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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四川方言小说《月亮走 我也走》[第6页]

作者:听蝉弈棋
首页 上一页[5] 本页[6] 下一页[7] 尾页[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纯粹是挑拨离间。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估计二人基本缓过来了。于是万家兄弟一边一个开始审问。半个时辰后审问结束,两边口供一核对,基本一致。均招供受一个名叫王焕之的中年男人指使,为沈宏泰盗取打井纠偏和井下捞物的工具,或者记载窍门的竹简。他们二人的任务是来辨认箱内有关的工具或竹简,另一人负责开箱。开锁之人姓甚名谁他们不晓得,王焕之让他们叫他哥老倌。至于箱内是不是有,他们解锁后因箱子没有打开,不得而知。
    万家兄弟赶快去查看,果然是锁具丢在箱盖上,提了一下把手,箱盖纹丝不动。丢没丢东西心里还是不踏实。
    万壑松道:“兄弟!你在这里守着,我得骑马去报告东家。”
    说完,万壑松来到井灶上的马棚,牵出一匹马飞驰而去。
    寅时,子川在床上睡得正香,噗鼾莽起吼。外面突然响起重重地敲门声。
    屋外一个声音道:“子川东家,子川东家!快起来开门。”
    舒窈被惊醒,推了一下身边的子川道:“子川!有人敲门,你快起来。”
    说完,舒窈蹙了一下眼睛,起床穿衣服。
    二人穿好衣服,来到堂屋打开房门。
    子川道:“万队长!没瞌睡嗦?弄闷早找我啥子事?”
    万壑松道:“东家!不好了,井灶上遭贼(zuí)了。”
    说完,把审问的情况说了一遍。子川打了一个呵嗨(哈欠)道:“我以为啥子事。”
    舒窈道:“你咋跟没事样,快去看看。”
    子川一笑道:“能打开九转连环锁,看来是遇到高人了。能请到这样的人,看来沈宏泰是下了血本。不过没事,他能解得开九转连环,一样打不开箱子。”
    书中暗表,黄子川那个箱子里面确实有一套打捞井下落物的工具,分别是偏肩取锉、五股须打捞落筒、提须打捞落篾。至于盐井纠偏的方法则是记于子川脑壳里,连文字都没有留下,就是以防泄密。
    当初,在做这个厚重的木箱时,除了使用九转连环锁外,子川还在箱子的两个侧面设置了现在旅行箱、铁皮柜使用的简易密码锁。虽说现在觉得简单,可那个时候的古人哪见过这种“高科技”玩意儿,要打开恐怕真是比登天还难。这就是鹞子没有打开箱子的原因所在。
    所以,子川一听说,根本就不着急。
    子川道:“万队长!你回去吩咐安保把那两个人看好。早点回家睡瞌睡吧。”
    万壑松心想,我脸都冻木了,衣服都润了,难道我这是脱裤子放那啥,多此一举?
    万壑松道:“东家真不去看看?”
    子川道:“不去了。我明天一早过来。看来这沈宏泰是真着急了,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也使。”
    石灰窑沈宏泰家中,这天晚上他的书房灯火一直亮着。大概丑时到不久,王焕之就来到沈家。
    沈宏泰一见赶快道:“文曲!有回信了?”
    原来,王焕之的真名叫蒋文曲,是沈宏泰婆娘那边的一个拐弯亲戚。此人从小家境不错,习文练武,身上有些学问和本事,而且弯弯肠子很多(足智多谋)。自从与沈宏泰扯上亲戚关系后,二人常来常往,算是挚友。
    蒋文曲佩服沈宏泰善于经营,沈宏泰佩服蒋腹有主意。沈生意上遇到难题时,常问计于蒋。蒋亦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文曲道:“沈兄!不好了,我们派去兴隆场的人黄辣丁与柴五被安保捉了。”
    沈宏泰道:“那邓耀子呢?”
    蒋文曲道:“鹞子把锁是打开了,但箱子还是没打开。正在想办法,外面安保就发现了柴黄二人。趁他们在屋里审问的时候,鹞子才悄悄梭脱。现在鹞子找我,要求我们把剩下的钱给他,他得连夜出去躲躲。”
    沈宏泰道:“箱子都没打开,他还好意思要钱?”
    蒋文曲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当初以为开了九转连环锁箱子就打开了。所以和他约定的就是打开这个锁就给钱。现在,真不好说不给他。我知道沈兄现在手头不宽裕,但现在是关键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钱给他走人,免得节外生枝。”
    沈宏泰道:“他没被揪到起能唱出啥插曲来?”
    蒋文曲道:“我想了又想,毕竟他名气大。九转连环锁被打开,很快就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三个人咱们是许了大价钱的。当初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怀疑我出得起钱不,为了让他们放心,莫法我告诉了他们实情。所以,他们是知道在帮你办事。再说,像邓耀子这样的人,咱们得罪不起。否则,被他惦记上将来会永无宁日。”
    沈宏泰道:“文曲,我说啥子好哦!都说好了不能和我扯上关系,要是那两个人把我供出来咋办喏?这事捶实,既可以算是小偷小摸,也可算是盗窃巨额财物(那些东西在井灶东家眼里可值万金),在县衙大牢住几年也不算冤。就算不坐牢,将来也没脸在江阳这地界上混。”
    蒋文曲道:“沈兄!你怪我吧。你看鹞子那钱……”
    楞了好一哈儿,沈宏泰才道:“都这样了,怪你也于事无补。我给你,让他连夜就走,越远越好。”
    说完起身出去。片刻又进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布袋,伸手放到蒋文曲面前的案上。
    沈宏泰道:“你现在就去,路上顺便帮我想想办法。这里恐怕已经不安全。钱给他后你辛苦一下,赶快去天池山脚下,我在祖屋那边等你,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只要黄子川一报官,最迟明天上午万不黯就会找来。”
    蒋文曲道:“沈兄放心,我一定为你想一个周全之策。”
    书中暗表,幸好刚才沈宏泰没有过多责怪蒋文曲,腻腻糍糍(犹犹豫豫)把钱给了。否则,自己想后悔都来不及。
    第二天上午巳时快过,万不黯就带乡上公人来到了石灰窑。沈宏泰一见,哈哈大笑道:
    “万老弟!今天啥风把你吹来了?好久不见,我还在想哪天去毛头铺的乡公所,找你喝两杯。”
    万不黯道:“沈兄!咱们是地马儿(耗子)跳进耗子窝——都是老熟人。我就不跟你拐弯了。有个案子牵涉到你,要请你到乡公所走一趟,还请沈兄体谅兄弟。”
    沈宏泰有些不解道:“啥事?老弟能透露一下不?”
    万不黯道:“沈兄恕罪,一切还在调查之中,尚无定论,恕难透露。我只负责陪兄去乡公所。”
    沈宏泰心想,来拘捕老子还说得弄闷好听。
    沈宏泰哈哈一笑道:“老弟客气了,走嘛!”
    说完,扭头对婆娘道:“我就不回来吃晌午了,中午在毛头铺和万老弟欢喜一哈。”
    毛头铺距石灰窑近三十里地,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了。走进乡公所,见周鹤年、黄子川、万壑松也在。沈宏泰打着哈哈和众人打过招呼。
    大家坐定。万不黯道:“昨夜兴隆场有贼来访,被井灶上安保捉了两个,跑了一个。贼人供述是为你盗取打捞井下落物和打井纠偏的东西。对此,沈宏泰你想做何解释。”
    沈宏泰道:“万老弟!我与二人并不相识。要和我扯上关系,得有过硬的证人、证据?不能仅凭他们一句话。如果没有,我说与我无关你们肯定不信。反之,就算我干了,我肯定也不会承认。所以,我觉得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还是那句老话,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万不黯道:“据我所知,你所打新井确实遇到了银锭锉掉落井下、井打偏的难题。所以,小偷所言应该不完全是吃篾条屙晒垫(肚子里编的)吧?”
    沈宏泰道:“确实遇到。唉……说起我是脑壳都大(烦恼)。我还正想哪天去兴隆场拜访一下子川东家,想向他讨教。前不久,我还在井场贴出告示,哪个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将重金酬谢。”
    万不黯道:“王焕之和你啥关系?”
    沈宏泰道:“我肯定的回答你,没有关系。不过王焕之……王焕之……王焕之这名字有点印象,我想想。对了,好像不久前来找过我,说是他能帮我解决问题,问我能出个啥子价。后来也没联系了。”
    万不黯道:“那你们谈好价钱了?”
    周鹤年突然道:“昨天晚上跑掉的是哪个?”
    沈宏泰:“我哪知道。”
    万不黯道:“既然你们谈过此事,那贼人供述就是真的了?沈宏泰,你自己都承认了,咋会刚才还说与你无关呢?你有作案的动机,也有行动。”
    沈宏泰道:“有啥行动,我来偷了吗?”
    万不黯道:“你沈大东家人大面大的,肯定是不会亲自干这下三滥的事。保不定……”
    沈宏泰道:“保不定我指使人来干?”
    周鹤年突然又道:“你的告示是哪天贴出来的?”
    沈宏泰道:“腊月初十”
    周鹤年道:“贴在哪里?”
    沈宏泰道:“出事那两口井都贴了。”
    黄子川见周鹤年两次偷袭均没收获,就在周鹤年耳边轻轻道:“马上派人到井场查看告示,留意日期和新旧程度。”
    顿了一下黄子川道:“咱们还是吃了晌午再调查吧!”
    万不黯见现在确实午时快过了。于是道:“沈兄!今天情况与往日不同,就不请你了。你的饭菜我会让人给你端来。”
    几人来到朱幺爸酒馆,要了一个雅间坐下。
    周鹤年道:“子川!这事你觉得与沈宏泰有关吗?”
    黄子川道:“肯定有关,他自己也没完全否定。但我估计十有八九定不了他的罪。感觉这家伙太狡猾,事先已经想好应对之策,谋定而动。”
    万不黯道:“子川!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与他有关,咱们一定要有信心将他绳之以法。”
    黄子川道:“难!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指使人干。就算小偷承认是给他偷的,县衙也定不了他的罪。等去看告示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吧。如果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是才贴出去的,那就拿他没法。他的说辞我都替他想好了。”
    周鹤年站起来道:“既然告示如此重要,你们先吃,我得亲自去看。”
    说完周鹤年起身就走了出去。
    申时到不久,周鹤年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告示递给子川。子川一看告示的日期确实是腊月初十。因为最近有雨,告示已经有些脏和破损,纸面因淋雨还有些显得不平直。
    子川道:“这告示应该看不出任何破绽。回去看看沈宏泰如何说吧。”
    问询重新开始。
    万不黯道:“沈宏泰!贼人口供是为你而盗,你也承认与人谈过价。你如何撇清关系?”
    沈宏泰道:“我确实想得到这些东西。我也不完全否认那些贼人是想盗来与我。但这并不能证明是我指使人干的。打个比方吧,假如你万老弟今天家里没米了,你告知众人你想买米。如果有人跑去偷了周亭长家的米,准备卖给你。结果被逮到了。那小偷说这米是想偷来给你的。现在要治你的罪你服吗?”
    万不黯道:“这……”
    万不黯还真没想到,满以为沈宏泰要点油才能脱得了锅,没想到被他三言两语,轻松化解了。
    毕竟没有掌握真凭实据,再问下去意义不大。
    周鹤年道:“沈兄!我们今天也是根据掌握的线索例行问话。主要还是想抓住幕后真凶,保证咱们这地界上的清净太平。还请沈兄能理解。后面要是还有啥情况不清,说不得还要请你配合。”
    沈宏泰呵呵一笑道:“没问题。咱们都是白庙之人,地界上有事,配合调查是应尽之责。难得大家会在一起,要不晚上我做东,大家一起打个酒战火(拼酒)?”
    万不黯道:“出了这样的事,得忙一阵。改日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五十七 蒋文曲出谋化解危险 黄子川抽身研究药方
    沈宏泰走后,万不黯、周鹤年、黄子川并未急着散去。
    周鹤年道:“子川!现在咱们明明晓得这事是笑面虎在掌阴教(背后主使),却拿他莫奈何。你有啥办法没得?”
    子川道:“我现在也是贵州驴子(黔驴技穷)。别说王焕之他们没偷到所要之物,就算得手给了沈宏泰。我们要治他的罪都很难。除非王焕之承认是帮他偷而不是卖给他。”
    万不黯道:“卖给他也治不了罪?”
    子川道:“如果我们能证明这东西他早就知道是我们的,明知东西来路不正还要去买,那他就脱不了干系。可我们咋证明?否则,这就像咱们在街上去买米,你知道哪个的米是盗窃来的,要是买了贼(zuí)货官府能治你得罪?现在,只能让县衙想办法找到那个王焕之,如果他出面指证是笑面虎指使,那就好办了。”
    万不黯道:“柴五、黄辣丁也是因此事才和他认识,对王焕之的情况一无所知,只有让县衙查了。另外还有那个开锁的也提醒他们查查。”
    子川道:“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黑道上有名的连环圣手邓耀子。短时间能打开我的锁,天下没几人。此事交给县衙吧,反正没啥损失,我们顺其自然。”
    书中暗表,沈宏泰自从打井出事后,想到自己三代人的心血这下全部是汤打倒,很不甘心。前些日子蒋文曲来访,二人在桌上喝酒,蒋文曲见沈宏泰跟(像)个焉尿包样,就道:
    “沈兄!今天何以情绪不佳?”
    沈宏泰就把事情的原委给蒋作了细述,完了道:“文曲!看来哥老倌要打烂仗(落难)了。”
    蒋文曲道:“有啥子兄弟能帮上的不?”
    沈宏泰道:“除了黄子川,天下没人能帮我了。”
    蒋文曲道:“那咋不去找哈他?”
    沈宏泰道:“兄弟有所不知,当初黄子川在伍家坡买地,我估计他所买之地下面有卤水。所以,他买哪里,我、施有福、胡宏坤就去和他抢,他在舒镇学校出徒的伙计我们也挖过来了一大半。以黄子川的精明,这些事不可能不晓得是我们干的。现在去找他不但无用,很有可能还被他笑话一番。”
    蒋文曲道:“那他打捞井下落物和纠偏的窍门或者工具,知道放在哪里不?实在不行咱们就找人想办法顺出来。这事有些不光彩,但哥老倌既然路已经走闭了门,只好这样干了。”
    沈宏泰道:“我也多方打听,没人知道。不过他井灶上有个厚重的大箱子,箱子用了九转连环锁,估计应该在里面。这锁据说天下能开的人极少。”
    蒋文曲沉默了一哈儿道:“也不是不可能。这样,我回去想想。这事得考虑周全,既要能打开箱子行窃,还得考虑万一事情败露如何脱身。”
    沈宏泰道:“算了,是不是在里面我也不敢肯定。万一出点渣草(纰漏)……”
    看来沈宏泰是生怕(pā)红苕擦屁股——屎没揩干净,倒转还巴一坨。
    蒋文曲道:“沈兄!又不敢去求黄子川,未必眼鼓鼓看到家破?你家里十几号人将来如何生活?只能放手一搏,万一不成咱们也就认命了。”
    蒋文曲第二天又来沈家。
    蒋文曲道:“沈兄!你马上安排人贴出告示,就说你打井遇到麻烦,如果有人帮你解决,你愿意重金相酬。”
    沈宏泰道:“行!死马当活马医吧。”
    蒋文曲又道:“我打听到连环圣手邓耀子最近在僰道城。此人以行窃为生,熟悉天下各种九转连环的解法,花钱请他帮咱们开锁。你看咋样?”
    沈宏泰道:“我心头还是虚的。”
    蒋文曲沉默了一下道:“我来给你安排,你不出面,万一有事以免受到牵连。”
    见蒋文曲如此热心帮自己,不好拒绝。再说,万一成了,花点小钱自己就得救了。
    沈宏泰一咬牙道:“好吧!不过兄弟,这事千万别和你我扯上任何关系。”
    其实此时,蒋文曲就已经把应对之策想好。先贴出告示,把沈家要买的消息放出去。所以,当柴五、黄辣丁担心蒋没得实力给钱的时候,他敢大胆把沈宏泰抬出来。因为他公开的身份是王焕之,大不了事情败露自己出去躲些日子,风声过了再回来。找不到自己线索就断了。
    那个时候没有身份证、到哪里也不扫场所码,更不需要出示绿码和核酸检测结果,四海九州走哪里都方便。再加上县衙侦查手段太少太落后,找个人和大海捞针没啥区别。
    沈宏泰与柴五、黄辣丁没有任何接触,在蒋文曲的亲自教授下,沈宏泰几句话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计报酬,不得不说蒋文曲对沈宏泰还是很够义气。那天晚上鹞子要钱,幸好沈宏泰没让蒋为难。故在天池山沈家老屋,蒋也就把脱身之计告诉了沈。面对乡公所的询问,沈自然气定神闲,从容应答。
    县衙接到报案,查不到王焕之为何人,开锁人在哪里。只能以柴五、黄辣丁见沈家酬金丰厚,准备盗取打捞落物和纠偏窍门卖给沈家定罪,判了两年徒刑结案。
    书中暗表,后来沈、胡、施三家找到黄子川下矮桩(说好话),高矮要让黄子川救救他们。子川不想树敌,答应伸出援手。沈家有一口井下面有卤水,继续往下打。胡、施购地之下有卤水,子川让他们废了正在打的井,选好井位重新打。三家虽然得救不致破产,但已经耗尽家财。再没能力与黄子川出左脚(对着干)了。黄子川却用了很少的钱,得到了三口井的绝对控制权。
    @宣娇2018 2022-08-18 08:15:05
    早秋问好,支持佳作
    ------------------------
    谢谢版主!
    @李八师2022 2022-08-18 15:52:06
    谢谢支持!
