见见他。” “是的,我确实应该见见他。”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谢菲又笑了。 “但你说过,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对吧?” “在某些方面而已,你为什么总是在问他?”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这位中间人到底靠不靠谱而已。” “我已经回答你了。” |
“你知道他是谁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得离他远点。” “这和我的画有什么关系么?哦,对了,他是个疯子,我还请他吃了一顿饭。” “你还请他吃饭了?” “我总得表达一下谢意吧?” “他问你什么了么?” “没有,我根本就没给他机会。” “那就好,总之,你得离他远点。” “总之,我的定金也交了。租金很合理,一年才17万。” 价格倒真不算贵,但那也不行!老谢在心里嘀咕着,然后继续说,“你和汪坤进展的怎么样了?他知道你是画家后,有什么反应么?” “他的反应就是,如果我不租下那间画室,他就得继续维持他的单身状态。” 谢菲再也安耐不住了,她觉得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在回避着关键问题。这场关于画室的战争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是,她起身离开了沙发,准备寻找下一次机会然后重新发动攻势。她有这个信心,她觉得早晚会赢得这场胜利。 但老谢的心态却截然不同,他彻底沦陷了。昨晚熬了一整夜,中午又忙着应酬,眼下又与自己倔强的女儿争执不休,这真是一团糟。他有些累了,不过从目前状况来看,隐瞒了真相的杨火似乎对谢菲并没有恶意,而她对汪坤的印象也不像往常的那样见一面就彻底推翻,只要能将画室的计划拖延下来,他还是能够找到机会劝降谢菲的,对此,他也满怀着信心。 |
@楼已 2022-03-29 16:33:51 问好,支持文友佳作! ----------------------------- 感谢支持,文舞共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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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另一边。 我们看到老歪无精打采从长椅上站起身,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在这之前,他只对身边相对较为熟悉的人进行过劝导,与三五成群的他们进行过义正言辞的激辩。但就在刚刚,他竟然对着几十人的陌生面孔高声呐喊,这难免会让他心慌意乱。他尽力了,只可惜,这一次的效果依然适得其反。 我们看到老歪踉踉跄跄的走到红房子社区,然后穿过了端头的便民超市,这里聚集着日常生活的各种所需,周围人声嘈杂,却只有他,一言不发。 人们陷入了漫长黑暗的睡梦之中,将梦境里的一切视为真实,老歪曾经对此坚信不疑。但现如今,他眼前突然萌生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或许他们是对的,真正沉睡于梦中的,其实是他自己。 我们看到老歪摇晃着身体走进楼道,然后吃力的爬上楼梯。 氯仿、乙醚、可卡因、麻沸散,为了救治病人减少疼痛,规避术中的风险。 氟烷、利多卡因、氧化亚氮,陷入沉睡中的患者,会经历一次人工冬眠。 麻醉的目的,是沉睡与唤醒,在危机之中交叠更替,从而维护健康的体魄和自我意识。 麻醉的是患者,有时候,麻醉的也是人生。 |
现在,我们能看到老谢对着镜头画面,他在旁人的指导下,签署了一份协议。 他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然后一串300万的数字立刻滚动了起来; 随后,我们又见到了老周,他坐在另外一个房间,执行着老谢一样的动作, 然后对着镜头微微一笑,接着我们看到了1000万的数字跟着滚动起来; 后面是第三个人,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她也执行着相同的动作,然后700万的数字滚动起来。 接着是第四位人物,400万的数字; 第五位人物,800万数字; 第六位,1200万的数字; 第七位,第八位; 人物切换的越来越快; 数字滚动的也越来越快; 每个人的动作几乎都是一样; 每个人的微笑也都差得不多; 我们能听到数字滚动时,叮的一声; 那声音非常清脆,那节奏也非常明快; |
另一边,老歪推门走进了自己的出租屋。 房间里光线的有些昏暗,我们能看到一张尺度超长的金属桌子摆放在了客厅的正中央,桌上面躺着一具半截身子的人体模型,它的周边是各种各样的手术用具,针管,电钻,铣刀还有托盘,照明灯和纱布,我们还能看到一个头骨,几本合拢或者翻开的麻醉书籍,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射出了杂乱无章的黑色的阴影,唯独那扇正对着房门的外窗在画面里显得格外明亮。老歪将钥匙挂在了门口的衣柜边上,然后绕过长桌径直走到了窗前。他的身影与窗洞口共同组建了一副幽静的黑白照片。 我们继续向窗外望去,画面的正中央就是熟悉的时代广场。左侧的枫林苑透着古典的艺术气息,正面的枫雅居简洁时尚,而在画框的右手边,我们能看到直冲云霄的财富中心,它高过了画面里的一切,它是那么的精彩纷呈。 麻醉会让人们沉睡,它在手术室里,是外科医生们开刀的前提。 对病人来说,那种痛不欲生的撕裂感已经成为了历史。 但有时候,麻醉也会成为凶险的工具,它会成为恶魔手里的一张王牌。 在我们遁入梦境的同时,悲剧也会随之降临。 对老歪来说,他深知其中的道理。 麻醉,不仅要减轻病人的痛苦。 他还要在关键时刻,让他们苏醒。 |
另一边,财幕信托账户上资金还在不断的滚动着。 除了京泉餐厅二十几位投资人的全部金额,陈总在6月1日之前所签下的客户也同时覆盖到了北京以外的几座大型城市。这些人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将他们数以百万计的资金汇集至北京。经过最终的统计,伟悦城66号的参与者为1450人,所募集到的资金总额也最终锁定在了70亿。这笔买卖可着实让财幕信托稳稳的大赚了一笔,陈总欣喜若狂,特意从服务费中划拨出50万现金赠与了产品经理姜少君,而剩下的半年时间,他只做了几件事,为女儿的留美求学安排好大学,购买了一部量产的劳斯莱斯,落实了另外两款影响力平庸的信托产品。除此以外,他又秘密会见了红幕地产集团的总裁汪斌,两人在香港的一家私人酒店里兑现了彼此的承诺。他便乘坐当晚的航班飞往到了大洋的彼岸,美国纽约。 |
而这笔足足70亿的资金对于红幕集团的总裁汪斌来说,其实也并没有特别在乎。虽然位于郑州市的TOD项目确实因为资金困难陷入了走走停停的地步,但与其他几家商业银行的低息贷款相比,财幕信托的利息实在有些高得离谱。但在这个市场上,能筹集到资金就算是一种本领,不论钱大钱小先将其收入囊中,面对日后的发展才好再做打算。巨兽的胃口永远不可能被填满,除了股市,债券和资产抵押以外,他们掌握资金的渠道也同时延伸至了海外。这些成百上千亿的款项不断被划拨到集团账户,再由财务部门分批次的划转到了旗下的几家子公司。它们是红幕酒店管理集团,红幕物业总公司,红幕设计院和红幕建设集团。 |
财富中心这座5A级的写字楼就是红幕地产集团的标志性工程,由旗下的设计院完成报规设计,再由旗下的建设集团完成工程施工。目前,大厦包含了五层的现代购物中心,上面的二十层是红幕集团的办公总部,再往上的十层就是红幕酒店集团的领地了。三百间标准客房,二十四间套房,同时设置了行政走廊和总统套房。 汪斌平日里总喜欢坐在26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望着脚下的时代广场。五年前开发完成的枫林苑豪宅,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被哄抢售罄。两年前修建完成的枫雅居,目前的空置率也几乎为零。所有的物业管理都被划归到红幕物业的手上。除了惠民北里因为巨额的拆迁补偿不得不中断以外,这里的每一寸泥土,每一块砖瓦,几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
验钞机在疯狂的运转,我们能看到红幕酒店的空中大堂,视线所到之处尽显雍容华贵。 验钞机在疯狂的运转,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汪斌,他的目光自信满满。 验钞机还在不停的运转,它发出了一连串哒哒哒哒的呼啸声, 我们能看到城市建设的工地之上,一幅大兴土木的景象。 这一笔笔的资金,从红幕集团的账户里分发到了核心领导的手上,又从他们的口袋里递到了下属职员的手中。它们源源不断的流淌在时代广场的每一处角落,在购物中心,在生活超市,在电影院和冷饮餐厅,它们被锁进了保险箱,被存放进了银行,它们在手机账户上呈现出了一连串的数字,再被重新划转到股市和房产上。这其中的每一道环节都被剔除掉了税款,没有人知道这化整为零的终点到底是什么,但老歪知道,它还是红幕集团。 |
老歪从窗边一瘸一拐的挪动起步子,画面随着他的移动来到了客厅的另一边。我们看到了一张尺度超常的绿色背板挂在墙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字条,还有印着黑字的文件和剪报。它们被细细的绒线和图钉牵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空间。 老歪站在背板前,靠着身后演练操作使用的手术桌,然后细细的端详起来。 左侧的信息能看到许多数字,有M2的数据表格,也有股市的K线图,有美元利率的走向,也有外汇储备的数据。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景象,那些数字和图表代表着什么?那些新闻的剪报又能证明什么么?他故做沉思的表情真是难以理解,但很快,他的目光就移动到了背板的右侧,这一次,上面的信息终于有点具象了。那些是地产行业的数据和新闻,能看到很多熟悉的公司和人物头像,而在巨大的网络中心,刚好出现了四个字,那四个字几乎所对所有人来说都并不陌生,它是商业帝国中的成功典范,它更是无人不知的时代楷模。 而这四个字,正是红幕集团。 |
歇一歇,看看下班前能不能在更写一段儿。 |
