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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四川方言小说《月亮走 我也走》[第5页] |
作者:听蝉弈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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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练气秘诀在气运用中的最后四句。意思是如果是孪生兄弟,用《练气秘诀》修炼的真气,彼此是相融合的。如果二人真气合一,那就会力量倍增,气势好似要贯穿长虹一般。清虚因为给子川治伤,知道他和子川的真气完全相融,他今天之所以要子川与他一起拒敌,就是想试一下,二人真气合一,是不是可以威力大增,摧枯拉朽。 子川听到清虚之言,突然回过神来。心里道:“咋把这岔忘了。我二人真气就是一人之气,比孪生兄弟的真气相融度更高。老子得筶(gáo试。以前用‘搞’不对)一哈,看锅儿是不是真的铁倒的(是不是有那么厉害)。” 于是,子川退后,与清虚道长背抵背轻声道:“道长!你来出招,我在后助你。” 说完,唰唰两剑,一掌拍出,逼得青杠棒两兄弟退后好几步,差点摔到地上。子川转身,一掌抵住清虚道长后背,清虚就觉得一股真气拥入体内,丹田突然感觉要爆发一样,于是用意念导引至左臂,一掌拍在老三肩胸之间。老三身子突然飞出三四丈,一口鲜血若喷泉般涌出,身子一软就躺在了地上。 老四惊叫着过去相扶老三。老二见老三中招,赶快跳过来,一枪就刺出,子川反手一剑砍断枪头,左掌心迎着棍子端头抵过去,右手弃剑,手对清虚,道长一掌就抵住子川掌心。老二那边,突然感觉就像抵在了铜墙铁壁上,双臂剧痛,立时没了知觉。棍子掉到地上的同时,老二也是气血翻涌,大口吐血,变成了爪手洗碗(爪:zhuà。手指有残疾。此处即算了、完了之意)。 青杠棒这边连损两人,场上形势陡然一变,剩下自己和老四,再斗下去最多就是再板哈命(挣扎两下)而已。自己现在满头满脸烫伤,活着也是遭罪。于是,青杠棒在腰上抽出短刀,一刀插进自己胸口。鲜血立时喷洒出好几尺远。老四见大势已去,放下老三大叫道: “大哥!等等兄弟。” 突然冲向悬崖,纵身一跃,身子突然消失。 剩下的棒客马上跪下,要求饶命。乡民一拥而上,将他们都捆了。子川和清虚则分别跍在老二老三旁边把脉,感觉气息微弱,估计也是死的多活的少了。 经过清点,棒客这边死二十一人,重伤三十四人,轻伤十五人,没伤的八人全部被活捉。 牛头山这边,山下兄弟八人全部遇害,山上兄弟四人受箭伤,无大碍。 经过审问才知道,这股土匪来自汉安那边的天池山。年初其实只有十几个,后来发生旱灾后,由于缺粮缺水,有好些老百姓为了活命,就上山当了土匪。最近他们听说牛头山囤有大量的粮食,就想来打秋风。摸清楚情况后,本来想晚上来,可一想牛头山山上就二三十人,自己这边七八十人,以为舀碗水也就吞了(随便拿下)。棒客来了个突袭。把山下弟兄干掉后,一叫火(一下子)冲上山,没想到牛头山的寨门弄闷板扎(扎实)。占据了地利,上面十来个人就把他们几十个人薅刨(抵挡)了。 偏偏青杠棒狗日不信锅儿是铁倒的。总觉得牛头山没多大根猪蹄子,多烧两把火就顿(pā)了。 拖,拖,拖,一拖就忘记了突袭的口诀就是速战速决。唉......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更上了黄子川“钝刀儿割肉”的当。 估计到了地府,兄弟伙一起喝酒。青杠棒肯定会说,牛头山一役,虽然没抢到粮食,但我们锻炼了队伍。打架嘛!死伤两个人那都经常的,大家不必在意。黄子川这人,老子瞧不起,就会耍阴谋诡计,点都不耿直。要不是,老子弄死他龟儿子几回。 我发现“要不是”这几个字比原子弹都厉害,经常在失败者嘴巴上一挂,让很多人搞不清楚哪个败了。 第三天上午,由胡县令亲自主持,为牛头山死去的八兄弟举行葬礼。周围民众自发沿途相送,用厚葬来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被捉的土匪押解江阳后,经过审问,凡在旱灾前就上山当了棒客的,一律问斩。旱灾后上山的蹲大牢五年,罚去修城墙。 十一月下旬,一天上午衙役送来一封举报信,举报铜寺乡麻柳亭克扣灾粮一万多斤,要求县衙查办。 胡昊哲找来林俊铎道:“俊铎!春节快到了,府君最近要来江阳察看灾情。刚刚接到民众举报,有人克扣灾粮。你找清虚道长商量一下,组织人去查。不管天王老子,敢克扣灾粮必严惩不贷。一定要快,别在严府君视察时出现民众拦路告状,那就打脸了。” 林俊铎看了一下举报信,然后道:“我立即派人去牛头山请道长过来商议。给我三天时间。” 胡昊哲道:“最近,兴隆场井灶的盐产量锐减,库银收入已经捉襟见肘。入夏到现在只下过几场毛毛雨,地皮都没打湿,太阳一出,老天爷又收回去了。你安排人迅速盘点存粮,摸清家底。形势严峻,得把黄子川找来商量后面应对之策。” 林俊铎道:“好的。” 从胡昊哲县衙书房出来,林俊铎赶快吩咐衙役去请清虚道长。 二人在县衙碰头商量,决定先调麻柳亭账簿查对。为免打草惊蛇,林俊铎决定同时调集了铜寺乡十个亭的账簿。经过核对,麻柳亭乡民盖章领粮的数字,与铜寺乡拨粮数字吻合。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又抄录了部分乡民领粮时间、数额,派出衙役扮成民众挨家核对,结果有不少民众反映,领到手的粮食没有足额。因为,县衙为防止有人乱想汤圆吃,每次发放灾粮的时间、数额都会在个乡的场镇公布。所以,民众心理是清楚的。 衙役带回的少数灾民领粮印章字样,林俊铎核对,与账簿上又一?一合(吻合)。 难道是有些乡民和亭公所人员有矛盾,想“逗起闹,不扯票”(不花钱,故意挑起事端)?好像不是。因为,抽查核对的民众是随机抽取,不可能反映的情况惊人相似。是亭上相关人员吃了欺头(占了乡民便宜)?账本上又是清清楚楚盖章认可了的。 |
这事就整成一笔糊涂账了。清虚还是觉得哪里没对,但又拿不出证据。黄子川到牛头山的时候,道长就和他谈到此事。 当时县衙查账的还有几人在旁,子川想了一下道:“一两万斤粮也不算多大的事。现在,救灾是第一要务,没必要为些小事过于分心,这就本末倒置了。道长,送你一句话,‘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说完,与清虚道长耳语了几句。道长道:“那啷个(咋个)要得哟!” 黄子川也没多说,办完事就下山了。 过几天县衙只好将账簿还回各亭,并表扬大家工作细致,秉公办事。此事,真就以不了了之。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等衙役吼过堂威,胡昊哲升堂,惊堂木一拍道:“传麻柳亭亭长滕登才和民众上堂。” 一群人来到大堂跪下。 一衙役展开一捆竹简道:“县衙接到举报,麻柳亭克扣民众灾粮,置民众性命于不顾。今日由县令胡昊哲升堂问案,目的在于澄清事实,不冤枉一个好人,亦不放过一个污吏。还乾坤以清明。凡到堂人众,须据实禀报,若有故意混淆视听者,定当堂责罚。 堂下人众可曾听清?” 众人叩首道:“明白!请青天老爷做主。” 胡昊哲道:“麻柳亭民众,衙署发放救济之粮,每次均在各场镇布告栏公告。你们可曾按时足额领到粮食?” 堂下一老者道:“小人吴老汉禀报县令,粮食每次是按时发放,但确有好几次亭上公人说领粮时数额有短缺,让大家先盖章领取,短缺之数下次补齐。后来就没有下文。我们找亭长滕登才,他给我们解释说是发放灾粮,得耗费人力时间,理应对相关人员的辛苦给予补偿。我们怕与亭长等计较耽误领粮时间,毕竟家里等米下锅,所以也就信了。 可最近我们打听到其他亭都是足额领取的,根本没有对公人补偿一说。” 胡昊哲道:“滕登才,刚才吴老汉所言可是事实?” 滕登才道:“禀县令!每次发放灾粮,我们都是足额发放,有他们盖章。县令可以让他们呈上印章与领粮簿核对。” 说完在袖中拿出簿记呈上,乡民也拿出印章比对。 胡昊哲道:“滕登才!这簿记是否是每次领粮时据实造册?各位乡民!印章是否为领粮时所用。听清楚,请回答是与不是。” 众人道:“是。” 于是胡昊哲示意林俊铎、清虚核对印章和数量。小半个时辰后,回复簿记上均与每次衙署发放之数吻合,印章亦无差异。 然后,又让几个民众仔细查证,均表示印章没有问题,但数额有差异。 滕登才道:“印章是你们的,盖章时一次看错,难道次次都看错?一人看错,难道人人都看错?禀县令!属下自认为为官一向清明,办事尚能处以公心,鞠躬尽瘁,不敢稍有懈怠。这些刁民实在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嚼蛾子(造谣)还是第一名。望县令查明真相,还下属一个清白。” 看着白纸黑字,几个乡民立时目瞪口呆。只说到手的粮食有短缺,却提不出任何证据。 胡昊哲端起茶盅,揭开又放下。突然道:“和你们扯弄闷久,茶都喝得寡淡了。给本县整碗新茶来。” 胡昊哲突然来这一出,这感觉就像婚礼干得正欢,新郎突然喊斗两盘地主再继续一样。堂上众人觉得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衙役端来热气腾腾的新茶,胡昊哲慢腾腾地,边吹边用茶盖去拨弄茶水,众人只好睁眉鼓眼地望着他。他也不管人家跪起恼不恼火,旋(拖延)了好久才坐正身子重新审案。 大堂审案注重证据,既然滕登才提出的证据确凿,这就只能说明民众因为想多得粮食,诬告了麻柳亭一众公人。 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麻柳亭在发放灾粮中,并无营私。尔等乡人在此危难之际,理应与亭公所协力同心,不应枉生事端。现本县判决如下: 麻柳亭亭长滕登才在本案中并无过失,办事尽心公允。民众挟私诬告,每人领板子五数,以儆效尤。” 十来个民众连喊冤枉。吴老汉瞪着眼睛对滕登才怒道:“狗官!你平日里到处把自己说得劳苦功高,就像是你在拯救民众一样。麻柳亭离了你,天都会垮,你就像一颗参天大树一样替大家顶着。你有啥本事,不过就是靠你在朝为官的严姓亲戚给你撑腰。要不是,滕登才!你妈的就是一根藤藤菜(空心菜),你参个锤子的天!” 胡昊哲道:“大堂之上,不得恶语粗言。行刑!” 民众又是冤枉声一遍。此时,大堂门口突然鼓声阵阵,有人击鼓喊冤。胡昊哲赶快让衙役出去睃哈,看是啷个回事。 衙役出去又回来道:“禀告县令,外面有人在鼓边放了一个布袋跑了。” 说完,将布袋呈上。打开一看,是两本簿记,一张折叠的纸条。胡昊哲将纸条展开,对林俊铎道: “林少府!你来念念这条上内容。” 林俊铎道:“我江阳正遭遇旱魔摧残,民众度日艰难。然麻柳亭亭长滕登才伙同公人,在第一轮灾粮发放前,因乡民多不识字,便打着方便乡人的幌子,由亭上为每家当家人刻好印章。印章发到民众之前就装订了几册白页簿记,并加盖所有民众印章。领粮后,他将乡民盖章的簿记藏到一边,然后在白页上伪造了与衙署发放灾粮吻合的簿记。 今盗得麻柳亭放粮乡民盖章簿记、滕登才伪造白页簿记各一册,现呈送衙署,望秉公办案,还乡人一个公道。 侠 盗 这就是全部内容,请县令过目。” 胡昊哲接过,让林俊铎与清虚一核对,两本簿记字迹、所记时间、加盖印章一模一样。只是数量有差异。且上有滕登才的签名和亭公所印章。 这就说明麻柳亭领粮出现了两本账,而且,还有白页簿记说明还想继续贪腐。 胡昊哲手一拍厉声道:“滕登才!面对这些证据,你可有辩解?” 此时,滕登才脸色铁青,满头虚汗直冒。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四十七 惩污吏万壑松盗帐簿 提精神黄子川办盛会 话说“藤藤菜”见自己的事情败露,知道这哈是铁签子穿黄鳝——咋个都板不脱,禁不住心头打鼓,说话都不利索。 见胡昊哲问话,藤藤菜语无伦次地道:“这……这是有人在往我脸上抹……抹稀屎,请县令明察。” 胡昊哲将真假两个账簿丢到他面前道:“看看上面是不是你签的名,盖的是不是亭公所的印章?” 藤藤菜拿起来看了看,战战兢兢地道:“不是……哦,是……是是!” 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究竟是与不是?” 藤藤菜用袖子擦了一下额髅道:“是,是!” 乡民见藤藤菜终于承认,不禁心头火星子蹿,几个年轻人冲过去就是一顿闷捶(胖揍)。胡昊哲慢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正了正衣领,才示意公人拉开。 藤藤菜此时已经整得鼻青脸肿。 胡昊哲一拍厉声道:“尔等民众,还懂不懂规矩?本县审案居然扰乱公堂,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民众赶快跪下,齐声道:“草民知罪!” 胡昊哲道:“把滕登才先打四十大板收监,待所有证人证据齐备再量刑宣判。” 藤藤菜哭喊道:“县令!我知错了,看在严左丞(尚书左丞)的面子上,饶命呐!” 胡昊哲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严左丞下官倒是十分敬仰。就冲左丞分量也该不值四十,弄个(这样),再加四板,给你凑成事事(四四)如意。行刑!格老子,哪个敢放水老子放他的血。” 胡昊哲起身来到后堂书房,万壑松正等在那里。 二人坐定,胡昊哲道:“格老子!你们麻糖连了胯?再不来,给民众那几板子就打下去了。” 万壑松道:“滕登才这日疯分子很谨慎,把账本放在他房间,他寅时才起床来江阳县城。房间还有他婆娘,我等到机会后才下手盗得账簿。怕误事,路上尿都没敢屙一泡。” 胡昊哲递给万壑松一碗茶道:“辛苦了!‘白天沿街吃茶,晚上点灯齐麻’,抵拢坎坎才着急下手,黄子川也太绵扎(拖拉)了。差点就把本县弄来幺不到台(下不了台)。” 万壑松整了一口茶道:“县令!嫑怪我们东家,你听我说嘛……” 书中暗表,县衙接到民众的举报,其实就是黄子川指使的。 前些日子,井灶上的伙计来子川房间问道:“东家,家里灾粮已经好几次没给够了。虽然不多,但觉得不应该呀!想问一哈是啷个回事哦?” 子川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问过你们亭上公事人没?” 伙计道:“问了。说扣下的粮是作为跑腿费补偿给公人了。” 这显然是有古怪。 子川道:“所言若是属实,你们直接向衙署举报,县衙不会不管。” 很快就有人联名举报。县衙调来簿记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找民众了解又觉得问题不少。两边七翘八拱整得没法分辨哪个是真。不过黄子川相信民众没日白(撒谎)。 当清虚道长向黄子川谈及此事时,当着众人的面他劝清虚别查了。然后在清虚耳边轻声道: “此事宜外松内紧,你给我些时日,我想办法去偷账本。” 清虚显然觉得偷窃很不光彩,非君子所为,才发出“那啷个要得哟”的疑问。 子川道:“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那些世外高人们,为人做事的方法是没有固定的。知道这个后,你就应该明白原来没有固定的方法,这样的处事法则才是最好的法则。说起复杂,其实就是我们乡坝头“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路。杀得死就行”那意思。 子川了解到民众的印章是亭公所刻的。当时就想,既然民众反映的情况是真,亭公所的账本有民众的印章也不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在公所给民众印章前,偷偷在准备作假的账本上提前盖好了印章。也就是说公所有一真一假两本账。 回来后,他就让万壑松进麻柳亭公所盗账本,可把公所翻了个遍,没有。 为了找到账本放在何处,子川脑壳皮都抠脱了几层,最后想出一个办法。他让清虚道长特意在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再发了一次赈灾粮。亭上领到粮发给民众天已经擦黑了,几个伙计安排家人掩护,吴老汉在盖章时趁机将簿记上抹了些蜂蜜。万壑松就一直在暗处盯着账本,见滕登才带回家进了卧室,出来时两手空空。 趁藤藤菜第二天出门,卧室无人。万壑松悄悄钻进去,将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翻遍,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在墙壁、地上寻找蚂蚁的影子。冬天蚂蚁活动本来就少,费了很大的劲才发现有几只蚂蚁钻到了榻前的脚踏板下。于是抬起踏板发现下面有个方坑,坑里有个上锁的小箱子,上面已经爬满了蚂蚁。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账本,而且还三四本。这时就听门口有响动,似乎有人要进来。万壑松来不及翻看确认,又怕拿错,只好赶快把箱子放下,将踏板推回原位自己藏了起来。 可能是没球事,滕登才婆娘进来就倒在床上,一哈儿就扯起了噗鼾。 万壑松怕被发现,心想知道了在哪里,那就再找机会就是。 黄子川知道账本下落后,放下了心。心想账本能盗就盗,不行还可以让县衙贼曹去搜。所以,就让十来个乡民再次联名举报,并派人禀报胡昊哲重新审理这个案子,他会提供关键证据。 |