    春节过后,黄子川安排王俊豪把自己看上的地,以略高于市价买过来。有沈、胡、施三家的教训,哪个井灶东家敢抛开黄子川打井,知道风险实在太大。故没人来与他争抢。
    几个作坊这一年左右又赚了不少钱,黄子川留够打井的钱,剩余资金全部用于纸坊和印坊的扩建。
    公元一百九十年,在灵帝翘辫子后,少帝刘辩十五岁继位。这娃儿也造孽,本作像他弄闷大,好歹还能滚哈铁环,缠(抽)陀螺,多少还有点生活的乐趣。人家少帝这个年岁就要“治理天下”。不过国家大事都是何进说了算。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哪里没整巴适,惹何进生气。后来,董卓把何进给灭了,废了少帝。接着把少帝的幺弟娃儿刘协抱上椅子坐起,是为献帝。这娃也是苦瓜一个,他一上台董卓又专权。后来董卓被吕布搞翘后,献帝又被曹操强行请到许昌。一样是个空帽子,想吃个荷包蛋也得看曹操脸色。
    换皇帝跟换镰刀把儿一样勤,东汉末年的乱象算是步入“正轨”。
    初平二年底。黄子川掌控的盐井已经有十五口,盐锅三千多口。打井、维修、熬盐、运输、杂役三千多人,围着盐打转转的篾匠、铁匠、木匠、客栈、酒馆等不下五百人。纸坊两千多人,印坊三千多人,衣坊一千多人。加上医馆、学校等,子川手下有伙计一万有余。
    此时的舒镇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大集镇,白庙乡也是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黄子川见现在手下作坊个个生意兴隆,运转已经走上正轨,自己经济实力雄厚,已经有了足够研究疫病病方的经济能力。
    年底前的一次股东大会上,黄子川道:“我大汉朝多灾多难,瘟疫一直不绝,夺去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我决定聘请天下名医,致力于疫病的研究。故今后我将主要精力放在医馆那边。
    现在,我宣布几项任命。任命叶舒窈为井灶总管,任命万壑松为井灶副总管,任命周鹤年为纸坊总管,任命张又新为印坊总管,任命万不黯为衣坊总管。
    以后生意上的经营事项你们自主处理,并负责我发出指令的执行。”
    春节后的正月初八,黄子川带上万壑岩去了一趟僰道城,要去拜见阎行和胡昊哲。
    在郡府阎行的书房坐下。阎行道:“子川东家!这几年干得不错,生意兴隆,老百姓也跟着沾光。本太守治辖有你这样的能人,脸上有光啊!”
    子川道:“多谢太守激励。新年头拜见太守长史,也没啥遮手的(礼物)。子川带来了新出版的《水浒传》、《西游记》,给你们闲暇消遣。”
    说完,让万壑岩拿进来,送给一人一份。
    胡昊哲道:“太守!这《水浒传》我听过一大段,那真是精彩纷呈,扣人心弦呐!”
    阎行道:“《红楼梦》我读过,子川真是个大学问家呀!”
    黄子川谦虚了两句道:“今天来找太守,是有件要事想请太守支持。”
    阎行笑呵呵地道:“有话直说。”
    黄子川道:“太守!我在除夕夜子时起了一课(这家伙在扯把子),推算天下运势……”
    阎行着急地道:“咋样?”
    黄子川道:“不好。接下来天下可能要大乱,疫病流行,死人无数。我江阳将在十五六年后有一场大疫。所以,我准备组织一批名医从事疫病药方的研究。需要一两位经历过多种疫病、经验丰富的良医。但子川居山野,孤陋寡闻,只有求助二位了。”
    东汉末年,那个时候对疫病没有明确认识,笼统叫做“瘟疫”。只晓得反正过到(传染)身子上那就只有等死。子川作为穿越者,知道不同的瘟疫得用不同的药方。现在子舒医馆的医工没一个人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根本就没法研究。
    阎行道:“昊哲!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咱们得帮帮子川。你下来想想办法。”
    胡昊哲道:“要得!说起这事,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此人名叫杜鹤翔,是宫里的御医,前些年各地瘟疫爆发,他被朝廷多次派去疫区主持治疫。两年前因豫州爆发瘟疫,朝廷斥责杜鹤翔办事不利,被流放到涪陵。此人应该对你有用。”
    子川道:“这正是我需要的人。不过,杜鹤翔戴罪之身,没有朝廷赦免,他也不敢乱跑。”
    胡昊哲道:“他本来就是轻罪,有太守在,你担心啥?只要你能请得动,杜鹤翔就是你的。”
    子川道:“好!我亲自走一趟。要是他愿意,再来麻烦太守向朝廷斡旋。”
    阎行道:“正事说完了?说完了咱们就去江边,找个地方好好坐坐。子川难得来,我要好好款待。”
    子川赶快道:“多谢太守。我已经在江边的一个酒楼定了包房,那就一起过去。”
    阎行欢欢喜喜地道:“今天结账不许和我抢,让我尽尽心意。旱灾你为江阳老百姓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当得起这顿饭。”
    从僰道城回来,子川带回了阎行的公文,公文上写着:
    杜鹤翔夫子:
    江阳乡绅黄子川,前往涪陵拜访你,欲请夫子参与舒镇子舒医馆对疫病药方的研究。犍为郡府特发此文证明属实,若有意,望勿疑。
    汉初平三年正月初八日
    上面盖上了郡府大印。
    子川准备正月十六启程去涪陵。
    元宵节吃过晚饭,子川就拉着舒窈一起上街。
    元宵节起源于汉朝。据说是汉文帝时为纪念“平吕”而设。汉惠帝刘盈死后,吕后篡权,吕氏宗族把持朝政。周勃、陈平等人在吕后死后,平除吕后势力,拥立刘恒为汉文帝。因为平息诸吕的日子是正月十五日。以后每年此日夜里,汉文帝都微服出宫,与民同乐以示纪念。并把正月十五日定为元宵节。
    民间相传,也有说元宵节起源于春秋时期的楚昭王。反正牛胯扯马胯(东拉西扯),古人的事本作也弄球不清楚。
    今天的舒镇特别热闹,人们吃过晚饭,都纷纷提着灯笼,三五结伴到街上转耍。一些小商贩也趁机上街摆摊,拿出自家的土产、手工上街叫卖。民间艺人也整些娃儿喜欢的小玩意儿在街上兜售。
    两口子平常都忙于正事,难得有时间一起出来转耍。舒窈一上街就显得特别兴奋,见到新鲜玩意儿就想买。反正不缺钱,子川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去涪陵,这一走恐怕没个十天八天回不来,两人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分开过如此之久,心里难免有些不舍。子川为了让舒窈高兴,只要舒窈看上就买。没多久,手里就已经大包小包地提着了。
    舒窈牵着子川的手,东家逛到西家。街上行人大多认识这两口子,一路不停地有人和他们打招呼,还真有点应接不暇。
    二人慢慢就转到了场口的敞坝,那里围着一大群人。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有人在那里挂了灯谜,也有人挂了一些上联让人来对。灯谜是一个钱一次,对联是两个钱一次。
    舒窈道:“子川!走累没得?要是累了我们停下来去猜哈灯谜,和大家一起闹热哈。”
    子川道:“要得嘛!”
    见二人走过去,一个中年读书人道:“子川东家也来凑热闹,要不要来两盘?”
    子川道:“我就不来了。我家舒窈喜欢耍,让她来。”
    舒窈笑眯眯地摸出一个铜板递过去道:“筶一哈嘛!”
    中年人在箱子你摸出一张纸条,上写:轻飘飘,过桥桥,打不湿,晒不焦。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舒窈道:“猜不出来。再来!”
    说完,又递过一个铜板。接过纸条一看,上写:两姊妹,同床睡,一个打湿肚皮,一个打湿背。
    舒窈欢喜道:“这个我晓得,是房子上的瓦,下雨天沟瓦打湿肚皮,盖瓦打湿背。”
    中年人在兜里摸出一个篾条编的油烙子(蝗虫)作为奖励给她,看着惟妙惟肖的小东西,舒窈甜甜地一笑,递给子川让他收好。
    接下来的灯谜是:半山腰上两颗菜,只能吃不能卖。
    这个没有猜中,又一个灯谜是:兔子展扎(请吃饭)老虎。
    还是没有猜中。又整了几个,有猜中有没猜中的。这时,旁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老者过来道:
    “子川东家!你肚子头墨水多,这边有副对联,把大家难到了。你来筶(试)一哈。”
    子川道:“我得陪我家舒窈,你们耍!”
    舒窈一听赶快道:“走!我们去试一哈,看看有好大根猪脚杆炖不(pā。炖不烂)哟!”
    说完拉着子川就过去。一个小伙子递给子川一张纸条,上写:骑双驴,过青山,闻琵琶而杜快(杜与独同音,这里是独自快乐之意)。
    这幅对联是把江阳有关的地名串起来成一联,描写的是一个人优哉游哉愉快出行的情景。这些地名分别是双驴寺、青山岭、琵琶镇、杜快铺,在今富顺县境内。
    子川想了一下道:“乘鸿鹤,离仙市,饮龙井亦大安。”
    子川下联也是用地名串起来,写神仙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这些地名分别是鸿鹤坝、仙市古镇、大安街、龙井街。
    众人一听,都道对的妙。那老者高矮要子川写下来,拿回家珍藏。
    两人耍到亥时过半,舒窈突然抱着子川的手杆道:“你明天就要去涪陵了,我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声音柔柔地,神态竟然有些羞涩。子川忍不住心里也是一酥,点点头。
    回到家里,舒窈把那一小堆东西分拣好,给了爷爷一盒酥,给娘一张绣花手帕。其他的东西自己留下那个油烙子,剩下的分成两堆,准备送给美盼和露语。
    两个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舒窈柔柔地钻进子川怀里。子川道:“刚才那三个谜语你想知道谜底不?”
    舒窈道:“嗯!”
    子川道:“‘轻飘飘,过桥桥,打不湿,晒不焦’是物在水中的影子。”
    舒窈道:“那兔子请老虎那个呢?”
    子川道:“卯是兔,寅是虎,所以兔子展扎老虎就成语‘寅吃卯粮’。”
    舒窈道:“有道理。那只能吃不能卖那个是啥呢?”
    子川楞了一下,抱了一下舒窈的香肩,轻轻揭开她的胸衣道:“谜底就藏在这里。”
    说完,子川慢慢将头埋进了舒窈胸间。
    第二天早上醒来,二人都觉得十分困倦,一直睡到四娘喊吃早饭,才蹙眉蹙眼地起来。
    吃过早饭,在卧室里,子川提上舒窈为他准备的包袱道:“在家里乖乖地等我,我抓紧把事情办完就回来。”
    舒窈走过去突然抱着子川道:“子川!我好舍不得你。在路上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去管别人的闲事,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哈!”
    说完,将子川手中的包又放到床上,然后轻轻踮起双脚,和子川吻在一起。过了好一哈儿,舒窈才有些气喘地挪开嘴巴,提起床上的包袱放到子川手上。
    舒窈道:“还记得你教我的孟郊诗《结爱》吗?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
    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
    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
    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子川你走吧,记得你的舒窈想你!”
    黄子川提着包袱和舒窈道别后,来到学校门口时,万壑松、万壑风已经骑着马,牵着雪儿等在那里。黄子川翻身上马,在迅疾的蹄声中,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山坳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宣娇2018 2022-08-22 09:28:44
    很有意思的灯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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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谜语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
    五十八 韬光养晦陈仲谦欲宰肥猪 卖友求荣张大奎出卖朋友
    黄子川去涪陵暂且不表,咱们把龙门阵又整回僰道城来摆。
    初平三年的正月十五,僰道城的陈仲谦府上。书房里,陈仲谦与陈伯谦吃过晚饭,并没有去街上凑热闹,而是相对而坐,喝茶摆条(闲扯)。
    陈伯谦端起茶碗道:“老二!恭喜你。这些年你韬光养晦,终于熬出了头,今天正式荣升郡府决曹掾(主管诉讼刑罚)。”
    陈仲谦道:“前些年在江阳本来已经运筹好了,胡昊哲调郡府任职,我任县令。胡昊哲赖着不走,就整来搁起了。后来因为购粮卖盐本想弄他一哈,眼看就成了,没成想被府君调来郡府任个掌管文书的闲职。这次幸好有严公斡旋,益州牧刘璋给严府君拿言语才改任新职。弟心甚慰呀!新年头,哥老倌在兄弟这里多耍几天。”
    陈伯谦道:“老二!大哥无能让陈家败落,陈家要重新兴旺发达,咱们几兄弟往后就全靠你了。”
    陈仲谦道:“慢慢来吧!”
    陈伯谦道:“你总说慢慢来,这都八九年了。黄子川从一个憨包鸭儿,现在都成江阳人心中的菩萨、郡县眼前的红人了。看他到处打光叉叉穿围腰(显摆),那依势洋洋(依仗势力得意洋洋)的样子,哥老倌就气凑。”
    陈仲谦道:“是该让他知道,陈家也不是他黄子川半夜想吃的桃子(与软柿子一个意思),任人捏的时候了。以前我不想动他自有道理。一是我们自己身板不硬,还打不了这块铁。二是此人在经商方面,确实有你我兄弟不及的本领,得让他帮咱们把生意做大。兄长!你该不会不明白猪得长肥了再杀,油水才大的道理吧?”
    陈伯谦呵呵一笑道:“是这个道理,动早了,即使把陈家产业抢回来也只能维持原样。他现在的场合之大,要是七八年以前,我是想斗不敢想。让他自己把自己养肥给我们,你这招高哇!老二!你是推屎婆爬烟囱,哥老倌只能仰望你呀!哈哈哈……
    不过,现在的黄子川不同往日,咱们要吃他也得有一副好牙口哇!”
    陈仲谦道:“无妨!他毕竟是民,历朝历代民是斗不过官的。兄长听过这话吗?有权使用律法,有钱变通律法,既无权也无钱囿于律法。”
    陈伯谦哈哈一笑道:“老二此话当真是精辟。”
    陈仲谦道:“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我弟兄才敢谈老实话。”
    陈伯谦道:“那咱们何时对哈儿下手?”
    陈仲谦道:“哈儿(傻儿)非普通人,现在严府君、胡昊哲、江阳百姓都护着他。咱们得像老虎狩猎一般,暂且躲在暗处,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一定要一击锁喉。”
    说完,咬着牙,右手狠狠一捏。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陈仲谦从郡府应卯回来,在书房喜形于色地对陈伯谦道:“哥老倌!机会来了。”
    陈伯谦道:“说来听哈呢!”
    陈仲谦道:“上午贼曹掾来告诉我,有太平道漏网的教匪主动来投诚领赏,说是在兴隆场井灶发现万氏四兄弟,这四人曾经是匪首张角九年前派往犍为郡布道的,为首者万壑松在太平道中的官职相当于小方渠帅。他们准备马上动手拘捕,让我准备接手审理此案。”
    陈伯谦道:“这和哈儿有啥关系?”
    陈仲谦道:“这四人长期躲在兴隆场井灶,你说有关系没得?”
    陈伯谦楞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道:“对对对!一旦罪名坐实,黄子川就是干泥巴揩屎(擦屁股),揩不干净还得给他巴(附着)一屁股。那啥子时候动手?”
    陈仲谦道:“今天晚上郡府就会派人去兴隆场那边,把桃子湾围了,捉他个干干净净。”
    晚上吃过晚饭,陈仲谦告诉哥老倌在家等好消息,自己骑马就走了。
    在郡府点齐一队人,然后骑马就向兴隆场飞驰而去。
    僰道城离兴隆场不到两百里地,子时快过,一群差役就到了桃子湾附近。在离桃子湾大概一里地处的一座山林中全部下马。
    一个黑影立即靠了过来道:“禀张曹掾、陈曹掾,那三贼自天黑就回了家,一直没有出去。我们的人一直守在桃子湾周围盯着。”
    张曹掾手一挥道:“即刻围过去,不得放跑一人,如遇抗拒只留万壑松一个活口,其余击杀。”
    于是一群几十个人轻手轻脚向桃子湾围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民居多是四合院,晚上把大门一关,一般的贼(zuí)很难钻进来。桃子湾进出就一前一后两个门,差役分了十几个人围住整个院子,剩下的人前后门各十几个。将两个门一堵,一个差役将刀伸进门缝,一点一点将门闩向左边拨。
    话说万壑松那天送了子川一程,留下万壑风跟着子川去了涪陵。自己又回到井灶上,帮叶舒窈处理一些杂务。
    这天晚上,万壑松睡到夜半三更,突然尿胀。于是将手杆从黄大姑颈后抽出来,下床提起夜壶屙尿。
    尿完后,正想重新上床,却感觉隐隐听到一声马叫,不过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不远处的官道上有夜行人。
    刚一上床,突然听到轰一声大门被推开。万壑松赶快跳下床,顺手在床头的刀鞘中取下一把长刀,走到堂屋门口正想开门。就听门口坝子里人声嘈杂,一个人正拍打着叫喊开门。
    万壑松将眼睛伸到门缝前,准备观察一下外面的动静,视线却被叫门的人挡住。听叫门的声音有些恶叫叫地,以为是来棒老二了。
    @宣娇2018 2022-08-23 08:33:39
    没错,老陈这回只怕肉没吃到,把牙口给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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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老陈的牙口是磨得风快的,黄子川要吃大亏。
    @常山渐青 2022-08-23 07:37:44
    欣赏楼主听蝉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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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谢了。
    于是,万壑松返回床边,见黄大姑已经坐起来,正在点灯。
    万壑松压低声音道:“快穿好衣服,躲进地窖里,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此时,堂屋门已经有人在撞击。
    知道躲不过去,万壑松赶快来到堂屋,厉声问道:“是哪个半夜私闯民宅,有啥子事?”
    门外有人在院坝里喊道:“开门!郡府办案,桃子湾已经被围,所有在家的人赶快出来。格老子!要是不听招呼,我们手中刀枪清不到哈(不认人)。”
    万壑松道:“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乡民,凭啥抓我们?”
    门外人道:“少给老子旋(拖延),再不开门就撞门了哈!”
    听声音外面一大群人,其他兄弟家也有差役在叫门。看来是躲不过,心想老子规规矩矩地,没“组织过蚊虫咬人,地马儿打洞”,怕个球。
    于是,一伸手就拉开门闩。一个差人一刀就搁在了他的肩上道:“丢刀,慢慢走出来。”
    万壑松卡(迈)出大门,对差役道:“抓我们得有个说法吧?”