目前计划将这首曲子作为《抗体》的主题曲 《Pilgrimage》-Jannik 感兴趣的朋友,欢迎收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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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站在背板前的画面慢慢消失以后,我们能听到一阵煎炒的声音。 新的一天,老谢正在厨房里忙着做他的早餐,几片面包,两份煎蛋,再配上鲜嫩的生菜卷和酥脆的海苔,他得为爱睡懒觉的女儿同时备上一份。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又将加热好的牛奶倒进了杯中,然后端着它悄悄的来到了客厅。他站在落地窗前向下偷偷的观察着。目前还没有机会回到曙光中心与杨火碰面,但他知道他就住在附近,也经常会出现在广场上。他得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阻止他与谢菲之间的来往。他不想让谢菲的计划顺利得逞,也不想让并不熟悉的同事闯入自己的生活。他得告诉杨火,让他知难而退。 不过这一会儿,他的运气刚刚好。早晨的时代广场上,到处都是早高峰的忙碌身影,而唯一坐着不动的,也就那么几位。 距离上午的讲座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今天尾号限行,提前约好的李老师的车可能会随时赶到,他便急忙拿上了做好的三明治,又将杯里温度适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穿上外套和鞋子,蹑手蹑脚的下了楼。 |
他从枫林苑的正门走出来后,在匆匆忙碌的人群中间径直朝杨火走去。 就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他率先打起了招呼。 “杨医生!” 老歪正看向另一边,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扭过头来,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谢主任?”他急忙站起身,“你怎么在这?”他声音有点小,周围到处都是男人女人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 “是啊,我怎么在这。哦,对了,我忘了你说过你就住在时代广场。赶巧的是,我刚好也住这儿。”老谢对此并没有感到兴奋。 “这么巧,那我以后应该多看望看望您。” “不用客气了,坐吧,我刚好找你有事。”谢主任一把将老谢按在了长椅上,然后坐在了旁边。“你的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石家庄人,毕业于天津医科大学,你的导师我也刚好认识。17年之前在阜外,之后你转到了曙光中心。你的麻醉技术还不错,虽然我们只合作过一次,但我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医生,你得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手术上,浪费自己的专长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你懂的我意思么?” 老歪看着谢主任,似乎意识到了话里的用意,但又不十分肯定。 “让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几天前,你为一个同龄人介绍了一间画室。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长得很漂亮,还是位画家,名叫谢菲。” 谢主任看着一脸惊讶的老歪继续说,“我希望你能离她远点。因为,这干涉到了我的私事。” 老歪似乎被眼前的这位老家伙威胁到了,但他很快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关键。 “她姓谢...难道你们...” |
他从枫林苑的正门走出来后,在匆匆忙碌的人群中间径直朝杨火走去。 就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他率先打起了招呼。 “杨医生!” 老歪正看向另一边,听到有人叫自己,他扭过头来,然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谢主任?”他急忙站起身,“你怎么在这?”他声音有点小,周围到处都是男人女人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 “是啊,我怎么在这。哦,对了,我忘了你说过你就住在时代广场。赶巧的是,我刚好也住这儿。”老谢对此并没有感到兴奋。 “这么巧,那我以后应该多看望看望您。” “不用客气了,坐吧,我刚好找你有事。”谢主任一把将老谢按在了长椅上,然后坐在了旁边。“你的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石家庄人,毕业于天津医科大学,你的导师我也刚好认识。17年之前在阜外,之后你转到了曙光中心。你的麻醉技术还不错,虽然我们只合作过一次,但我知道你是个有天赋的医生,你得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手术上,浪费自己的专长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你懂的我意思么?” 老歪看着谢主任,似乎意识到了话里的用意,但又不十分肯定。 “让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几天前,你为一个同龄人介绍了一间画室。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长得很漂亮,还是位画家,名叫谢菲。” 谢主任看着一脸惊讶的老歪继续说,“我希望你能离她远点。因为,这干涉到了我的私事。” 老歪似乎被眼前的这位老家伙威胁到了,但他很快就领悟到了其中的关键。 “她姓谢...难道你们...” |
“是的,你猜得没错,她就是我的女儿谢菲,而我们正在为画室的事争吵,所以,你就不要在干预此事了,我说得清楚么?” “您告诉他我是医生了么?” 老谢皱起了眉头,他怀疑这位年轻人对自己的劝告并没有在意。 “不,还没有!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最好也要守口如瓶,我可不想给她什么暗示,让她误以为是我在暗地里帮她。” “那就好,我会守口如瓶的。但是,你不想她成为一名画家是么?” “是的,但这和你没关系,你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记住,别说我认识你,别告诉她这一切。” 老歪听完了谢主任的警告,刚好也打消了他的顾虑。他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职业,当然,也包括谢菲。 “我说我是一位作家,我是写书的,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不管你是具体干什么的,你说你是飞行员我都没意见。” “你好像对我有误会。” “是么?你干扰了我的生活,你为谢菲介绍了一间她非常喜欢的画室,这是误会么?” “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仅仅是巧合。” “哦,又是巧合,我们做医生的可不需要巧合。” “生活中的,手术台上的,经验再丰富,我们治疗的过程也需要运气。 “我没听错吧,你是在教我么?” “不,如果你不愿意听那就算了。” “谢天谢地,那么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不干扰你的私事,离谢菲远点,然后对我们的关系守口如瓶。” “没错,非常好。” “我会做到的,您放心。” “那好,记住你的话。我得走了,我还有事要忙。” “您快忙吧。”老歪跟着站起了身。 |
但老谢没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问老歪,“你是不是对医生有什么偏见?” “为什么这么说?” “你好像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的职业,这很难为情么?” “我很热爱我的工作,作一名医生很光荣。” “那你在躲什么?你..” 没等老谢说完,路边刚刚停下来一辆轿车就响起了鸣笛,老谢听到有人召唤,便急忙赶上几步打开了车门。他看了看手表,距离讲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后座坐稳后,他还在想着杨火的职业伪装。但不管怎样,李老师已经再次启动了轿车,很快便消失在了早高峰的环路上。 这位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够让他吃不消的了, 只要他能兑现刚刚交代的承诺,那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老歪站在广场上的人群中,直到看不见谢主任的车辆后,才缓缓的坐下。 而这一切,全都被枫林苑楼上的谢菲,偷偷的看在了眼里。 |
“刚才那位老头和你说什么了?”随后,谢菲也出现在了老歪面前。她还在对昨天父亲的态度耿耿于怀,他也不止一次的提到了老歪。而此时老歪那双突出的眼球也变得更圆了。 “他是我爸,他到底说什么了?让你不要将画室租给我吗?我定金都交了。” “呃...” “听着,我本来计划等到月底再谈这事的,但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得给刘奶奶打个电话,我今天就得约她出来把合同签了,你别想在中间搞鬼。” “我...”老歪看着谢菲将手机掏了出来,可摆弄了几下后,她又收了回去。看样子,她好像遇到了麻烦。 “该死!听着,我现在还有点急事...” “你别着急,没人会抢你的画室。”老歪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你说什么?画室还会留给我么?那刚才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他...他好像不是很支持你画画。” “是么?我就知道他还在打我的主意。” 这时,又有人从广场的一侧向他们走来了,我们看到了汪坤。 “谢菲!我给你买了早餐!”他走着走着突然又瞧见了老歪,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 “你来得正好。”谢菲直接转身对着他说,“我现在有点...我是说,你知道老歪为我推荐的那间画室了吧,我现在想租下来,你有钱么?先借我点,三万五万的都行,越多越好。” “什么?”汪坤糊涂了。 |