哪知,上堂的日子定下后,滕登才婆娘害瘟(生病),在床上一睡就是好几天,根本没法下手。 上堂当天,寅时滕登才起床吃饭,进屋带上账本骑马去了县衙。等到天快见亮,丫鬟扶那婆娘出去洗脸吃药。万壑松才赶快从房顶下来,悄悄进屋迅速取了两个账本,确认后拿出来就走。 胡昊哲升堂案子本来就不复杂。所以,很快就干了个七七八八(进展得差不多了)。黄子川的东西却迟迟不来,只好想办法拖延时间,实在莫法,心想只能先据实宣判再说。 幸好万壑松关键时候出现,解了围。要不是,就是做做样子那十来个民众也要挨几板子才能了事。 万壑松讲完,胡昊哲点点头,心里道:“偷盗这种野路子,怕是只有黄子川能干出来。看来有些时候还真少不了他。” 胡昊哲待万壑松茶喝得差不多了道:“黄子川有啥话带给我没得?” 万壑松道:“他说,学校在春节整了一台歌舞盛会,提振民众的精气神。美盼小姐姐和他都希望县令去看看。” 胡昊哲道:“好!” 时间很快就到了乙丑年岁尾。 因为旱灾还没过。所以,子川又决定不放寒假。只是按照当时衙门休假的习惯,二十八到初四放大假回家过节,初五正式又开课。因为有演出,实际上学校夫子和大部分学生也就只能耍三四天。 由于度日艰难,今年的春节显得特别冷清。马上快过年了,街上几乎看不到办年货的民众。看样子这个年很多家庭只能吃几顿饱饭而已,肉星星儿是尝不到一点了。 黄子川在年前的腊月二十二,安排万壑松去成都那边买了六头猪的边口(猪身子砍成两半边,俗称边口),用两架马车拉回来。二十六井灶上大小管事的,学校夫子一人分了十斤,二十来户孤寡老人一家五斤过年。 给了学校饭堂一头猪,腊月二十七中午,炖的炖,烧的烧,炒的炒,让所有学童解一哈馋。至少八九个月没沾油荤,娃儿些听说晌午有嘎嘎欺,欢喜得敲锅盖。 自己家留了一头。给了红姨家二十斤,乡下黄四爷、李四娘和一些走得近的亲戚让叶四娘送了一点过去,也就只剩下六七十斤了。好在四娘喂了四只鸡,一只鸭子。子川又去金鱼河守了一天,好歹钓回七八条躴巴巴儿(躴:lāng。瘦小)鱼。过年算是鸡鸭鱼肉齐了。 二十八,舒镇街上亭公所就贴出了告示,大年初二上午舒镇学校将在场口上的敞坝里,为乡民奉上一台歌舞盛会,以庆祝丙寅年春节,欢迎民众观看。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电影、游戏等娱乐活动,大多数人家除了干活,就是干渴渴地过日子。所以这个告示倒是给原本死气沉沉的民众带来了一丝欣喜和期盼。 这个春节,大家都困难,好多家门亲戚年前碰到,都说撇托点(简单点,意思就不相互走动拜年了)。所以,也不像往年有人户可走。 初二上午,反正没事,人们吃过早饭,邀邀约约上街来看学童表演。辰时,场口上三百多学童坐了十个方阵,中间留出的通道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在舞台前排就坐的有县令胡昊哲、功曹史王文卿、少府林俊铎、赈济署清虚道长,乡三老张又新、乡游儌万不黯,亭长周鹤年,其他乡绅数人。 在表演没有开始前,学校夫子们组织各自方阵飙歌,看“哪个美,哪个亮,哪家娃娃白白又胖胖”。随着一首雄壮的《团结就是力量》飞出,各各方阵的歌声不断飞起。那些节奏明快,旋律优美的儿歌此起彼伏,很快就把场子整得热热和和。 巳时一到,台子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锣鼓声,学校夫子们穿着新衣服上台相互施礼拜年,娃儿些化妆成小猴子,小老虎,小猫在台上打闹。 看看闹的差不多了,芍药穿着一套崭新的蓝色衣裙,长发轻束于脑后,身材修长婀娜,步履款款,与学校薛之夫夫子一起来到舞台中央。台下突然清风雅静,几百双眼睛巴巴地望着台上。 薛夫子道:“各位来宾、各位父老乡亲、娃娃们,大家好!我们在坚韧不拔、砥砺奋进中度过了乙丑年,迎来了丙寅年的春节。‘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新的一年里,我祝长者们‘虽慵兴犹在,虽老心犹健’。” 芍药道:“新年到了,我们用意气风发、万丈豪情迎接每一天。‘欲知春色招人醉,须是元宵与踏青’。在新的一年里,我祝娃娃们‘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二人合道:“我们祝青壮年们‘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薛夫子道:“我宣布......” 芍药道:“我宣布......” 二人合道:“丙寅年歌舞盛会开始。” 因为准备充分,节目都是子川精挑细选,反复修改过的。歌舞优美动人,小品《领粮》催人泪下,相声《张老三两口子》幽默风趣,杂技惊险骇人,魔术神秘莫测。场上不时响起阵阵掌声。黄子川本来就是学音乐的,加上博学,编排这台歌舞盛会,又借鉴了当今一些大型音乐会的经验。虽然在古代没有现代科技,在声光、服装、道具方面没法和现代相比,但在那个时代,说其质量上乘一点都不夸张,那些古人何曾见过这些美妙、欢快、惊险的节目。 场子上时不时爆出热烈的掌声。 |
午时到不久,表演进入尾声。芍药与薛夫子走到台前。 薛夫子道:“我大汉自高祖登基以来,凡四百年。我们经历了盛世的繁荣,也经历了战乱的萧条。” 芍药道:“我们经历了邻国臣服的强盛,也经历了外族入侵的屈辱。经历了风调雨顺的安居乐业,也经历了天灾人祸的磨难凋敝。” 薛夫子道:“但在一代一代大汉子民的奋斗中,我们以热情和感恩迎接上苍的赐福,我们用坚韧与无畏接受老天爷降临的磨难。” 芍药道:“当下,我江阳正饱受着灾难的折磨。在这艰难的岁月里,咱们江阳上下携手同心,多少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多少人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用爱去与旱魔抗争,用爱去温暖每一颗悲伤的心。” 薛夫子道:“正所谓‘难同当,福共享,挺立起了脊梁,吾国万疆以仁爱,千年不灭的信仰’。” 二人合道:“有了这千年不灭的信仰,我们相信天佑华夏,天佑大汉,天佑江阳!” 此时舞台上响起了乐队的前奏曲,露语走到舞台中央,干净清亮的童音在广场上回荡。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我何其幸生于你怀, 承一脉血流淌。 难同当,福共享,挺立起了脊梁。 吾国万疆以仁爱, 千年不灭的信仰。 写苍天只写一角日与月悠长, 画大地只画一隅山与河无恙。 观万古上下五千年天地共仰, 唯炎黄,心坦荡,一身到四方。 抚流光,一砖一瓦岁月浸红墙, 叹枯荣,一花一木悲喜经沧桑。 横八荒九州一色心中的故乡, 唯华夏崭锋芒道路在盛放。 当露语演唱完第一遍,台上指挥的舒窈一侧身,右手向台下一招,众学童及夫子齐刷刷起身站立,齐声唱到“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与露语相合。那情感充沛、震撼人心的歌声暴起,唱得在场的人们热血喷涌,泪流满面。将演唱会瞬间推向高潮。 歌舞盛会在露语最后一句“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的清唱中结束。 演唱完毕,场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然后齐声呼喊“天佑华夏,天佑大汉,天佑江阳!”。 演唱会结束,胡昊哲带着林俊铎、清虚、张又新、万不黯、周鹤年等上台,胡昊哲对这台歌舞盛会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盛赞。 看看场上人陆续散去,舒窈安排学校夫子杂工撤场子。子川则带着胡昊哲等人准备离开,到学校就餐。 刚走下舞台,一群人由几个乡绅带着来到胡昊哲面前跪下。 跪在前面的鹤发老者道:“草民段震烨叩见县令!” 胡昊哲赶快道:“快快请起,老人家有话起来再说。” 说完将段震烨扶起。段震烨道:“我江阳不幸,遭此大旱,幸县令与子川东家未雨绸缪,乙丑年算是过了。现如今,老天爷还没一点下雨的迹象。马上春耕将至,若是不能播种,今年一年就完了。我江阳民众过得了去年,能不能挨过今年就难说了。所以,老朽们斗胆请县令主持,尽快设坛求雨。” 胡昊哲迟疑了一下道:“老人家年迈尚能为民众思虑,我作为县令更是责无旁贷。只是此事突然动议,我亦无准备。这样!大家安心过年。春节后第一个休沐日后第一天,我来舒镇,将县衙的决定告诉你们,如何?” 书中暗表,按照汉朝时的规定,“吏五日得以下沐,言休息以洗沐也”。也就是说公务人员工作五天就要休息一天,这一天为“休沐日”。那个时候,男人留长发,最长者可达五尺。古人也不发明热水器,淋浴喷头,只能烧热水洗头洗澡。洗完头也没个电吹风啥的,只能拿帕子擦干长发,麻球烦得很。所以,政府就给公务员整了一个“休沐日”。专门用来洗澡洗头。上午把自己培整干净整齐了,下午好陪婆娘转街买包包,高兴了回家自然就可以“么么哒”了。 回到学校,端起饭碗。胡昊哲道:“刚才民众要求设坛求雨,大家意下如何?” 饭桌上有说求雨一事,古已有之,民众要求亦在情理之中。也有说,这事就是狗ri猪(不可能),点用都球没得。 胡昊哲道:“道长!你是教中人。过去求雨也有让道士做法,这事你最有发言权,你说说。” 清虚道长道:“典籍记载,道家高人是有能设坛求雨者,然此事贫道没亲见,亦不知是否有用。” 胡昊哲看了看黄子川,觉得他岔肠子多(鬼主意多),意思让他说话。 子川只好道:“求雨之事,说实话没有任何意义。历次求雨,多是在旱灾旷久之时。老天爷若是听人安排,何不旱灾一开始就求雨?可见根本不靠谱。” 胡昊哲道:“你是不赞成?” 子川道:“非也!我赞成此事。现在,民众已经被旱灾弄得精疲力竭,民心脆弱。若衙署不答应,恐负一个不作为之嫌,会激起民众的对立情绪。还是顺应民心吧!” 胡昊哲道:“那要是求不来雨,民众就会认为你我心有不诚,甚至会认为官府不仁,得罪了上苍,才会有求不应。这又是民怨。这样的实例前人就有。” 子川道:“既然要求,哪会有求不来之理。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也不会让县令去做。” 胡昊哲道:“如此有把握,何以为据?” 子川道:“我能事先知道有旱灾就是证据。此事县令可选一黄道吉日,占卜以定求雨之日。我保这雨必来,到时百姓必对县令感激涕零,恩同再造。” 胡昊哲道:“我心头还是癞疙宝吃豇豆——悬吊吊地,愿闻其详。” 子川放下碗道:“天机不可泄露。大家慢用!” 说完拉起胡昊哲走出饭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四十八 子川鼓励胡昊哲求雨 民众喜获老天爷赐福。 话说黄子川把胡昊哲请到外面。子川道:“求雨一事本就虚无,但又不能不顺应民众之请。所以,咱们简单撇托一些,不要劳民伤财。毕竟现在民生凋敝,钱财浪费可惜。” 胡昊哲道:“依你之言如何办?” 黄子川道:“就让清虚道长来占卜定下求雨的时间。到时,县令带领县衙诸吏设坛做法求雨。” 胡昊哲道:“那啷个(咋个)要得,求雨这事我就是个黄师傅(外行),要整就得像模像样。否则,要是雨没求下来,民众还不一盆火倒我脑壳上(把祸根归结到自己头上)?” 书中暗表,根据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记载,汉时求雨祭祀仪式四季有别。每季所做的事,穿的衣服,祭祀物品,方位,人数都不相同。 春天大旱求雨仪式大致如此。时间要选水日(天干地支五行属水)。前期忌砍伐高大树木、新鲜树木,破坏环境屁股打烂。祭祀女巫和祭祀助手暴晒八天,似乎擦根洋火都能点燃,要是现在,估计还不准吹空调。祭祀地点在城东门外。搭一个八尺长宽的台子,四面挂深青色丝绸旗子,阵势必须旗幡招展。供奉神明“共工”,估计是拿这老辈子来镇堂子。祭祀食品八条活鱼、清水、陈酒、肉干,这些最终归女巫,唉……没酒没肉不好找匠人哪!主持女巫要干净整洁口齿伶俐,还要斋戒三天,穿深青色衣服(严禁穿深v领和比基尼)。 以上就绪,祭祀那天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女巫上台跳起巫舞,“日不拢耸,猫(儿)钻灶孔,打烂水桶”、“这样那样,弯头坳上,田头乌棒”祷告咒语先要念几匹山(指很多),然后才祈求上苍,台词大概:“上苍赐给我们五谷,如今五谷干旱,没办法丰收,恭敬奉上酒水饮料肉干,再次跪拜希望有幸降下大雨”。 可见,古人求雨得要专业人士,心诚,还要程序“合法”。按现在的说法,这纯粹就是“狗咬摩托,不懂科学(方言学读:xió)”。本就跟娃儿过家家样,人家还弄得周吴郑王(正正规规)地。 黄子川道:“那是没求下来,要是求下雨来,这就是你大功一件。放心,日子就选在三月初三午时后四刻,三月初三未时我保你大雨倾盆。 其实,让道长占卜就是做个样子,民众信这些玩意儿。到时就说卦象显示,时间三月三,非县令亲自祈祷不能降雨。” 胡昊哲还是满脸茫然、心头没底地道:“子川!这事不比平时日白(闲扯、开玩笑),搞砸了我怕自己这副身板不够民众捶。” 黄子川道:“我是无心仕途,所以,诚心送你功名。放心!你我关系如穿连裆裤一般,还是干老亲(干亲家。父母与娃儿的干爹干妈互称干亲家。亲:qín),我会害你吗?” 正月十一衙署告示。 旱魃肆虐,江阳自去年入夏以来,久不下雨。然春耕将至,我江阳民众、生灵皆盼上苍普降甘霖,润泽大地,五谷获生,民众得以生息繁衍。 为顺民意,江阳衙署请高人起课,得吉日三月三。午时将设坛于城东门外。县令胡昊哲带衙署公人、自愿之民众,登坛祈雨。现布告我江阳民众,祈雨前,勿随意砍伐,勿行邪恶之事,勿发不敬上苍之言。 江阳县衙署 汉灵帝中平三年正月十一日 二月初的一个早上,胡昊哲与夫人佩卿醒来,难得有个休沐日,故没有急着起床。 佩卿躺在老公手杆弯弯里,一只手放在他的胸上道:“昊哲!设坛求雨之事准备咋样了?” 胡昊哲道:“其实没啥好准备的,民众要祈雨,衙署说服不了他们,做做样子而已。” 佩卿道:“昊哲!这是一件关乎百姓生死的大事,你咋如此敷衍塞责呢?” 胡昊哲道:“你呀!嫑‘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老天爷的事咱们如何能做得了主?该来的时候自然有雨,不请自来。这不该来的时候,你求也没用。一切皆有定数。” 佩卿道:“古人云,心至诚,可感动上苍。” 胡昊哲搂了一下佩卿道:“黄子川说了,三月三日未时,将有大雨倾盆,我江阳大难即将结束。” 佩卿道:“这黄子川究竟是人还是神?说他是人吧,他知道‘鳌鱼换肩’,知道大旱将至,知道太平道之乱。说他是神吧,他和你我一样,也没三头六臂。” 胡昊哲道:“这家伙就是神,我信他。其实,这次求雨他就是要送我大功一件。苟富贵,咱们都得记住他。” 谢佩卿道:“这家伙也是个冤家。玉兰芍药在心里一直喜欢着他,可她们怕伤害舒窈。所以,把这份情感埋在心里。姐妹二人出身青楼,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又不敢爱。一对苦人儿哪!” 胡昊哲道:“有这事?” 谢佩卿道:“我也是一次去临江酒楼找她们耍,无意中偷听到的。” 胡昊哲道:“这对姐妹花倒是不错,聪明伶俐,举止落落大方。要真是这样,我们想办法成全她们。” 谢佩卿道:“以子川的学问、地位,虽三妻四妾也不过分。但这事咱们千万别插手。以玉兰芍药对子川和舒窈的感情,碍于身世,恐怕就是子川愿意,她们姐妹也不会答应。静观其变吧!” 二月初十,黄子川把张又新、万不黯找来议事,下午白庙乡又贴出告示。大概意思是,县令胡昊哲将于三月三求雨。请各位乡民于二月底前,提前修缮好山塘、水田,以便蓄水。 金鱼河拦水的挡板,很快就被拆除到最低水位,以防河道不畅,暴雨泛滥 |