    此时,其他三家人也陆陆续续地被押了出来。俩兄弟都纷纷看向万壑松,等他拿言语。
    张曹掾站过来道:“万壑松!有人举报你们兄弟四人是太平道余党,现在拘押你们去郡府问话。”
    万壑松道:“官爷!听说太平道作乱是在豫州、冀州那边,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我们兄弟从临江县(忠县)来这里,连犍为郡都没出过,和太平道扯得上关系?哪个诬栽我们,让他站出来说话。”
    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人来。万壑松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个。
    那人道:“万壑松!别想了,我是张大奎,在豫州时我是你手下。没想到在此见到老朋友吧?”
    万壑松道:“你是哪个石头旮儿(旮旯)蹦出来的?老子认不到你。”
    说完突然侧倒,倒地的同时,伸脚一勾,将刀架自己脖子的差役直接勾翻。
    万壑松道:“兄弟们!摆明有人要害我们。到了官府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横竖是个死,抄家伙!”
    于是三兄弟就和差役斗在一起。三兄弟身手不弱,没几下就丢翻了好几个公人。
    眼看十几个差役吃不过,陈仲谦对一个差役道:“去把他们家人抓过来。”
    差役跳过去,抓住万壑流的婆娘道:“都给老子住手,否则,老子杀了你们家人。”
    万壑松道:“堂堂官府,用家人威胁我们,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觉得丢人?有本事手上过。”
    差役道:“少给老子废话,再不停手,老子的刀不认黄(不认人)。”
    说完,见三兄弟还在缠斗。于是,一刀捅进了万壑流老婆的肚子里。万壑流见自己婆娘被杀,拼命杀了过来,一把抱住快要倒地的女人。此时,旁边的差役一棒击中他的头部,万壑流与婆娘倒在了一起。
    张曹掾道:“万壑松!你们真是贼性不改,为了自己当真不顾家人性命?真是猪狗不如。再不住手,老子接着杀。”
    说完,万壑松丈母娘又被一个差役捅死。
    万壑松一见,赶快道:“放了我们家人,我们跟你们走。”
    差役一拥而上,把三兄弟五花大绑连同家人一起带走。四家人就万壑风跟子川去了涪陵漏了网。
    黄大姑躲在地窖里,天亮后才钻出来,见弄(那么)大个湾子空无一人。只有万壑流两口子和自己娘躺在血泊之中,黄大姑心如刀绞,也不敢大声号哭。知道自己男人和兄弟等被抓走,于是顾不得收尸,掩面跑去官道边的林子里躲了起来。
    早饭过后,就见远处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个年轻女人,看清楚是叶舒窈。待马来到近前,黄大姑赶快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道:
    “舒窈,舒窈东家!”
    叶舒窈见识黄大姑,赶快勒马停下。
    黄大姑哭道:“舒窈东家!出大事了,我们全家被杀的杀,抓的抓,咋办喏?”
    舒窈惊奇地道:“大姑!遇到啥子祸事了?”
    于是黄大姑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只说是官府来抓人,所为何事他躲在地窖也不太清楚。
    叶舒窈赶快和黄大姑来到桃子湾,进门一见惨状,也是惊慌不已。
    沉默了一下,舒窈道:“现在不晓得官府为啥子抓人。你自己找地方躲一哈,我去井灶上找人来收拾这里,然后找人打听情况。记住,千万不要轻易露面。”
    说完,在身上摸了些钱给她,骑上马望兴隆场井灶去了。
    舒窈让四五个安保去处理桃子湾的事,然后又飞马去毛头铺找万不黯,让他去江阳找林俊铎打听。下午太阳落坡的时候,万不黯回来说县衙没来抓人,其他情况林县令也不晓得。
    舒窈道:“你劳累一天了,回家休息。我让周亭长陪我去趟僰道城,我直接去找胡昊哲和严府君打听。”
    大概刚到亥时不久,叶舒窈敲开了胡昊哲家的门,门房将他们引到胡昊哲书房。
    胡昊哲道:“你们终于来了,快坐。”
    然后让谢佩卿去安排晚饭。
    胡昊哲道:“子川还没回来?”
    舒窈道:“还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胡昊哲道:“今天一去郡府,就听说张曹掾昨晚去捉了你们井灶上的万壑松几兄弟,现在正押在郡府大牢。我一问情况,才知道有人出面指证万壑松四兄弟是太平道中人。这事牵涉到谋逆,要是属实就是死罪呀。”
    叶舒窈一听,知道这事不假。舒窈道:“老远八远地(指很远)他们咋会是太平道中人。胡长史!这事有转圜余地没得?”
    胡昊哲道:“如果万家兄弟确实是叛匪,没人敢救。现在,这个案子在陈仲谦手里。子川和陈家有仇,我担心陈仲谦用这事做子川的文章,你回去告诉子川一定要小心。”
    舒窈道:“他们只是我们井灶上的伙计,就算他们真犯了啥子事,与子川有何相干。”
    胡昊哲道:“就怕陈仲谦从中耍啥花样,诱导万家兄弟与子川扯上关系,那就麻烦了。你们得赶快把子川找回来。”
    舒窈道:“要是陈仲谦拿这事泼子川的脏水,还请胡长史通过严府君替子川伸张正义。”
    胡昊哲点点头道:“府君那里,明天我就会去找他,让他小心陈仲谦使坏。”
    这时谢佩卿来到书房道:“饭准备好了。”
    舒窈赶快起身,拉着谢佩卿的手道:“让夫人费心了!”
    佩卿道:“舒窈夫子!快嫑客气了,我们家美盼你帮我照看几年了。要说,你们全家才是费心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给你们准备床。”
    第二天一早,舒窈与周鹤年离开胡昊哲家,很快回到舒镇。
    在舒镇子舒纸坊,舒窈让三个安保立即赶往涪陵,催接子川回来。然后又命人找来万不黯,在纸坊三人关在子川的书房商议对策。
    舒窈道:“万家兄弟在井灶弄闷多年,踏踏实实干事,对人也厚道。这些年下来大家情同手足。你们两位说说有啥办法救他们没得?”
    周鹤年道:“明着肯定是不好下手,现在陈仲谦估计是巴不得我们有啥行动,好抓到我们的把柄整子川。在路上我想了一下,如果有办法让指证万壑松的人闭嘴,万家兄弟在牢里不承认自己与太平道有关,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舒窈道:“有办法接触到那个人没得?如果能行,找他谈谈,让他开个价远走高飞。”
    万不黯道:“这种事只有找江湖中人,尽量不和我们扯上关系,钱可以由我们来出。”
    舒窈道:“那你们哪位去试一下?”
    周鹤年道:“我去筶(试)一哈。老万!你不是在僰道城有朋友吗,去打听一下指证万家兄弟的是哪个,住在哪里。还有万家兄弟被打入大牢过堂没得,嘴巴有没有不把门(乱说)。”
    这哈我们把龙门阵扯过来说哈张大奎。张大奎今年三十八岁,河南人。属于太平道中的一个小头目。万家兄弟进入太平道后,在万壑松手下做一个百夫长。跟随万壑松跑了不到一年,突然发现万家兄弟不见了,有是吹空龙门阵也问过一些人,都说搞不清楚几兄弟在哪去了。后来太平道起事失败,张大奎被官兵追撵得满世界飞。没法,只好带了四个贴心豆瓣(信的过得兄弟),找一家大户打了个秋风,抱起几大坨金子就往蜀郡这边来。东游西逛后来又到了窦团山,把那里的棒客头子杀了,占了人家的山寨,收了人家兄弟,占了人家婆娘当起了山大王。天天在山道上喊“此山是我开”。
    在周围抢了几年,方圆百里的大户抢得差不多了,再干也只能抢点胡豆豌豆不抵事。所以,张寨主经常带手下八九个身手好的到远处去做些勾当。前不久,听说犍为郡这边江阳有个黄子川,狗日富得夜壶里都浮一层油。于是就带兄弟伙过来,想咂一嘴(咬一口)就跑。到了兴隆场住下,趁夜去踩盘子。遇到万壑松打起灯笼火把,带起兄弟伙巡夜。张大奎觉得有些眼熟,心里不敢肯定。于是就躲在暗处跟踪万壑松到了桃子湾。
    第二天,张大奎躲在桃子湾大门口不远的灌木丛,看见万壑松四兄弟吃过早饭去上班,这哈四兄弟一个不少,张大奎心头算是拿实确了。
    回到兴隆场那个小栈房,睡在床上想了半天,觉得这打家劫舍总有干不动的一天。关键狗日这生意险得很,一旦背时,被骟匠逮到下卵尻子,被杀猪匠逮到捅心窝子,被官府逮到抹颈子。那个时候黄巾军起义虽然早就被官府搁平,不过一些残余势力在一些地方还在七翘八拱。朝廷为平息这些叛乱,悬赏凡能帮助官府捉到千夫长的赏黄金百两。这万壑松在黄巾军中的职位相当于小方渠帅,那赏金还不得整担箩筐去挑?
    怕江阳赏不起,于是就去了犍为郡府举报。要求四个人赏金六百两,然后招安窦团山土匪,郡府安排张大奎在郡下一个县当县尉。土匪从良,还有钱花,有官当,巴适得板!
    于是,张大奎就把万家兄弟卖给了官府。
    自从将万家兄弟捉了回来,张大奎暂时无所事事。为防万一,陈仲谦让张曹掾安排张大奎住在离贼曹掾较近的簸箕巷。派了两个差役贴身保护,并上咐(吩咐)他案子没结前不要随意出门。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张大奎离开婆娘一晃就十几二十天了,前些天天天与官府勾兑,心头不空也就没去想那“欢喜”之事。这天晚上,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头焦(焦躁)得很。
    张大奎起来,对门口的贴身护卫道:“天天闷在家里,去找个婆娘来欢喜哈。”
    说完,张大奎在身上摸出一个钱袋,重拖拖地放到护卫手上,告诉护卫剩下的留到起买酒喝。
    护卫欢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赶快道:“张爷!你等着。保证一哈儿就整到堂(妥了)。”
    护卫哼着小曲:
    哥哥家在钻天坡,
    有肉吃来有酒喝。
    身边缺个小娇娘,
    半夜醒来冷被窝。
    想起才将(刚才)一个梦,
    鸳鸯枕上好快活。
    妹子你是不是也想哥哥,
    要是想了哥哥你就说。
    别怕爹娘不欢喜,
    毛了(惹毛)哥哥噻,
    抢你上山暖被窝......
    护卫出去,一炷香的功夫,簸箕巷进来一乘小花轿,夜深人静,那颤动的小轿发出的“叽嘎”声特别清晰。到了门口,护卫伸手捞起轿帘。
    轿上走下个小姐姐,头戴佩饰,身着红色衣裙,将头伸出轿子,娇声道:“死人!也不晓得扶人家一哈。”
    护卫赶忙淫笑着一只手握住柔嫩的小手,一只手捏着女人的手臂道:“姐姐小心!”
    女人下轿后,迈着缓缓的碎步,扭着弱柳般的腰肢,进了院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五十九 菊花怂恿张大奎缩脚 陈伯谦折磨万壑松认账
    张大奎在里屋听见外面有女人声,那娇滴滴、糍拖拖的感觉直让张大奎心里发酥,浑身都瓤(方言表示柔软无力)了。
    女人刚进堂屋,张大奎就从里面扑趴礼拜地跑了出来道:“哟呵呵!我的小乖乖也,让哥哥想死了。”
    说完,拿起女人的小手又是摸又是捏,还抬起来伸到嘴边又啃又亲。
    女人娇声道:“讨厌!你胡子给人家锔(扎)得青痛的。”
    张大奎嘿嘿一笑,赶快放下,搂着女人的腰哄道:“都怪哥哥粗心,抱歉!走,去里屋让哥哥好好陪陪你欢喜欢喜。”
    女人有些羞涩道:“真的呀?”
    张大奎猴急武急(很着急)地道:“真,真得不能再真,保证一哈儿送幺妹飘上天。”
    女人道:“我好期待呀!不过,哥嫑着急嘛,妹子伺候你洗个澡。俗话说‘好酒要慢慢品,好菜要慢慢尝’。”
    张大奎道:“我晚饭后洗了,不用弄闷麻烦。”
    女人翻了他一眼道:“看来哥哥还是不懂个中风情。且听妹子一回,包你‘品尝’后,觉得以前吃的都是‘清汤面’,今天尝的才是正宗‘臊子面’。”
    半个时辰后,女人睡在张大奎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在张大奎长毛的胸上轻轻划拉着。张大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样的女人,哥老倌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
    女人蜷缩在他怀里道:“刚才还埋怨妹子过场(无关紧要的事)多,现在晓得我好了?”
    张大奎道:“都怨哥老倌是个粗人,老山猪吃不来细糠。”
    女人又和张大奎闲扯了一哈儿,问张大奎是哪里人,到僰道城来做啥。张大奎本就一个没啥心机的家伙,也就一答老实(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女人。
    女人打了个哈欠道:“时辰到了,我得回菊香苑了。记住妹子的名字,我叫白菊花。想妹子的时候来找我。”
    张大奎道:“妹子!留下来陪哥哥,天亮再走。”
    菊花道:“苑里有规矩,出来陪客人时辰到了就得回去。晚了要挨板子打屁股,你想妹子遭这个罪?”
    张大奎急道:“我......我......我给你加钱。”
    菊花知道这死鬼舍不得自己,故意吊他胃口,一副梆硬三翘(硬梆梆)的样子道:“加钱也不行,再不起床外面该催了。”
    张大奎道:“哪个敢扫老子的兴,信不信老子打断他一条狗腿,让他一辈子东张西望(一条腿短,走路一高一低,感觉看啥都是东张西望)。”
    菊花坐起身子,在张大奎满是胡子的脸上亲了一下道:“哥哥!你要真觉得妹子好,一哈儿你告诉轿夫,包妹子十天半月,妹子天天陪在你身边。今天嫑让妹子为难。”
    听了菊花的话,张大奎赶紧起身,拿出一锭金子道:“就依妹子所言,这个你拿回去,明天早点过来。”
    第二天吃过晌午,菊花又坐着小轿来了。轿夫将菊花交给张大奎道:“我家小姐姐就交给你了,她身子娇嫩,姑爷可得知道心痛我家小姐姐。十天后我们来接人。”
    接下来,张大奎与菊花天天腻在房间,道不尽千般恩爱,万种风情。把个张大奎迷得疯疯癫癫地,真有点“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里指沉迷酒色,不问世事。嫑笑我乱用古语哈)”。
    第五天晚上,二人一番温存后,菊花道:“五天了也不见哥哥疲惫。妹子自忖阅人无数,像哥哥弄闷威武的男人世所罕见。好日子已去一半,再过五天就是你我生离死别之时,想想就让妹子伤心欲绝。”
    说完,竟然嘤嘤啼哭起来,张大奎立马就慌了神
    张大奎也叹息道:“嗨......哥老倌也糟心得很。妹子也是哥哥平生难得遇到的好女人,要不我再包你十天?”
    菊花道:“终归是短暂,难道你我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一对露水夫妻?”
    张大奎道:“你是菊花苑的人,不是自由之身。要不我替你赎身,跟哥老倌回家做个小妾?”
    菊花欢喜道:“要得!这一行遭人轻贱,妹子很快也人老珠黄了。下半辈子能跟哥哥也是我的福气。只要哥哥带妹子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认识妹妹的地方,我们好好快活,享受余生咋样?”
    张大奎想家里那个土匪婆,长得膀大腰圆,跟个肥猪样,自己当初也是没女人才强行拉来暖被窝,哪能和菊花比。要是有这样的小娇娘陪在身边,那还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不过,这样一走,到手的官当不成了,想着以后当了县尉,威风八面地,还真让人难舍。
    张大奎道:“哥哥马上就当县尉了,以后你就是县尉夫人,走了岂不可惜?要不,咱们留下,以后你少出门就是。”
    菊花道:“不干!天天关在屋头,不把人整疯才怪。”
    张大奎道:“到了远方,咱们总得找个事做,干庄稼我也不会。现在,世道乱哄哄地,城里哪弄闷好找事哦?”
    菊花道:“我手头还有些老窖(积攒很久的钱),估计俭俭省省这辈子也够了。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大笔赏钱吗,就算找不到事做,你怕啥?不是我打你的破锣(别人想做的事不给点赞),你就是个土匪,与官府势不两立。现在他们需要你,许你高官厚禄,要是这事彻底撒过(结束)了,他们还当你是个宝?说不定哪天黑办了你,你到了地府还不晓得咋去的。”
    张大奎一想也是,自己在这里官场没有靠山、朋友,说话直来直去,一身匪气,与官场气氛格格不入。细想起来确实前途堪忧,还不如得点好处撤漂(撤退)稳当些。
    张大奎道:“那等万家兄弟的案子了了,我们就走。”
    菊花在他手杆上掐了一爪道:“你是哈(傻)的呀?案子一完,官府万一要过河拆桥,你入太平道、当土匪弄闷多年,所做之事随便找一件,用不着诬栽你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到时候你还想走?”
    张大奎一想有道理,老子得赶紧缩脚(见好就收)。
    于是,二人就在被窝里蒙着头咬耳朵(小声商量)。
    此时门外正有一人听房。
    第二天,张大奎吃过早饭,就告诉两个护卫要陪菊花到城外青莲寺上香。让护卫去找一辆马车。
    大概巳时时分,张大奎和菊花钻进马车,由两个护卫一左一右跟着。车子到了一座山林,菊花突然说要解手。没有茅厕,就只能在山林就地解决。
    于是菊花道:“大奎!这林子里有雾,我有些害怕,你陪我去要得不?”
    张大奎有些不耐烦地道:“婆娘家就是麻烦,快点走嘛!”
    说完就扶着菊花向林子走去。一个护卫想跟着,刚卡(迈)了一步,张大奎有些生气地道:
    “婆娘家解手你跟着咋子?”
    那护卫只好有些尴尬地退回原地。
    两人走到林子里,那里有一个土坎,女人跍下(蹲下),护卫这边可以见到张大奎头顶的帽子。
    土坎下,女人到处看了看,张大奎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递给她。菊花会意,就在身边找了一根灌木削断,然后比了一下张大奎的身高,削断树梢。张大奎头顶尽量保持帽子不动,身子矮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棍子顶着帽子,然后将棍子绑在身边的一颗小树上。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拉着手快速消失在林子里。
    刚到山脚下走上大路,突然从路两边站起几个带刀差役。其中一个像小头目的盯了张大奎一眼道:
    “二位不是要去青莲寺上香吗,迷路了?走,我们带你们过去,那边你两个护卫还在那里傻等着。”
    张大奎知道自己戏早就穿帮,香没上成,二人只好回去。中午时分,陈仲谦来到簸箕巷与张大奎见了一面。
    陈仲谦平静地道:“听说二位今天上香‘走错路’了?”