但坐在椅子上的老歪却似乎看清了事情的缘由。 他也了解艺术家在当今这个时代里是多么的稀缺和...寒酸。当然了,成名的画家也有,只是眼前这位完全受到感性支配的女人可不是那一类人。她除了身材和美貌以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其他出彩的地方,她在谈吐之间也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对这个世界的充满意味深长的理解和感悟。或许他们之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们只见过了两次面,但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她的事业遭受到了谢主任的反对,她的车马费还没有具体的着落,这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这真是一位可爱的女人。 不过,就在谢菲与那位柔弱的作家商量着租金的同时,老歪的手机里也收到了一条信息。时隔几天,他又该工作了。这是一台难度并不算太大的手术,想必在时间的安排上也已经获得了谢主任的确认。他觉得夹在这对儿父女之间的感觉很有意思,虽然他打心底里也并不是特别关心。但他确实已经孤独了很久,他对这种热闹的场面真的非常渴望,或许还能从中帮点小忙。他喜欢为身边的人排忧解难,这是一种自发的冲动,他也控住不住。至于和谢主任之间的那份约定,那就暂且放在一边好了。 因为,他并没有恶意。 |
老谢一上午的时间都在为医科大学神外专业即将毕业的研究生们讲述着前沿的最新医学成果。他在座无虚席的礼堂中间看着他们专注的神情,也会联想到自己当初年轻时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从医学院走出来的莘莘学子们带着满腔的热血投入到医院奋战的第一线,有人坚持了下来,咬紧牙关承受着繁重的工作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医患矛盾,他们疲惫不堪,体力透支,领教过急诊科的腥风血雨,也在家庭的矛盾之间惆怅过未来。但至少他们还在坚持,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追求过的梦想和那些为拯救生命而宣告过的誓言。与那些中途退场的逃兵相比,他们是值得尊重的,他们为中国的医学事业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但前途漫漫,他也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些学生里会有多少人最终成为逃兵。就像他的女儿谢菲还有不愿承认自己医生身份的杨火一样,他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年轻人的世界永远都是个未知的迷,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帮他们重振自信,却往往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老谢在讲座的结尾突然多了几份感慨,他语重心长的讲述了一小段自己年轻时的经历,然后告诫大家,医生这个职业在中国极为紧缺,有太多的疾病和病毒尚处在未知阶段,医院需要他们,手术需要他们,十四亿同胞的健康更需要他们。 |
做完讲座,他又赶回到天坛医院,为几名手术患者的康复情况做了详尽的检查,接着又问诊了几位新的病人,等一切工作全部结束以后,他又在办公室接了几通电话,然后带着他的博士生一直忙到了夜里九点。第二天下午,他早早的来到了曙光中心,这次的手术用不了太长时间,但除此以外,他也在考虑着另外一个问题。杨火是个聪明人,他细心严谨,对工作的态度精益求精。但那天在广场上发生的一幕却与手术台上的他判若两人,他那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嘴上说着漠不关心,但心里却对每一位医生都有着特殊心结。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或许没有太大帮助,但不去尝试又会心有不甘。于是,他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而不久以后当他真正走进杨火世界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这位古怪的年轻人所坚信的拯救,可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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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手术台上时,老谢就在偷偷的观察着杨火,等手术结束以后,他还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他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杨火叫到他的办公室后,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四十分钟应该还来得及。 “你是哪年参加就业的?”老谢一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边示意老歪坐在沙发上。 “2004年。” “一直都在阜外么?”他坐稳后,双手扣在了肚子上。 “是的,这都要感谢孟老,是他一路带着我走过来的。”老歪还不清楚其中的用意。 “我认识他,孟国民。” “我想您认识的名人应该会有很多。” “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在家疗养呢,如果不是身体原因,谁劝他休息都没用。” “是啊,年轻时都想着清闲,可到老了却又闲不住。” “人都是这样。” “那么你呢?来这里两年了吧,感觉怎么样。” “这里挺好的,我很满足这种状态。” “不用加班,不用熬夜,不用手忙脚乱的忘了吃饭,和阜外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是的,就像一座五星级酒店。” “所以,你是幸运的。作为一名医生你能享受如此的待遇,应该高兴才是。” 老歪觉得谢主任有话想说,而对方也打算直奔主题了。 “我很少会遇见不愿透露自己职业的医生,你担心会有很多人托你的关系么?还是觉得曙光中心会高人一等。” 老歪认真的看着谢主任,犹豫了片刻,“会有一些,但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我帮你守住这个秘密,你也得遵守我的约定。但我想知道原因,我们都是医生。” “我觉得,您可能...” 谢主任看了看手表,“不用拐弯抹角,没人会听到。” 其实,该担心的并不是老歪,他已经很久没向人发表过长篇大论了。他喜欢这种诉说与聆听之间的气氛,就像木长椅上他的老邻居一样。但这一次,对方是位前辈而且知识渊博,眼界也开阔。他很兴奋,他觉得终于找到了机会,讲解起来应该会非常过瘾。 “好的,那么...”他圆滚滚的双眼突然来了光亮。 |
“我们都是医生,您的经验和阅历在我之上,世间百态您肯定比我更了解。除了繁重的工作以外,我们还要面对很多问题,药品价格,资源短缺,突发的卫生事件,传染病,暗红的鲜血,残废的肢体,冒着恶臭的内脏,还要承受家属的咆哮,同事间的内耗,作为麻醉医生,我参与的外科、急诊科和ICU病房里的治疗非常多,我知道那种感受。如果你问我医生的使命是什么,我可再也不会说出那种趾高气昂的话了,我并没有背叛这个职业,我想任何一位做得久的医生都会变得麻木,或者说,我们失去了对人道主义的条件反射。不论男女老少,患者在我面前就是一堆纯粹的肉体和蛋白质,与其他动物没什么分别。在三家医院,您知道那里的情况,手术室再多也不会有空闲的时候,你的效率再高,也有无穷尽的患者。天南海北的病人总会源源不断的涌进北京,我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自我,我的任务就是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尽可能的为自己挤出一点时间,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或者打个盹,吃顿饭,约约家人出去走走。快二十年了,您知道么?我几乎很少去外地旅游。我知道发牢骚不好,您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那么好吧,我现在说说重点,那就是医患关系。虽然有点老调重弹,但如果有同事死在了您面前,我想您肯定也会和我一样,对那种惨状永生难忘的。我不会向你描述那些细节,我知道您的时间有限,但那一次,我们的手术并没有失败,相反,我们做的很成功。十几个小时将患者从死神那儿重新拉了回来,却让两位同事送了命。当时,我跟着我的外科主任赶到病房做手后检查,患者家属就冲了上来,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一把匕首插进了主任的颈部,然后是脸,刀刀致命。我记得很清楚,那人疯了,他的力度很大,一边捅还一边喊,最后又带走了一位护士。”老歪用手指顶着脸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两个同事都没救活,我尽力了。那是我有生以来最为黑暗的一天。” |
“救活了还能有这么强烈的仇恨,那就是为钱了。” “是的,因为手术费,因为钱。我能坚持到现在不离开岗位,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的医德。相反,那一次我被彻底的击垮了。人们都说钱能解决一切,我最初很反感这句话。但私立医院因为考核绩效将患者搞得倾家荡产我们不是没有听说过。而事实上,我们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我们同样需要考核,金眼科,银外科,然后是口腔和内科,最累的是妇产和幼儿,还有我们麻醉科室。当然了,没有医生愿意挑战传染和急诊,大家都是人,不是神。我说的没错吧。哪些能救,哪些不能救,我们也有规章制度,虽然说疾病都是争分夺秒的事,但在通常情况下,我们医生也得考虑考虑,患者家属那边解释清楚了么?手术难度和风险他们意识到了么?这种担忧和矛盾会让我变得处处小心,虽然手术室里的医生们很少会面对患者,收入也还不错。但我却迷失了。我不知道在这条通往希望的道路上还能做点什么。我对以往的工作环境厌倦了,我并不想因此而变得麻木,我总觉得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幸运的是,我被孟老带到了这里,他一直觉得我是个称职的医生,夸我是个好人。但我骗了他,我并没有找到答案,我只是变得圆滑了而已。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泄露我的医生身份么?除了怕人拉关系以外,的确与曙光中心有着很大关系。加入这里以后,我的时间变得宽裕了,工作起来也没从前那么紧张了。我利用大把的时间坐在时代广场的椅子上考虑,然后突然有一天,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它或许并不成熟,或许会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就连我自己可能都不信,但如果您还有耐心,我愿意分享给您听听。” |