三月初一,胡昊哲令衙署公人开始搭台设坛。为了节约费用,衙署公人去木材市场借来原木,在江阳城东门外的一块空地上,堆了一个长宽三丈的台子,上面铺上木板、地毯,台子就成了。完了物归原主,多少意思一哈完事。 胡昊哲带着公人斋戒三日,初三上午沐浴后穿戴整齐,午时来到东门外。 公人们把祭祀用的所有酒水、食物、法器在台上摆好。一哈儿锣鼓震天、乐器齐鸣。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巫缓缓走上祭坛,开始了祈雨仪式。 好几个大汉来到祭坛上,舞着七八丈长的草龙。女巫一边跳着巫舞,一边念念有词。台下胡昊哲率领公人、乡民跪在台前。 这次设坛求雨,参照了民间祈雨与雩(yú)祀礼结合进行。 古代在这种雩祀礼中,主角是帝王、官员,而从事乐舞的配角却是巫觋。如果说舞龙求雨仪式是流行于民间的主要求雨方式,而“雩”则一直是统治者的主要求雨仪式。尽管“雩”的形式在历代有所不同,但从周到清,绵延两千多年,一直是古代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代正史的《礼制》中,均有“雩”礼的详细记录。 女巫舞完,又在拜访供品的案上拿起一捆竹简打开,用她那略带沙哑、呢喃般的嗓音,诵起了《佛说大方等大云请雨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难陀优波难陀龙王宫中大威德摩尼宝藏云轮辇上,与大比丘及诸菩萨摩诃萨众,复有大龙王等。其名曰难陀龙王优波难陀龙王。娑伽罗龙王阿耨达多龙王...... 为众生故恒起慈心不生恶念,以此礼佛及诸功德,回施一切诸天龙王。并及含识有形之类,升法座时高声读经昼夜不绝。若一七日若二七日,乃至三七日中必降甘雨。佛告龙王,海水潮来尚有盈缩,此言真实决定不虚。时诸龙王蒙佛教已,欢喜踊跃顶礼奉行。” 这部经书较长,一直整到未时快到才完。胡昊哲向侧方一望,见黄子川点点头。这才缓缓走上祭坛。展开竹简跪下道: 告 天 书 老天爷!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江阳是我等赖以生存之地,我胡昊哲及江阳民众世代生于斯,长于斯。自幼读圣贤之书,行仁义之事,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本县自认并无大过,民众亦无大恶。尔于天庭,芸芸众生皆在你窥视之内,须知我无欺瞒之语,乃据实奏告也。 然本县不明者,自乙丑夏以来,时值丙寅暮春,你个日疯分子惜雨如油,竟然藏甘露不给人间半滴,看笑话忍顾百姓一年。你这栽舅子确无怜悯之心,那就休怪我起不敬之意。 老子没抱你家私娃儿(私生子)下河(丢到河里),没勾你家幺女子上床,何以如此虐我江阳民众?我看你就是沟子里长虱(sé)子——纯粹屁股痒(装怪)。 若汝尚有悔意,速痛改前非,我江阳亦不与你计较。果如此,速借天兵天将、雷公、活闪婆、布雨之龙为我所用,让江阳普降甘霖,解民众于倒悬。 苟能如愿,本县愿率江阳民众,双手捧高香,祝你天天换婆娘。否则,供品夹巴豆,保你屙屎扳桩桩。 呸!没球干点好事,啥也不是! 江阳县令胡昊哲......” “少府林俊铎” “功曹史王文卿” “县丞王海银” ...... 胡昊哲待一众人等报完名姓,续道:“于汉中平三年三月三日告天。” 古人大都迷信,这告天书开头还算对老天爷恭敬,后来就跟泼妇骂街一样。一看就是黄子川的杰作。读得胡昊哲和众人心虚胆颤,生怕对上苍不敬而遭天谴。当初这告天书交给胡昊哲,他心头就觉得不妥。可黄子川却说,你们看到的都是表象,这《告天书》经过高僧法力加持,里面蕴含了宇宙能量。就像道家的符咒一样,看着是鬼画符,实际人家含有凡人看不见的魔力。 子川还说非如此不能求雨,胡昊哲也就莫法了。 胡昊哲读到此,看了一下台下。按照子川的安排,接下来得一环扣一环,不得有任何差错,才会制造出奇效。子川见胡昊哲瞟过来,看了看自己脚下香上画的刻度,刚好燃到第一刻,于是点点头。 古丙寅年这场春雨,清虚正在江阳城办事,这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清虚散记》作了详细记载。子川经过反复燃香测试,把几个关键点掐算好,在香上刻下了标记。 胡昊哲继续道:“风婆婆可到?把你老人家石榴裙撒一下,一缕清风入凡尘。” 顿了一顿,果然从护城河对岸吹过来一撮旋头风,整得地面扬起尘土,垃圾旋飞。 这下给胡昊哲心头垫了点底,心想妈妈地,真有弄闷神? 待风过去,胡昊哲仰天道:“雷公、活闪婆何在?” 喊完,感觉好像没啥动静,这哈就把胡昊哲弄来瓜起了。黄子川一见,一个倒提(空翻),翻身就上了祭坛。对天道: “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现化身黄子川来江阳辅佐胡县令。尔等听令,在,就给本大圣炫一个。” |
话音一落,远处天空就是一个活闪(闪电),一个低沉的闷雷由远而近。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光线开始暗了下来。远处一大团乌云正缓缓飘向江阳城上空,风一阵一阵从远处扫过来,又急速远去。 那个时候没有天气预报,人们惯于看云识天气。一看这阵势就是大雨将至的节奏,吃瓜的群众内心怀着强烈的喜悦,跟着也齐刷刷一起跪到地上。 胡昊哲此时欣喜若狂,仰天狂叫道:“东海龙王敖广、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何在?若就位,请风婆婆来一阵狂风。” 顿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一阵风携着地面尘土和大量垃圾急速吹过。弄得人气息一滞,眼睛都无法睁开,呼吸间全是尘土的味道。 胡昊哲拉着黄子川的手,二人对天吼道:“众龙王听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咔嚓”一个大炸雷劈下,斗大的雨点就开始向人群头上砸下来。人们不但没有躲避,反而有的哭,有的笑,望着天空,张着嘴,吼声如雷。 芍药姐妹和佩卿赶快将手中雨伞撑开,三个人走向祭坛,将雨伞遮住两个男人的身子。 三个女人突然又一松手,雨伞瞬间就被刮到老远。谢佩卿双手抱着胡昊哲的左臂,哭着将头靠到胡昊哲的左肩上。 佩卿道:“昊……昊哲!老天爷降下甘霖,我江阳有救了。” 那边芍药玉兰一边一个,也扑到子川怀里。子川肩膀上一边趴一张秀脸,自己使劲抱着姐妹二人,也是喜极而泣。 子川突然吟道:“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这是宋朝秦观的《春日》。 芍药欣喜道:“子川!这是你为我写的诗句吗?‘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这两句诗太美了。” 玉兰撒娇道:“子川!我也要你为我做一首诗。” 子川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道:“没问题。走!我们回家。” 说完两只手拉着姐妹二人的手,一边走一边豪迈地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子川吟完,玉兰道:“竹杖芒鞋轻胜马......” 三人齐声道:“谁怕!哈哈哈…..” 这是苏东坡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老辈子借雨中潇洒徐行之举,表现了虽处逆境屡遭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旷达胸怀。全词即景生情,语言诙谐。是传流后世的名篇。 三人奔入江阳城中,街道上全是在雨中狂欢的人群。有的跪在地上,有磕头作揖的,也有仰天长啸的,还有情侣携手慢步雨中的。 全身湿透却无人顾及。 三人回到临江酒楼,红姨见他们像落汤鸡一样,有些生气地道:“我记得你们出门的时候不是带着伞吗,这样淋了生雨也不怕生病?” 芍药嘻嘻道:“母亲!我们把它丢了。” 红姨一咬牙,伸手就去掐芍药的手杆,芍药笑着调皮地躲道子川身后。 玉兰劝道:“母亲!你别怪我们了。你出去看看街上,哪个还打伞,那雨浇在身上虽然还有些凉,可大家心里是热和和地。” 红姨道:“快让子川进屋,把衣服换了,把头擦干。这要是感冒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子川讪讪一笑道:“红姨!我那弄闷娇气。” 玉兰道:“母亲!好像我们才是你家幺妹儿,我们就不重要了?” 红姨道:“子川来江阳,那就是咱们家的客人,没照顾好,看二天回舒镇你咋给舒窈交代。再说,子川能把雨求来,你们能吗?一天到晚吃饭还不长个子,啥也不是。” 芍药瞟了玉兰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然后道:“走,子川!我带你去我房间换衣服。” 说完有些羞涩地拉着子川向里走。 玉兰把嘴伸到红姨耳边道:“母亲!你看你女儿,不识羞。” 一哈儿,芍药走出来,有些着急道:“惨了,惨了!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咋办?” 红姨看看外面的大雨道:“弄闷大的雨,街上店铺也关门了。要不,你让子川在房间把湿衣服脱下来,你们拿去洗洗用火炕干。” 芍药道:“可是他光着身子,衣裳又不能马上就干。这……” 玉兰道:“让他钻你铺盖里不就对了?” 芍药脸一红道:“哎呀……” 红姨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快去!” 子川一听要自己光叉叉光胴胴(全裸)睡到芍药的榻上,也是有些抗拒。 芍药道:“嫑旋(拖延)了,只能这样。快脱衣服,我也去换衣服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熄火。外面的田野里已经灌满了水,人们再也不担心喝不上水,洗不了澡,播不了种了。 第二天早上辰时过半,子川骑马从临江酒楼出来,不由地在马上向周围望去。经过这场大雨,冲跑了灰尘,浇绿了树叶,洗去了人们脸上的愁容。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大旱终于结束。想着终于保住了民众,保住了江阳,子川也是欣喜若狂,如释重负。于是催马向前。 半盏茶功夫后,江阳城南面,城门洞突然蹿出一匹白马,马上人精神一抖,一握缰绳,雄姿英发,向城外官道飞驰而去。 马蹄在官道上留下清脆的蹄声,老天爷从树叶间投下一缕缕阳光,林子深处送来布谷鸟声声啼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四十九 黄子川让位叶舒窈 胡昊哲举荐林俊铎 三月四日中午,黄子川回到了舒镇。看到好多田里人们都在忙着堵漏,开始了春耕的劳作,黄子川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进家门,一家人正在桌上吃饭。 舒窈见子川回来,赶快放下碗,欢欢喜喜地拉着子川道:“子川!你太厉害了,老天爷都听你安排,你说昨天有雨,果然就下了。昨天你都不晓得街上热闹成啥样,人们都跟疯了一样。” 美盼端来洗脸水道:“子川夫子,你洗个脸吃饭嘛!” 露语拿个碗道:“夫子!我给你添饭。” 四娘则跑进灶门间,端出一盆腊猪蹄炖条粉,一碗油亮的老腊肉。桌上香气四溢。 舒窈拉子川坐下道:“爷爷!你和子川要不要来点烧酒?” 子川道:“不年不节地,吃弄闷好,咱家不过日子了?” 叶顺章拿了两个酒杯放下,倒着酒道:“现在旱灾总算过去,舒窈说你今天回来,得庆祝一下。” 子川道:“我没回来,你们就吃这些咸菜?” 露语道:“奶奶说,家里人齐了吃着才香。” 子川感动地道:“娘,爷爷!谢谢你们如此厚爱子川。” 叶顺章端起酒杯道:“来,子川!今天这酒爷爷一定要敬你,有你是咱们江阳人的福气。别人不知道,我们一家人知道你付出的艰辛和努力。” 子川端起酒道:“应该感谢的是你们。子川孤苦,是你们对我的厚爱,支撑着我再苦再累也要做下去。我想报答你们,所以,才渐渐明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 好不容易有闲心,子川在家陪舒窈耍了好几天。 一上班,井灶总管郑德明进来道:“禀东家!几口井地下水位都在上涨,现在汲筒已经能上来九成卤水了。看这架势,明后天应该就能满筒。” 子川道:“下了雨,自然卤水就多了。德明!你坐。我想和你商量几件事。第一、我想安排马上到外地去采购一批东西回来,比如腊肉、笋子、木耳、果脯等,这些东西放的时间长,拿回来分给大家,改善一哈大家的生活。以前旱灾没过,钱得俭省着花。现在不必了。只要咱们搂起势子(全力)干,钱不愁找不来。第二、以前我安排在各州府县找的匠人,现在派人接到舒镇学校,我要把舒镇职业技术学校办起来,为咱们尽快培养人才。第三、派人搜罗天下名医,我要办一个光医工就两三百人的大医馆。你看咋样?” 郑德明道:“这第一件事我举双手赞成。第二件事原本以前就说好了的,我这就安排人去接。就是建弄闷大的医馆,有生意没得哟?” 子川心想,后世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医工上万,挂个专家号脑壳都要挤爆。我这不过就是墨蚊的锔锔儿(指墨蚊叮咬人的吸管)——小得很。俺只要用点心,不管你是肾亏手扶拖拉机(阳痿),还是经乱肚皮不争气(不孕不育),只要捏得叫(药到病除),咱这医院不男欢女爱(指男的欢喜女的喜爱),名声远扬才怪。算球,说了你也不懂。 子川道:“这个医馆我本来就不是为赚钱。” 郑德明一笑道:“我想也不是为了赚一声吆喝。东家现在在江阳就跟神一样,老天爷都听你铺排(安排)。你想咋样自有你的道理,咱凡人不需要明白。你定了,我就按你的想法安排就是。” 子川道:“咱们卖水整了多少米米?” 郑德明道:“整个白庙乡大概有一千五百多万钱。” 子川道:“切不可对外张扬。这个钱就放在一边,用来干刚才我说哪些事。井灶上把日常周转留够,剩下的闲钱拿去买东西。你尽快做个清单。这次我们叫花儿打狗——尽篼篼甩(子弹打空)。” 郑德明道:“东家!你想干的事还多,都抛洒(浪费)了,那些粑粑到哪里找米来做?” 子川道:“那几颗米米,不过就是一撮粉子做一锅凉糕——水都打不浑。买些东西分给伙计,大家有力气、有兴头了,多熬几锅盐,多的都有了。” 接下来,子川找胡昊哲、林俊铎、清虚道长商量,决定把粮仓剩下的粮食分两批,都给百姓。一来民众肚子整饱才有力气种庄稼,二来他想把牛头山粮仓腾空,好干其他事情。 三月底的一个晚上,子川和舒窈躺在床上。 看着怀里慵懒的舒窈,子川亲了一下她的额髅道:“舒窈!跟你商量件事。” 舒窈挪了一下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道:“说噻!” 子川道:“现在旱灾基本就过了,我想做点其他事。以后学校的事你就别管了,帮我把井灶上的事理起来。” 舒窈道:“那些事弄闷复杂,跟团乱麻样,我又不熟悉。你想当甩手掌柜,我不得干。” 子川道:“接下来,我要办纸坊、缝衣坊、陶瓷坊、制革坊、药坊、医馆,要培训匠人、找买卖渠道、建房屋,事情太多,你帮帮我。我要是累垮了,可没人来心痛你,你还得来照顾我。你说你干不干?” 舒窈道:“子川!有兴隆场井灶,咱们家很快就富得流油了。你何苦要弄闷多钱来干啥,让自己清闲点、吃好点,不安逸不香吗?就算要干这些,我们慢慢来,咋非要一口吃个胖子呢?” 子川道:“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吗,二十年后我们这里将有一场瘟疫,我得开始把自己的主要精力花到药方的研究上。这不仅需要一批懂医的人,更需要一大笔钱财。就算研究出来了,将来瘟疫爆发,还要买药、养活一支医工队伍,这也不是一点小钱能办的。所以,我得利用自己懂得很多后世的技术和管理,抓紧赚钱。 |
这两天有事耽误了更新,抱歉! |