    张大奎尴尬万分地想解释,啰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仲谦道:“现在,万家兄弟的案子正在关键时刻,你是重要的证人。所以,还请壮士不要乱跑。等案子一结,你是愿意留下为朝廷效力,还是愿意找个地方过‘神仙般’的日子,悉听尊便。”
    案子的最终目的,陈仲谦要用万家兄弟来盘(慢慢把玩玉器的过程叫盘,这里是整人之意)黄子川,捶实万家兄弟是太平道就必须靠张大奎。今天张大奎的行为,陈仲谦心里很是不爽。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只能把张大奎当条泥鳅,得捧着来,生怕捏紧了滑脱。
    临走,陈仲谦又留下八个护卫,十个人照顾张大奎,可谓有心和重视。张大奎知道想走怕是只有狗儿向火——望到起了。
    正月二十五日晚上,在子川家里,周鹤年急匆匆地走进来,坐下喝了一口水道:
    “子川,舒窈!我们派人去哄张大奎逃跑的计划失败。接下来咋办?”
    子川道:“让我想想。明着触犯王法的事咱们不能去做,否则,稍不注意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看来这事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舒窈有些紧张地道:“最坏的结果会是啥?”
    子川道:“按照律法,谋反夷三族。万家恐怕就只有灭族了,几十口人哪!还有,万一万家兄弟二人说话不注意,被陈仲谦抓到把柄,我也可能被牵连。”
    周鹤年道:“万不黯打探到消息,万家兄弟在牢里受尽酷刑,但一直没承认自己是太平道。”
    子川叹口气道:“到了那里,人就不是人了。两兄弟怕是不死也要脱几层皮哟!”
    就在此时的僰道城大牢里,陈仲谦正在审万壑松。
    陈仲谦道:“你说你是临江人,那你是哪个乡哪个亭的人?”
    万壑松道:“家里娃儿多,日子过得恼火,我七八岁就被父母送给了江湖艺人,靠耍刀枪棍棒讨生活。满世界跑,已经不记得了。”
    陈仲谦道:“你兄弟总记得吧?”
    万壑松道:“他们也是很小就离开了老家。”
    陈仲谦道:“你那些兄弟是多大才和你团聚的?把详细情况说清楚。”
    万壑松道:“我十岁那年,师傅家里父亲病重需要回家,就把我托付给了另外一个杂耍班子。他自己回去照顾老汉去了。回去后,他去探望了我家。那时妈老汉都染上了瘟疫,临终前托付我师傅,让他去我家婆(外婆)那里接我三个兄弟,送到我身边,让我们兄弟团聚。第二年师傅也染上瘟疫,就托人把我三个兄弟送来,我们四人都是在杂耍班子长大的。这样算起来,大概是十一岁左右团聚的吧。”
    这些话,自从万家兄弟跟了黄子川,为预防不测,就已经把故事编好。所以,把子扯得圆范。
    陈仲谦道:“你们团聚的地点在哪里?”
    万壑松道:“广汉!”
    陈仲谦道:“那万壑岩为啥说是在新都呢?”
    万壑松道:“那个时候他不过就八九岁,我们成天到处卖艺,记不清楚也很自然。”
    陈伯谦道:“这就是说你们兄弟和太平道无关了?”
    万壑松道:“没有的事,我们兄弟不可能认这个账。”
    这些话陈仲谦自然不信,一拍桌子道:“跟老子‘灯儿哪噹,米花糖’(说空话)地,皮子又造痒了嗦?拖下去,大刑伺候!”
    两个差役立马将万壑松拖了出去,一哈儿就在外面万壑松一阵惨叫。
    陈仲谦道:“带万壑岩。”
    一哈儿,就听万壑岩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哥,大哥!”
    立刻,万壑岩在两个公人的推搡下出现在门口。此时的万壑岩头发散乱,脸上血迹斑斑,身上衣服兮脏湿润,因为冷身上有些颤抖。
    陈伯谦道:“万壑岩!你大哥已经交代,你们就是河南人,你老汉万鸿顺,母亲何氏。你们是在光和三年加入的太平道。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把你在太平道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伯谦这些话是从张大奎那里得知。刚一说出来,万壑岩就是一惊,以为万壑松真招了。后来一想,要是真招了,大哥就不会受到酷刑了。应该是陈伯谦在诈他。
    万壑岩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无中生有的事我也编不来。”
    陈伯谦道:“老实交代,你兄弟万壑风去了哪里?”
    万壑岩道:“他和东家去了涪陵。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陈伯谦道:“真要死硬到底?”
    见万壑岩闭嘴不说话,陈伯谦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记得你还有三个指甲吧?去取下来。”
    两个差役拉着万壑岩就走,外面立马传来万壑岩的叫骂声和惨叫。
    第二天,在决曹掾陈伯谦的房间,张大奎这日疯分子被“请”了来。
    陈伯谦道:“张壮士这几天还习惯吗?”
    张大奎心想,你妈卖鞋派弄闷多人来困住老子,不习惯能咋地?心里弄闷想,不过还是谄笑道:“多谢陈曹掾,习惯,习惯!”
    陈伯谦道:“现在万家兄弟不招,硬说是你诬栽他的。这不好办哪!没有第三人来证明你的话,这案子就结不了。”
    张大奎道:“陈曹掾!你嫑信他们的,这事千真万确,我可以赌咒发誓。”
    陈伯谦道:“那倒没必要,我还是相信你的。我是替你担心,案子结不了,你的赏金就可能要退回来,许你的县尉就不敢让你上任。反过来再说,你很可能还要被办个诬告之罪,蹲大牢是肯定的。”
    张大奎道:“这不中啊,陈曹掾!”
    陈伯谦道:“你有啥好办法证明万家兄弟是河南人,入过太平道?”
    张大奎一脸焦得稀烂,良久道:“弄个(这样),陈曹掾,你看这样行不,就是麻烦点。”
    陈伯谦道:“说!”
    张大奎道:“我们可以派人去他们老家,把他爹娘借来。这样,只要一见面,他爹妈和他相认,不就证明他们在撒谎了吗?另外,想办法探探,我曾经帮万壑风写过一封家书,里面说到了在太平道的状况。有了这家书,他们就彻底死狗了。”
    说完,又把家书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陈伯谦道:“你说的地址可靠吗?”
    张大奎道:“在太平道的时候,我和万壑风关系不错,他告诉我的。再说,那家书的地址也是这个。”
    陈伯谦一听,心想对呀,这办法虽然笨,但却是个好办法。这里到河南两千九百里,用快马八九天就可以到酸枣县衙,请酸枣县衙协助将万壑松妈老汉送来,不出二十天就到了。省得老子天天和他们卖声气(和对方大声喊叫)。
    接下来,陈仲谦派人找了黄子川,了解万壑风的下落。黄子川回道,二人从涪陵回到舒镇就分手了,万壑风回家知道情况后肯定跑了噻。这样一说,差役也真不好怪罪黄子川。
    正月二十八晚上亥时,子川一个人来到胡昊哲家中,二人在书房密谈。
    子川道:“胡长史!万壑松两兄弟及家人现在咋样了?”
    胡昊哲道:“他们的家人听说倒还没被为难,只是万壑松两兄弟过了几次堂,已经被陈伯谦弄得不成人形。具体审问的情况陈伯谦封锁得很严,没有向外透露半点,连府君都不得而知。把人整成那样估计陈伯谦没有得到啥有用的东西。”
    子川道:“万壑松四弟兄在井灶干了弄闷多年,人也勤快老实。尤其是在旱灾中,他带着手下的安保人员,维持秩序,把守牛头山粮仓如铜墙铁壁一般,才保证了赈灾事务的正常有序推进。对江阳百姓是有功的。咱们不应该因为一个土匪之言,就对他们兄弟及家人百般摧残,这样会寒了好人的心。”
    胡昊哲道:“其实,当初很多人加入太平道,并不是冲着造反而去,而是信了张角之言,入道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得病,能更好地得到治疗和救助。就算万壑松兄弟入了道,也没参与黄巾军谋反,而且在起事前就脱离了太平道,不是罪大恶极。不过,毕竟牵涉谋反,事情可大可小。现在陈伯谦跟个咬卵匠一样抓住不放,名义上冠冕堂皇是为朝廷清除叛匪,实际是项庄舞剑呐!”
    子川道:“我知道当初陈家财产大部分归到我名下,陈伯谦是不肯善罢甘休,我怕是被他当沛公了。长史!说实话,我个人名下现在的确掌握了巨额财富。不过对于这些财富,我从未有据为己有之心。你也看到,在郡府、县衙的支持下,我正在用这些财富造福江阳百姓。如果陈伯谦试图用万壑松兄弟来整垮我,夺去这些财富,百姓重归穷困是小事,我是担忧江阳有灭顶之灾呀!”
    胡昊哲道:“此话怎讲?”
    黄子川道:“长史应该知道,我已经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子舒医馆那边。目的就是为了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方。这次去涪陵将杜鹤翔请到了舒镇,现在所有医工已经就位,眼看就可着手工作。如果陈伯谦把我整垮,医馆没有经费来源,这研究工作就只有中断。待瘟疫来临,恐怕不仅是江阳,整个犍为郡以及相邻各郡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胡昊哲一惊道:“难道不久的将来,又有瘟疫降临?”
    子川道:“建安十二年前后瘟疫爆发,如果不及早准备,到时恐怕你我也不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胡昊哲道:“现在是初平元年,建安十二年是哪一年?”
    子川道:“后年起就是建安元年,建安十二年离现在还有十四年。”
    胡昊哲道:“子川!你不会连皇帝改元你都先知先觉吧?”
    子川道:“这事只能你我知道,千万别让其他人晓得。皇帝改元是国之大事,小老百姓妄议就是死罪。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证明我的先知先觉不是日壳子的,请相信我对瘟疫之谶言。”
    胡昊哲道:“你已经成功预言了旱灾,使成千上万人免遭涂炭。我相信你,瘟疫之事我明日就告诉府君,尽最大努力保你周全。万家人我只能说尽力了。”
    看看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只要胡昊哲告诉阎行刚才所言大意,估计陈仲谦真要针对自己,有阎行护着,他多少会有所顾忌。
    子川道:“多谢长史!夜已深,我告辞了。”
    胡昊哲道:“弄闷晚了,你还去哪里?就在家里住下吧!”
    子川道:“你和陈仲谦同郡为官,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不想让人发现,以免他知道与你生起嫌隙。再说,舒镇那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我还是连夜回去。”
    胡昊哲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美盼你和舒窈给我严加管束,这姑嬢越来越野,已经二十出头了还不打算结婚。”
    子川道:“美盼婚事你和夫人别操心,她呀最近和周鹤年小儿子走得近,估计很快老周就会来僰道城提亲了。”
    胡昊哲道:“当真?”
    说完,胡昊哲将嘴巴伸到子川耳朵边道:“最近,决曹那边有人去河南。”
    子川点点头道:“长史留步,子川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慕容余华 546楼 2022-08-30 17: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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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六十 万壑风救高堂失败 陈伯谦告子川得逞
    话说万壑风与黄子川在回来的半路上,突然碰到叶舒窈派去的人,知道了家里突遭横祸。本来黄子川劝他不要回桃子湾,以免落入郡府之手。可万壑风整死个舅子不听劝,非要回来看看家里哥嫂。
    为了预防万一,黄子川劝他不要公开露面,白天藏在天池山上。子川在确认没有危险后,让他去家里看了看。
    这天,到了天黑时分,万壑风从一片灌木丛中缓缓站起身,向周围扫了一圈,然后才钻出来。直接来到半里外的一坨大石后,拿开地面覆盖的树枝,里面露出一个食盒,旁边是一个瓦罐,里面装一罐清水。
    抱着罐子灌了一大口水,虽然觉得冰凉,不过一天没喝水,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万壑风打开食盒,在里面拿出一个麦粑咬了一口。天气凉麦粑已经有些发硬,赶快夹了一筷蔬菜放进嘴里,然后又在麦粑上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万壑风突然在嘴里吐出一小团东西。用手接住,轻轻展开一个纸团。借着晚上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了好久,万壑风才看清上面写着“有人去了远方老家”。
    万壑风嘴里念了两遍,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官府派人去了河南。想起在太平道时,自己告诉过张大奎家里住址,肯定是这娃泄露给了官府。官府要是找到自己父母,搜到家书,自己大老倌、二老倌的罪名就做实了。
    万壑风嘴里道:“要得个锤子!”
    赶快吃完食盒里的东西,翻看了一下食盒,在底层摸出两锭金子放进背上包袱里,然后起身就下山而去。
    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一般就是一条官道。所以,要是知道去向,想追撵人并不是难事。
    万壑风大概在下夜丑时就到了凌家场。因为还在犍为郡地界内,他不敢去写栈房(打旅馆),只好在场外的一个草堆里,勉强睡了两个时辰。卯时到不久,见路上慢慢有了行人,这家伙才从草堆上梭下来,问明马市的位置。赶快去买了一匹黑马,在马市边的店铺配齐鞍鞯等,骑上马就上了官道。
    这次派人去河南公干,陈伯谦让张大奎随行。
    一群人快马加鞭,第九天晚上终于到了酸枣县衙。递上公文,第二天酸枣县衙就派了几个衙役一起到了万壑风老家——皂角亭。
    在里正的带领下来到了万壑风家里。
    这边领头的王班头道:“老爷子!我们是犍为郡的差人。万壑风兄弟四人在郡府为官,牵挂家中高堂,特派我等来接二老过去享福。”
    万鸿顺今年约六十,耳聪目明,脑壳清醒。于是问道:“可有啥凭据?”
    王班头道:“你看,我这张纸上写明,‘兹派差役前往河南酸枣县,接万壑松兄弟四人父母前往犍为郡府,望县衙予以协助’,还有郡府大印。”
    张大奎笑呵呵道:“我和你家老四最好了,十年前万壑风给家里送过 ,那信就是我写的。你去拿出来,我告诉你内容,你可以对照验证。”
    万鸿顺心想,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就去找出那封信,一对照,张大奎所说内容虽然不是一字不差,九成以上是能对得上的。
    万鸿顺道:“中!那我们收拾一下跟你们走。”
    想着四个儿子,十来年没有和家里联系,又听说太平道早就被朝廷灭了,四个儿子自然凶多吉少。老两口本以为这辈子只有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得到几个儿子居然还在,心里自然欢喜非常。
    几个衙役跟着进去,帮着收拾,态度殷勤。差役让把值钱的东西带上就行了,万鸿顺一想也是。家里本就不富裕,万鸿顺拿了点钱和换洗衣服,顺手将四个儿子以前寄的家书带上。锁上门告诉邻居,要是有亲戚朋友来找,就告诉他们自己去犍为郡和儿子团聚去了。
    差役买了一两马车让万鸿顺老两口坐,一路上吃住照顾,倒还没有为难二老。
    四天后,几个人来到一个叫槐树镇的小镇上,看看时辰不早了,再走下去怕错过住店的时机,就在镇上写了栈房。
    到了半夜,突然店里有人喊来贼了。
    因为押解要犯家属,几个差役生怕出渣草(问题),一路上每晚都是衣不解带。听到有人喊,赶快翻身起床,提起刀枪棍棒就冲出门去。
    再说万壑风,在凌家场骑马冲上官道,一路上除了睡瞌睡就是赶路,生怕去晚了,那些差役为难自己父母。他哪里知道,一群差役比他早出发五天,也是在路上马不停蹄,他就是累得吐血也休想撵上。
    这天,万壑风来到槐树镇,见六个差役带着一辆马车,队伍中还混着一个骑马的壮汉,感觉有些面熟。一群人在一个客栈前停下来,准备住店。
    万壑风悄悄跟了过去,在不远处躲起来观察。听到这些差役口音都是说的犍为郡方言,一哈儿就见马车里出来两个老人。虽然十多年没见,万壑风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爹娘。
    看着爹娘脸上的皱纹,满头的白发,佝偻着身子行动有些迟缓。这与万壑松记忆中的爹娘相差太远。十几年没见,看来爹娘已经老去。想着他们本该在家里颐养天年,却因自己兄弟四人,饱受长途跋涉之苦,万壑风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此时,张大奎向自己这边过来,万壑风一见赶快背过身去。张大奎路过时,有些迟疑地看了一下万壑风背影,向茅房走去。
    分别十几年,张大奎虽然没有认出万壑风。但看到有些眼熟的背影,身在异乡,张大奎还是多了个心眼,晚上他主动要求睡在万鸿顺房间隔壁。躺下后,张大奎一直睁着双眼,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那样子就像要把耳朵伸进隔壁一样。
    刚到子时不久,就听隔壁房门有响动。张大奎立刻警觉起来,赶快起床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就听隔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响声虽然不大,但那个时候的墙壁隔音效果极差,张大奎算是听了个真切。
    于是张大奎提起一把长刀就跳出门,向隔壁而去。
    推开隔壁的门,见一个黑影正在床前静静地站着。张大奎一声惊呼道:“抓贼呀!”
    然后提刀就冲了过去与万壑风缠斗在一起。万壑风知道自己行踪败露,提着刀就和张大奎拼杀,一边想事情不对,老子得赶快撤退。张大奎哪里会给他机会,拼死缠着不放。
    一哈儿几个公人杀过来,万壑风立马就变成了笆篓头的泥鳅,三下五除二(没几下)就被差役拿下。
    点上灯,张大奎仔细一看,喜出望外地道:“这个漏网之鱼,居然自己钻进笆篓来了。”
    万鸿顺两口子见是自己小儿子,赶快过来,拉着万壑风的手臂。知道自己被骗,儿子危在旦夕,不禁老泪纵横。
    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几个差役押着万壑风和他妈老汉进入僰道城,将三人收监后,去向陈仲谦交差。
    这一趟,拿到了家书,还将万家人全部捉拿归案,真是意外收获。张大奎从陈仲谦书房出来,满脸喜色。估计这家伙拿人犯邀功,吃了不少欺头(得不少便宜)。
    当天晚饭后,在家里书房中。陈仲谦泡好茶递给陈伯谦一杯道:
    “哥老倌!好事来了。今天去河南的差役回来,不仅捉到了万家爹娘,还带回万家兄弟的家书,这哈几弟兄想不承认都难。”
    陈伯谦哈哈大笑道:“兄弟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可喜可贺哇!”