作为《北京三部曲》的第二部,《抗体》从创作至今,已经完成了将近5万字,用时27天。三部曲的第一部《蜃景》已经发布在了天涯杂谈,出于种种考虑我会选择恰当时机将它转至文舞版块。我的写作速度并不快,现在终于能够感受到网络顶级写手日更万字的强烈压迫感了。但我会继续保持节奏,写字已经占据了我的大部分工作时间。好在最近并不算忙,后面的几段剧情也列出了详细大纲。我没法统计这部小说的最终字数,但从现在的走向上看,应该会在15万字左右。关于老歪的第一层悬念,即将写完。最先交代的大事件也会慢慢浮出水面。我对这部小说的结局比较有信心。 感谢各位对《抗体》的持续关注。 这一次,我要坚持着把它写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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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您很忙,能听我讲这么多,我真的非常感谢。” “你所谓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既然我的医疗体系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那么完美的模型又该什么样子的呢?我读了很多文章,其中一篇另我印象深刻,它涵盖了十几个要素。包括全民覆盖,社区服务,精神卫生,健康促进,技术研发,信息全覆盖还有老年照顾,您一定也知道这些。” “你在和我讨论如何健全医疗卫生体系么?” “不全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一条健康流水线上的终端部门,我每天站在手术台上做着机械般的操作,即使我再用心专研,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病人被送进手术室,不论是和平年代,就是遇到了瘟疫,战争,老龄化,医学技术受限等突发事件,我都没有时间去想,我只能按部就班的站在岗位上,继续像螺丝钉一样维持着整个流水线的正常运转。这合理么,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作为医生我们当然希望患者越少越好,至少我的愿望是人人都能享受公平待遇,人人都能健康。所以,我回到了医学院上学第一天接受的那道命题,那就是疾病的源头,来自哪里。生物、理化、营养和遗传,我们一直在大力推广卫生健康宣传工作,这很好。但其中有两点,对大部分人来说,却有点陌生。” “你说,” “那就是心理因素,和自身免疫。” |
老谢驾驶着他的车,一路向南正在驶向他的工作单位,天坛医院。 车窗外急速的划过一道道城市街景,我们能看到他坐在驾驶室里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他面容凝重,心事重重,似乎对什么事一筹莫展。 |
“你还有十分钟。” “您应该知道全球每年死亡的病因统计情况,冠心病,肺病和中风,气管癌肺癌和胃癌。虽然在不同收入的国家中会有细微变化,但它有助于我们理清背后的成因。吸烟,饮酒,作息不规律,熬夜失眠,情绪紧张,长期的焦虑,身心健康问题会导致我们的身体机能超负荷运作,如果不解决这些根本问题,那我们医生的职责就仅限于不问成因,只顾结果么?我们是人,不是神,手术当然会有失败的时候,可即便成功了,我的同事依然会被愤怒的匕首割喉,是谁在运转着这台巨大的机器?我们能做的应该更多!您长期专研于心脑外科的最前沿技术,用纳税人的钱攻克疑难杂症,您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你认为不着边际的问题。” “好了,够了。我知道你是位称职的医生,这让我很高兴。但我必须得走了。” “那我送您下楼,我再说最后几句。” |
我们看到老谢的车继续向前飞速的行驶着,不过这一次,他开始左右摇头,用力的拉扯面部肌肉,他似乎正在努力的打起精神来。我们能看到他的车经过了西直门,然后是复兴路,最后经芳菲路车速才慢慢的放缓。他并没有直接返回到国际部,而是将车停靠在了门诊一部的路边。他下车后,看着眼前一片繁忙拥挤的就医人群,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
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人。靠在树前,坐在地上,站着的,奔跑着还有打着地铺睡在地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呼喊声,孩子的叫声,催促声,大声的打着电话,愁眉苦脸的骂着对方,抽着烟,问着路,掉着眼泪,一片密不透风的人墙正结结实实的挡在老谢的正前方。这种拥挤嘈杂的场面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眼前的景象瞬间就将他拉回到了年轻奋战在一线时的场景,如今时过境迁,可就医的环境,却始终没变。 “您以为我心系着天下患者,就是一种充满良知的表现了吗?不,不是这样的,我反倒会为此而苦恼。这里有优雅舒适的环境,有贴心管家式的照料,有贵宾式的接待,这里就像一座五星级的酒店。我们都知道这里的收费几乎比和睦家还要昂贵,私人医院匹配高端客户这也无可厚非。但在我心里,这却是一种煎熬,我需要这份工作,我有充足的薪水和大把的时间,我的技术也对得起曙光中心。但我心里依然惦记着那些没有条件的病人,我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所以你隐瞒了身份,好让自己变得心安理得,对么。” “可至少我还在努力。” “好了,我想我已经清楚了。” “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放心吧,年轻人,我得上车了。” “那就最后一句,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办法应对这个时代的病因。”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车子启动了。 “会有一场危机到来,我得告诫身边的人,让他们警惕起来!” “下次再说吧!” 老谢站在门诊部前的人群中,回想着杨火所说的一切。 他感觉想笑,可心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
他觉得这位年轻气盛的杨火不仅用情过度,甚至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他所目睹的惨痛行凶事件或许不假,深受的恐惧和刺激也可能至今都在影响着他。但要想以一己之力面对如此复杂庞大的体系那就有些说不通了。这世界大到足以淹没掉任何一个个体。他真以为自己就是那第一颗敢于穷极真相的螺丝钉么?不,不是的,那样他就大错特错了。飞蛾扑火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毫无意义。 对患者进行诊断和治疗的任务已经够繁重的了,老谢宁愿将全部的时间花费在攻克难度复杂的手术上,也不愿意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但有一点,他确实受到了触动,国际部的医疗条件与曙光中心不相上下,但中高端的医疗保险却超出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的每一位患者都有着特殊的身份和背景,不论是企业高管还是明星和官员,他见惯了城市里的精英阶层,却在与普通民众共渡难关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想着应该将自己的经验和成果尽快的传授给他的同事们,好让更为广泛的普通患者能够受益终身,他还得和院里的领导协商一下部门间的协作效率,他觉得杨火说的没错,置身于高端医疗的环境里,但起码的医德还得传承下去。 就算大家各尽其职,各尽一份力吧。 |
而就在此时,他在人群中也接到了他那位永远也长不大的女儿所发来的信息。 他看完了上面的内容,然后束手无策的闭上了眼睛。 “爸,画室我搞定了,要不要过来参观一下。:)” |
画面切换,我们能听到一阵阵唰唰的清扫声。 昏暗的房间里,隐约能见到一位男子弯腰的身影,他正在一团团浓重的烟雾中用力的清扫着地面。他的脸好像包裹着一条围巾,不时的发出咳嗽声。他干得非常卖力,但除了他以外,房间里看不到任何其他人。 再近一点,我们能看得出,这就是谢菲钟爱的那间画室。所有的杂物都已被清空。北侧通往露台的那扇木门也已经彻底敞开,滚滚的灰尘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喷涌着向外席卷。 随后,我们看到这位男子将地面上清扫出来的垃圾装进了袋子,然后他弯腰下去将袋口扎紧,接下来,我们在一层的入口处,再次看到了他的身影。 男人来到室外,立刻迫不及待的撤掉了脸部的围巾,我们认出了他,汪坤。 他的双眼周围挂满了污垢,然后在鼻梁中间那里分出了一条清晰的水平线。 他刚将手里的袋子丢进垃圾桶,就在几米外的地方,看见了老歪。 “哎!老歪!”他喊住了他,两位作家相遇,这次没有外人。 时机刚好,汪坤打算探探他的底细。 |