现在,井灶已经步入正轨,只需要有人经佑(照顾)到起,保持正常的运转就行了。你放心,小事郑德明会去处理。大事情你拿主意,不行你还可以问我。” 舒窈道:“不干!你嫑‘把我脑髓喝来吃了,按坨豆渣进去哄我’。我一个女人,教教娃娃读书还行,你那一大堆事、一大群人,我看到心头就是闪的(心虚)。” 子川道:“不帮我,把我累死了就不怕以后你有事,没人给你当笨(卖傻力气)?” 舒窈爬到子川身上,看着他道:“你把火钳拿来好生通哈耳朵听到起,我不让你死,你没权利死。” 子川捧着她的脸道:“我也不干!” 舒窈埋下去,在子川嘴上亲了一下,恶狠狠地掐着子川嘴角,边说边扯道: “记住!嘴巴是拿来亲的、哄我的,不是拿来顶嘴的、吵架的、气我的!” 子川一翻身,将舒窈压在身下道:“你这哈婆娘要翻天是不是,敢如此对我。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舒窈一边惊叫,一边娇笑着用手去捶子川的肩膀,蹬着腿,扭着身子,作势要把子川掀下去。子川就跟(像)坨铁一样沉重地压着。舒窈板(挣扎)了几哈,突然安静下来,喘着粗气看着子川,眼神慢慢变得柔媚起来。 舒窈突然一抬头就吻住了子川。 小半个时辰后,舒窈又像只乖乖猫趴在子川的怀里道:“子川,有你真好!” 子川道:“现在知道我好了?” 舒窈道:“嗯!子川,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带我一段时间,我筶(试)一哈。” 子川激她道:“你想好了,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别到时又说自己不行。” 舒窈嘴巴一瘪道:“和尚都是人学的,你别小瞧你婆娘。” 半个月后,外地匠人陆续被接到了舒镇。四月中旬,舒镇街上贴出告示,内容大致如下: 为使我乡民有一技之长,舒镇学校将开展职业技术培训,开设造纸、记账、陶瓷、医药四个专项技能培训班,每班免费招收学徒三十名。学期医药四年,其余为一年。期满后,经考试合格,由学校统一安排上工。有意者到舒镇学校报名登记。 那个时候的人相信“良田万顷,不如薄技随身”。告示一出,来报名的人第二天就把名额整满。大家都觉得,能把自己子弟送子川东家那里,就是谋到了一条好出路。 过了几天,兴隆场公益井灶召开股东大会。大会要议定两个事项,一是叶舒窈任兴隆场公益井灶副董事长,经管井灶日常事务。二是井灶要在舒镇购地,用于打井制盐。对于第一项大家没有意见。第二项的操作和当初兴隆场购地没有区别,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初购地无论是自己打井,还是与其他东家合资打井,那都是十倍以上的甜头。好多股东都要求子川增资扩股,想多投点米米,子川暂时没有答应。他是想等等,要是原来的井灶赚钱能周转得开,维持现状,他不想把好处多分给别人。毕竟自己想干的事接下来需要大量的钱财。 三月又相继下了几场小雨,到了农历四月初,见旱灾基本撒过(结束)。阎行带着郡府官员进行了一次为期半月的巡查,江阳安排扫火尾(最后)。 四月二十一日在牛头山,郡府就旱灾开了一个类似于现在的总结汇报会。这十多天,沿途惨景随处可见,会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这次旱灾,以江阳为中心,波及南安(今四川乐山)、僰道(今四川宜宾)、牛鞞(鞞:pí今四川简阳)、资中(今四川资阳)四县。这四县虽然只是部分地方受灾,但饿死人都在七八千人以上。 最后胡昊哲禀告,江阳直接因饥饿丧命的几乎没有。由于旱灾造成民众度日艰难,不排除少数人因病不能就医而死。 其他四县都认为江阳是重灾区,六七万人至少得搞翘(死去)一半。所以,胡昊哲说完,这些人都心想,这家伙纯粹就是“灯(儿)啦噹,米花糖”地鬼扯。 牛鞞县令嘴巴都快瘪(bià)到腮帮子下了,有些轻蔑地道:“今天在路上碰到条身强体壮的牛,肚子鼓起多大翘(死翘翘)了,老胡原来是你干的嗦?府君!江阳全境受灾居然没饿死人,这不可能,胡昊哲吃了雷(隐瞒)报假账。请府君严查。” 胡昊哲一听有些生气道:“我江阳民众六七万人,我们为民众准备的灾粮约两千万斤,人均发放灾粮约三百斤,这基本已经够民众填饱肚皮。再加上衙署采用舒镇名流黄子川的建议,在旱灾来临前就建立了一支完备的救灾队伍,拟定了一套严密的救灾办法。使我江阳民众逃过了这一劫数。 如大家若存疑,可查江阳放粮账簿,可询山野闲散乡民。” 阎行道:“格老子!你们还别量视(小看、轻看)虾子没有二两血。人家江阳在旱灾没有来就已经在备粮。那个时候你们在干啥?怕是还困(躺)在小夫人怀里讨奶吃吧? 唉......这也不能全怪你们,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当胡县令在蹬起八字脚地准备抗灾时,我没有相信,没有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大家。甚至,为此我还罢了他的官,在这里还轰过黄子川。现在想想,对不起咱们犍为郡受灾百姓哪!” |
说到这里阎行擦了一下双眼,有些激动地道:“几万人被旱灾夺去性命,我作为一郡太守,我对不起受灾的民众,对不起胡县令、黄子川。老严自罚俸一年,给受灾百姓跪下请罪。” 说完,竟然真的起身跪下叩头,弄得在场官员也跟着跪下,场面一时有些失控,有好多人居然痛哭流涕。 过了一哈儿,阎行起来道:“好了,都坐下吧。现在旱灾基本结束,正是春耕大好时节。大家说说,各县谷种撒播的情况,各县为尽快让老百姓走出困境,都采取了些啥子办法。” 几个县禀告,现在谷种播了一些,好多地方还缺种子,正在想办法购种。 阎行一听,心想,要得个锤子(这样不行),播种时节已经过了,还在想办法,等民众拿到种子,怕是只有爪手洗碗——算了。 阎行道:“各县回去,调集人手向富户借,务必将种子在五日内发到民众手中。胡县令!你们江阳咋样?” 胡县令道:“我江阳在去年秋收就已经购足谷种和各种菜蔬种子。三月三大雨后,民众就已经行动起来,现在全县谷种全部撒下。蔬菜现在长势不错,在稻谷没有收之前,可以为民众肚皮做些添补。同时,我们还开放了市场,为外地粮食进入江阳提供便利。此外,黄子川还准备扩大井灶,兴办纸坊、缝纫坊、陶瓷坊等作坊,让一些家境困难的民众去做工,增加收入。县衙收紧支出,对家有田土二十担以下者,免今年赋税,给民众休养喘息的时间。 府君放心!救灾粮可以支撑到秋收,谷子收割之后,我江阳即可恢复如初。” 阎行一脸笑得稀烂道:“好,好,好!江阳这次全县受灾,说实话,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安然无恙。而且,你和黄子川成功求雨,结束了这场灾难,不仅救了江阳,也救了其他四县。大功一件,我得想想咋奖赏你们。 这次旱灾,江阳成功的经验我总结了有这样几条,你们都要记住,对以后应对灾情大有裨益。第一、未雨绸缪,各位切记凡是嫑屎胀了挖茅厮(茅厕)。第二、有一套严密的办法,保证救灾事务有序进行。第三、有坚定的信心,在困难面前不退缩。第四、官府与民众协力同心。第五、开动脑筋,积极应对,不是在困难面前束手无策。大家谨记!” 众人齐声道:“谨遵府君训示!” 吃过午饭,几个县的官员相继辞行而去。阎行将胡昊哲拉到议事厅坐下,阎行道: “昊哲!你在江阳已经好几年了吧?” 胡昊哲道:“回府君!应该有七八年了。” 阎行道:“受你老父之托,当初让你主政江阳。最近几年,江阳治理得不错,为官者清廉、体恤百姓,县城利用灾荒维修一新,井盐增加了三四倍,这次又成功地度过了灾荒。说实话,去年底视察时看见那光景,我是生怕你顶不住。要是灾民闹事,社会动荡,你我都无法给朝廷交代。 在江阳这些年受了不少累,有没有想挪挪地方?” 胡昊哲道:“这些年蒙府君厚爱,遇到棘手之事给昊哲扎起,我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这么多年,我也习惯这里了,倒是没想过这事。” 阎行道:“这次旱灾充分展露了你的才干,我身边也缺能干的自己人。我想调你来郡府任长史你看咋样?” 胡昊哲道:“府君对昊哲有知遇之恩,你但有所需,昊哲本不应该推辞。只是,目前江阳旱灾还需要善后,我想有个善终。缓一下,秋后吧。敢问府君,我要是离开江阳,你准备让哪个来接手?” 阎行道:“你觉得黄子川咋样?这家伙是嫩了点,不过是块好钢,锻炼锻炼应该能用在刀刃上。” 胡昊哲道:“黄子川无心政事,只想安安心心地干他的井灶,做个闲散人,府君还是不要考虑他了。” 阎行有些诧异道:“你问问他,这在别人那是削尖脑壳都钻不来的事,他咋会不干呢?他跟你过得了心,江阳放别人我还真不太愿意。” 胡昊哲道:“我早就问过了,他真无心仕途。府君要是爱才,倒不妨支持他去好好经佑(管理)他的井灶,办他的公益,这样也许作用更大。既能给朝廷提供赋税,又能造福江阳百姓。说实话,这次江阳能战胜旱灾,黄子川真的功不可没。” 阎行道:“那你觉得让谁来治理江阳合适?” 胡昊哲道:“那就让林俊铎来吧!此人有才干,不贪财,心地仁厚。这次旱灾也是大功之人。” 阎行道:“此人我也注意了很久,确实如你所说。那就这样说定,秋收后你就来郡府。黄子川那里一定要全力支持他,把那些实业办起来。告诉他,遇到难事可直接来郡府找我。” 胡昊哲、黄子川送走郡府众人,胡昊哲并没立即会江阳,而是随黄子川道了舒镇学校。他要与黄子川长谈一次,为江阳未来的发展画好蓝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五十 黄子川施展雄才 万壑松喜获芳心。 书接上回,话说胡昊哲别过阎行,让衙署三个衙役自行回去,自己带着林俊铎去了舒镇。 到学校看了美盼,一问知道黄子川和叶舒窈在兴隆场,二人又赶快打马赶过去。到了井灶上,子川两口子带着先去看了井灶汲卤熬盐的情况。 现在,兴隆场井灶有井八口,其中,黄子川与万氏兄弟合资三口,实际为黄子川个人独有。兴隆场公益井灶独资两口(一口大口浅井、一口卓筒井)、与人合资三口。八口井黄子川绝对控股。整个江阳,八成左右的盐出自兴隆场,且品相好,味道纯正。故在江阳盐业黄子川占有绝对的话语权。 在现场转了一圈,来到黄子川书房坐下。 胡昊哲端起茶盅,品了一口叶舒窈冲泡的武阳茶(武阳即今为四川省成都市西南的彭山县) 胡昊哲道:“武阳茶树外形肥壮挺直,绿润鲜活。成茶后,形如衣针,冲泡后汤色嫩绿明亮,香气清高馥郁,带花果香。滋味甜醇甘鲜。入口具有独特的“甜、绵、软”品质特征。好茶呀!” 子川道:“胡县令!看来你是茶道高人,一品就知道这茶产自何方。” 叶舒窈道:“前些天井灶上去成都那边买东西,子川特意让人买了十多斤。拿回来被周鹤年、万不黯他们几爷子看到,五抢六拖地整去一半,还剩四五斤,一哈儿走给县令和少府拿点回去。” 胡昊哲虚情假意地道:“那啷个(咋个)要得哟!” 林少府赶忙道:“以前货物流通,好茶倒不算稀奇。如今江阳大旱,现在生计困难,九成以上的店铺都关门,货物不流通,这样好的茶,我都大半年没有尝到了。子川!县令不要我要。” 胡昊哲道:“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少府道:“别人送我还不要,子川的必须笑纳!” 叶舒窈就找了两个布袋,给二人一人装了一斤。 大家说笑了一哈儿,才言归正传。胡昊哲道:“旱灾过后,江阳百废待兴。现在库银短缺,急需生财之道哇。子川!你有啥好办法没得?” 子川道:“我没做过官,对政事一窍不通。我就是个商人,我只想我的生财之道。不过我想只要我发了财,衙署应该也可以发财。” 林少府道:“咱们关起门都不是外人,你就直说吧!” 子川道:“我给兴隆场井灶的盐取名‘雪盐’,如今的雪盐仍然是供不应求。所以,我还想扩大规模。” 林少府道:“你想把规模整到多大?” 子川道:“如今江阳盐的赋税占全县赋税的三成,我想用三年的时间做到五成以上,达到四百万担。这是第一。 第二我想办几个规模较大的作坊,比如制革、制衣、造纸、制药、陶瓷等。尤其是造纸,只要成功,后续我再把印刷搞起来。这必将为社会带来巨大的进步。” 林少府道:“纸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你考虑过销路吗?” 子川道:“我造的纸就是一般民众也用得起,是现在蔡侯纸价格的几十分之一。你说销路还有问题吗?关键是印刷术出来,我们就可以把很多典籍印刷成书,取代现在笨重的竹简。比如老子的《道德经》用竹简写出来恐怕就是好几十斤,用纸印刷出来估计就二三两,书写一部《道德经》怕是一个人需要一天的功夫,印刷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有了书,我们就可以加快文化传播的速度。县令和少府都是饱学之士,你们仔细想想,这里面巨大的商机是不是我们无法估量的? 第三就是通过这些让民众来做工,不仅能解决大家的生计,还能让民众过上殷实的日子。 这些果能如愿,还可以衍生出其他很多行业。比如井灶兴旺了,就会衍生出供应井灶的粮商、篾具、铁具、木具、饭馆、栈房等,不仅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还可让衙署通过收取赋税库银大增。我们现在衙署所依靠的农业赋税,到时候你们会觉得,库银根本的依靠在工商而不在农。” 二人一听,立时来了精神。 胡昊哲道:“我就知道这趟不会白来。那需要衙署做啥?” 子川道:“第一请衙署盐官去打开销路,我们作为东家无能为力。第二增加官道,保证通往临近各县至少有一条平整宽敞的道路,方便货物运输。第三喂鸡下蛋。对新发展起来的作坊两到三年内给与赋税减免,扶持这些作坊尽快把生意做大。第四保持良好的社会治安,打击犯罪。社会治安好了,才能有人愿意来,我们才能安心做生意。 我想用十年左右的时间,办起一批有竞争力的作坊,让江阳衙署不再仅依靠农业过日子,改变单一的结构形式。‘无工不富’。你们知道吗?在我这里做工的,一个人就可以简单养活一家人。我能保证在五年内,让一万人成为我的伙计。还可以带动好几千人做各种衍生的行业,咱们江阳就六七万人,你们觉得这样的江阳还会穷吗? 这个“十年”和五年的目标就是我现在的蓝图,这个蓝图只要能实现,在我的带动下,江阳人必将效仿。最终你们看到的效果可能会更佳。” 胡昊哲道:“这也是衙署的蓝图哇。我一直想让江阳好起来,子川!是你让我茅塞顿开。听你这样一说,我都舍不得离开咱们江阳了。” 舒窈惊讶道:“县令离开江阳要去哪里?” 胡昊哲道:“今天府君已经找过我了,秋收后我就去郡府任职了。” 子川道:“那县令晓得谁来接替治理江阳吗?” 胡昊哲道:“我给府君推荐了林少府,他已经答应了。” 子川两口子赶快向二人祝贺。 |
胡昊哲道:“经过这一两年大家的共同努力,江阳安然。这得要感谢子川哪!咱们三人肝胆相照,我去郡府会要求府君让我经管盐事,和俊铎一起支持你。继续勠力同心,为江阳造福。俊铎回去尽快把子川提出的事项,组织几个人草拟出具体的施行办法。颁布前也听听子川的意见。” 林俊铎道:“我会当成衙署近期最重要的事来办。” 子川通过发行股票,一年半后(公元188年),与其他井灶东家合作,在舒镇打了三口井,在兴隆场又打了两口井。成功地办起了纸坊、印刷坊、陶瓷坊、制衣坊,均在前冠以“子舒”二字,这是取子川舒窈名中各一字而命名。 纸坊和陶瓷坊建在金鱼河边,印刷坊和制衣坊在牛头山。 现在想来,得亏张建豪读大学时努力。在别的虾子(对男人的蔑称,这里指同学)些打游戏、逛街、搂女人的时候,他却一头扎进学校图书馆,啥书都找来看。虽然当时很多都记不住,但穿越成黄子川后,清虚道长让他记忆力大增,只要曾经读过一遍的书,都能一字不差地想起来。好多以前不明白的东西,现在好像突然融会贯通都能理解了。 由于环境的限制,这些作坊无法进行现代化大规模地机械化生产,还是原始手段。但他掌握的都是后世在前人的基础上,经过大量改进后的先进手工制作技术。比起汉朝末年的生产力水平,那肯定行十(厉害)多了。生产出来的东西,成本低价格也低,而且比那个时候的质量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现在,子川手里有三大抢手货,即雪盐、书写纸、书籍。尤其是纸和书籍,只要一出来几乎就被抢购一空。比如一本百把页的书,卖五十个钱(相当于现在一百元还多点),尽管价格在子川看来够高了,比起竹简,那些古人却觉得像是萝卜青菜一样便宜。 子川心想,这样下去,投资的钱估计一年就回本了,以后赚的都是净朒朒(朒gā。净肉)。 现在,在江阳,那些公子哥儿、姐儿能穿上子舒衣坊的衣服,手里捏一本子舒印坊的书籍走在街上,那就是一件港(时尚)得吆不到台(不得了)的事了,回头率绝对不是一二般地。 十二月的一天上午,子川正在舒镇子舒印坊的书房(办公室)看上月的账簿,万壑松进来道: “东家!刚才有伙计要放污水池的水,被安保兄弟给挡了。那伙计像是吃了叫鸡肉样,一言不合居然打了安保,你看咋办?” 子川丢下账簿道:“我一再强调,造纸的污水不能随便排放,这会污染环境。把我的话当放屁是不是?” 万壑松道:“安保也是那样说的。那伙计说,关在池子里时间久了就会发出难闻的气味,放河里一下就冲走了。” 黄子川道:“屁话。现在是枯水期,河道自净能力差。必须等到夏天涨洪水,在经过大量稀释后,污染小于河道自净能力再排放,才能确保环境安全。你去告诉所有伙计,没我的允许哪个也不能放。要是不依教(不听招呼)手脚千翻儿(调皮、捣乱),老子倒他甑子(开除)。那个伙计罚一百钱,挨打的安保奖励两百钱。” 万壑松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去。 子川道:“你等一下。万队长!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已经吃三十六的饭了?” 万壑松道:“就是。东家好记性。” 子川道:“你嗯(发音为连读。你们之意)四兄弟都老大不小了,你们跟着我好歹也有了点家底,咋就不考虑说(娶)个婆娘呢?天天进门顺进去四根光棍,出门剁出来(伸出来)还是四根光棍,不臊皮(丢脸)?” 万壑松道:“我们都是外地人,天天接触的都是伙计。所以,也没机会认识本地女人。” 子川道:“这倒是我疏忽了。想不想找婆娘?” 万壑松有些不好意思地抠抠脑壳道:“都是来火青年(火力壮的男人),咋不想哦!” 子川道:“你个日疯分子,你都三十几了,找婆娘就跟屙屎屙尿一样,正明公道的事,有啥子不好意思?弄个(这样),你是家里老大,最近没球事打听哈,要是哪里有现成的四合院卖,买下来。找婆娘的事我让舒窈帮你们牵线。现在牛头山衣坊五六百女人,应该有合适的。” 万壑松道:“你给我三个兄弟在牛头山物色吧,我年纪老大不小就算了,别害了人家姑嬢(niāng)。” 子川嘴巴一瘪道:“嫑跟老子说得好听。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拉屎还是拉尿。对了,黄莽子他姐黄大姑今天来舒镇买个立柜,她一个女人家没力气,让我给他找个伙计帮个忙。你看安排哪个去?” 万壑松道:“淑琴那里我去,我有的是力气。” 子川道:“不行!我手下的安保队长,好歹还是个井灶的东家,哪能干这种粗活。” 万壑松急道:“东家!你平时不是说干活没有贵贱之分吗?咋现在我就不能去呢?” 子川哈哈一笑道:“你天天在厨房转,以为我不晓得你想锅巴吃啊?想吃就说出来噻,转你妈两年多了,没看你整出点名堂来。中午跟我回去吃饭,她在我家。你们的事舒窈都跟她说好了。现在肉都喂你嘴边了,你要跟老子张嘴都不会,那就只能怪自己哈。” 万壑松喜笑颜开道:“真的?胡能东家。” 下午,在去兴隆场的官道上,一男一女驾着马车,车上拉着一个立柜。男的赶着马车,女的坐在旁边。 |