    陈仲谦道:“升官倒不一定,但发财是肯定的了。我已经替你准备好呈子(诉状),明天你就去县衙告黄子川。主要罪名三条,一是窝藏太平道反贼,二是恃强凌弱霸占陈家财产,三是旱灾中贪陈家之功。要求县衙判黄子川归还财产,对其依法治罪。”
    陈伯谦道:“老二!这告哈儿的罪名,前面两条哥老倌了然,这第三条有啥用呢?”
    陈仲谦道:“财大只能气粗,有个好名声,才能笼络人心。只有大家给扎起,陈家才能前途无量”
    陈伯谦道:“对对对!是这个道理。这回要让哈儿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只是我不明白,为啥不在郡府递状子,而要跑去江阳?这里有你,黄子川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抹不脱。”
    陈仲谦心里不免有点看不起这个大哥,几十岁没活明白,吃啥啥不剩,败家第一名。
    陈仲谦道:“哥老倌,你动哈脑筋嘛!咱们家自己的官司自己审,你觉得合适不?放心,有我在这个位子上,江阳不敢偏袒黄子川。再说,这官司打到最后只能以和解撒过(结束)。”
    看来陈仲谦狗日还晓得“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是不落教(不厚道)。不像他哥老倌遮羞布都不盖一哈。
    陈伯谦疑惑地道:“和解,那不是搞的都是空事吗?”
    陈仲谦晓得哥老倌懂不起这些“音乐”,和他扯不伸展。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只要去递状子就行了,其他事你不需要搞明白。到时我会找人替你打这场官司。”
    想到黄子川手里弄闷多财物,陈伯谦心里就馋。说干就干,干完好吃饭。陈伯谦第二天就骑马去了江阳城。
    林俊铎接到诉状后,立即让人抄了两份。一份飞马送到胡昊哲手中,让他伺机斡旋此事。另一份派衙役送来舒镇,要黄子川速做应诉准备。
    二月二十六日,陈仲谦准备好万壑松一案的资料,前去拜见阎太守。吩咐“秘书”把茶给陈曹掾整起,阎行道:
    “万家兄弟这案子整清汤(明白)了?”
    陈仲谦道:“禀府君,清楚了。”
    阎行微微一笑道:“这段时间贼曹(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和决曹(相当于现在的法院)都辛苦了,弄闷大的案子费了不少功夫吧?说说你们搜集到的证据。”
    陈仲谦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证据主要有这些方面。一是万家兄弟是河南人,而他们对外却说是临江人,说明他们心里有鬼。二是有逆匪投诚的张大奎为人证。三是在河南万氏兄弟的老家找到好几封家书,里面明白无误证明其为太平道逆匪。”
    阎行道:“不知此案陈曹掾如何结案?”
    陈仲谦道:“按我朝律法,凡谋逆者处斩,诛三族。”
    阎行道:“陈曹掾嫉恶如仇,为朝廷效力不遗余力,深受大家敬佩。不过,我看这案子暂时放一放吧。原因有二,一是现在只能证明万家兄弟加入了太平道,但没有其参与谋反的证据。当初角匪(张角)创立太平道,朝廷尊为‘善道’,好些老百姓甚至官宦都加入此道,为的是治病祈福,并不是冲着谋反去的。听说万家兄弟在角匪起事前就已经离开了太平道,同参与谋反的逆匪是有区别的,如果要处斩甚至夷三族,得要补充其参与谋反之罪证,方能让大众服气。毕竟万家兄弟在旱灾中是有功于江阳百姓的,如果杀错或量刑过重,恐有民怨。二是听说你哥老倌正在告黄子川,其中一条罪名就是藏匿逆匪。万家兄弟与此案有关,就算有罪,也不宜现在处斩。
    陈曹掾!咱们办案一定要办成铁案,要让神仙也翻不了案,律法才能起到惩恶扬善之效。抓紧下去补充相关证据吧。”
    哦豁(遭了)!陈仲谦本以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却让阎行给挡住了。自己还真不好说啥。他知道阎行与黄子川的关系,一定是黄子川在背地里动了乱事(搅别人局)。
    陈家告黄子川的案子,林俊铎本想拖,看日久能否有变。奈何陈仲谦找人一催二逼。三月初,林俊铎不得不升堂问案。江阳百姓知道后,纷纷站在县衙大堂外围观。
    在衙役吼过堂威之后,林俊铎端坐大堂,惊堂木一拍道:
    “今日,本县升堂,公开审理陈伯谦状告黄子川一案。在审案过程中,原告被告应围绕案情作辨,以事实和律法为据,不得东拉西扯。围观民众不得随意喧哗。现在由原告宣读诉状。”
    在陈伯谦宣读完毕,林俊铎道:“黄子川!对原告诉状,你有何话说?”
    黄子川道:“第一,万家兄弟的确十多年来在兴隆场井灶做事,且为井灶股东。至于他是不是太平道中人,是否参与了太平道谋逆,这不是我一个平民百姓能知道的。说我藏匿叛匪,请问何以为据。更何况,当初太平道是朝廷认可的‘善道’,就算我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又何罪之有?第二,陈家资财是陈述尧自愿赠予我的,有赠予文书为凭据。强行霸占从何说起?第三,旱灾所用资财是我与众位东家苦心经营井灶所得盈余,陈家人没有出一份力,何来贪陈家之功?”
    @慕容余华 2022-09-01 21:09:22
    支持佳作
    -----------------------------谢谢!
    @常山渐青 2022-09-02 10:19:13
    欣赏佳作,点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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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娇2018 2022-09-02 09:05:33
    欣赏问好,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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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陈家的讼师道:“万家兄弟现有确凿证据为叛匪。当初万家兄弟来井灶,经过调查,他们都是河南口音,河南是太平道猖獗的地方。一个河南人,千里之外突然来与你联手做生意,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身份?”
    黄子川道:“在那之前几个月,我一直呆傻,成天在舒镇周围乱跑。我如何能知道他们是河南口音?我是一个商人,只知道赚钱,有人来与我联手,自然不会拒绝。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做。就算我怀疑他们,我一个平民有那个能力去查证吗?”
    讼师道:“你说你事先不知道他们身份,请问何以为据?”
    黄子川道:“那你说我事先知道,又何以为据?”
    讼师一时语塞。顿了一下,讼师道:“陈家资财你说是陈述尧自愿赠予你的。据我当事人描述,当时是因为你要杀陈世安,不得已陈家才破财免灾。请问这是自愿吗?难道不是迫于你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
    黄子川道:“我与陈世安决斗,从未提过要陈家资财。决斗的起因是陈世安调戏我的妻子叶舒窈。对这样的流氓人渣,我杀他有何过错?再说,我们之间是签了生死文书的。”
    说完,拿出文书呈送大堂。
    讼师道:“这文书不假,按我朝律法,这样的生死文书无效。一介草民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生死,你杀陈世安就是恶徒逞凶。”
    生死文书无效,讼师所言倒是不虚。古代法制不健全,像这样的生死文书民间认可。发生命案,只要受害者家属不告,本着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则,官府一般不过问。但真要在大堂上,官府肯定是不认可的。
    黄子川道:“既然如此,请问陈世安先要杀我,他有权力决定我的生死吗?”
    讼师道:“他先要杀你有证据吗?”
    黄子川道:“陈伯谦就在现场,当时陈世安已经一刀砍下,是周鹤年挡了这一刀,才使我免做刀下之鬼。”
    林俊铎道:“传证人周鹤年!”
    周鹤年上堂道:“确实如黄子川所说。”
    讼师道:“林县令!果是如此,陈世安的行为确有不妥。但这并不能反证黄子川杀陈世安就合法。生死文书无效,只能说明黄子川在肆意行凶,陈述尧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赠予黄子川资财,并非自愿。故赠予行为无效,陈家有权收回资财及资财滋生的盈余。”
    林俊铎道:“第二条已经辨明,双方若无新的证据,说下一条。”
    讼师道:“至于旱灾中贪陈家之功,只要赠予无效,那旱灾所用资财就是陈家的。可江阳百姓心里只知有黄子川,却不知陈家之恩德。这不是贪人之功是啥?”
    黄子川道:“林县令!首先,我不承认赠与无效。退一万步说,就算无效,请问陈家资财当初我接受不过就值四五百万钱而已。经过十余年我的苦心经营,已经是过去的数倍之多,陈家没有出一分力,凭啥要占有盈余?”
    讼师道:“你苦心经营不假,资产是陈家的,你顶多算个陈家的长工而已。你在井灶每月是有一份不菲的例钱,劳作所得无可厚非。但你要占有盈余于理不通,盈余的占有只能是东家。谁有权占有盈余,谁才有恩于江阳民众。”
    双方又扯了一阵。林俊铎把惊堂木一拍道:“本案双方辩词已经记录在案,下来衙署核实证据,请原告被告退堂。”
    两天后,胡昊哲被阎行叫去书房。
    阎行道:“胡长史!陈家告黄子川一案进行得咋样了?”
    胡昊哲道:“听说林俊铎已经升了一次堂。”
    阎行道:“你对此案有啥看法。”
    胡昊哲道:“府君!万家兄弟一案和黄子川这个案子,对陈仲谦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案子。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夺去黄子川手中的资财。”
    阎行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胡昊哲道:“该如何处理府君自有高见。昊哲只是担心哪!”
    阎行道:“你担心啥,怕黄子川多年心血付之流水?”
    胡昊哲道:“我并不担心黄子川。我是担心我江阳百姓重归贫困,担心我犍为郡数十万生灵遭到涂炭哪!”
    阎行惊诧道:“这是从何而言?”
    胡昊哲道:“以黄子川的本事,就算现在他穷得光屁股打响板,要不了多久,他照样可以过着富足的日子。百姓就不同了,若是那些资财都归了陈家,以陈家几兄弟的能力哪经管得了。不出三两年,怕是就只有爪手洗碗了(算了),老百姓又只能困在土地上。到那个时候不仅百姓重归穷日,衙门的库银也会枯竭。更可怕的是,十几年以后那场瘟疫,恐怕大家都只有等死哦!”
    阎行道:“瘟疫,黄子川说十几年后有瘟疫?”
    胡昊哲道:“在最近这些事闹腾之前,黄子川就已经把他的精力放在子舒医馆了。他的目的就是想集一批名医研究药方。他要全力应付那场瘟疫。有旱灾的预言,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阎行道:“那咱们得保黄子川。”
    胡昊哲道:“难哪!万家兄弟的案子摆在那里,真要给黄子川巴一坨,或者陈仲谦坚持要杀万家及其家人,逼黄子川让步。以黄子川的为人他只能妥协!要是黄子川输了官司,失去财产,医馆研究药方的经费咋办?”
    阎行道:“我们给他扎起也不行?”
    胡昊哲道:“如今的陈仲谦不是寡妇睡觉,恐怕到时候府君你也顶不住。”
    歇后语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此处胡昊哲是说陈仲谦有后台。
    顿了一下,胡昊哲道:“为今之计,我看只能这样。”
    说完,伸过头,对阎行咬起了耳朵(说悄悄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宣娇2018 2022-09-03 09:16:11
    周末愉快
    
    这话好漂亮!
    六十一 声东击西子川救人,清产核资陈家搂肥
    书接上回。
    胡昊哲在阎行耳边道:“子川也不是好惹的,咱们静观其变吧。”
    阎行点点头道:“先这样吧。”
    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是柔柔地,暖暖地。在去僰道城的官道两边,小草已经长出嫩绿的新叶,田里人们已经在开始春耕的劳作。连年的丰收,加上很多家庭在子川的作坊打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白庙乡很多家庭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田间地头上劳作的人们,日高白(闲扯)、打闹。脸上都堆着笑容。
    此时的官道上飞驰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一人穿着灰色道袍,发髻挽在头顶,背上背着一个药袋,腰上挂一把三尺长剑,腰身挺直,脸貌俊朗,眼神犀利。
    此人正是高峰山住持清虚道长。
    一个中年人在旁边田里干活,直起腰见清虚从远处冲过来,扯着嗓门道:“道长!你这是要去哪堂根儿哦?”
    清虚道:“去一趟僰道城。”
    中年人道:“我手倒拐(手肘)最近有点不凯爽(有病),你哪天给我扭掐哈(治一下)。”
    清虚道:“明天下午来子舒医馆找我。”
    说完飞奔而去。
    午时刚到不久,清虚就进了僰道城。径直来到决曹衙门,守门的差人挡下。清虚道长微微一笑道:
    “我来拜访你们陈曹掾,麻烦通报一声。”
    差人道:“等到起!”
    说完转身进去。一哈儿,就见陈仲谦满脸笑容地迎出来,嘴里道:“哎哟,兄弟!你咋有空来了?”
    清虚道长俗家在杨树村,与陈仲谦是本家,论辈分清虚得叫他哥老倌。
    清虚施礼道:“陈曹掾!冒昧打搅,还请见谅。贫道乃方外之人,还是叫我清虚吧!”
    陈伯谦道:“那道长里面请!”
    在房间坐定。陈伯谦客气地招呼道:“道长请喝茶!”
    清虚道长品了一口道:“陈曹掾......”
    陈伯谦赶快道:“使不得,道长要不还叫我仲谦吧。”
    看得出来,陈仲谦在心里还是很敬重这个堂兄弟的。毕竟,清虚在江阳百姓心中的名气地位可比自己高得多,且为人正直和善,值得尊敬。
    清虚道:“叫施主显得生分,行,那我就叫你仲谦吧。仲谦!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是因万壑松兄弟而来,想替他们求情,请你法外开恩。”
    陈伯谦道:“道长一直在高峰山清修,不问世事,何以关心起万家兄弟来了,莫不是受人之托?”
    清虚也不否认,缓缓道:“不完全是,我自己本也想来。旱灾中,我受胡县令之托,管理赈灾一事,与万家兄弟多有接触。据贫道观之,他们兄弟秉性忠厚,热心公益,做事勤勉,对朋友忠诚老实。应该不是奸佞邪恶之人。旱灾中,受胡县令和黄子川委派,兄弟四人谨小慎微、事必躬亲守住牛头山。土匪攻山时要挑战我们,兄弟四人挺身而出。他们的负责、勇敢才使所囤之粮安然,为保证百姓渡过旱灾做出过有目共睹的奉献。这样的好人,我们不应该让他们遭受不公正的对待。否则,会寒了百姓的心。”
    陈仲谦道:“道长可能还不清楚。现已查证,这四人不仅加入太平道,万壑松的职位还很高,是乱匪里的骨干。”
    清虚道:“仲谦!你想为朝廷肃清乱匪,这本身没有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说明你为官恪尽职守。
    但咱们尽忠守职代表的是朝廷,如果让好人受屈蒙冤,坏人逍遥自在,最终会使老百姓失去希望。这样的环境最终是会出乱子的。
    万壑松兄弟就算加入过太平道,但他们没有参与谋反。就算参与谋反,现在太平道早就大势已去。放过他们及家人不会危害朝廷,相反地是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宽容,而不是滥杀无辜。”
    陈仲谦道:“道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屁股指挥脑壳。我既然为官,就得为朝廷清除匪患尽一份力。”
    清虚道:“黄子川正在全力研究医治瘟疫的药方,这事要是不成,你我将来恐怕难逃厄运。万家兄弟是他的得力干将,咱们不能断其臂膀,否则会成为千古罪人。放过万家兄弟你有啥条件,不妨说出来,我愿当个和事佬。”
    陈仲谦心想,这还像句懂事的话。我以为你偷鸡连把米都舍不得撒哟!
    陈仲谦清了一下嗓子道:“道长!仲谦为朝廷效力,唯有秉公办事而已,咋会拿公家之事营私呢。没啥条件可讲。”
    清虚心想,你故意拿腔作调我只能装作不知。看来,这事只能明面上谈到这里,现在得换个方向来谈。
    清虚道:“仲谦公私分明,贫道甚为佩服。万壑松兄弟之事要是为难,贫道也不好勉强。
    昨天,周鹤年、万不黯等井灶东家找了我,说伯谦告黄子川一事,现在已经影响到井灶作坊的生意了,希望能尽快达成和解。你们不妨先开出条件,我们愿双方劝和,嫑搞得两败俱伤。”
    陈仲谦道:“两败俱伤从何说起,这官司对陈家最坏的结局就是啥也拿不到,费些口舌而已,要说受伤怕也是黄子川吧。”
    清虚顿了一下道:“仲谦,听说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世安早被赦免出狱了。大伯在黄子川手下做事,找过黄子川想见见孙子。黄子川答应让他回杨树村,不会为难他。黄子川还说清楚朝廷赦免人犯的详细条款,他也不会多嘴。”
    陈世安不成才,其实陈仲谦对他也不“感冒”,可四兄弟下一代除了陈世安,就老四去年生了一个男娃儿,还躴巴巴儿(瘦弱)地三天两头不乖(生病)。陈家实在是男丁不旺。所以,在汉献帝刘协继位大赦天下时,陈仲谦趁浑水打虾耙(浑水摸鱼)把陈世安顺了出来。陈世安所犯是重罪,不在特赦之列。所以,暂时没有让他回家。不过,这事却没躲过胡昊哲的眼睛。
    听清虚这样一说,显然黄子川是知道的,并且在提醒陈仲谦不要把事做绝。真要把陈世安出狱的事抖出去,不但陈世安重返牢狱,陈仲谦及相关人员也会受到牵连,在官场恐怕也不好混日子。看来,好牌也并不是都捏在自己手里。
    陈仲谦借给清虚道长冲茶,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陈仲谦重新坐下道:“这事我倒是劝过我哥老倌,他主要还是觉得陈家是在他手上败的,他要亲手让陈家兴旺起来。这样,我给他吹吹风,看他能不能做一些让步。”
    清虚道长道:“行!我就不打扰了。”
    见清虚站起身,陈伯谦赶快道:“都到吃晌午的时间了,道长吃过饭再走吧!”