“这么巧,又准备晒太阳了?”汪坤有点不怀好意。 “你?”老歪看了看他所站立的位置,又看了看楼上。“你怎么在这?” “我正在帮谢菲整理她的画室,你要帮忙么?”汪坤用前臂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租下来了?”老歪感到很意外。 “是的,昨天签的合同。” 老歪抬头又看了看三层的画室,四扇窗全都打开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那租金呢?都付清了?” “付了半年的,你要抽烟么?”汪坤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不,我不会,谢谢。” 汪坤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然后使劲的抻了个懒腰。 “那谢菲呢?” 汪坤抬头看着枫林苑说,“在楼上,正申请资助金呢。” 老歪琢磨了一下,圆滚滚的眼球突然静止住了。 “兄弟,上次吃饭也没仔细聊,你的小说怎样了?”汪坤又吸了一口烟,他迎着太阳,感觉光线有些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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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打算写一部经济危机的故事对吧?” “是的,你想听听么?”老歪有点兴奋了。 “你上次说了半天我都没听出个人物出来,还没故事大纲呢吧?” “可能我的写法不同。” “是,就像《菲尼根的守灵夜》一样,我很看好你。”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的故事可能会很精彩。” “是,每一位新手都会这么觉得。” “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即便你不想读它,我也会把它写完。” “所以说,你对读者的感受根本就不在乎是么?“ “我在乎每一位读者,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听着,恕我直言,和你聊天我会有种非常吃力的感觉。我找你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写作得看市场,得看读者的喜好。你可以不写主旋律,但你写经济危机,怎么说呢?大家都在赚钱的时候,你泼冷水纯粹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我大概能够猜得出,你对网络上有哪些热门小说也根本不在乎是吧?你对整个文学市场几乎就没什么了解,对吧。” “我希望它能好起来。” “兄弟,我只是想让你少走弯路,毕竟遇见同行也不容易。如果你不喜欢听,那就全当我没说,你别见怪。”汪坤将烟头熄灭仍在了地上,露出了一脸的不悦。 “我也以为我们能聊到一起去。”老歪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那你继续吧,我希望早一天能见到你的大作。” “我会的,也希望你的故事能有更多的女人喜欢看。”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汪坤彻底怒了。 |
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位丑陋的家伙,竟然会对自己引以为豪的写作事业进行如此的冒犯和诋毁。他已经对他保持住了足够的克制,要不是因为他之前帮谢菲介绍了这间画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招惹这种既没有礼节又没有学识的路人甲的。他记得第一次老歪的出现就破坏了他美丽的约会,在星巴克的咖啡馆里,他横冲直撞的冒然出现在谢菲身边,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巨婴。而此时此刻,当他递出橄榄枝打算传授一些起码的写作经验给他时,他竟然口出狂言,甚至还侮辱了他。这真是活见了鬼。去他妈的吧,汪坤指着老歪的鼻子再次的威胁说,你再说一句试试! 而老歪只是不断的后退,看来他似乎有些害怕了。他一瘸一拐的动作好像动起手来并不占优势,所以他一定是害怕了。不过,在老歪倒退了十几米以后,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对他说了一句,“你不是在帮我!反而是我在救你!” |
他那种执迷不悟的劲儿可真是够让人讨厌的了。不过,这也不仅仅是汪坤个人的感受,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态度。骑着电瓶车的外卖员和拉面馆的老邹最先看到了这场冲突,还记得老邹么,那个因为打算赚点快钱进而痴迷炒股却最终导致面馆经营不善的拉面老板,他站在门口与外卖员一起见证了这一幕,但当老邹将事情的经过转告给隔壁的修脚师傅时,他却添油加醋的换了一个版本。他说,他当时看见老歪正在教育一位知书达理的人,他那套关于经济危机的车轱辘话一定是惹恼了对方,所以才被对方揪住了脖领,不过对方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老歪这才侥幸的逃过一劫。他说起这事来总是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似乎就跟真的一样。 |
而当修脚的师傅前往社区市场准备购买当天的蔬菜时,他又将老歪的趣闻转告给了菜摊主老胡,还记得老胡么?就是前几天在财富银行门口排队,购买了一份高息理财产品的那位。他当时对老歪纠缠着刘奶奶的举动非常反感,还训斥他少操那份儿心。没错,就是他。当他得知老歪再次被人教训之后,顿时也来了精神。他说老歪自己没本事就不说了,还到处拦着其他人赚钱发财,以后遇到这种人就不能客气了,喜欢危言耸听的人都是倒霉的祸害。不过就在下午三点,他将十斤新鲜的水果送到枫林苑底商的美容会所里时,事情就又变了一个模样,陈姐兴致勃勃的对他说,刚刚老歪被人揍了一顿,广场上很多人都目睹到了,据说是劝人卖房,老歪预测房价大跌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事,结果对方听了卖掉以后反倒迎来了一波大涨。里外算算少数也得有几十万的差价,能不急眼么。 |
而就在与此同时,枫雅居底商的财富地产地产中介郭经理也得知到了这个消息。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显然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迅速。郭经理正在门口抽烟,他店里的几位雇员刚好也都在晒着太阳。一提到老歪被打的消息,他们很快爆发出了狂笑。面对老歪长年累月寻衅滋事的纠缠,他们没有一个会站在同情老歪的一边。甚至还有两位喜欢凑热闹的年轻中介去广场中间打算一探究竟,他们远远的看着老歪坐在长椅上发呆,断定了那就是被人扇完巴掌之后的疼痛表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场大快人心的实况现场,但一想到他时常侮辱中介的工作,玷污他们追求房产事业的雄心,就会痛快得不行。 于是,这则消息很快就在周围蔓延开来。虽然很少会有如此风靡的小道消息席卷时代广场,但老歪不同,似乎每一个人都会为此而感到新鲜和刺激。从熟食店到五金店,再从茅台专卖店传到了星巴克咖啡厅,财富银行大堂经理和他的职员们也在议论,就连京味斋包厢里的几桌客人也都调侃了几句。这些枫林苑里的老住户,有电影导演和经纪人,也有从事二手汽车的营销经理,有外省的矿业老板,更有互联网行业里的高管和精英。 但在二十一层的2102室,客厅里的老谢正在拷问着他的女儿谢菲。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房间里的气氛非常紧张,他们父女两人都像尽快结束掉这段漫长无比的对峙。 “光租金就有17万,你到底在哪弄来的钱?” |
老谢对女儿的行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但面对她固执的态度和行为,却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严厉指责。他只是在语气上稍微添加了一点不满的味道,他觉得这或许能为两人之间的谈判带来一点新的转机。 “白翎和乔雅没人赞助了五万,剩下的钱都是汪坤赞助的。”她撒了谎,两位闺蜜的钱已经足够她支付半年房租的了。 “你和他就见了几面,关系就走到这么近的地步了么?” “您是想让我走得近点呢?还是离他远点?” “天那,你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爸爸,我已经租下了画室,汪坤正在楼下打理呢,您就不想过去看看么?” “我得提前想好,是不是要带上钱才行。” “为艺术家提供必要的慷慨资助,您应该有这份觉悟的。” “谢菲,我并不是不想支持你,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一个放弃医学转而投向艺术创作的理由么?” “是的,做一名医生有什么让你难过的么?” “医学解决不了人的精神世界!我也不想做那颗被绑架的螺丝钉!” 螺丝钉?这个词对老谢来说为什么会如此的熟悉? 他脑袋里不断的搜寻着答案,很快便想起了一个人,老歪。 |
老谢随即向下撇了撇嘴角,然后说,“是不是...老歪又和你说了什么?” 而谢菲也已经不耐烦了,“爸爸,这又关老歪什么事?您有在听我说话么?” “我只是...” “您只是需要更大的宽容,您为拯救生命而值得骄傲这没有错。” 谢菲一边说着,一边在老谢的面前来回的走动了起来。 “但医院以外的人呢?他们才是大多数。他们失落,孤独,傲慢,贪婪,纵欲,享乐,您大可置之不理,但我不行,我的心里还有更大的抱负。这世界已经够疯狂的了,每个人都在想着钱,钱,钱,每个人都在梦想着成为亿万富翁,过上财务自由的生活。他们已经忘了艺术的存在,在物质的面前他们甚至觉得艺术一文不值,这太荒唐了!” 她越说越激动。 “他们不喜欢文学,不热爱音乐,从不看诗歌,觉得绘画和雕塑就是一种装腔作势的摆设,这不是一种时代的悲哀么?这种缺乏精神给养的病症难道不需要拯救么?我并不认为自己的事业会比您的逊色多少,这条路反而充满着更多的艰辛和苦涩。所以爸爸,请您支持一下我的事业好么?我身上真的不需要医生的光环,我现在很孤独,这条路让我觉得很孤单,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回来了,但我也需要您。我爱你,爸爸。” 谢菲说到这里,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便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用手擦了擦脸颊,然后将靠窗的两幅画作搬了出来。走到门口边换上鞋子后,她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这间画室对我很重要,您有时间就过去看看吧。” 说完,她便推门将画作搬了出去。 |
@江南毛老四 2022-04-06 09:49:38 假期已过,疫情散落,只有顶贴问候长存[d:花] ----------------------------- 是啊,窗外的世界转瞬即逝,唯有小说的世界才能文字留存。 最近这里蛮活跃的,帖子更新的也蛮多,大家一起耕作吧,加油! 欢迎常来 |