男人道:“以后家里有啥力气活,你就只管拿言语,我身强力壮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身蛮力。” 女人道:“万队长!你嫑谦虚了,你见多识广,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被女人一夸,男人觉得心头无比万分地受用,心子把把跟抹了蜂糖一样。 男人道:“有啥子本事哦,三十几了婆娘都没一个。” 想吃锅巴,这娃在慢慢往锅边挨了。 女人道:“你想找个哪样地?跟我说说,我睃到合适地给你说一个。” 男人有些腼腆,楞了一下。突然道:“你这件衣服穿起真好看,就像二十来岁的女人样。” 女人道:“这是今天在东家家,舒窈东家送我的。说是牛头山衣坊出来的新款,拿来让她试穿,她说不合身,看我穿着合适高矮要送给我,还让一直穿着。” 男人道:“两个东家都是好人哪!你平时的衣服都是补着疤疤。两三年了都没见你穿过新衣服。” 女人道:“我一个寡妇,穿得再好也没人看。冬天不冷夏天不喂蚊虫就够了。” 男人道:“哪会没人看呢!淑琴!以后你穿给我看咋样?” 女人乜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真的,你不嫌我是个寡妇?” 男人道:“不嫌!我就喜欢你洁洁净净地,悄悄做事,话不多,说话柔柔的样子。” 女人道:“你真愿意和我过日子?” 男人道:“早就愿意了,只是怕你骂我乱想汤圆吃,一直不敢说。” 女人向男人挪了一下身子道:“今天咋不怕我叨你?” 男人嘿嘿一笑道:“子川东家告诉我,说你答应了的。” 女人道:“两位东家真是仁义呀,从来不摆东家的架子,跟着这样的东家就是暖心。这两年他让我们给灶上送豆浆,虽说不能发财,不过我和我娘生活紧够(完全够)了。” 男人道:“就是!当初我们兄弟四人来这里,走投无路,是东家救了我们。这些年在井灶上干,对我们也是当自家弟兄,我们也存了不少家底。” 女人道:“要是我们一起过日子,你愿意我带着娘吗?” 男人点点头道:“以后也是我娘。” 好像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俩人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了。路上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上那清脆的“嘚嘚”声。 很快马车钻进了一座小树林。万壑松往周围看了看,然后缓缓地将手伸向女人的手杆,轻轻捏了一下,女人没有反应。于是偏过头去,见女人也正双眼柔柔地望着自己。正想放开胆子去搂女人的腰,突然马车钻出小树。眼前是漫山遍野的麦苗,山上有好些人在干农活。万壑松就像触电一样,突然把手撤了回来。 女人柔柔一笑道:“好好赶车吧,回家我给你做鸡蛋面吃,顺便把咱们的事告诉我娘!” 万壑松欢欢喜喜地道:“要得!” 说完,一扬鞭子,马儿撒开四蹄,欢快地向前跑去。一哈儿,远处的官道上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两人年纪都三十几了,既然定下来,万壑松一刻也不想耽搁。在离兴隆场不远的桃子湾,恰好有个地主要卖地和房子,万壑松见这个四合院比较宽敞,够四兄弟住,又叫黄淑琴带上黄三娘一起去看,都觉得满意。于是就四兄弟一个出一股,将地和房子都买了下来。 万壑松稀罕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寡妇,人家接下来还是按照三书六礼迎娶。黄子川发话,新郎新娘的衣服牛头山衣坊免费做,让两口子上山去,不问贵贱自己选。 腊月二十,万壑松带着另外三兄弟和黄淑琴,在叶舒窈的陪同下一起上了牛头山寨。 现在山上虽然没有粮食,但印坊的技术也需要保密,于是还保留了守卫。山下两个兄弟见是东家、万队长来了,赶快出来见礼。一个兄弟跑到土台上向山上打旗语。说是东家和万队长上山来了。 六个人来到山上,叶舒窈找来管事吕师傅交代了几句,就让两个人慢慢挑选,自己一个人去衣坊和印坊查看。 三兄弟陪着哥老倌不一哈儿,黄淑琴道:“兄弟!你们去衣坊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嬢,要看上了嫂子给你们张罗。” 三兄弟一听,自然都欢欢喜喜地转身就走,黄淑琴道:“精灵(聪明)点哈,别让人发现你们是来看她们的。” 黄淑琴生怕几弟兄逮到人家女娃儿看起就不转眼,好臊皮嘛!女人最讨厌男人色眯眯地看自己。 叶舒窈走到印坊,见几个人正在埋头校对书籍。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管事的赶忙过来陪着介绍。 舒窈道:“杨总管!咱们现在印的啥?” 杨总管道:“小说《红楼梦》。” 舒窈道:“这是多大的文章啊?摆弄闷大的阵势。” 杨总管道:“大概有七十三万一千多字。” 舒窈道:“这要是用竹简怕得要几个马车拉吧。那印完得需要多少纸?” 杨总管道:“我们这么大的版面,大概要一千五百张,最终装订成十个分册。摞起来大概有一尺厚。一个口袋就装了。咱们子川东家脑壳真是空(聪明),这个印刷坊我看是百年不衰的买卖。印刷术的面世这是读书人的福气呀。” 舒窈道:“你们几百人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印出来?” 杨总管道:“光是排版校对怕是得三四个月,初步考虑先印十万份,估计得七八个月吧。” 舒窈道:“弄闷多,能卖得出去吗?” 杨总管道:“这小说文字精妙,肯定会很抢手。” 舒窈道:“印出来先给我送一本来,我得先睹为快。” 杨总管道:“要得。” 这时,有人进来在舒窈耳边轻声道:“东家!那边已经选好了衣服。黄队长他们在议事厅等你,说有要事向你禀报,请你过去一下。” 舒窈点点头走出了印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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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为瘟疫请清虚主持医馆 遇棒客逼老周奔走求救 书接上回。 叶舒窈来到议事厅,见只有万壑松和黄淑琴在那里。那三根棍子(三弟兄)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舒窈道:“选好了?” 黄淑琴道:“多谢东家,选好了。不过有件事想麻烦东家。” 舒窈道:“嫂子,你说吧!” 黄淑琴道:“将才(刚才)我那三兄弟去衣坊转了一趟,看上了衣坊里三个女工。想托东家给说说,看能成不。” 舒窈道:“这事子川说过。他们都看上了哪个?” 万壑松送过一张纸条道:“我把三兄弟满意的女工都写在这里了。” 舒窈道:“我记在心头尽快安排。不过,人家有没有婆家,满不满意你家兄弟那就只有看缘分。没法勉强哈!” 古人结婚大多年龄偏小,汉朝时朝廷规定女人十五岁就要结婚。所以,来衣坊做工的大多都是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还单着的女人有,但属于稀有资源。所以,舒窈心头没得底。 万壑松笑眯眯地道:“晓得,东家!这事得看他们姻缘是不是到了。” “红萝卜,蜜蜜(mīn)甜,看斗看斗(dòu。到)要过年”。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五。按照往年的习惯,二十六开始伙计们就不上班了,得回家翻捡屋顶,打扬尘,准备年货过年。 今年是没有旱灾的第一个春节,几个作坊起来后,生意兴隆,子川手里赚了不少米米(很多钱)。为了给大家过个闹热年,子川给一个伙计发了一千过年钱,还买了不少年货,好让伙计提回家哄婆娘娃儿,准备上班的最后一天发给大家。 二十五说是上班,实际上就是来拿过年货,拿到手就可以回家。所以,二十四大家听说明天有福喜吃(吃福喜即不花钱白吃),都欢喜亮了。 二十五早上,子川让把过年给爷爷、娘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然后道:“舒窈!快过年了,一哈儿你陪我去一趟高峰山,我们去看看清虚道长。顺便把给道长准备的茶叶、干货送去。” 舒窈道:“今天不是要给伙计们分年货吗,不去作坊转转?” 子川道:“这些事就让作坊的管事去做就行了。” 叶顺章道:“舒窈!你听子川的。做东家得懂得放手,啥都管一方面你也没弄闷多的精力。另一方面,下面的人做事也会束手束脚。让他们去做,他们会觉得这是东家的信任,心里反而会更高兴。” 巳时左右,在去高峰山的官道上,一匹白马缓缓走在官道上。马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路人见马过来,都纷纷立于道旁让路,并给子川和舒窈打着招呼。 经过旱灾,民众都知道,他们能从旱灾中熬过来,都是托了子川的福。现在,子川要做啥事,民众都会给他扎起(支持)。打井建作坊占地,一方面子川不亏待他们,另一方面也没有哪家故意装怪。要是现在,怕咋都会遇到几个钉子户。 就这样一路满招呼,整到高峰山半山腰时,大概已经巳时过两刻了。二人刚一下马,守门的童子凌霄子赶快滴滴哆哆地跑下石梯迎接。 子川在马背的褡裢里摸出一个布袋道:“小师弟!这个是给你的一品酥和桂花糕,拿回去个人藏着吃。茶叶给清虚道长,其他的送给观里。” 凌霄子大概十二三岁,娃儿长得清秀乖巧,个子不高,笑起来多甜的。 凌霄子笑眯眯地道:“无量天尊,多谢子川东家,舒窈夫子!” 看着凌霄子稚气的笑脸,舒窈心想这么小的娃儿就离开父母,来山上清修,着实让人心疼。 舒窈抚了一下凌霄子的肩膀道:“不谢!来,我们三个一起拿上去吧。” 凌霄子笑道:“嗯!” 在清虚道长房间坐下,凌霄子泡了两杯茶就告辞出去了。 清虚道:“子川东家!你弄闷忙,今天咋有空来贫道这里坐坐?” 子川道:“今天作坊也没啥要事,明天开始就放假了。好久没见到道长,心里挂念。” 清虚微微一笑道:“多谢挂念。自从旱灾后,我辞去了赈济署的事,每天除了清修,就是看看书,乡民偶有小疾来请,也背着药袋走乡串户。道家人清心寡欲,倒还自在。不像施主你总是事物繁忙。” 子川道:“就是!人一辈子,能生活简单,读自己喜欢的书,做自己喜欢的事,内心逍遥自在,这才是让人眼气(羡慕)的事啊!” 清虚道:“‘一娘生九子,子子弗相同’,何况是芸芸众生。你说的是贫道这种没出息的人。像子川东家这样有大格局,放眼天下,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誓做一番宏图伟业的人,你是静不下来的。或者说你想静下来,情势也不会让你如愿。” 子川一笑道:“惭愧!我呀也许表面确实如你所说,是这种好高骛远的人。其实,我就是一个凡俗的小人物,来到这个世上,只想完成自己该做的事,然后过几天清静日子。可难哪,现在把拙荆也拖下水。” 子川所为,显然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其实,他还真说的是老实话。真想完成自己的穿越任务后,穿越回去,过几天简单的日子。可这任务难哪。现在最让他头痛的是那场瘟疫不知道是啥病,是霍乱还是鼠疫,是流感还是天花,根本还不清楚。《清虚散记》只说是瘟疫,在建豪的记忆中,张仲景描述为“伤寒”。还是搞不清楚个鸭子鸡。所以,他想趁现在还有时间,得组织一批名医研究出药方(现在对治疗鼠疫、霍乱早就有特效药,但那是西药,古时候只有中药)。这需要大量的研究费用,就算研究出来,还需要治病的药费。所以,他得拼命赚钱。这些,恐怕除了舒窈没人能理解他。 |
清虚道:“无为自化,清净自在,确实很难。贫道既入道门,自然是要意志坚定。施主倒不必,红尘滚滚,顺势而为也不失为为人之道。” 黄子川道:“等了却世俗,我愿带着家人,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依山傍水结庐而居。 树绕村庄,水满坡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傍。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想想这样的景致,真让人眼馋。” 这是后世秦观的《行香子.树绕村庄》。 清虚欣然道:“好诗!子川东家,真是出口成章啊。贫道佩服,佩服!童儿,童儿!” 凌霄子跳梭梭跑进来道:“师父!有啥子事,你请说。” 清虚道:“准备文房四宝,我要请子川东家留下佳作墨宝。” 舒窈道:“还是我来吧!” 一哈儿,舒窈把墨磨好道:“夫子!请吧。” 子川提笔,一杯茶的功夫,一副流利的赵体书法跃然纸上,那行草写得俊逸潇洒,流畅飞动,满满的书卷味。 清虚拿起来,端详良久,心满意足地道:“好诗,好书法。子川东家,说你学富五车真不为过哇!” 子川心想,除了书法是自己真功夫,说到文章我都是拿别人屁股当脸。秦家前辈(指秦观)你得恕罪呀! 心里想着,子川连忙道:“道长过奖,过奖!” 清虚道:“非也,非也!前两天去牛头山,见那里正在印你的大作《红楼梦》,真是鸿篇巨著,千古奇文。等印出来,贫道一定要挑灯夜读。” 顿了一下,清虚道:“我有一事不明,子川东家能否为贫道解惑?” 子川道:“道长请讲。” 清虚道:“想当初你受伤昏迷,贫道为你用真气疗伤,才知道你体内真气居然和我完全相同,半毫不差。后来在牛头山一起拒匪,又再次得到印证。须知即使本门炼气功法,就是兄弟孪生,也有差异。而你我之气,居然如出一人。而且你的真气比贫道更加纯厚、宏大,以贫道进步之速,至少再过二十年才能达到。你却如此年轻。贫道记得应该比你痴长三四岁吧。费解呀!” 子川道:“我也迷惑,也想有机会问询道长。” 说完,心里道:“我体内真气就是你的,能有区别吗?” 但又不敢明说。 为了引开话题,子川道:“敢问道长贵庚?” 清虚道:“贫道今年二十八岁,八月初三酉时生,现在已经吃二十九的饭了。” 子川一听,心里就是一惊。心想这不是和我穿越前的年龄生辰一模一样吗?难道清虚道长寻我作为有缘人不是巧合?那又是有啥机缘呢?这个恐怕问眼前的清虚也难有答案。 纠结也无益,子川生怕道长再问下去,赶快道:“道长!今天子川来访还有点小事想和道长摆摆(闲聊)。” 清虚道:“但说无妨!” 子川道:“远的不说,自建宁三年(公元170年)以来,我大汉朝瘟疫不断,眼睁睁看着多少人被瘟疫送上黄泉路。子川近日起了一课,往后二三十年,瘟疫还会加剧。故我想建一所大的医馆,除了治病救人,就是想组织一些医道高手,研究出治愈瘟疫的良方。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想斗胆请道长出山主持医馆,与子川一起携手,共同寻找良方。不知意下如何?” 东汉末年的瘟疫真是吓死个先人板板,据史料记载东汉桓帝时干了三火(三回),灵帝时又复习了五次,献帝建安年间疫病流行简直就像屙零碎尿一样,时不时要滴几滴。成千上万的人被瘟疫吞噬,十室九空。张仲景同志的家族两百余人,在建安时期不到十年的时间,有三分之二的人因疫症死亡,其中十分之七死于“伤寒”。著名的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五子皆死于当时的传染病。幸好孔融、阮瑀跑得快(早死),否则,难免也被瘟疫给祸害了。可见当时瘟疫已经严重到了可怕的程度。 因“伤寒”肆虐,仲景同志发誓要与其斗争到底,一咬牙,一发狠,研究写出了《伤寒论》。 清虚道长道:“这确实是造福苍生的好事,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亦有救苍生之心。我愿倾尽全力相助,然医道浅薄,主持医馆贫道得深思,我怕误东家大事。” 子川道:“道长医术、仁心,子川深为佩服。深思是应该的,但望道长切莫让子川失望。” 舒窈道:“打搅道长太久。子川!要不我们回去吧,年后再来拜访道长。” 于是,二人告辞。道长送二人来到山门的石梯下。 清虚道:“子川东家,我大伯(陈述尧)也算是个读书人,前不久到学校拜访了你爷爷,看着你爷爷教书育人,甚是眼馋。他现在住在杨树村,看着几个不争气的儿孙,成天生闷气。想去学校当个夫子,图个眼不见为净。他虽然已过花甲之年,身体尚健。他说了不图束脩,只图一乐。不知......” 子川沉默了一下道:“行!陈家虽然有些人我瞧不上,不过你大伯的为人我还是认同的。我回去就让爷爷去请他。” 腊月二十六中午,胡昊哲与林俊铎带两个衙役来到舒镇。 走进学校大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时尚的衣裙飞奔过来,人还没到,那银铃般的笑声就到了。 那女娃一边跑一边道:“胡长史、林县令!你们咋来了?” |