    说完,赶快拉住清虚道长,态度倒是很诚恳。
    清虚道:“我下午还要赶回去。来了僰道城,得去拜见一下府君和胡长史,以免有失礼数。”
    清虚道长这话是在间接告诉陈仲谦,不是他上面才有人。
    几天后,在高峰山的清虚观,由清虚道长作为中人,调解陈伯谦与黄子川财产纠纷一事。
    陈伯谦道:“黄子川!如果官司要和解,我家的条件是,一陈家原有井灶无条件归还陈家。二除了你用自己钱财入股的产业外,后来新的井灶、作坊你所掌握的股份必须全部归陈家所有。三医院、学校、悲田院归你所有。四不追究你窝藏万家兄弟之罪。”
    黄子川道:“没有其他了?”
    陈伯谦道:“就这些,你如果答应,我立马去县衙撤诉。”
    黄子川道:“陈伯谦!我想说说我的意见。第一万家兄弟我从未窝藏,这个不需要你作为一个条件和我谈。第二除了当初我接手的井灶,后来的井灶作坊这里面有技术所占股份,在契约中详细列明,这个是我个人资财,陈家不能一并占有。第三医院、学校等,其开支用度是公益产业负责。公益产业既然归了你,这部分资产我也不要了,你们理应全部拿去。第四若达成和解,立即清产核资,属于我的今后独立经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第五有些事情陈家得酌情办理,如果做得不厚道,我不怕鱼死网破。”
    陈伯谦轻蔑地道:“你一个胎毛都没脱的娃儿,咋,还想威胁我?说!啥子事要我们酌情办理?”
    黄子川道:“你我心知肚明,你看着办。”
    陈伯谦一副赢家的口吻道:“现在不是我看着办,我想咋办就咋办,你能咋样?”
    黄子川道:“陈伯谦!我告诉你别得意太早。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是个宝,在你手里立马就是废物一坨。当心像坨糍粑一样,甩不脱还要巴(粘)到起烫。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陈伯谦哈哈一笑道:“我倒想看看巴到烫啥滋味,也许是在做热敷也未可知。”
    清虚见双方唇枪舌剑,看样子黄子川真想放弃资财,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现在,黄子川手里的财产严格意义来说,已经不是黄子川个人的了,它是江阳民众的。在黄子川手里,可以为民众造福,为朝廷添財。若是到了陈家手里,没几天就给败了。这是清虚道长不愿看到的结局。
    清虚道:“这样,今天是咱们双方当事人初步沟通,目的是让双方知道对方的想法。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咱们回去都站在对方的角度冷静想想。”
    清虚送二人走出山门,看看黄子川正在石梯上往下走,清虚道长拉住陈伯谦道:
    “伯谦!你回去后和仲谦商量一下,你这样只拈朒朒(肉),把翘头(配菜)留给别人,肯定是不行的。今天黄子川愿意破财,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你们也得拿出个态度。”
    陈伯谦道:“啥子态度?这爆参子(要大不小调皮的娃儿)也不说清楚。”
    清虚一转身,心想黄子川说出来就等于是伸起颈杆让你们套,他才傻不到你们一半(这里比你多傻一半)。清虚走进山门,飘出门一句话:
    “你回去告诉仲谦,他晓得!”
    回到家里,黄子川心焦泼烦地往床上一躺,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黄子川心里道:“清虚老道!你害死老子了。硬生生把老子穿越来汉朝,又逢乱世。朝廷腐败,官府办事没个打路(规矩),有权就是大爷。现在万家兄弟被捉,陈家又拿此事要挟我,你说我啷闷办,啷闷办吗?万家兄弟和家人我得救,可要是真失去财产,瘟疫药方还研究个铲铲,这活路我没法干了。清虚!你个死老道,你出来,我保证不捶死你。”
    一哈儿舒窈回来,走进房间,子川看了她一眼,又去盯着屋顶。舒窈走过去坐在床边道:
    “子川!你亲嗒嗒的婆娘回来也丧起个脸。咋,借你的米还你糠了?”
    子川无精打采地握着舒窈的手,还是没说话。
    舒窈又道:“上午去和陈伯谦谈得咋样?”
    子川道:“没谈成,狗日不但胃口大,还绝口不提万家兄弟的事。”
    舒窈道:“嫑灰心,我相信我男人,陈伯谦一定不是你的下饭菜。来,起来吃饭。别愁了,一定要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子川道:“我现在已作黔驴,看来只有答应陈伯谦,把他想要的给他。”
    舒窈道:“只要你好好地,给就给嘛,咱们又不是没穷过。大不了‘你拿棍子我拿碗,我负责哭你负责喊’。咱们只要往舒镇街上一跪,我相信有这些民众,我们饿不死。”
    子川无奈地一笑道:“凭你男人一身本事,还不至于。放心!就算财产给了他我也能让你和爷爷、娘丰衣足食。”
    舒窈嘴巴一噘道:“那你还愁个铲子啊?走!娘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锅巴鲫鱼。”
    考虑再三,两天后子川在舒镇学校议事厅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面对一屋子的股东,黄子川道:“各位东家!弄闷多年以来,大家与子川协力同心。不管我想做啥,大家都给我扎起,从来不出左脚(唱反调)。才使咱们井灶、作坊兴旺发达,让江阳在旱灾中艰难地走了过来。在此,子川胡能(谢谢)......”
    万不黯道:“子川东家!冒昧打断你,这股东大会才开始,咋整成告别仪式了?咋,不和兄弟伙过日子了?”
    子川点点头道:“大家知道陈伯谦将我告上县衙大堂,要将我手里掌握的资产抢过去。看这架势我只能让他。以后,这董事长的位子就是陈伯谦的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待和他清产核资后,我单独经管属于我的资财,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所以,在生意上要和弟兄们说再见了。”
    周鹤年道:“子川!你咋就这样认栽了?要球不得哟!”
    说完双手在桌上一拍道:“你我弟兄......”
    众人也是一齐拍道:“辈子弟兄,其他弟兄,日不拢耸!”
    万不黯道:“陈伯谦他懂个球,他对现在的井灶作坊就是扁担吹火——一窍(翘的谐音)不通。他来掌火(主事),要不了三天咱们都得跟着他把腰裤儿(内裤)输脱。”
    一个东家道:“就是!真要那样我们也和他把账幺(算)清楚,还和子川东家干。不管子川东家有多少股份,这董事长的位子还是子川的。”
    众人七嘴八舌道:“我们愿意!”
    “有子川在,我们砸再多钱心头都不虚。”
    “还是跟着子川,不操心,就等年底数米米(分钱)。”
    “跟着敞亮的人才能走向光明。”
    知道了大家的想法,子川不禁暗自得意。
    三天后,郡府决曹宣布放了兄弟四人家属。这是给子川释放一个信号,对万壑松加入太平道一案陈仲谦要松一扣。关着三兄弟,陈家在等黄子川的态度。
    又过了两天,在高峰山清虚观,黄子川与陈伯谦基本谈好,黄子川个人投资、技术入股根据有关契约进行清理,对所有井灶作坊进行资产评估,子川可在所有资产中等额挑选,然后剥离出来单独经营。
    最终子川得舒镇盐井两口、盐锅三百口、子舒纸坊,其余归了陈伯谦及其他股东。加上名义上子川与万家兄弟共有的三口井及盐锅,子川仅得到原自己掌握资财的三成,即七成归了陈伯谦,这是原来子川从陈家所得资财的十倍。把这栽舅子欢喜亮了,心想老二把猪养肥了再杀,这招高,实在是高!
    怕黄子川反悔,陈伯谦当场要求签订分产契约。
    黄子川道:“等有些事情兑现再签。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陈伯谦道:“你放心,我马上去僰道城。”
    三月二十四日,陈仲谦来到阎行书房。
    阎行微微一笑道:“陈曹掾!这是有啥要事要禀报?”
    陈伯谦一施礼道:“禀府君,万壑松一案我准备结案。”
    阎行道:“不知如何结案?”
    陈伯谦道:“查万壑松兄弟在朝廷认可太平道时入道,在黄巾军之乱前就远离了角匪(张角)。十来年在江阳老实做人,且兄弟四人在旱灾中做过一些有益江阳民众之事。本着不冤枉好人,宣示朝廷怀柔之心,对万壑松三兄弟处罚金(金子)各四两,回籍后交里正严加管束。张大奎赏金两万钱,在僰道城做个百夫长。府君!你看这样可好?”
    罚金是汉朝刑罚中最轻的一种,至于交里正严加管束那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里正又不因此多拿一颗米米,他才懒球得管你这些闲事。
    阎行听完道:“搜集证据,根据犯罪事实量刑是你决曹之责,我不做过多干预。行了,你下去吧!”
    陈仲谦道:“那属下告退。”
    陈仲谦转身就走,突然阎行又道:“听说子舒医馆归了你们陈家。陈家与黄子川之间的官司我不想过问,但子舒医馆的首要任务是研究瘟疫药方。这些年各地瘟疫不断,这件事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包括你我。所以,必须坚持做下去。我会让黄子川做一个估算,既然公益产业归了陈家,你们得保证医馆每年用度,医馆所有事物陈家不得插手。”
    其实,这事让胡昊哲出面处理就行了。阎行直接说出来,是在间接告诉陈仲谦,陈家和黄子川之间的事他一清二楚,不要想欺瞒他。
    陈仲谦一听,心里股一股地不安逸,但又不敢不从。毕竟那些资财自家刚接手,还要笼络人心,更不能得罪太守。
    陈仲谦转身对阎行一弯腰道:“我这就去找我哥老倌,让他按照府君之意办。”
    阎行道:“还有,你告诉你哥老倌,江阳这样的富庶之地是我犍为郡的脸面。陈家今后只能让江阳更好,我不希望看到不好的局面。请他好自为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六十二 陈伯谦错误估计形势 黄子川精心编制罗网
    万家三兄弟从郡府大牢出来后,知道黄子川仗义疏财打救万家,对子川更是感激涕零,内心愧疚万分。所幸的是因祸得福,与妈老汉团聚得以尽孝,入太平道一事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
    三兄弟在牢中受尽折磨,子川马上安排住进子舒医馆好好调养身体。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这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但陈家用万家兄弟做筹码,要挟黄子川,趁机谋夺财产一事,江阳百姓倒是心知肚明。都觉得陈家兄弟仗势欺人,手段卑劣。
    陈世安终于又回到了杨树村。因为家里财大气粗,有权有势,成天在舒镇、兴隆场周围晃荡,一副瓦片装稀饭——要不完(吃不完穿不完,得意洋洋)的样子。
    杨树村陈家又开始热闹起来,今天这个亲戚拜访,明天那个朋友探望。还有一些乡绅名流嘘寒问暖,送这送那。陈家天天开门就喜气洋洋,感觉对面山上的喜鹊都是专为他家叫的一样。
    这倒是应了那句老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只有陈述尧好像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仍然在子舒悲田院坐着他的院长宝座,成天和一群老头老太太耍得欢欢喜喜,连杨树村也不想回去。
    四月底,医馆、学校一年的用度预算出来,子川带上周鹤年、张又新、万不黯、清虚道长去兴隆场井灶找陈伯谦。
    双方一见表面上倒是客气,在议事厅坐下来,子川道明来意,并递上预算书。陈伯谦看了一哈儿道:
    “黄子川!这也太多了嘛。医馆和学校不挣钱,还像鴉雀儿一样张起嘴巴要吃的,这样下去是个无底洞啊!我恐怕有点无能为力。”
    黄子川道:“井灶和作坊当初开办的目的就是造福民众,弄闷多年也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那些资产都到了你名下,肯定只能你来承担了。”
    陈伯谦道:“看这样子,如果加上悲田院,恐怕一年下来赚几颗米米,都拿给这三个地方造完了。”
    黄子川道:“陈董事长!你说笑了,子川从小呆傻,相信这些资财由你来经管会比我做得更好。以前都能过日子,现在应该会肥上添膘吧!学校夫子和医工都还指望着能给他们加薪呢。”
    陈伯谦道:“不挣钱还想加薪,这不是散坛子(开玩笑)吧!”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见大家突然语塞,顿了一下,张又新道:“陈董事长!按照以前的惯例,每三个月,董事会要将井灶作坊的账目交给亭和乡上核查,请你尽快整理好账目送到乡公所来。”
    陈伯谦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自己的产业,为啥要接受你们的监督?”
    张又新道:“这些产业属于公益,接受监督,是为了保证钱财用度合理,也是在保护你。要是民众提出质疑,你也能说得清楚。”
    陈伯谦道:“现在这些归了陈家,就是陈家的家产,所谓公益那只是以前的说法。现在易主,他日不同今日,规矩也该改改了。”
    见陈伯谦要办蛮(耍横),黄子川不想和他多扯,于是缓缓道:“我们今天来只是把这些情况通报给你,怎么办请陈董事长给个准话。”
    陈伯谦道:“既然这些财产归我管,黄子川!今后学校和医馆的事情你就不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黄子川站起来道:“既然陈董事长如此说,那我就告辞了。”
    今天见面,看来只有不欢而散了。
    清虚道长赶快道:“伯谦!你好好考虑一下,凡事眼光放长远一点。过几天,医馆该给大家发薪水了,先把这个月薪水拨给我,好歹把眼前的事了了。”
    毕竟清虚是本家兄弟,在民众中有威望,陈伯谦不好驳他面子,只好道:“你明天让人过来支钱。”
    看见众人远去的背影,陈伯谦心里道:“切!财产都归老子了,啥时候轮得上你们来指手画脚?”
    陈伯谦,我说你娃就是哈戳戳地,你以为黄子川是(pā。软)桃子随你捏,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众人刚离开不久,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向陈伯谦一施礼道:
    “大老爷!老太爷请你去一趟悲田院。”
    陈伯谦道:“有啥子事?”
    中年人道:“不晓得,老太爷没说。”
    陈伯谦只好道:“你回去回老太爷,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归一,下午过去。”
    晚上,在悲田院陈述尧让人弄了两个菜,整了一疙瘩儿(葫芦做的酒壶,乡下叫酒疙瘩儿)烧酒。
    陈伯谦把酒倒上,端起酒杯有些得意洋洋地道:“爹!陈家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风光,这都是托祖宗的福,得爹的教诲,才有了今天。我敬你!”
    喝下第一杯烧酒,陈述尧道:“老大!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说这个月悲田院的钱该拨了。最近,有几个老人身体不大好,这个月多拨些钱,给他们伙食开匀均点(好点),补补身子。”
    陈伯谦道:“爹!你说个数,我回去就叫人送来。”
    陈述尧道:“正常情况下,悲田院每月例钱三万,这个月多给五千吧。”
    陈伯谦迟疑了一下,懒洋洋地道:“好嘛!”
    陈述尧道:“老大!现在你经管生意,压力不小吧?”
    陈伯谦道:“就是!弄么大一大摊子,吃喝拉撒几千号人,我成天忙得跟打昏了的兔儿样。最恼火的是哈儿这栽栽(倒霉蛋),居然弄一大坨只消耗不赚钱的事,这不是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给自己找麻烦)吗?”
    陈述尧道:“老大!我得提醒你。黄子川之所以受江阳民众尊敬,就是因为它不贪财,他好了大家能跟着沾光。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没桩桩篱笆如何立得起来。陈家靠不光彩的手段占了黄子川的财物,别以为别人不知,‘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现在是老朽一个,阻止不了你们。既然已经如愿,就应该好好打理。多学学黄子川,让江阳民众受更大的益,这样才能赢得民心,在江阳才站得住脚。否则,路只有越走越窄,到寸步难行时就会面临墙倒众人推的结局。”
    @常山渐青 2022-09-06 15:23:56
    欣赏楼主听蝉原创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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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扎起!
    陈伯谦道:“爹!我们勾腰驼背地赚点钱,为啥要白白拿去便宜别人?放眼天下,哪个生意人会如此呆傻,我看也只有黄子川这哈儿,才干得出这些莫屁眼儿的事(无聊的事)来。”
    陈述尧道:“老大!有舍才有得。你现在手里的井灶作坊都是回报丰厚的产业,咱们陈家就二十来口人,要弄闷多钱来干啥子?”
    陈伯谦道:“爹!哪有你说得弄闷凶(厉害)。”
    陈述尧道:“当初黄子川生意比你现在单薄多了,人家能救江阳一县之民,你说现在你赚不了几个钱,别说外人,我都不信。要真赚不了只能说你没本事。老大!我还得提醒你,黄子川是一个比你本事大得多的人,你得和他搞好关系。千万不要主动和他结怨,否则,你在江阳地界会寸步难行。”
    陈伯谦道:“爹!你何必长他人志气。有仲谦在,难道陈家虚他不成?”
    陈述尧叹口气道:“你若如此想,陈家前途堪忧。《易经》云‘厚德载物’,我是担心你拿到这笔巨大的财富,反伤己身哪!”
    五月中旬的一天,陈伯谦正在书房喝茶,印坊管事的进来道:“东家!今天去子舒纸坊购纸,对方说没存货了,好久有也说不准。”
    陈伯谦道:“库存还能整几天?”
    管事道:“估计最多三天。另外,黄子川派人来告知,以后《红楼梦》、《水浒》、《西游记》都不准印了。”
    陈伯谦道:“为啥子?他能印,我们就不能印?”
    管事道:“黄子川说,这些书是花了多少年功夫才写成的,我们这样做是在不劳而获。”
    陈伯谦道:“你妈就是编些龙门阵来摆,能费他多少事?”
    管事道:“我也是弄闷说的。他们说,你们要觉得轻便,不说编就照着抄一遍,尝一下味道如何。我倒是真干了一下,一天下来也就抄个五六千字,还整得腰酸背痛手指僵直。这样算下来,一部书得几个月才能抄完。如此看来,他确实下了巨大的功夫,不让我们印真要拿到衙门去说,他是占理的。”
    陈伯谦道:“这哈儿与我结怨,正找不到癞子擦,嫑去惹他。大不了我们印古书,弄闷多还怕没事干?”