谢菲从枫林苑出来以后,沿着时代广场的边缘径直走向了惠民北里。而就在画室的一层门口她刚好听见了一群人在闲聊。心里还在为与父亲发生的争执而苦恼,但身边谈话的内容却很快吸引住了她。 “打的厉害么?”其中一人问。 “就是挨了几拳,踹了几脚。”另一个抽烟的说。 “老歪那身体条件,要是用力过猛,那不得直接送医院啊?教训一下就得了。” “看见谁动的手了么?”另一位个子矮的又问。 谢菲将两幅画放在立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然后偷偷看了他们两眼。 “没看见,据说是一位彪形大汉。” “听了老歪的劝,提前卖了唯一的房产,结果大涨,来找他算账了。” “还真有人信老歪的话,真是搞不懂。” “是啊,哎,这年头房子哪还有不涨的道理?” “抓紧赚钱吧,攒够首付赶紧再买一套。” “你几套了?” “我专门吃房租的,你和我比?” 后面的话,谢菲没有再听。 她搬着油画来到了底商的三层,画室里的尘土废渣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了。阳光透过外窗照射进来,能清晰的看到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但谢菲并没有在意,她和汪坤打了一声招呼,而此时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个身影,那位民谣歌手,美丽的乔雅。 |
“我刚才听说老歪被打了。有谁知道么?”谢菲小心翼翼的将油画靠在一侧墙边的地上,然后气喘吁吁的对他们说。 “老歪?” “我...我没打他啊...”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了汪坤。 “我只是在楼下和他聊了几句,他那些嘲讽的话还不至于让我动手。”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有人说我把老歪揍了么?” 谢菲没理汪坤,她直接走到窗前向时代广场上望去,而乔雅也跟着找了起来。 “不就在那儿呢么,看着可不像出事的样子。”乔雅说起话来总是目空一切的样子。 “真是奇了怪了。”谢菲回头问向汪坤,“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是问了问他的小说,我本来想给他讲点创作的经验,但他好像不怎么爱听,他当时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位已经被家喻户晓的大作家了一样,所以,我点了他几下。” “然后呢?” “然后...啊呀,总之我没打他。我只是提醒了他几句,可能声音稍微大了点。” “你可真行,敢对一位这里的大名人指手画脚,佩服,佩服。”乔雅走到油画的跟前,端详起了上面的女人。 “他绝对是个写作的新手,这点我非常肯定。”汪坤还在为自己争辩。 谢菲也从窗前来到了乔雅的身后,“你觉得挂在哪儿合适?” “那得看有多少幅。” “楼上还有很多,你帮我一块儿搬吧。”谢菲对自己的好友从不留情。 “你们家老爷子在么?” “在,你刚好帮我劝导劝导他。” “成,咱们走吧。” 谢菲一边拉着乔雅的手准备下楼,一边回头对大作家说,“你留下,继续打扫卫生。” 汪坤也没做声,他似乎很听谢菲的话。 |
但这一次,她们并没有在客厅里看到老谢的身影,卧室里也没有。她们不知道,就在刚刚间隔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老谢也下了楼。他顺着时代广场的另一侧来到京味斋的餐厅门口,站在那儿犹豫了片刻,然后给老歪拨打了电话。他准备请他吃一顿为时尚早的晚餐,这有点不同寻常,因为在老谢的社交关系网中,让他主动款待一位不知名的下属,这绝对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景象。但他必须得这么做,最近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和工作几乎都被这位年轻古怪的同事给纠缠住了。到底是福是祸,他得利用有限的休息时间抓紧搞清楚才行。所以,他找了一间最小的六人包房坐了进去,而十几分钟后,老歪便推开了房门。 |
“谢主任,您找我。” “快进来吧,我看你很喜欢坐在广场上。” “是的,坐在那儿很舒服,除了雨天。” “坐那儿思考你的拯救策略,这确实需要花点时间。你说过,我们是人不是神,有些事情的确难以把控。” “谢菲她租下了画室,但这与我无关。”老歪突然插上了一句。 “哦?是么?”老谢扬起了眉毛,然后笑着说,“别误会,我找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事儿。”他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已经提前点好了菜,晚上也有了安排,他打算开门见山的直接引出话题。 “上次我们说到哪了?哦,对了,你提到了危机,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她需要一间画室,这广场上从来就没有艺术家来过。” “你说什么?”老谢皱起了眉头,他对这种时断时续的谈话非常不适应。 “艺术,这里需要一份艺术。” “你也懂艺术么?” 服务员推门进来,然后上了一道菜。 “我不懂,但我知道这里需要谢菲。” “为什么?” “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她的画应该也会很美。” “你很了解她么?”老谢对这种想入非非的画面感到了厌烦。 “这都是我猜的,但她一定很孤独。” 这句话倒是击中了老谢的防线,但他依然满不在乎的说,“不,她有很多朋友,她现在过得很好。” “她现在很艰难,她需要您的资助,但画室的事与我无关,我后来没再联系她,我遵守了约定,希望您能相信我。” “好吧,我会考虑的。那马现在可以谈谈危机的事了么?你们都说不想做一颗螺丝钉,那么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 这次,老歪的眼神终于闪亮了起来,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服务员上完了最后一道菜,随即关上了包厢的房门。 |
“是的,我昨天向您提到了心理因素和自身免疫,这对健康来说非常重要。但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样的环境才会促成健康的社会心理呢?” 老歪看着谢主任将一块鱼肉夹在了碗里,然后继续说,“那就是安居乐业的社会环境,有良好的道德感,有正义感,充满着积极的能量和信号。人们衣食无忧,可以安享晚年。” “我们现在不就是这样的么?” “不,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个阶段。安居乐业过后,资本还在市场上横冲直撞,以至于目前的状态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会有一种纵欲过度后的快感。” “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您只是没有观察而已,现在有句流行的话,说今年是过去十几年中最糟糕的一年,却是未来十年之中最好的一年。” “我听说过,你怎么理解。” “这句话指的就是周期,经济的周期。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按照现代经济学的解释,就是十年一个小周期,三十年一个大周期。股市里有五波浪理论,电影剧本也有对观众心理和情节波动的周期设定,这些都在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社会心理的预期对宏观事件的影响。” “今年是2019年,所以你认为...” “向前推算三十年是1989年,不久后日本泡沫危机爆发接着苏联解体。然后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1999年互联网泡沫危机,然后欧元区成立,911恐怖袭击。再往后是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到现在刚好三十年。” “那又如何呢?” “这将意味着,未来的三十年...将是一场大的衰退。”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依据么?” “金德尔伯格陷阱,他写了一本书叫《1929-1939世界经济大衰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1929年到1939年,您记得发生了什么。” “让我想想,是的,我知道那个年代。” “这些都可以用周期来解释。” 老歪说到这里,自己也吓了一跳。 |
另一边,谢菲与乔雅差不多搬运了几个来回,才将房间里的全部画作运送到了刚刚租下的画室。她们与迟到的白翎一同商量起了墙面的布置,窗帘的选用还有工作台的摆放位置。天黑前送达的快递也被她们一件件的整理了出来,然后交给汪坤进行了组装和调试,这些大大小小的物件包括照明灯具,咖啡色的木质画架,几张全新的画框和画布,还有几箱子的艺术图册和一对儿落地音箱。白翎将她最为喜爱的kaws公仔雕塑送给了谢菲,并将它摆放在了门口最为醒目的位置。乔雅也选了一款她心爱的吉他,并将它挂在了工作台旁的墙上。距离画室真正的完工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但这并不影响几人此时此刻振奋鼓舞的心情。还有几位宋庄的朋友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谢菲打算在今晚举办一次小小的沙龙聚会,一来可以换种心境,为自己能够重新步入创作寻找一种恰当的仪式感,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喝上几杯,她需要一种放松的状态,她想听听伙伴们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大家分享一下各自的故事,然后相互鼓励,抚慰着彼此心中的誓言。他们买来了水果和糕点,还有啤酒和饮料。他们将宜家的木板桌搬到了室外的露台上,它的超长尺度不仅有利于创作,同时容纳十几个人就餐也完全不是问题。一切准备就绪后,画室里突然响起了乐音,那是谢菲最近经常听的曲目,《Mystery of Love》。 |
“难以想象,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经济学的?” “是宏观经济,2017年5月,乐视网危机爆发以后。” “哦,我记得那一年的新闻。” “你是记得,但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非常关键。” “所以,类似的事情你认为还会再发生,对么?” “不,比乐视还要大,波及的范围也更广,是一场真正的危机。” |