胡昊哲待她来到面前,盯了她一眼道:“美盼!放暑假你也不晓得回家帮帮你娘,我看你在舒镇是耍疯了吧?” 美盼道:“爹!娘和幺弟好噻?我本来年前就要回僰道城的,这哈你来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林俊铎道:“想当初你到舒镇还是个小丫头,现在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该嫁人了吧?” 美盼道:“林县令!你别给我爹出馊主意。我正在学记账,等学业完成,我要去舒窈夫子井灶当账房先生,我才不想嫁人呢!” 胡昊哲道:“我看你是不想离开舒窈夫子吧?” 美盼嘻嘻一笑道:“就是,就是!哪个让你当初把我送来舒镇呢,送了还想要回去嗦?” 胡昊哲道:“你呀,早晚也不是我和你娘的,不要也罢!” 美盼双手抱着胡昊哲的手杆道:“爹!我看你是吃舒窈夫子的醋了,你嫑弄闷小气嘛!走,我带你们去家里。” 中午吃过饭,胡昊哲、林俊铎在子川两口子的陪同下,看了井灶和作坊。晚饭后,三人在子川堂屋里围着桌子喝茶。 子川道:“长史和县令在年前专程来到舒镇,是有啥要事吧?” 林俊铎道:“是有要事。你前不久禀报现在时不时出现盐仓胀库,要求衙署想办法解决。我手里又时不时接到一些县衙公函,要求及时送盐,特别是一些偏远地方,老百姓吃不上盐已经影响到身体健康了。衙署盐官确实也司刀令牌都耍尽了,奈何路途遥远,运输困难。你有啥办法没得?” 子川道:“我现在还有四口井在打,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我看真要井打穿了,也只有狗儿向火——望到起。现在的售卖方式效率太低。我倒是想到一些办法,或许管点用。 第一全面实行盐引制,以后衙署只管出货渠道和开具盐引。送盐全部由井灶负责。 第二我联系各井灶,共同出资在各县建盐仓,成立中转站。这样做有两大好处。第一咱们生产出来的盐只管往各地中转站送,各地需要盐就地领取,缩短了时间。各县如是新增需求,可以将公函送到中转站,他们方便,我们作为盐商也第一时间知道了需求,便于安排生产。” 胡昊哲道:“有了中转站,肯定会加快流通效率,是个好办法。俊铎,你意下如何?” 林俊铎道:“我看也行!” 胡昊哲道:“那回去你就给郡府就推行盐引制来个公函,府君那里我去禀报。” 此时,周鹤年头发散乱、满脸寡花(很花)、风尘仆仆地走进堂屋,见胡昊哲、林俊铎也在,周鹤年赶快施礼道:“属下拜见长史、县令。” 胡昊哲赶快道:“周亭长!咋把自己弄成一副难民的样子?” 周鹤年道:“回禀长史,子川东家!我奉东家之托,前去购药接名医郭玉弟子赵文焕。我们走到龙泉山,遇到棒客,不仅抢了几车药材,还将我等劫上山。我在前天傍晚,趁棒客吃夜饭不备挣脱绳子,连夜跑回来报信。” 书中暗表,赵文焕师从名医郭玉,是其得意弟子。史料记载,郭玉东汉广汉雒(今四川广汉北)人,当世名医。少从程高学医术。和帝时为太医丞,医道高明,兼重医德。病者虽贫贱,亦必尽其心力诊治。郭玉的师祖是一位隐士医学家,世人不知其姓名,称“涪翁”。郭玉深得师祖《针经》、《诊脉法》精髓。其医术、医德和对针灸与诊法的贡献,为朝野所叹服。 赵文焕医术不输其师,这次子川是花了重金请其携家眷赴江阳,作为“专家”主持疫病的研究,子川、清虚将来都是赵文焕下属的“专家组”成员。 子川倒了一杯茶递给周鹤年道:“喝口水,坐下说话。周亭长!你买药材后身上应该银钱所剩不多,棒老二抢你们,你给就是,他们咋还扣着药材和人不放呢?” 周鹤年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银钱都给他们了。后来棒客知道赵文焕是医工,说是二当家的前几天出去打秋风,在冲围子(翻院墙)的时候摔伤了。就强行把我们劫持上山,要给二当家治伤。 开始倒还客气,后来见赵文焕医术了得,就发话将药材和赵家人要全部扣下,留在山上今后为兄弟伙治病。我和几个伙计留下入伙。子川!家里有现成的东西没得,整点来哄哈肚皮。” 子川赶快让美盼去把糕点端出来,让舒窈和四娘去煮一大碗鸡蛋面来。 周鹤年从龙泉山上逃出来,生怕耽搁时间出大事。于是,昼夜兼程往舒镇赶。身上几个荷包一样重,根本没钱吃饭,饿得罩不住的时候,找到一户人家要了一碗冷饭吃。前天晚上一夜没睡,昨天晚上实在困倦了,在一个山洞眯了一两个时辰。被冻醒后睡不着只好继续走。今天临近傍晚走进江阳地界,周鹤年在一个场镇上找到一个乡公所,亮明身份。借了一匹马,才骑着回来。 等周鹤年吃完面条,子川道:“胡长史、林县令!看来我不敢留你们了。我得去救人,迟了恐有不测。” 胡昊哲道:“你赶快召集人,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棒客不放人,需要官府出面,我的身份好去成都搬救兵。” 黄子川道:“人多无用,我带上万家兄弟和安保里几个身手好的就行了。美盼!你骑马去纸坊找万壑松,让他找一架马车,点齐人马在官道等候。” 美盼兴奋地道:“师父放心!” 说完,快速跑出院门。 子川道:“周亭长!还得辛苦你连夜跟我们走,一哈儿你在马车上好好睡一觉。” 周鹤年道:“没事,救人要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五十二 马不停蹄奔袭燕子寨 兵不厌诈制服大头菜 子川让叶舒窈在家里拿了一些钱,然后安顿好林俊铎,与胡昊哲准备出发。 叶舒窈走过来,有些担心道:“你去龙泉山,遇到的都是些‘又歪又恶,不吃豆芽脚脚(jió)’的狠人。他们烂命一条,你是有家室,肩上有担子(责任)的人。先好言相劝,争取舍财免灾,不到万不得已别去跟他们动手。要过年了,你得平平安安地回来。” 子川一笑道:“别担心,我都是抢棒老二的人,还捡不顺(制服不了)那几个天棒?” 说完,在舒窈的肩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在家等我,二十九回来和你们吃年饭。” 说完,和胡昊哲、周鹤年飞身上马冲出学校。 到官道的时候,万壑松四弟兄和六个安保已经等在那里。路中停着一架马车。周鹤年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就钻了进去。 子川道:“美盼!你将周亭长的马牵回去,明天送去还人家。” 美盼道:“师父!机会难得,让我跟你们去见识见识。” 书中暗表,美盼见叶舒窈跟着子川练习清虚观的《练气秘诀》、《冲虚掌法》、《冲虚剑法》,觉得好耍,就缠着子川和舒窈教她,而且还改口叫子川师父。 美盼跟子川已经学了两年,现在无论真气修炼还是武功,都有小成。遇到街边操哥(混混)、流氓无赖揍翻两三个还是没问题。可这种事,哪是能散坛子的?子川一开口就是回绝。见美盼还要说话,胡昊哲道: “快回去,不听话回家我让你娘揍死你!” 莫法,美盼只好噘着嘴,气鼓鼓地牵着马走了。 子川和胡昊哲领着一群人迅速隐没在夜幕里。约莫三个时辰后到了资中,周鹤年觉得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于是就道: “子川!干脆把马车寄存到栈房(客店),我直接骑马,这样快一些。” 没了马车,速度至少提高一倍,几人在第二天巳时快过才赶到了龙泉山。 龙泉山脉位于四川盆地西部,是成都平原的东缘山脉(西缘山脉是龙门山脉),呈南北走向。龙泉山脉是岷江与沱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也是成都平原与川中丘陵的自然分界线。龙泉山脉长四百里,宽二十里,整个山脉狭窄而长。 民国时期,该山脉被称为鹿头山脉。这群棒客就驻扎在龙泉山里一个叫燕子寨的地方,当家的因长得头大体壮,外号大头菜。压寨夫人叫瓢儿白。看来两口子都是素菜,平常吃个小菜饭都不用上街买了。 瓢儿白其实是离燕子寨五十里外,月亮湾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两年前被大头菜抢上山,上山后问她叫啥名字,婆娘觉得自己被棒客玷污身子,整死不说姓名。因其长得白净,大头菜夸她像瓢儿白一样。婆娘一做气(生气)就说,你叫我瓢儿白算了。 胡昊哲因为不会功夫,子川在离燕子寨大约十余里的地方,看到了一户农家,就让他暂且在哪里等候。自己带周鹤年和十个手下兄弟就上山去了。 子川临走前约定,要是未时过了还没回来,那他们可能全部爪手洗碗了(要么被抓,要么全军覆没),让胡昊哲立即赶往成都找蜀郡太守求救。 到了燕子寨的山脚下,子川让其他人隐藏好,吩咐道:“咱们这点人只能使诈智取,我先上山见机行事。你们只要看到寨门口闹麻麻地涌出一大群人,就赶快杀上山来接应。” 说完,自己带着万壑风往山上走去。大概行了半里地,山崖上突然站起几个棒客。 一个大汉问道:“搞啥钢的(干啥的)?” 黄子川道:“我乃江阳人氏,路过宝地,特来拜山,会会你们大当家的。” 大汉道:“报上名来,有何事?我好向山上通报。” 子川道:“哥老倌!你看你这上山下山地,麻球烦得很,不怕老齁包(支气管哮喘)累翻嗦?你直接带我二人上去,我拜会了你们大当家的,欺个晌午(吃个午饭)耍一转就走。” 大汉道:“我日!你晓得这是哪里不?这是燕子寨,棒老二霉滥(泛滥)的地方,你当成看风景了嗦?” 子川道:“别说的吓人巴萨地,好大坨烟锅巴踩不熄火吗?我一不是来臊堂子(搅场合),二身上没得银钱。不想和你们结仇,也不惹你们眼红眼黑(眼馋),跟你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怕锤子啊?哥老倌放心,咱都是友好人士。” 说完给万壑风使了个眼色,万壑风在随身的褡裢里摸出一串钱道:“来!几位哥老倌拿去中午整杯酒来喝。” 说完,一抛那串钱就蹿上了山崖,大汉伸手接住。 子川道:“我们就两个人,哥老倌放心嘛!” 大汉心想,这两个日款货(搞怪的家伙)非要上去,应该也做不了啥。他扬言要拜见大当家,又穿着不俗,应该是有些来头。老子得懂点事,别紧到起(没完没了)跟他繎(纠缠)。万一哪句话得罪了,一哈儿就该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道:“那走嘛!我送你们上寨子。” 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就走进了寨门。几弯几倒拐就来到了一座略微高大的房子前,子川抬头一看,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燕子堂”三个大字。 走进去,见一张长桌案上,一个莽杵杵的男人正在和一群人赌钱。里面闹哄哄地。那个时候没有牌九,也没有色子。拿两个碗,几个小核桃,把碗盖上猜有无。 大汉走到那个男人身边道:“禀大当家的,有贵客拜山。” 子川见这男人,上身穿一件虎皮袄子,头发有些散乱,脸上长满麻子。虽然是冬天,脑门上却冒着细汗。 大头菜抬头看了看子川二人,有些不耐烦地道:“滚,滚,滚!老子认不到,别来烦老子。” 大头菜抓起桌上的碗,恶狠狠地道:“老子还不信,俗话都说‘一根田坎三截烂’,也没说截截都烂。再来一把,这回加钱。” |
@扬光RC 2022-08-03 10:09:55 拜读精品,强势支持! ------------------------ -谢谢!请多指教。 |
@宣娇2018 2022-08-03 09:37:21 子川艺高人胆大,只身入虎穴 ----------------------------- 时势造英雄,人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
@常山渐青 2022-08-03 09:43:18 大家一起走 ----------------------------- 一起走热闹。 |
看样子,今天大头菜是手比脚臭,肯定是输了不少。 大头菜把碗倒扣案上,移到案边,半边碗悬空,在桌上抓起两个核桃,双手一捧,口中念念有词道: “西边一阵旋头风,吹起渣渣一大捧。渣渣迷了你双眼,让你龟儿猜不中。天灵灵,地灵灵,老天保佑我把把赢。” 说完,将手放桌下,用肚皮挡住众人视线,将两个碗推向桌案中间。众人开始向两个碗边放钱。 大头菜道:“买定离手哈,我要开了。” 这时人群开始哄闹。 买有的喊道:“有,有,有!” 买空的喊着:“没得,没得,没得!” 大头菜把碗一揭开,又是一阵欢呼,这回两边都输,赔了个满堂。摸了一下包包,估计又整成所有荷包一样重了,垂头丧气地道: “妈卖鞋!你几个龟儿耍,老子去烧两柱高香。” 不好意思说输不起熄火了。 子川见大头菜垂头丧气地往门外走,好像把自己忘记了。 子川追到门口道:“大当家!想不想翻稍(翻盘)?” 大头菜看了一眼子川,拍了一哈脑壳有些恍然道:“是你找我?” 子川一施礼道:“正是。” 大头菜有些不耐烦地道:“我们好像没会过,找我啥JB事?” 子川道:“没啥要紧事。大当家!借一步说话。” 大头菜道:“借个CZ,有屁就放。我先说哈,不要跟老子牛胯扯马胯,老子心头不爽。” 子川道:“大当家想不想把输出去的钱找回来?” 大头菜道:“意思你有那R毛的本事?” 子川道:“这样!我去坐桩,你负责收钱。” 大头菜道:“抖空了(没钱了)。” 子川道:“我给你起本,就算初次见面,给大当家的见面礼。干不干?” 大头菜一喜,心想空手套白狼,哈儿才不干! 于是二人重新来到主位。大头菜道:“我这位客人想跟大家耍一哈。兄弟们!不许欺生哈。” 于是,子川拿三个核桃放桌上,然后将两个碗一?道:“你们猜有还是没有,也可以猜有一个还是两个三个。我转动,你们随时喊停压注。” 众人一看,这还不简单。 一个棒客不耐烦地道:“少逼垮(说话)少挨打,整起!” 于是,子川就开始赌局。众人都亲眼看见子川盖的碗,一个碗下一个。于是纷纷喊停下注,前面几把子川把把皆输。大头菜本来兴致颇高,整了七八下立时就跟个焉尿包似地。一转身道: “你们耍,老子回去看瓢儿白把晌午饭煮好没。” 车身(转身)就要走。 子川道:“大当家!心急吃不了热灰毛儿(豆腐),没听说‘大种鸡叫得迟’嗦?” 大头菜道:“算了,你也是个霉冬瓜。大冬天的,嫑输完了打起光脚板儿回家哈。” 子川道:“愿赌服输。只要弟兄们高兴就成,你再稍等片刻。” 于是赌局重新燃火。觉得这钱好赢,一群棒客疯狂扔钱。子川居然连赢了三把,一算居然除去前面输的,见到回头钱了。这哈大头菜心头欢喜了。 接下来,注下得小的时候,子川也故意输一两把,只要下得大,棒客都是血本无归。棒客们都觉得RI怪了,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地,打开来狗RI咋就变了。哈(傻)球戳戳地,你们哪见过“三仙归洞”的厉害,干得赢才怪。 两刻时间一过,大头菜面前桌上钱堆成了一座小山,棒客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有棒客就道:“没对哟!你娃是不是洗盒子了(作假)?” 子川道:“‘人穷怪屋基,瓦漏怪格子板(椽子)稀’。弄个(这样),现在我不用碗,你们拿到起,再猜。” 说完,找了一个棒客站在身边,拿起一个核桃慢慢放在他手中,将他手一合道:“不许说话,想好了下注。” 这哈,众人看得清楚,将面前的钱一推,要想来个莽的,把输出去的钱给捞回来。都道:“买一。” 等大家把钱放好,子川道:“这位兄弟!你自己打开,免得又说我乌儿麻杂(浑水摸鱼)地。” 那棒客手一摊,居然是两个核桃。这一下整了个一扫光。棒客们只好垂头丧气,纷纷转身离去,大头菜脸都快笑烂了道: “这哈老子得去找个箩筐来装了,哈哈哈……” 突然,大头菜笑声戛然而止,身子僵硬。 子川厉声道:“龟儿些听好了,你们大当家就在我手上。我是江阳舒镇黄子川,如果想你们大当家活命,赶快把你们劫持老子的药材和赵文焕一家交出来。” 众人一回头,只见大头菜脸上还带着笑容,就像是被定格在原地。众人大惊,抄起家伙就要过来。 子川道:“都不依教(不听招呼)嗦?信不信老子立马送他上黄泉路。赶快照老子说的做。” 一个棒客道:“咋办?大当家你说句话。” 奈何大头菜被点了穴道,身子动弹不得,话也不能说。倒是哑巴吃汤圆——心头有数,只有干着急。 黄子川道:“都给老子出去,让开路。赶快把药材和赵文焕交出来。否则……” 只听咔嚓一声,大头菜一根手指被活生生别断。 子川示意万壑风一人扯着大头菜一个膀子,缓缓拖了出去。见还没人去,子川再次用力,又响起一根手指断裂的声音。大冬天地,大头菜额头直冒汗。这种叫不出来,犹如万箭穿心的疼痛究竟有多恐怖,恐怕只有大头菜自己知道。 子川抬起大头菜的手,两根手指吊甩甩地摇晃着。 子川知道,得趁棒老二还没回过神,尽快拿到药材救出赵文焕一家。要是他们清醒了,自己既然冒死来救赵文焕,棒客反过来拿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自己,那就整得骑虎难下了。 于是,子川又去逮着大头菜另一根手指道:“老子数三十下,要是还看不到我要的,立马断他一根手指,这剩下的八根够老子掰多久,你们心里清楚。掰完手指,那就只好请鸡脚神吴二爷来了(要命)。一……” |