    管事道:“那些书销路窄,获利不丰。”
    陈伯谦道:“先这样吧!”
    管事道:“那没纸也干不成呐!那几部小说都只印了六七成,没纸原来的钱就白花了。这次印的量大,成不了书,恐怕得损失好几百万钱哦!”
    管事一走,陈伯谦双手一拍桌子,仰天一声长叹道:“这可咋整?”
    闷了半天心想,这事还得去找黄子川,大不了这次破财少赚点,给他一笔润笔费。可转念一想,自己前不久才把他逐出医馆、学校。刚得罪了他,他会答应?万一谈一大堆折财话(好话),完了他还是不张(理睬)自己咋办?
    说穿了,陈仲谦已经开始有点虚黄子川,他隐隐感到,黄子川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应该说陈伯谦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要说纸坊和印坊比起来,印坊搞头(获利)大得多。当初黄子川要了纸坊,就是想以后有筹码与陈伯谦对决。陈伯谦哪里知道,黄子川早就给他编制好天罗地网等他。现在,来嘛!你有多少门方(门框),老子就有多少对子来贴。
    老婆儿屙尿——老子不虚(虚即冲。不虚指冲不远。这里即不怕之意)!
    过了两三天,纸坊因纸断货一火(一下)就停了。男伙计只好天天在作坊里喝茶、日壳子(闲聊)。女伙计就围在一起,纳鞋底、缝补衣服,顺便再传点小话子(造谣),说些让妹妹家脸红的话。有时,男人和女人之间对撩,遇到几个开得起荤的婆娘家,男人就会背趸时(趸duì。吃大亏),周围看热闹的一阵哄笑,还不断拱火。没事做,就只能以此打发时间。
    莫法,如此质量好价格还便宜的纸只有子舒纸坊才有,其他地方的纸贵得跳,要印成书豆腐都整成肉价钱了,哪个买得起哟。
    陈伯谦去高峰山找过清虚道长,想请他出面把包包抹散(解决问题)。清虚只是淡淡一笑道:
    “伯谦!你是在支瞎子跳岩(ái)哟。你占别人资财,还撵别个出学校、医馆。现在你屎胀慌了,找我去说,想让我去挨叨?也不想想,如果调把椅子坐,你是黄子川你会不会答应?”
    十天后,陈伯谦还是一筹莫展。伙计天天打胯胯儿(闲耍)也腻了,纷纷找管事的,要干活路,没活路工钱得照付。拖不起,陈伯谦只好暂时让伙计们回家,好久有纸再说。
    哦豁!在子川手里干得热气喷喷的场合,拿给陈伯谦两个月就干熄火了。
    五月二十五日,万壑松三兄弟骑马来到兴隆场井灶,走进陈伯谦的书房。
    陈伯谦内心有些慌乱地道:“你们来干啥子?”
    万壑松一笑道:“在僰道城承得你家兄弟照顾,吃了两个月的公家饭。回来闲耍了些时候,还在子川东家那里当伙计。今天,他让我们兄弟过来告知你。有三项技艺是我们东家发明的,请你们停止使用。如果要使用那得拿米米(钱)比起。”
    陈伯谦正为印坊的事心焦泼烦,见黄子川又找上门来,心想妈的,硬是祸不单行呢。于是没好气地道:
    “那哈儿又想啷个,啥事又扯他哪股筋痛了?”
    万壑松道:“你们提卤的汲筒,熬盐加豆浆除杂质,让盐巴味纯色白,?(kàng)盆采气,这都是我们东家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你们没权利白用。”
    陈伯谦道:“我和他分财物的时候,他的技艺是算了钱的,咋是白用呢,搞清楚没得?”
    看见陈伯谦有点火撒撒的样子,万壑松道:“搞清楚才来的。你把原来打井契约好好读一下,给我们东家折价的技术就是打井。而提卤、熬盐、采气是打井完成以后的事,那个里面包含这些技艺没得,你个人去理解,这个不难吧?要是理解不了你找你兄弟陈仲谦,他懂。”
    陈伯谦道:“你说是黄子川发明的,有证据吗?”
    @wmwm1989 2022-09-07 08:51:49
    支持佳作!
    ------------------------
    谢谢!
    @宣娇2018 2022-09-07 12:35:39
    秋华露浓,白露问好
    -----------------------------
    同好。终于凉快了。
    @慕容余华 2022-09-07 18:48:48
    支持佳作
    -----------------------------
    谢谢慕容!
    万壑松道:“有啊!你去县衙查一下,我们当初是给县衙报了的,还有备案文书。县衙为保护大家的发明专利,还专门出了告示。”
    陈伯谦道:“那为啥其他井灶使用,你们不去找他们要钱?”
    万壑松道:“其他井灶我们东家也是股东,自己的生意要啥钱?你的井灶与我们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当然不能免费用了。再说,他自己的发明别人使用,不要钱是人情,要钱也无可厚非。其实,事情很简单,你们另外发明其他技艺替代就行了。”
    陈伯谦吼道:“你妈一时三刻老子找哪个发明去?这哈儿摆明就是在做老子的过脚(给别人出难题)。”
    万壑松道:“这是你理解,我们东家并没为难你。从你刚才的话来看,你也知道发明这些东西不是弄闷撇托(简单)。可见‘分钱不花,死爱闹热’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陈伯谦道:“那他要多少钱?”
    万壑松道:“东家没说具体数目。只说这三项发明,用一项你们给收益的一成半。”
    陈伯谦道:“这傻儿要抢人吗?三项加起来就是四成半。老子辛辛苦苦累半天,才得一半多一点。”
    万壑松道:“你是东家,请保持起码的风度。我们兄弟就是替他传话,你和我们下人计较不太合适吧?你以为这些年我们东家能把生意做大是靠运气吗,从打井到盐卖出去,哪样办法是别人拱手送他的?他是有那金刚钻老天爷才赏他口饭吃。”
    万壑松这意思显然在说陈伯谦,没那金刚钻就不该来揽这瓷器活。把陈伯谦气得心头火气直往上涌。
    看看该说的已经说了,万壑松道:“请你把刚才的话放心上。如果继续侵权,对不起我们东家就只有请你到县衙大堂说话了。告辞!”
    陈伯谦手一挥道:“不送!”
    陈伯谦才欢喜两三个月,做梦都没想到,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牛头山的印坊?(kàng。关闭)了。现在,黄子川又不允许井灶无偿使用那些技艺。要使用还得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些股东立马就不安分起来。几个大股东棚在一起,就商量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讨论分家单干的事。
    陈伯谦一听,脑壳都大了,没想到麻烦事跟干疮子一样起堆堆。他知道拖是拖不过去的。莫法,要开就开嘛!
    六月初三,临时股东大会在兴隆场井灶议事厅召开。会一开始,一群股东就干起花儿开(指场面热闹)。
    周鹤年带头发言道:“自从陈伯谦当董事长以来,干垮了印坊,现在井灶又面临严重危机,公益事项(医馆、学校、悲田院)因经费不足,经管不得当正面临熄火,公司在江阳民众中的口碑越来越差。仅最近三个月,公司盈余下降三四成。如果目前的状况得不到扭转,毋庸置疑,情况会越来越糟。可陈董事长至今没有拿出有效的办法。今天召开这个股东会,我作为东家之一,就是想听听陈董事长下一步啷闷办,要是没有可行之法,我周鹤年首先提出分家单干。”
    其他股东也跟着按尾巴(借题发挥)道:“就是!在子川东家掌火(掌舵)的时候,生意干得顺风顺水,兴隆场公益井灶在民众心中是何等地位。大家出门都以自己是井灶上的人为荣。现在呢?学校、医馆要收费,门可罗雀。悲田院一群老人听说要散伙,成天哭哭啼啼。大家都骂我们是败家子。”
    “以前跟着子川东家,大家心里高兴,对将来充满信心。现在,嗨……”
    “陈董事长,你究竟有那本事没得?如果没得,把你们陈家祖辈传下来的井灶拿去,剩下的井灶既然是公益性质的,那就交给能人来管。”
    “我们同意分家单干。”
    大家说话的过程中,陈伯谦如坐针毡,脸色越来越不光生。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张又新道:
    “陈董事长!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伯谦道:“这个……这个……你们大家咋针对起我来了?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完全是黄子川在作怪。纸坊停产是因为黄子川不卖纸给我们。井灶面临的困难是因为黄子川不让我们使用那些技艺。医院等出现危机,是因为我们的盈余下降无法承担巨额费用,说穿了也是黄子川造成的。他要不从中作梗,我相信咱们的井灶作坊照样干得红火。”
    万不黯道:“陈伯谦!你说话负点责任行不行?明明是你德不配才不足才有今日之难,自己不乖,你怪逢生人,有用吗?”
    陈伯谦道:“万不黯!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如何德不配才不足了?”
    万不黯道:“我本来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非要问,不回答还不行。那就说说吧!咱们与黄子川分道扬镳后,你刚坐上位子,情况不熟。按理应该搞好和同业东家的关系,以便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帮我们一把。你倒好,黄子川没找你的麻烦,你却先去找他的麻烦,把他踢出学校和医馆。现在,又认为公益事项是个包袱,想甩掉。民众知道我们这样做,你知道有多少人在骂我们,念黄子川的好吗?故我说你德不配。你说井灶作坊出现困难,是黄子川在作怪。请问,黄子川一手办起这些产业的时候,哪个给他提供技艺,哪个给他印坊的纸?都是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落到你手里,过去不是问题的事,现在都成了梗阻。这就是才不足。”
    众人附和道:“说得对!”
    万不黯接着道:“说到德不配,刚才我说那些都是小事。陈伯谦!你伙同自家兄弟,仗势欺人,用万家兄弟的性命来要挟黄子川,夺去他的财物,这才是最大的缺德。跟着你这样的人,我都觉得脸上蒙羞。不管你们咋想,我反正是铁了心要分开单干。建议董事会马上清点财物估价。鉴于井灶作坊砍不开,我有两个办法。一是愿意与我合伙的可以用股份来凑个整。二是如果我拿走的财物多了或少了,相互之间用钱来找补。”
    众人立马举手赞成。
    陈仲谦道:“我不同意,我是控股股东,有一票否决权。”
    周鹤年道:“你想打烂仗(倒霉),别拖着我们。如果不同意,那你拿钱找补,产业全归你,我们拿钱走人。”
    张又新道:“陈董事长!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劝你同意。说实话,现在伙计见目前的状况,都在担忧自己的饭碗,甚至有人说要是在你手里丢了,他们要一群一浪地找县衙、郡府。听说府君曾经让你兄弟给你带过话,这些产业在你手里只能比黄子川管得好,还让你好自为之。真要闹到郡府,百姓返贫、衙门赋税锐减,恐怕你要点油才脱得了锅。分了家,我们还能替你分担一些,减少你的压力。”
    万不黯道:“陈董事长!我们也没弄闷多时间和你费口舌,你最后表个态吧!”
    陈伯谦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六十三 股东离心吵着分家 伙计合力要求复工
    书接上回。话说陈伯谦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擦了一下额髅上的汗水道:
    “兹事体大,对咱们将来的生意会有重大影响。给几天时间,我斟酌后回复大家。”
    这日脓包坐下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一副同意点赞,不同意解散的样子。
    大家一看,知道坐下去也没意思。于是议事厅里响起了一阵凳子挪动声,众人有气无力的哀叹声。
    待大家陆续散去,兴隆场井灶大门口冲出一匹花马,马上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人,穿一身青色绸服。出门走了一小段土路,手中缰绳一拉,倒拐就冲进林间官道。
    晚上,在陈仲谦家里的书房,兄弟二人跪坐在案前挑灯夜谈。
    陈仲谦道:“哥老倌!说说最近生意咋样了。”
    陈伯谦端起茶碗,重重地喝了一口,然后轰隆一声吞下。
    陈仲谦皱了一下眉毛道:“哥老倌!你已经是江阳有名的大东家,经常要在地面走动,不比过去待在杨树村,吃饭喝茶那种大大咧咧的习惯得改改了。”
    陈伯谦有些尴尬地道:“习惯了。兄弟说得对,哥老倌一定注意。说起生意,嗨……哥老倌觉得难呐!”
    陈仲谦道:“咋了?”
    陈伯谦道:“没想到,医院、学校、悲田院弄闷大一个包袱,就跟蚂蟥一样巴在咱家身上吸血,生意上也走下坡路……”
    摇了摇头,把苦水给老二倒了几大缸。
    陈伯谦听完,脸色就有些不光生地道:“哥老倌!你这样会害苦兄弟哦。当初咱们想方打条从黄子川手里抢过来,这里面的弯弯绕(阴谋诡计)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看不出来嗦?还有,这事不是空手套白狼,没有益州牧刘璋、朝廷严公给我们扎起,那阎太守和胡昊哲会由着我们的马儿跑(放任)?以后每年为此咱们是要‘进贡’的。
    阎太守知道一时拿我莫法,所以警告过咱们,你知道这是为啥不?医院、学校、悲田院放眼天下,那就是创举,井灶作坊不仅是府君的财神,还是江阳民富的根本。这些都是府君在朝廷的政绩和脸面。
    照这样下去,把生意干黄是迟早的事。咱们兄弟要是断了上面的财路,扫了府君的脸面,你说会是啥下场?
    我就不明白了,这些生意在黄子川手里,人家把日子过得红光满面,咋你接到手里就弄成一脸便秘的样子(难受)?”
    锤子才不明白,陈仲谦心里清楚得很。陈家那三兄弟都是“干活不得行,偷懒第一名”的货色。只是这个大哥比那两兄弟好弄闷一丁点而已。
    当初把生意交给陈伯谦,其实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看哥老倌被自己说得脸红筋胀,垂头丧气,陈仲谦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语气缓和地道:
    “哥老倌!刚才兄弟有些言语失当。我知道你也难。从小井灶上的生意都是爹在做主,加上现在的井灶经管起来要复杂得多,刚开始不熟悉也很自然。不过,不熟悉咱们就在人前矮起(谦虚),虚心讨教,遇事隐忍。记住,咱们兄弟还不是站直腰杆说话的时候。”
    陈伯谦道:“老二!现在大家吵着要散伙,你经见的事多,给支个招。”
    陈仲谦道:“散伙是肯定不行的。那样陈家手里掌控的生意会严重缩水,在犍为郡的地位就会跟着降低。我想接下来咱们采取这样的策略,‘咬牙负重,取长弃短’。”
    陈伯谦有些迷茫地道:“老二!哥老倌‘老年痴呆’,你说清楚点。”
    陈仲谦道:“咬牙负重就是,学校、医馆、悲田院再恼火咱们都要撑下去。这样,保住了府君的脸面,也可以赚取民心。医馆你得将黄子川请回来,这是府君专门打了招呼的。
    井灶这边是我陈家的老本行,是必须保住的。必须把那些股东套在一起,他们以前和黄子川都穿着连裆裤(关系好),有他们的利益和我们捆绑在一起,黄子川就不好对咱们下死手,关键时候也许还有人帮着说话。熬盐涉及那些发明专利,你去县衙查一下,登记在案的一次性和黄子川谈好买断,不留后患。免得像根绳子一样套在咱们颈子上,时不时地被他紧一下,弄得我们又得难受一阵。这就是取长。不是有人闹着散伙吗?你回去后把印坊、衣坊这两个咱们不熟悉的生意作价,给周鹤年他们。放弃我们不熟悉的产业这就是弃短。”
    陈伯谦道:“这样咱们陈家一年下来恐怕就没啥搞头了。”
    陈仲谦道:“只要还有点搞头就行,陈家就二十多口人,过日子还是很富足的。记住!只要保住井灶,陈家在江阳就有话语权。现在,陈家的根基还不稳固,我们考虑的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如何生存下去。只要还有口气,我就可以以时间换取机会,等我们树大根深了自然就不用怕啥了。”
    陈伯谦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陈仲谦道:“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回去,尽快去办。”
    看着哥老倌的身影在房门边消失,陈仲谦面无表情地望着房顶,心里道:“黄子川!我这哥老倌看来不是你的对手。来日方长,咱们就暗中较量吧!”
    第二天上午在子舒纸坊书房,周鹤年、万不黯、张又新找到黄子川两口子。
    周鹤年道:“子川!我们已经和陈伯谦摊牌,要求分开单干。今天我们三个想找你商量,要是陈伯谦同意分产晰资,我们想还是与你合伙,你来承头如何?”
    子川道:“胡能(谢谢)你们信任,各位东家都是和子川共过患难的,我们肯定欢迎。”
    舒窈道:“子川有个大的构想,想成立子舒集团公司。”
    张又新兴奋地道:“子川!你详细给我们摆哈(说说)。”
    于是,子川将自己的打算做了详细介绍。他将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构建起一个规模宏大的商业帝国。这个帝国将以盐为支柱,以造纸、印刷、制革及制品、纺织服装、钱庄为辅助,以医院、学校、福利回报江阳。经营理念是“为朝廷尽忠,为江阳谋利,为百姓造福”。
    张又新道:“太让人振奋了。子川!这得花多少钱哦,咱们有这个实力吗?”
    黄子川道:“光靠我们几个肯定是不行,我们通过办钱庄、发行股票,应该可以做到。”
    万不黯道:“那就说好,我们一起干。过两天,我们再去找陈伯谦分家。”
    黄子川道:“你们也不要着急。现在陈伯谦‘身体’才刚染小疾,不是最佳时机。我们得加把劲,让他病入膏肓。那个时候,稍一用力就可摧枯拉朽。只有用巧劲,才能事半功倍!”
    说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点点头。
    子川道:“原本想到你们在里面也占有不少股份,我下手投鼠忌器。现在既然大家又成一根藤上的瓜,那我就没啥顾忌了。”
    当务之急是学校和医馆不能散,将来需要大量的人才得靠学校,研究瘟疫的药方得靠医院。我现在插不上手,你们得想办法稳住这两个地方。
    几天后,陈伯谦找来清虚道长、叶顺章,将最近两个月欠学校、医馆的钱补齐,并承诺以后一定按期足额拨付。
    六月下旬,黄子川一纸诉状将兴隆场井灶告上县衙,林俊铎在六月二十九日升堂问案。
    在黄子川宣读完诉状后,林俊铎把惊堂木一拍道:“人犯(被告)陈伯谦!刚才苦主(原告)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道:“回禀县令,情况嘛倒是这个情况。”
    林俊铎道:“你知道县衙曾经出过告示,要保护发明人的专利权,没有经过发明人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发明专利吗?”