老谢与老歪两人正在谈论这场尚未出现的危机期间,突然听见有人敲了几声房门。京味斋门店的段经理推门走了进来,他右手端着玻璃杯,左手提着一瓶红酒本想礼貌的朝谢主任打声招呼,却见老歪坐在了一旁。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了。他不是刚刚在广场上被人教训了一顿么?怎么现在又与天坛医院国际部的谢国强坐在了一起? “谢主任您好,知道您来我们店捧场,我特意过来敬您一杯酒。” “我们认识么?”老谢看着对方倒酒,并没有站起身。 “我是这里的经理段常宏,久仰您的大名,今天有幸认识,这顿饭就算我头上吧。” “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老谢风趣的回了一句,还是稳稳的坐在那里。 “嗨,早听说您搬到了枫林苑,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嘛,来,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段经理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红酒,意识到时机不对,他将红酒留在了餐桌上,然后对着老歪说,“咱们改天喝,改天喝啊。你们慢慢聊,慢慢聊。”说完他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包房。 插曲过后,老谢突然笑了,“我并不认识他,但你们好像认识,对吧。” 老歪默认的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的名气好像在我之上。”老谢笑得更夸张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部分,关于广场的故事,您得听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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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的笑声收敛了很多。 “红幕集团您知道么?” 听到这一句,老谢彻底收住了笑声。“哦?我是了解一些...”他嘴角向下撇了撇,似乎对老歪的话题很感兴趣。他刚刚买完了那份价值300万的信托理财产品,对红幕这两个字自然有些敏感。不过,老歪的表情似乎预示着一条坏消息,他变得谨慎起来。 “这里的一切都是红幕集团操盘开发的。包括枫林苑,枫雅居,时代广场和几家物业公司,我甚至怀疑这里的几家银行和金融公司背后也有红幕的影子。”他说起话来就像在讲一部惊险而又刺激的故事,语气也变得十分诡异。“红幕集团和它旗下的商管集团都上市了,物业公司也在运作,公开的数据都很华丽,但这只是一种假象,一种包装。完全依赖于重资产的地产行业会迎来一次大的危机。政策已经强调了房住不炒,但在市场环节里传导的效果并不明显,买房投资已经推行了十几年,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迅速改变。而一旦收紧地产行业的融资渠道,那将会是一场非常大的惨剧,非常巨大...”说完这段话,老歪圆滚滚的眼球再次陷入了静止的状态。而坐在一旁的老谢则有些安耐不住了。“这个行业确实在调整,但只要在核心城市的核心地段进行开发或者投资,就还有他的价值和市场。人生的不同阶段就要考虑不同的事,年轻人,你确实有点过于悲观了。” |
“您说的对,有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过于悲观才导致了我分析问题的角度和过程出现了主观上的偏离,进而影响了整个结论的客观性。我是一名医生,或许应对经济问题并不在行。但我知道这个时代的特征,让我再为您解释得细致一点吧,这非常有意思。”老歪讲到这些总会变得意犹未尽。“资本需要依附与实体经济,这在过去是一道永恒不变的真理。但现在不同了,资本知道那种做法不仅周期长,而且见效慢。它们对此已经失去了兴趣。您知道后来它们去了哪么?让我用最简短的话帮你概括一下吧,资本起源于一线城市的开发,地铁基建以及办公商业住宅的城市化,抬高成本后又蔓延到了三四线城市,随后就偷偷地撤出了。资本后来进入了旅游景区的开发建设中,安徽欢迎您,山西欢迎您,类似的广告语您还记得吧。再后来,它们又悄悄进入了影视娱乐行业,票房创新高,各种补贴手段,高额的演员费用,投资十几亿,偷税漏税的新闻铺天盖地,您也记得吧。那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互联网,当然是互联网了!资本在网络时代怎么可能缺席呢?各种大数据,APP的开发,游戏,社交,自媒体,短视频,直播,网购,共享之类的互联网公司几乎覆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几家独大的局面您也了解吧。但至此以后您就觉得是终点了么?不,完全不是,资本的重点一定是实体经济的正反面,它变得越加的贪婪,横扫过后,一地鸡毛,而最后的终点,就是金融。有一句家喻户晓的话最能说明问题,那就是...”老歪义正言辞的说,“钱,生,钱。” |
“也就是贷款。” “是的,层出不穷的贷款。小额贷,消费贷,住房贷,P2P,金融贷,大型银行赚取大型企业的贷款利息,而中小企业和个人就成了资本放任嗜血的阵地。它们高呼提前透支未来消费的口号,可利息却高得惊人,他们手里掌握着个人数据,用错综复杂的算法诱导我们投资,这种完全依赖于钱生钱的金融行为已经与实体经济严重的背道而驰,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冒险行为过后的危险性有多严重。您知道么?对面的惠民北里住着的都是普通人,但他们也在购买理财和投资股市,他们幻想着能一夜暴富,对所有的工作全都失去了信心。我劝说他们保存好自己辛苦赚来的财富,可他们却嘲笑我是神经病人,您知道这背后的推波助澜有多恐惧了么?没人会相信危机正在逼近,没人会相信经济的膨胀也有物极必反的时候,他们忘了周期的存在,对以往的经济灾难也置若罔闻。所有人都陷入了这场资本狂欢的盛宴里变得难以自拔,难道这不需要拯救么?如果未来行业停滞不前了怎么办,如果被裁员失业了怎么办?跳楼么?相互伤害么?家庭的矛盾和阶层之间的矛盾会被无限放大,但资本可不会管这些,他们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全身而退了。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陷入一场漫长的悲哀之中,负面的情绪会四处蔓延,我想到了那一刻的场景,我也知道作为一名医生拯救病人是毕生的使命。但我更关心疾病的源头,除了生物,理化和遗传基因,营养和情绪也很重要,我可以对抗他们的冷漠和嘲讽,但在我心里,我却依然放不下,他们为什么会悲痛。” 老歪终于为自己长篇演讲按下了暂停键。他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谢主任,最后补充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您能听我把话说完,我真的非常感谢。” |
画面切换 我们看到一辆奔驰轿车飞速的驶过城市道路; 随后,它在财富中心办公楼的主入口雨棚下紧急的刹住了车轮; 从车辆的后座走出来一位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他不顾一切的朝财富中心的一层大厅赶去,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穿深蓝色西装的助手; 我们能听到老谢语重心长的话音:年轻人,这世上的很多秘密,你或许不知道为好。 接着是老歪的回答:可我已经知道了,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行。 财富中心的电梯轿厢正在高速的向上爬升,我们看到三位男子一脸严肃的表情; 正前方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看了一眼手表,目光中充满着愤怒; 电梯门打开,他迫不及待的朝右侧的走廊走去; 跟在他身后,我们能看到走廊里散发着金色的光,那氛围静谧而又不失优雅; 再往前十几米,光线瞬间明亮了起来,眼前是一处二层通高的空中大堂,金碧辉煌; 又是老谢的声音:豺狼虎豹,鹿马牛羊,它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自然界可没有怜悯之心。站在不同的高度,所看的风景也不一样。慢慢你就能领会了,仅凭一个人的力量就想对抗整个时代?那只会遍体鳞伤的。 三个男人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们穿过空中大堂,在尽端一处开放式的盘旋楼梯那里登上了二层阁楼,阁楼之上我们能看到一处高端奢华的酒吧区,格调前卫,充满着金属和水晶的质感,从那里我们能望见窗外天空中的景色,这里距离地面足足有300多米的高度,脚下的北京城区,一览无余。 |
“作为一名医生,我必须得这么做。”又传来老歪的话音。 “作为一名医生,你确实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听我一句,年轻人。” “可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行!”老歪发出了低沉的呐喊声。 “好吧,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当我没说好了。不过摆在你面前的,将会是一条非常凶险的路,你会很孤独,会孤立无援,你准备好了么?傻小子...” 话音中断。 我们看到三位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们毕恭毕敬的站成一排,面对着一位手持香烟的女人,她白皙的脸庞和裸露的长腿非常性感,脚上的高跟鞋也十分红艳。她将香烟端到了嘴边,开始不紧不慢的说起话来,“这么急着见汪总,是有好消息呢还是个坏消息?” |
女人说话的同时,BeatBrothers的《fight》也跟着奏响了乐章; 我们能看到惠民北里底商三层的阁楼屋顶,有一群年轻人的身影正在乐音浓厚的节奏下翩翩起舞,我们能看到美丽的谢菲正在与她的朋友们握手拥抱,那张尺度超长的工作台上摆满了红酒,啤酒和丰盛的餐食,还有一盏盏红色的蜡烛燃烧着火红的光。我们能看到有人在摇摆着身体,有人在开怀大笑,还有人瘫坐在座位上仰望着星空。 音乐还在持续... 我们看到京味斋的门前,老谢正在挥手告别。夜色笼罩,他还有事要忙,只留下了老歪一个人孤独的身影。 音乐还在持续... 屋顶露台上的派对渐入佳境,一张张轻松愉悦的面孔上挂满了酒后的红晕。他们追随着街拍,就像一群曼妙的天鹅,在漫长的迁徙到来之前聚集在湖面上狂欢。 而就在他们的头顶,财富中心三百米的高空之上,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杜总,不是说好了筹集到的资金会有百分之三十划拨到我们郑州的项目上么?工地被迫停工,施工方已经垫付了三千万的资金,拍地的款项也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有设计费,勘察费和前期政府协调的钱全都在等着,可为什么汪总又突然改口了呢!” |