棒客中一个头目赶快道:“快去照他说的做,一定要保住大当家。” 子川刚数到二十八,远处一人呜嘘呐喊地道:“来了,来了!” 待赵文焕来到跟前,子川道:“你是赵文焕太医吗?” 赵文焕道:“正是。” 子川道:“我是江阳黄子川。” 赵文焕道:“原来是东家,多谢你大老远来打救在下。” 子川道:“快带你家人下山,山下有人接应。” 子川转头对棒客道:“把这三车药材送下山来,我们只要到了山下,一定放还你们大当家。决不食言。要是有啥拐扯(意外),那就等着给他收尸。” 说完,拖着大头菜向寨门走去,一群棒客提着刀枪棍棒尾随其后。但始终与子川保持着一两丈的距离。 刚到半山腰,周鹤年已经带着众人迎了过来。 周鹤年道:“子川!下面的人我们已经解决。” 子川道:“把赵太医一家送上马车,顺便把这棒客头子也弄上去,除了赶车的,其余人走路两边,注意观察两边山上动静。” 子川回头道:“都给老子退回去,我们到了安全之地,马上就把你们大当家放了。” 站在前面那个男子道:“我是三当家蓝乌棒。我们大当家在你手上,我们不可能放心退回去。只要你们不伤害大当家,我向你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子川守在大头菜身边,时不时瞭一眼山上,山上不时有灌木在动。 子川道:“不要走得太急,注意观察,山上有人,小心埋伏。” 就这样,大家小心前行,所有人都保持静默,路上只有马车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 万壑松突然轻声道:“东家!棒客前面咋有个婆娘抱个娃儿?” 子川一看,果然一个穿着蓝色襦裙的女人,怀里抱个娃娃,估计就一岁左右。子川心想,莫不是土匪想拿妇人和娃儿当挡箭牌。心头不禁火起。 子川示意万壑松看着大头菜,自己在马车上站起来道:“都跟老子听着。把那妇人和娃儿放了,一群大老爷们儿,就这点出息?” 那妇人往前紧走几步,突然跪下道:“好汉!我是棒客头子大头菜的婆娘。现在,你们人和货都得手了,请你们看在我怀里娃儿尚小的份上,饶了我当家的。我没男人无所谓,娃儿不能没有老汉!” 子川弯腰在大头菜后颈哑门穴一按,大头菜突然哇哇大叫道:“黄子川!你妈......妈的真是瓦片揩屁股——太寡(刮的谐音)毒了,哎哟哟!痛......痛死老子了。” 大头菜哑门穴被解开,能说话,但还是不能动。 子川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你们成天打杀,祸害了多少百姓,今天老子弄断你两根手指,就是不想让你再为祸乡人,这是在替天行道。嘿嘿......你以后洗碗,怕是真的就只能涮了。” 大头菜伤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上,及时治好,估计也变成爪手(手指残疾)了。 大头菜痛得直叫唤,喘着粗气道:“你最好杀了老子!否则,老......老子带人一定杀了你全家。” 黄子川一听道:“大头菜!晓得江阳牛头山棒客黄莽子不?就是被我打劫的。老子不虚!” 说完在大头菜坐墩肉上又是一脚,一边踢一边道:“你他妈有好大一泡鸡屎,敢在老子面前臭气熏天。说!那婆娘娃儿是你屋头的吗?” 大头菜软软地道:“是!你......你嫑伤害他们,有啥子冲我来。” 子川沉默了一下,突然站起来道:“老子说了,只要安全离开就会放你们大当家一马。三当家!你要是再敢追来,老子杀了你们大当家的。” 说完,手一挥,队伍又继续前行。那群棒客仍然不熄心(死心),继续跟了过来。 子川轻声道:“告诉三当家,不得尾随。” 大头菜只好大声道:“老三嫑追了,你想要老子的命吗?” 黄子川重新点了大头菜哑门穴,然后将他提起来。大头菜想喊兄弟伙停下又说不出话,只能干着急。 黄子川道:“不听招呼是不是?不怕大头菜十指全断,你们接着追。” 说完咔嚓一声又将右手中指别断,还举起他的手摇晃了记下,三根手指有气无力地在风中摇摆。 完了,黄子川大声道:“不许追!否则,老子真放他的血。” 队伍前行了几丈,黄子川大声道:“马上就要出山口了,快逃!” 马车突然加速,队伍快速向前冲去,后面三当家手一挥声嘶力竭地道:“跟老子追!” 大头菜眼鼓鼓地看着自己婆娘被一群棒客撞翻在地,娃儿也滚落婆娘身旁,瞬间被人群挡住视线,全然没有人管。也不晓得有没有被踩踏受伤。 黄子川将大头菜按倒在马车上,在耳边道:“看到没?你现在说话根本不管用,三当家怕是巴不得我杀了你吧,听说你们二当家伤势不轻。这家伙怕是想抢你的交椅哦!” 大头菜心想:“这老三平时就有点不服管,妈的,不会真被黄子川说中吧?哼!少跟老子挑拨离间。” 书中暗表,黄子川还真是想使用离间之计。 子川本想救下赵文焕顺手灭了这群土匪,可现在马上就过年了,舒窈还眼巴巴在舒镇等自己,他不想耽误更多的时间。但又不想轻易放过这群棒客。于是就一再警告土匪不许追,还解了大头菜的哑门穴,让他打招呼。他知道,在这种情急之下,土匪只想救自己大哥,大头菜不安全,他们哪敢放弃。万一大头菜回山,见死不救那是要三刀六洞的。刚才子川说要“放他血”后,故意缓走一小段,然后突然加速逃跑,其实就是在引诱棒客来追。这种紧急情况下,棒客不上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践踏自己婆娘娃儿,不要命地死追,这就给大头菜造成了一种假象,老三真想自己死。 子川心里正在为自己阴谋得逞得意,心想走出山口,外面土匪无险可守,自己手里有王炸(指大头菜),不管对方连子双飞一窝蜂甩出来,老子炸弹一轰,随时摆牌。 正在得意之时,突然见山口处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那人上身被捆绑,后面一人捏着一把长剑放在他的肩上,对冲过来的子川等人突然恶狠狠地道: “都跟老子停下来!” 哦豁!形势陡然一变,子川一拍脑门,心里道:“妈哟,真是乐极生悲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宣娇2018 2022-08-04 18:37:53 妙趣横生的方言小说 ---------------------- 版主如此夸奖,我骄傲! |
五十三 挟持人质燕子寨出逃 催逼子嗣叶舒窈为难 书接上回。子川眼睛一瞟,见前面那人正是胡昊哲,后面男人居然是那个农户家的壮汉。 此时,胡昊哲头上、脸上、胸前衣服都是湿漉漉地,脸上充满了恐惧。 子川心里暗暗叫苦,赶快道:“停下,快停下。” 幸好山口路两边是陡壁,马车和人遮挡了后面土匪视线。因此,棒客并不知道情况有变。 子川赶快吩咐万壑松带人靠后,去挡住追来的棒客。尽量最大努力拖延棒客知道真相的时间。 子川让周鹤年看住大头菜,自己下车向前走了十几步,去和那壮汉交涉。 书中暗表,黄子川让胡昊哲歇脚那家农户,家里就两口子,男人叫罗三儿,女人叫谢二妹。俩人三十多岁,长相也和普通农人无异。家坐落在一个小山包的山脚下。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棒客安插在山下的眼线。 子川带人走后,男人就让胡昊哲在堂屋喝茶,自己就跑进里屋去找婆娘。 谢二妹小声道:“三儿!你有没有觉得这群人可能对山寨不利?” 罗三儿道:“咋了?” 谢二妹道:“刚才他们在门口说话很小声,但我迷迷糊糊听到他们两次提到燕子寨。” 罗三儿道:“肯定?” 谢二妹点点头道:“外面这个男人,那群人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他胡长史,感觉像是个官名。你看他的穿着也像官府的人。” 啥子像是,人家就是官府的人。郡府长史相当于现在的省政府秘书长,还不是普通的官。 罗三儿道:“前两天山上做了一趟买卖,劫了三车货和几个人,后来听说跑了一个。会不会这些人是来找麻烦的?” 二妹道:“要是外面那人是官府的,那就肯定是。” 罗三儿道:“你别出来。” 罗三儿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来到胡昊哲跟前,陪他说话。 罗三儿道:“哥老倌!敢问你们是从哪里来?” 胡昊哲道:“从江阳来。” 罗三儿点点头,心想果然值得怀疑。于是道:“两三百里地有点远哈,辛苦,辛苦!我给你掺点水。” 说完,起身去厨房提了个茶壶出来,帮胡昊哲续上水。然后又坐下陪着日白(闲聊)。没过多哈儿(多久),胡昊哲突然觉得脑壳昏沉,站起来刚要说去外面透透气,人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谢二妹出来道:“砍脑壳的,你咋就把他麻翻了?” 罗三儿道:“这货是江阳来的,寨子上劫的人也是江阳那边的。显然是丝线掉进乱麻里——肯定有扯不伸展的关系(指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二妹道:“这样我们就现原形了哒,以后还咋在这里住?” 罗三道:“那就上寨子住。” 两口子把胡昊哲捆好,让他困(睡)在地上,暂时没去管它。 过了一阵,谢二妹道:“罗三儿!这哈啷闷办,总不能就这样等那伙人回来噻?” 罗三儿道:“就是,回来就麻烦了。我骑马把这肥猪(也叫肥羊,棒客对人质的称呼)送寨子里去,让大当家去处置。顺便看那伙人是不是上寨子里去了,要是的话,得提醒大当家小心。你赶快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收拾一哈,上寨子来。嫑跟老子像叫花儿搬家——这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于是罗三儿就把胡昊哲打横放在马背,找了一个被套遮住,骑马就上山去了。 到燕子寨山脚下就见山上两群人跑下来,乱糟糟地。冬天有雾也不是很清楚,于是赶快上山。走了一段,往回上山山上的暗哨都要现身和自己打招呼,这次清风雅静地。罗三儿感觉不对,跳下马,扒开哨位下的灌木一看,睡着三个人,已经断气。此时,下山的人群近了不少,罗三儿一看前面一群人就是来自己家的。于是,赶快把胡昊哲从马上拖下来,将水袋里的水往他脸上一浇,胡昊哲立马就醒了。 罗三儿押着胡昊哲走进山口,此时子川正好从远处冲下来。 胡昊哲是郡府的人,又和自己过从甚密,无论如何不能有闪失。否则,没法给阎行、谢佩卿、美盼交代。子川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毫发无伤地救下胡昊哲。 看来只有在时间中去寻找机会。幸好后面不晓得前面发生了啥,拖个一盏半盏茶的功夫应该没问题。 黄子川道:“敢问哥老倌如何称呼?在下江阳舒镇黄子川。” 罗三儿道:“在下罗三儿。把我们大当家放了,否则,我杀了他。” 黄子川道:“放是可以,只要我们安全了就可以放。现在放,你当我哈(傻)呀?你们上百人,我们就这十来个,不够你们下饭。” 罗三儿道:“那就别怪我不认黄。” 后面,万壑松带着十来个弟兄,站在路中与棒客对峙。棒客因不知道己方也有对方的人质,怕对方将大头菜撕票,一时只能与对方僵持,不敢冲。 山口处,黄子川道:“我不过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不妨老实告诉你,你手中之人是犍为郡长史,此次与我等同路结识,没有太多的交情,你要杀他与我无关。倒是一郡长史被害,你想想你们燕子寨还能不能保得住。真要惹得官兵灭了燕子寨,你不但无功,恐怕你们大当家剐你的心都有。哥老倌!你说革了鸡儿(男根)献菩萨的结局是啥?” 罗三儿道:“啥子哦?老子不晓得。” 子川道:“自己吃了亏,菩萨还得罪了。你说是不是?” 罗三儿噗地一声,笑道:“这言子儿(歇后语)巴适。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地,有两刷子嘛!” 子川道:“这算啥,展言子儿,小菜!” |
罗三儿道:“你JB一个青沟子娃儿,在老子面前冲大瓣蒜嗦?要不要弄一哈?” 子川心想,耶!要和老子打PK嗦?老子巴心不得。你只要一打恍灯儿(恍惚),老子的机会就来了。 罗三儿平时就喜欢展言子儿,长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人行事就是个天棒(愣头青),反而是谢二妹比他脑壳灵光得多。 子川道:“来噻!东风吹战鼓擂地,老子虚你嗦?” 罗三儿道:“逼娃娃,还歪得很,看招!砂锅儿头煎胡豆......” 子川道“哈不开(散不开。意指无法施展)” 罗三儿道:“癞疙宝穿絮裤......” 子川道:“蹬打不开” 罗三儿道:“推屎婆爬烟囱......” 子川道:“再矮你都得高看一眼。” 此时,罗三儿后面闪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年龄十七八岁,长相清丽,身材修长,手中捏一把越女剑,朝着子川将手指在嘴上一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子川赶忙道:“这哈该我了。老子得让你汤粑打狗......” 罗三儿道:“有来无回。又来!” 答完满脸的得意之色。 子川道:“茅坑里打灯笼......” 罗三儿道:“找死(屎的谐音)。” 子川道:“百岁老头上吊......” 罗三儿道:“活得不耐烦了。” 子川哈哈一笑道:“这言子儿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已经死到临头了。不信你回头看。” 罗三儿道:“想趁老子打恍灯儿,阴到起下黄手?老子哈(傻)不到弄闷伤心。” 子川道:“门缝里看人是不是?老子站在这里不动,三声之内,一样取你性命。一......” 罗三儿道:“来噻,来噻!啊......” 罗三儿低头一看,胸口冒出剑尖,突然又消失,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身后女子立即飞起一脚将罗三儿手中剑踢飞,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女子挑断胡昊哲身上的绳子,赶快扶着道:“爹!你没事噻?” 胡昊哲道:“美......美盼!这多危险,你跑来干......干啥?” 黄子川道:“快扶你爹走!” 然后招呼众人护着马车冲出山口,到了山脚下。子川走到后面对追来的土匪道:“老子说话算话,现在就放了你们大当家。” 说完,招呼万壑松四兄弟留下,骑上马当道而立,等自己人已经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让几个骑马的土匪跳下来,驱散马匹,撂下大头菜,转身打马而去。 追上队伍,子川见美盼趴在马背上,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子川道:“美盼!你这是咋了?” 胡昊哲道:“她杀了那个土匪,觉得恶心害怕,心头不舒服。” 子川道:“美盼!别去想,慢慢就好了。” 小心谨慎走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牛鞞(简阳)。这已经是江阳地界,胡昊哲骑马到县衙搬来救兵,一路护送到了资中,子川拿出十几串钱让兵勇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回去。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而且处于紧张状态,大家已经十分疲惫。众人到了来时寄存马车的客栈,子川让店家整了饭菜吃过,然后开了十几个房间睡觉。 叶舒窈家里。 二十七早上,舒窈卯时过半起床,去叫美盼起来练功。打开房门一看,床是空的。家里学校找遍了没看见人影。后来还是四娘给她整理床铺,在枕头上发现一张小纸条。于是,交给舒窈。舒窈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舒窈夫子: 我去追师父和我爹了,完了和他们一起回来。 美 盼 这哈麻烦了,要是美盼出点事,自己咋给她爹娘交代。看完纸条,舒窈就要去牵马追美盼。 叶顺章道:“嫑去追了,要是她昨晚就走了,你还能追得上?别到时人没找到,子川回来还得找你。” 舒窈道:“美盼没出过远门,万一遇到坏人咋办?” 叶顺章道:“你不是说美盼跟你和子川学了功夫吗?我想遇到一般的坏人她自保应该没问题。” 话说美盼从二十六晚上别过子川等人,心里一直气鼓鼓地。回到家里睡下后,还是不熄心。快到子时,起来看看四娘和叶顺章房间已经熄灯了,才打开房门出来,骑上马就冲向官道。 那个时候官道很少,去成都就一条官道,遇到官道分岔,路口也有指示牌。到龙泉山那边要经过哪些大的地方,美盼以前问过胡昊哲。所以,一路上就凭记忆看着路标走。 到了龙泉山,问明燕子寨,美盼就沿着上寨子的路走去,骑着马刚到山下,就见半山腰的山口处有个人被捆绑,后面一人拿剑威胁着他。 美盼赶快下马,提起剑就往山上来,走近一看,师父正在和那个捏剑的男人说话,被捆那个人虽然看不到脸,不过从衣服和身材上看,应该是自己爹。 美盼故意现身让子川看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咋做。就一直悄无声息地站在罗三儿身后。 后来听到子川说“三声之内,一样取你性命”,才知道师父要自己杀那个人。当时,为了救爹,也没想弄闷多,挥剑就插向罗三儿后背。看到血涌出来,罗三儿看自己那惊恐的眼神,美盼才后怕起来。毕竟连鸡都没杀过,出手就杀人,心里肯定承受不了。 第二天,下午申时快过,一群人才慢腾腾地回道舒镇。舒窈担心了两天,看见子川美盼的身影,抱着子川喜极而泣。 赵文焕被安排在学校院子一套空房中住下。从此一边行医,一边开始了对瘟疫的研究。 过完年,日子很快就到了春末。一天上午,子川去牛头山,叶顺章到学校去了,舒窈正准备骑马去兴隆场,叶四娘叫住了她。 四娘道:“舒窈!你等一下,陪娘说哈话。” 舒窈道:“娘!晚上回来我陪你要得不?巳时都快到了,我去晚了怕影响不好。” 四娘道:“坐下,娘有要紧事问你。” 舒窈只好把自己的手提袋放下,来到四娘身边坐下。 四娘道:“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你肚子咋一点动静没有,是不是你身体有啥问题?” 舒窈与子川结婚后,最怕爷爷和娘问这个问题。以前是想他们不问,自己也就装憨,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看来是拖不过去了。 |