    陈伯谦道:“陈家已经退出井灶行很多年,以前确实不知道。”
    黄子川道:“陈董事长!以前你不知道情有可原,可当我们告知你后,你们好像也从未停止侵权。”
    林俊铎道:“人犯!苦主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道:“禀县令!井灶上千号人要吃饭,要是停工,伙计们就会闹潮(吵闹)。所以......”
    林俊铎道:“人犯!别扯其他,你只回答苦主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有些心虚地道:“是......是!”
    林俊铎道:“苦主!这事如何解决,你说说你的诉求。”
    黄子川道:“当然是停止侵权。”
    陈伯谦赶快道:“禀县令!这不行。如果这样,井灶就只能停工,伙计们生活没有着落,县衙赋税也会损失颇大......”
    陈伯谦摆了一大堆困难,说了一大堆好话,可黄子川咬死只能这样,没得任何抖摆(商量余地)。
    见双方意见不一,林俊铎道:“苦主黄子川!陈伯谦所述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能不能有第二种解决办法?”
    黄子川道:“除了停止侵权,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陈伯谦在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不就是想要钱,不装你会死吗?可现在,刀把攥人家手里,自己是捏着刀口。犟的结果,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整得鲜血长流。
    看着陈伯谦一副日霉打火罐(倒霉蛋)的样子,黄子川这日疯分子心里升起一股快意。想当初万家兄弟被你们捏着,你欺负老子的滋味,这哈你也尝尝。
    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呀!哈哈哈......
    陈伯谦楞了一哈儿道:“禀县令!第二种办法倒是有,我们出钱买过来。”
    林俊铎道:“苦主黄子川,你可愿意?”
    黄子川道:“我不愿意!”
    陈伯谦急道:“你......”
    林俊铎一摆手,向陈伯谦使了个眼色。陈伯谦只好又下矮桩,让黄子川看在同喝一口井水长大,看在两千多伙计要吃饭,看在井灶那些东家都不易,别让大家钱都打水漂了......好话整了几十箩筐。林俊铎也在堂上劝,让黄子川顾全大局,和为贵,替县衙分忧,为伙计着想。
    黄子川还是一副资本家的嘴脸,满脑壳腐朽霉烂的思想,这家伙觉悟也太低了。
    把林俊铎整火了,惊堂木一拍道:“江阳的盐业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根本,绝不可能停工。黄子川!这事只能拿钱解决,你要再不答应,本县只能一刀儿割下去了(硬判)。”
    黄子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要钱,俺还要百般推辞,你得恬着脸来求我收下。
    看看目的基本达到,黄子川道:“县令息怒,听我细说分明。出钱买过去是肯定不行,他买断了专利归他,我的井灶就不能使用,我不同意是有道理的。”
    林俊铎道:“更有道理的办法你有吗?”
    黄子川道:“有!我保留所有权,出卖使用权。这样,陈伯谦有偿使用,才不会影响我的使用。”
    林俊铎、陈伯谦都是蒙的,知道这些古人懂不起“音乐”,黄子川又详细解释了何为使用权,何为所有权。
    林俊铎有些不悦地道:“早说嘛!陈伯谦,你的意见如何?”
    陈伯谦道:“只有这样了。黄子川!给多少钱你先说个数。”
    子川道:“这样吧!盐巴的制作主要有打井、熬盐两部分。把盈余先砍一半给打井,剩余一半,基本都要靠我的发明专利去实现,一项给两成半,三项发明你给剩余一半的七成半。为了今后不扯筋筋,咱们下来算一下,把这七成半摊入每担盐算出一个定数,以后你按盐产量给我付费。”
    黄子川这算法表面看好像还很有道理,人家该得的得,不该得的也不乱想汤圆吃。让人真不好说啥。若真照此办理,黄子川就等于是占了整个盈余的三成半还多,现在他不用负责学校、悲田院、医院的费用。和原来比自己不淘神,论盈余所得几乎就没有啥损失。分得的两口井那盈余自己还能吃整黄鳝(全部归己)。赚了,赚惨了!这家伙估计睡着了都要笑醒。
    林俊铎道:“陈伯谦!你觉得咋样?”
    能咋样?陈伯谦焉兮兮地道:“我没意见。”
    林俊铎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黄子川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林俊铎诡异的一笑。
    书中暗表,在审案之前,林俊铎与黄子川曾咬过耳朵(说过悄悄话)。表面上审案过程林俊铎是在帮陈伯谦,实际上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毕竟陈仲谦在郡府为官,不好得罪。
    从江阳城回来,陈伯谦向股东们宣布了县衙的判决。股东们一听黄子川拿走那么多,这就等于在自家身上剐了厚厚一层油。要得个锤子!天天找陈伯谦摆龙门阵,强烈要求分家散伙,弄得陈伯谦一脸焦得稀烂。心想看着人家吃着香喷喷的东西,自己嚼着咋比苦楝子都霸道呢?
    莫法,陈伯谦只好承诺,黄子川分走的钱,八成他承担,这才把风波渐渐平息。
    七月初十,印坊一千多人去江阳县衙扯起围子,要求县衙出面,让陈伯谦给他们活干。林俊铎好说歹说,这一千多人就是不走。没奈何,只有一边派人飞马向郡府禀报,一边通知陈伯谦来处理。
    林俊铎还让通知陈伯谦的人带话,自己的“娃儿”自己抱回去哄,要哄不了,县衙将严惩不贷。
    没等陈伯谦来到县衙,这一千多人又跑到街上游行,要求县衙严惩陈伯谦这个霸占他人财产、砸伙计饭碗、祸国殃民的狗东西。还到处张贴标语,揭露陈伯谦父子的恶行。
    尤其是与黄子川作对,让江阳人觉得把陈家人拉出去敲十回砂罐(死刑)都不解气。
    这些只有现代人才会干的事,一拨古人操作纯熟如行云流水一般,谋划周密若不透风的墙。一看就是有高人指点。
    哪个是高人,你猜。哈哈哈......
    陈伯谦扑趴礼拜地到江阳城,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看到这一大群先人板板(惹不起的人),陈伯谦头上直冒汗。这些伙计还嘲笑道:
    “东家!多出汗好哇,把脑壳里的水挤些出来,就变聪明了。”
    陈伯谦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俊铎,强压着心头的火道:“伙计们!有事咱们回去说,你们这样在县衙闹不是臊我们舒镇人的皮吗?”
    伙计又回道:“我们是伙计,只知道保肚皮,管球不到啥子臊皮(丢脸)。”
    “臊皮的是你吧,印坊在黄子川手里干得何等红火,到你手里干得是立马熄火。我要是你早找个城墙根儿蒙着脸躺板板了。”
    “为啥要蒙着脸呢?”
    “羞死噻!”
    陈伯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杵在那里,又不敢走。
    一个伙计又道:“兄弟伙些,今天东家请客,咱们找两个大点的馆子去吃夜饭。”
    说完,一个吆喝吼起就往附近的酒楼跑去。
    林俊铎道:“陈伯谦!你去给酒楼打好招呼,完了你结账。这些伙计要吃啥让他们吃。只要不闹事就成。”
    陈伯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戌时,在郡府阎行书房,阎行召集郡府几个官员议事,陈仲谦也在应邀之列。
    阎行木起个脸道:“今天连夜请大家议事,主要就是商议牛头山印坊伙计在江阳城闹事,看如何处理。此事起因是牛头山印坊关闭,造成伙计倒了甑子(砸饭碗)。这件事在民众中造成极坏的影响。过去在县衙和黄子川的努力下,江阳乃我犍为郡富庶之地,是郡府的脸面。现在,黄子川不主事了,短短几个月,不仅生意萧条、郡府赋税减少,还出现这种恶劣之事,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陈曹掾!此事关系你陈家,你说说咋办吧。”
    陈仲谦赶快站起来,弯腰一个长揖道:“自古东家经商有亏有盈,有立有闭。闭者伙计另谋活计走人,都是常理。哪有伙计没了谋生之地硬赖着不走之理。”
    阎行眼睛一瞪道:“那依你该如何办?”
    陈仲谦心中一颤,本想说出的下文硬生生堵在嗓子眼里,冲出嘴立马变成了反话。
    陈仲谦道:“然此事与我陈家有关,理应妥善处理,为郡府、县衙分忧。我即刻去江阳。请府君放心,此去仲谦一定把包包抹散,恢复江阳井然之序。”
    阎行点点头道:“陈曹掾这还像是负责任之言。顺便告诉你哥老倌,舒镇学校、医馆、悲田院必须保证继续下去。我早告诉过你,医馆你陈家不得插手,立即让黄子川入主医馆做他想做之事,为朝廷造福。
    此去必须让你哥老倌明白,陈家接受的是公益产业,这不纯粹是你陈家的财产。理当为民众谋利,为府库增财。做到了这些,才能谈到陈家收益。要摆正位置。”
    陈仲谦道:“府君!当初宣判陈家诉黄子川一案,财产是归陈家......”
    阎行黑起个脸抢过去道:“是归陈家,可判决书上写明,鉴于这笔财产的特殊性,陈家在保证公益事项用度之后,财产归陈家支配。同时,发展产业,为民众提供更多的谋生渠道。陈曹掾!在座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咱们就不在此多言,你速去处理江阳城之事吧!”
    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阎行后面这话明显在警告陈仲谦,别以为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夺了黄子川的财物,别人看不出来。
    子时刚过,陈仲谦赶到江阳城。知道陈伯谦常住宏顺客栈,直接就走了进去,问明房间敲开陈伯谦的门。见床上睡着个女人,陈仲谦火冒三丈道:
    “穿起衣服,跟老子滚!”
    待女人出门之后,陈伯谦有些心虚地道:“弄闷晚了,老二!你咋来了?”
    陈仲谦将手中端起的茶碗重重放下,把茶盖整得咔咔响,案上溅了好些水。
    陈仲谦道:“来给你擦屁股噻!”
    陈伯谦心里就是一颤,没敢接话。
    见哥老倌一副扶不上墙的样子,陈仲谦心里直叹息,嘴上道:“坐嘛!”
    待其坐下,陈仲谦把阎行的话给哥老倌重复了一遍道:“我想问问你,现在你有啥法收汗(收场)没得。”
    陈伯谦道:“还不是只有先哄回去再说。”
    陈仲谦道:“哄回去就不面对了?算了,算了,算了!我看你也说不出个鸭子鸡。一两千人井灶上也莫法安置。路上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第一回去立马找周鹤年,吃些亏把印坊给他,让他退出陈家产业。只有恢复印坊,这些人才好安置。你身边少一个黄子川的人,你日子也好过些。第二马上请黄子川入主医馆,保证悲田院用度,让学校老师把学童都找回来,恢复免费入学。
    记住,陈家现在是风口浪尖上,羽翼不丰,保持低调。”
    陈伯谦赶忙道:“晓得了,晓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六十四 黄子川反攻收复失地 严淖树強娶发生怪事
    第二天,陈伯谦在县衙大门口,向所有伙计承诺十天内复工。在复工前伙计的薪水按照原来的五成给。
    陈伯谦像弄泥鳅一样,这才把一群伙计好歹捧回舒镇。
    陈伯谦马上又找来周鹤年,要用原来和黄子川分产晰资时估价的七成,将印坊作价卖给他。交易方式是用现在井灶的股份置换。
    周鹤年楞了一哈儿道:“用井灶股份置换的方式倒是可以,不过七成的价格太高。现在的纸坊没有纸,不能开工再多资产都等于零。我井灶的股份那都是回报丰厚的资财,拿宝肋肉换豆腐你也想得出来。”
    陈伯谦道:“听说纸坊的获利比井灶更丰,七成作价已经是够低了。”
    周鹤年道:“你说得一点都不假。但纸坊不能正常开工,何来获利。说穿了,顶多将房子土地作价给我。现在存放的其他东西,就当是我帮你解决伙计的报酬吧。”
    陈伯谦道:“现存的其他东西就值好几百万钱。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我是把纸坊白送给你,自己还得倒贴黄瓜两条。老周!你是不是手爪爪太深了(下手太重)哟?”
    周鹤年道:“你要不同意,那干球不成。说实话,接手纸坊真要买不到纸,光这一两千伙计天天扭到费(纠缠),要不了几天恐怕抹喉吊颈的心都有。我还真不想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咱们月亮坝耍刀刀儿——明侃(砍),你把纸坊衣坊给我,我用井灶三成的股份给你置换。
    陈董事长!你要愿意三天内找我。不行算球了!”
    井灶三成的股份,按照估价买衣坊都只够七成。
    陈伯谦把脑壳摇得像巴啷鼓儿(拨浪鼓)道:“老周!你太狠了,没你这样做生意的。”
    周鹤年道:“你要是我,肯要这三成井灶股份,坐着等年底分钱,还是肯要衣坊纸坊,你自己衡量。走了!”
    说完,喝了一口茶,嘴巴一抹,屁股一车(一转身)消失在门框边。
    十天一到,纸坊伙计跑去兴隆场井灶,要求陈伯谦给这十天的薪水,七八十万钱就打了水漂。钱一过手,伙计们就把井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死犟死犟地要求复工。
    陈伯谦自知众怒难犯,躲在书房不敢出来,心想他们肚皮整饿了总得走噻。
    到了晌午,哪知一个伙计吼起道:“走!去伙房吃饭,今天东家没个说法咱们就不走了。”
    上千人涌进食堂,把井灶伙计的饭菜吃了个干净。有人抹着嘴巴,还说整得软饱软饱地。井灶伙计中午光眼看,饿起肚皮下午干脆就不球干活了。
    兴隆场井灶被整得乌烟瘴气。
    陈伯谦莫法,只好去了悲田院向老汉问计。
    陈述尧听了陈伯谦一顿诉苦,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经商那块料,根本就不是黄子川的对手。
    陈述尧道:“老大!你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
    陈述尧租了一辆马车,到亭公所找到周鹤年,拉着周鹤年又去找黄子川。
    黄子川在纸坊书房泡好茶,对陈述尧道:“陈院长!你拉着老周来找我,请问有啥指教?”
    陈述尧道:“子川!从小到大我知道陈家对不起你。这次我家老大、老二又用卑劣的手段夺了你的财产,老朽深感愧疚。”
    黄子川赶快施礼道:“这事与你没关系,老辈子用不着心里不安。”
    陈述尧道:“子川,鹤年!今天纸坊的伙计又在兴隆场吵闹,他们要吃饭可以理解。可按照我家老大的能力,他给不了伙计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这样可好?按照老周所占井灶股份,把纸坊、衣坊和兴隆场一口水火颇丰的井、灶给你。你脱离陈家,把这一千多伙计照顾好。当然,鹤年接手纸坊,还得子川支持。所以,老朽一并拜托了。”
    按照周鹤年所占股份,给他一口井勉强也说得过去。现在还把衣坊纸坊给他,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事要是陈伯谦来说,估计子川和周鹤年还得敲他更多。陈述尧毕竟是老辈子,为人心地还不错,值得尊敬。二人也不想为难一个老者儿。
    周鹤年与子川对视了一下道:“陈院长!说实话,你开出的条件,鹤年无话可说。你不觉得亏了?”
    陈述尧道:“亏啥?本来就是子川的。你们心里装着白庙、江阳民众,这些东西只有到了你们手里,民众才能沾光。在我陈家手上,唉……”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说定。没想到,陈述尧顿了一下道:“子川!再给你们一口井,你们把悲田院和学校接过去,在伯谦手里早晚得干黄了。这‘一老一小(指悲田院和学校)’今后就托你们照顾了。”
    其实、陈述尧心里清楚,这事表面是由周鹤年在与陈家接洽,实际上都是黄子川在策划,财产最终都会归到黄子川的名下。
    第二天,财产交割契约就写好,双方一签字立马生效。下午陈伯谦就焉兮兮地将牛头山寨门的钥匙给了周鹤年。
    看看没啥渣草,黄子川与周鹤年来到井灶大门口。
    周鹤年对大家道:“现在印坊已经归了我,我准备和子川联手。往后子川还是你们的东家,明天你们就来印坊复工。”
    伙计们一个吆喝吼起,抬起周鹤年、黄子川就抛向空中。
    陈伯谦在书房听着外面的欢呼声,既觉得肉疼,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炭圆(同烫手山芋)终于甩脱了。
    吃晚饭的时候,子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家里人。
    叶顺章拿出一坛酒道:“子川!陪爷爷喝点。咱们得庆祝一哈,代学校夫子敬你一杯。”
    子川道:“那啷个要得,爷爷嫑把棍子倒起杵(规矩弄颠倒),应该我敬你。”
    叶舒窈道:“爷爷!我去给你们炒两个下酒菜。”
    美盼道:“夫子!我给你烧火。”
    吃过晚饭,子川拉着叶舒窈道:“舒窈!天气热,陪我出去转哈儿。”
    二人手牵着手就走了出去。
    七月正是舒镇最热的时节,子川穿了一条黑色短裤,上身是一件T恤式样的绸服,穿一双板板鞋(木屐)。舒窈穿一件白色的阔袖连衣裙,腰束裙带,下摆在小腿处,一双红色绣花单鞋。这些都是舒窈根据黄子川画的式样缝制的。黄子川几乎就是现代小伙儿的打扮,显得阳光俊朗。舒窈的连衣裙保留了汉服的一些特点,却比汉服显得简洁时尚。
    两口子走在街上,几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妮儿,看着舒窈的裙子窃窃私语,脸上露出眼气(羡慕)的神色。
    街上转了一哈儿。舒窈道:“咱们去山上或者田野走走,那里有山风,空气新鲜。”
    于是二人走出场口,向北面走去,来到一个小山包上。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打麻子眼(开始黑下来),远处的山峦只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轮廓,天上繁星闪耀,银河横亘,月亮被老天爷一巴掌拍在穹顶,几只山雀叫唤着,从不远处的树上飞向远处的山林。田野里青蛙“呱呱”叫成一遍。
    @慕容余华 2022-09-13 19:06:48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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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慕容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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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3-03 17:24:05  更:2022-09-15 02: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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