“看来是个坏消息咯?”杜美莎稳稳的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对他说。“慌什么?集团对这笔资金自有安排,其他公司也都急着用钱,你们稍微等等就是了。” “杜总!这个TOD项目可是集团的重点项目啊!从前到后整整持续了三年,银行的贷款也到了偿还本息的期限,20亿!20亿!再这样拖下去,怕是要出大事了呀!” “岂有此理!你的事重要!还是集团的战略发展重要!” “我求求您,让我见见汪总吧!我跟着他干了二十几年...” “混账!敢在我面前邀功!再闹我让你卷铺盖走人,信不信!” “哎!汪总!汪总!我知道您在!您出来听我说几句啊!” 音乐还在持续,我们看到三个男人很快就被一群黑衣的安保人员架了出去。 但屋顶上的派对却还在持续,而老歪孤零零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时代广场的木长椅上。他身后是一群老年人的身影,她们载歌载舞,伴着悦动的旋律,动作整齐划一,引来驻足欣赏的人群也不少,她们三三两两的凑成一组,全都沉浸在了欢声笑语之中。 音乐还在持续,老歪独自一人感受着月光下的宁静,他回想起谢主任的话,这条拯救的道路不仅十分凶险,还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这种警告不是没有道理,他也曾经想过放弃,他想像平常人一样融入周围的世界,没有烦恼,随波逐流。但是不能,他做不到这些,他觉得这个时代是贪婪的,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人,命运也是多变的。可他们的神态却又是那么的自在,那么的从容。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该怎么做呢? 庸人自扰, 他在音乐的背景中感受到了荒芜。 |
故事写到这里,情节总算走到了重大转折的部分; 根据电影中的常规设定,距离伪胜利还剩一点点的铺垫; B故事,也就是财富集团的事件会在下半程有所放大; 老歪心中的矛盾和苦闷,现在剥去了第一层面纱; 接下来,我会继续描写他内心世界的第二道感悟; 它会对情节的持续发展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 欢迎您继续跟随我的文字,慢慢揭开这场触目惊心的大事件; 北京三部曲的第一部《蜃景》也快接近了尾声,我会同时编排它的下半部情节; 结尾对我来说,是故事的内核所在,我很看重每一部小说的结局; 希望到时候,你能喜欢; 疫情期间,我现实的工作也受到了波及,情况并不乐观; 即使后面工作忙碌,我也会尽力坚持每天更新; 希望每个人都能有所坚持,坚定信念; 未来即使再难,也要迎面而上,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值得浪费; 今天暂时写到这里,让我再听听《fight》这首曲子,准备下班; 稍晚回见。 |
晚上试着更新 |
明天讲讲关于绘画的情节, 在铺垫一次关键的手术, 上午有会,下午见 |
音乐演奏到尾声,逐渐消失。 马路上传来了车辆行驶进程中的轰轰声。 老谢驾驶着轿车,车辆穿过立交桥下的隧道,暖黄色的照明灯在车窗玻璃上划过一道道闪亮的光影。老谢紧皱着眉头,用手机给老友拨通了电话。“喂?我托你的事怎么样了?我正在去往798的路上,就快到了。” 电话里能听到老周不耐烦的声音,“拜托,你遇到事能不能提前给我预留点时间?要说明天上午都没问题,你看现在都几点了,还去参观什么画展那?” “这不是着急么。”老谢撇了撇嘴角。 “又是因为谢菲的事吧?” “被你说中了,我明天还要出差,只能今晚去转转了。” “哎,算了吧,我帮你联络好了,你直接去劳伦斯画廊,距离闭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看着办吧。到那会有一位接待员小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直接问她好了。” “谢谢,我这就到了。” 电话挂断后,车辆右转,798三个字出现在了正前方。 |
另一边,惠民北里二层屋顶的露台上,谢菲的派对也快接近了尾声。狂欢过后,大家都有些累了,纷纷瘫坐在椅子上沙发上闲聊了起来。微弱的烛光静止在夜色中,充满动感节奏的背景音乐也被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声。那是Thom Yorke创作的《Suspirium》,几位年轻的身影纷纷陶醉其中。 乔雅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琴弦,旋律无章,琴声也很微弱。 汪坤坐在谢菲的身旁,但并没有身体上的接触,他一直欣赏着自己的女神,流连忘返。 谢菲的另一侧是美丽的白翎,她端坐在那里,还是一副优雅的形象。 除了刚刚告别离开的几位朋友,现在还剩下三个陌生的面孔,他们分别是宋庄的雕塑艺术家 - 傀儡、诗人 - 放逐、还有装置艺术家 - 尘飞扬。他们的艺名确实很古怪,每次坐在一起,都会被谢菲调侃几番。 “被放逐的傀儡,琴声断,尘菲扬,”她关联了自己的名字。 “你叫汪坤是吧?”傀儡问, “是的,一位作家。”谢菲说, “笔名叫什么?”放逐又问, “汪伦。”他自己回到说, “好名字,不做作,四平八稳没邪念。”尘飞扬做了总结。 几人微微笑了几声,只有汪坤感觉到了不自在。 |
“飞扬,来首即兴诗吧,让我们的作家评判评判。”乔雅建议说。 飞扬也不怯场,他将瓶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躺靠在沙发背上,慢慢酝酿起了感情。 “阴风阵阵,叹息女神,赤脚裙摆翩翩,不问尘世间...” “这听起来就像打油诗,赶紧换。”乔雅直接打断了他。几人跟着笑了笑,看着飞扬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苦想了一会儿继续哀叹着说,“我知道我错了,在你结识的捆绑之下,我知道我错了,在你坚实的牢笼之中。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不该诋毁你,不该反抗,我所能做的,就是服从,服从,服从...” “说真的,我最近正在写新的曲子,你得帮我填填歌词么。”乔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歌词里会有邪恶和狰狞,你确定能唱得出来么?”白翎插进了一句。 “就像培根的画,还有海西格,充满着愤怒和绝望。”谢菲也跟着说。 “我也可以仿造鲍勃迪伦的歌词,我没问题的。” “算了吧,一个人的灵魂是很难扭转的。” “你确定么?” “我是说很难,至少对你来说很难。” “哦,对,没错,关于你的画我也想说说。”飞扬开始针对起了白翎。 “我拒绝接受你任何的评判。” “你说过,你早期的创作是模仿卢梭。” “是的,我是说过。” “后来又崇拜起了安迪·沃霍尔,对吧?” “还是我,也没错。” “可你现在的画,就是一种插画的风格,商业味道太浓了。” “我喜欢,至少他预言到了新媒体时代。” “好了,好了。你俩一见面就争论个不休。”谢菲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早就习惯了各自的立场,对各自的追求也都习以为常了。背景的音乐还在持续,这次该轮到汪坤说话了。 |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隔行如隔山就是这样。但我并不反对艺术的商业化,文学也是艺术的范畴,我需要变现,难道艺术家们都要清贫一生么?没钱太难受了。” “我的天啊!”乔雅大声的感慨几乎吓到了每一个人,谢菲也瞪了他一眼。 “你是写什么题材的?”傀儡话不多,他的声音也很沉稳。 “女性题材,”汪坤非常自信,“我支持女权主义,波伏娃写过《第二性》,艾米莉·勃朗特写过《呼啸山庄》,还有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房间》,现在很多类似题材的影视作品和小说都非常畅销,我一边靠写作赚钱,一边推动历史发展,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尴尬的。” “你有作品出版过了么?” “是的,目前只有两本,《曼丽的自由与遐想》我觉得算是代表作。”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女性职场的故事,主人公曼丽一方面要追求自己的理想,她喜欢赛车,还要一边照顾家庭,孩子和她繁重的编写程序的工作,她对自己的人生非常恐慌,这就是目前广大女性的现状,身处在危机之中,但内心却毫无觉醒。” “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 “是啊,简直让我眼前一亮。” “危机,危机,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乔雅将怀里的吉他放到一边,然后对谢菲说,“老歪呢?为什么不邀请他一块来坐坐?” |
另一边,我们看到老谢将车子停放了路边,打开车门后,他朝右前方的不远处望去。这里是北京的798艺术园区,也是著名的艺术旅游圣地。但此时天色已晚,参观游览的人群也正在逐步散去。老谢匆匆的穿过车道,在劳伦斯画廊的正门前,他与等候在那里的小张握了握手。对方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高个子女人,披着打卷的长发,对老谢礼貌有加。 因为工作关系,老谢对绘画艺术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如今为了谢菲,他决定总得尝试一次。除了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及书法艺术以外,他并不知道西方油画里具体会有哪些令人着迷的地方,他知道莫奈的《睡莲》,梵高的《向日葵》,还有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但今天所要参观的这位,却并不为众人所知。他就是出生于俄罗斯的法国画家,康定斯基。 没有事先的计划,今晚撞到谁那就是谁吧。他只想与画廊的策展人聊聊关于艺术家的看法,他想知道一旦支持了谢菲的事业,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如果真能找到令他为之动容的某种启示,或许就此打开他的心结那也说不定。 他跟在小张的身后,率先来到了画廊门厅,他看到了一张巨幅的海报,上面是一位带着眼睛的男子,小张说,他就是康定斯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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