舒窈道:“娘!我身体不是好好地吗,能有啥子问题?” 四娘道:“人家子川是独子,你得帮他开枝散叶,让黄家兴旺发达。这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本分。” 舒窈道:“娘!我晓得。但是,就是怀不上我有啥子办法,你以为我不着急嗦?” 四娘道:“你经常身上有一股麝香味,你和子川都懂医道,麝香会严重影响女人怀孕,你别告诉我你不晓得。” 舒窈道:“你是不是鼻子有毛病,我身上哪有麝......麝香味道?” 四娘盯着舒窈道:“你别不承认,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现了。你告诉我,为啥不愿意给子川生娃娃?人家子川不仅对你、对咱们家好,样子不丑,人也能干,江阳提起黄子川哪个不说他好。就是咱们家能过上现在的日子,没有子川能行吗?舒窈!咱们做人得知道感恩。何况生娃娃也不是单方面为了子川,传宗接代是两口子都该承担的事。我和你爷爷也巴不得早点能抱上你们的娃娃。” 舒窈顿了一下道:“娘!你的心情我理解,可就是怀不上哒。” 四娘道:“给娘说说,是不是子川那......那事不行?” 舒窈脸一红道:“娘!弄闷羞人的事你也问。子川身体好得很,你放心嘛!” 四娘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你们两个没灾没病的,我也不相信你们生不了娃娃。以前咋回事娘也不提了,从今往后,你得一心一意和子川过日子。我要再闻到你身上有麝香味,看娘不用鞋底板扇你!” 听四娘这样一说,舒窈满肚子委屈。可自己和子川的处境又没法跟娘和爷爷说,说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在打胡乱说。唉......路是自己选择的,这委屈自己也只有受着。 见舒窈不说话,四娘又道:“赵文焕医道高,要不哪天让他给你看看。要真有病,好早点治。” 舒窈道:“娘!你别操心了。子川医术也不差,我真要有毛病还需要去麻烦外人?娘!我去兴隆场了。” 说完,舒窈站了起来。四娘拉住她道:“还没说完。娘今天给你说这些,你最好装进自己耳朵。子川很快就三十了,男人身强力壮就这十几年。这么大的家业没个后人继承咋要得?要是再过两年你还怀不上,不要子川说,娘都会劝他讨个小。” 舒窈有些生气地道:“娘!你说这话还是我亲娘吗?再说,我相信子川也不会同意。” 四娘道:“你嫑啷(那么)自信,你要是再有三五年怀不上,你觉得子川不着急?再说哪有男人不喜腥?自己呀要知道好歹,得有紧迫感。” 叶舒窈道:“行了,行了!我晓得了。” 说完,气鼓鼓地走了。看着舒窈消失在院门口,四娘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别怪娘不心痛你,女人不生娃娃就没有尽到自己本分。就算子川想找个小,咱家也不好说啥,何况以子川的条件,有三妻四妾也不足为怪。” 晚饭后,舒窈让子川陪她出去转转。 二人沿着乡间小路往涧洞桥方向走,走过一户农家门口,一个女人正在做蒿蒿粑,见子川两口子走过来。那妇人道: “子川东家!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里?” 子川道:“詹三娘!吃了饭出来消饱胀,我们随便转转。” 詹三娘道:“一哈儿你们转耍回来,我这粑粑也蒸好了。来拿几个回去尝尝。你娘和爷爷喜欢。” 舒窈道:“你辛苦,我们吃现成咋要得哟!” 詹三娘道:“害怕会(咋会这样说)!你们两口子救了弄闷多人的命,都没机会酬谢你们。” 见再客气,怕詹三娘误会自己不领情。子川道:“要得!一哈儿我们就不客气了哈。” 二人牵着手,一边走一边闲扯。舒窈道:“子川!咋办哦?今天我娘找我,问为啥结婚弄闷久了,没怀上娃娃。” 子川道:“这事躲不开,又没法解释。怕只有给娘装莽(装傻)哦!” 舒窈道:“我娘还说,要是再怀不上,要给你讨个小。” 子川赶忙道:“那啷个要得哟,娘这不是乱来吗?” 舒窈盯着子川道:“装,再装。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左拥右抱吗?” 子川道:“我们那个时代早就不三妻四妾了。再说,你对我一心一意,我对你三心二意,我对得起你吗?” 舒窈道:“你们那个时代做女人真好,可以不和别人分享男人。不过,以你的身份,你真要娶个小的,我虽然不愿意,但也不会反对。要不,听娘的?” 子川搂着舒窈的腰道:“你那坛子装多少醋以为我不晓得哟,我怕打翻了把自己给淹死。有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再找一个,万一你们穿了连裆裤(联合起来),我在家里不水深火热才怪。” 舒窈被哄得甜蜜蜜地,头靠在子川身上道:“人家说的是真的。” 子川伸手捏着她的鼻子道:“小醋坛子,心口不一。放心!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舒窈嘟着嘴道:“为啥子不是全部?” 子川道:“我的生命大部分都给你了,总得有一小部分是属于我的吧?否则,我就不是我了,你还爱吗?” 舒窈道:“这还差不多。” 子川道:“舒窈!我知道,嫁给我委屈你了,我也只能说抱歉!” 舒窈摇摇头道:“不委屈!” 子川道:“以后娘要再提生娃娃这事,你就告诉她是我的问题。” 舒窈道:“不行。你是男人,这要传出去你会颜面扫地的。我宁可说是我的问题。” 子川道:“我让你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娘和爷爷不会轻易外传,关键是问题在我,讨小延续香火娘就不会再提了。” 舒窈点点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五十四 耍心眼黄子川购地 动贪念沈宏泰背时 五月初,在离高峰山不远处的双院建成。该处院落取名“双院”,乃因前面大院用作医馆,后院用于设立舒镇悲田院。故子川将此地冠以“双院”之名。 舒镇子舒医馆为两层木结构建筑,共有房间三百二十一间,由清虚道长任馆长,赵文焕任疫病诊疗组组长,享受馆长待遇,子川和清虚都是诊疗组的组员。 以赵文焕的医术按理馆长的职位非他莫属。子川这样安排可以看出,这座医馆主要就是为了进行疫病病方的研究。清虚虽然是馆长但主要任务是为诊疗组提供条件,管理诊疗组之外的其他治疗事务。而赵文焕只任组长,是想让他领队专心进行疫病攻关工作,不被其他事务分心。 像这样大的医馆,放眼整个大汉朝应该是凤毛麟角。 舒镇子舒悲田院是一个四合院,能容纳大约五十个孤寡老人居住。院内四周是房间,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敞坝,供老人散步闲耍。这是东汉末年天下十三州唯一的养老院。 取名“悲田院”主要源自佛法中。孝顺父母为“恩田”,诚心拜佛为“敬田”,帮助贫困的人为“悲田”。 将“悲田院”建在医馆后面,主要目的是考虑老年人病痛多,就医方便。子川征得陈述尧同意,由其出任悲田院院长。 双院建成后,子川新打的四口井也在兴隆场打穿,也是井火(卤水和天然气)两旺。虽然手里现钱基本用光。但现在手里所有产业都跟印钞机一样,牵线不断地为子川“印”着票儿,子川心里根本就不虚。 五月十八,子川找来土地管事王俊豪。 王俊豪年约四十,中等身材,为人忠厚。 子川道:“王总管!你安排人去伍家坡那边,了解一下那周围三四里地的地价,具体看上哪些地块,改天我带你去转一下。时机成熟就下手买下来。” 王俊豪道:“我这就去办。” 闲扯了几句,王俊豪右手捏把算盘,左手杆夹个账本就准备离开。 子川道:“这事不能到处敞(到处说),得悄悄干,免得节外生枝。去了解的时候一定要范围广一些。” 过了两天,子川悄悄带上王俊豪去伍家坡周围走了一趟,悄悄将鹅儿沟和伍家坡周围后世有盐井的地方,仔细确认后告诉王俊豪。 不买的地块也去谈,这不是又费马达又费电吗?疯疯癫癫地。 转眼就到了大暑,这个时候在乡下开始收割谷子,天气已经很炎热。走到太阳坝就像跳进火塘一样,汗水顺着额髅钻进眼睛,经常被整的渣眉渣眼地(指汗水刺激眼睛睁不开或看不清东西,就像进了渣渣)。白天树上呢昂儿(知了)、草叶上的蚱蜢不停的嘶鸣,让本来燥热的天气觉得更加烦心。那真是: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这是《水浒》智取生辰纲时白胜卖酒时所唱歌谣。 这天,子川和舒窈特意休息一天。昨晚实在太热,两个人在床上摇着蒲扇一直到下夜,实在太困倦了才睡了一两个时辰。 二人都有早起的习惯。听着隔壁四娘在灶门间响动,舒窈勉强睁开眼睛,天已大亮。舒窈看看身边熟睡的子川,轻轻起来坐在床上。 子川还是被惊醒,睁开眼道:“你要起床了?” 舒窈道:“娘都起来做饭了,我去帮帮她。” 子川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趁现在凉快,再睡一哈儿。早饭简单,就让娘做吧。” 说完向舒窈伸出双臂,舒窈又缓缓倒进子川怀里。 舒窈闭着眼睛,梦呓般道:“你前些天说买地,整得咋样了?” 子川道:“地太多,可能还没谈妥。” 舒窈道:“听王俊豪说,你想把伍家坡周围几里的地都要买下来,这得花多少钱哦?我们有弄闷多赚钱的作坊,未必你还想买地收那点租?” 子川道:“前次买地就出现怪事,凡是我们想购的地都有人来抢,最后我们不得不出高价才买到。幸好量不大,我们没吃多大的亏。我在想,我们内部可能有人吃里扒外,把购地的消息透露给了咱们白庙乡的绅粮。他们以为下面有卤水,在跟我们争资源。‘吃一回亏,就得记住上了一回当’,这次我得学乖点。跟他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旋(周旋)。” 舒窈道:“对了!在舒镇学校,我们马上有一批捣碓(打井)班的学徒要出徒(毕业),听说有好多井灶东家出高价来抢。” 子川道:“这是肯定的。现在打深井的手艺只有我们掌握,大家都晓得深井搞头(赚头)大。肯定有人眼红眼黑地,不来抢人才怪。我做人的准则是,别人要是诚心搊起(支持、扶持。这里是诚心合作),我不会亏待他,要是有人‘分钱不带,还想吃炒菜’,我就只有让他洗碗汤都喝不上。我这次买地就是配合这批学徒出徒,运作好了,不但能抓内奸,估计还会有人来求着送钱给我。” 舒窈道:“咱们别去给人斗。都说树大招风,别让妹子天天担心你。” 子川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反正我不主动逗猫儿惹祸,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就只有猎枪了。” 舒窈道:“你这些词,感觉很浅显,细品又很精妙。我家哥哥真是好有学问。” 子川道:“这哪是我说的,前几句是后世一个伟人所说,后几句是《我的祖国》里面的歌词。” 舒窈道:“这两年忙于作坊的事,好久都没听你唱歌了。子川!你把《我的祖国》唱给我听好吗?” |
子川故意逗道:“你是哪个?你让我唱我就唱,好没面子哦!” 舒窈撑起身子,捏着子川的耳朵道:“我是你八抬大轿娶的婆娘,晓得不?美女戴个鬼脸壳儿——你故意装怪是不是?” 子川道:“男尊女卑,婆娘就很了不起?” 舒窈手一扭,子川赶快道:“痛!缴枪不杀,我投降。我唱......唱唱唱!” 子川伸起嘴巴道:“我要奖励,嘴儿一个。” 于是,舒窈嫣然一笑,亲了一下子川,歌声马上在她耳边响起。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子川唱完,舒窈趴在子川怀里道:“‘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歌词写得真美。有弄闷多好听的歌,厉害的人,神奇的东西,好想去你们那个时代生活几天......” 这等于无意中提起了子川穿越一事,这是俩人结婚以来最不愿意触及的话题。舒窈说到这里,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哈儿,子川道:“今天难得有时间,中午我们吃豆花,一哈儿我再给你们做冰粉。你们还没吃过,去把露语叫来,让她也尝尝。” 舒窈道:“冰粉好吃吗?” 子川道:“甜甜的,凉凉的,是消暑难得的佳品。” 书中暗表,冰粉问世于明末清初。传说有个农家女人名叫王味缘。有一天在上山采果子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一颗青藤树(又叫冰粉树),树上的果实掉落在了包里。回到家之后发现了包里的果实,将它拿出之后,发现自己的包里都是果实溢出来透明的果浆。她觉得十分的惊奇,就将这些果浆放进了碗里,尝了一尝,口感很好。就在碗中倒入了适量的红糖,再尝觉得冰冰凉凉、甜滋滋的味道甚好。从此她就在市集上售卖这种冰粉,后来冰粉就逐渐被世人喜欢流行了起来。 子川是无意中在山里发现了冰粉树,于是就采摘了一些拿回家。事情多忘记了,刚才突然想起。 听说子川要做冰粉,舒窈有些迫不及待,赶快叫子川起来。 吃过早饭,子川拿出冰籽,用纱布包好在凉开水中揉搓,然后放入石灰水。放一哈儿后,子川拿了一个陶罐装上封好。那个时候没有冰箱,只好放入深井中。 中午吃过豆花,舒窈就兴奋地让子川将陶罐提上来。子川舀进碗中,加入红糖水,酒米、西瓜颗颗(酒米粉做成小指尖大小的颗粒煮熟,西瓜瓤切成指头大的颗粒,吃起来又糍又甜)让大家吃。看着碗中亮晶晶的冰粉,舒窈、美盼、露语一尝,都道: “哇,太好吃了!” 子川舀了几碗送给隔壁邻居家,回来的时候,陶罐里居然没剩多少了。 露语道:“太好吃了,我肚子都装不下了。” 美盼道:“师父!我要学。” 舒窈道:“子川!再整点,晚上我还要吃。” 于是,子川把剩下的冰籽全部拿了出来。 看到古人也喜欢冰粉,子川突然道:“露语!回家告诉你娘娘(niángniāng。奶奶),让她来学校做冰粉卖,一定比她在乡下干农活更挣钱,而且还轻松些。我和舒窈夫子那边空着个厨房,给她做冰粉用。” 露语欢喜道:“要得!” 三天后,王俊豪来找黄子川。 王俊豪着急道:“子川东家!不好了,又有人来和我们抢地盘。” 子川倒上茶道:“王总管!没事。这事我早料到了。说说具体情况。” 王俊豪道:“我第一次带人去接触那些地主,了解土地出让意向,过了十来天再去,有些地已经被人以略高的价格抢走了,还有一些背后的买主正在用更高的价格和地主谈。” 子川道:“王总管!记住,我们真正要买的地只能你一个人知道。现在你扩大范围再去谈,把价格抬高到正常地价的两倍以上。你手下有几个人,就把准备去谈的地分成几批。每个地块只能你和带去谈的那个伙计知道,价格谈妥不要着急订契约。另外,派人了解是哪些人在和我们抢地。了解清楚后,派人盯住,了解他每天和哪些人接触。” 王俊豪点点头道:“要得!我看这些和我们抢地的人多半是井灶东家。他们看到你以前囤地后与其他东家合作打井,那丰厚的回报就像宝肋肉一样肥得流油。相比起来,买地那点钱跟买白菜一样。他们不馋得流清口水才怪。” 子川道:“王总管,看得出这个关节证明你脑壳空(聪明)。咱们就和他们斗斗法,反正现在我们还没出一颗米米,你只管三天两头找地主谈,看他们能抢多少。” 王俊豪道:“我明白了,一直整到没人来跟我们抢了,咱们再下手买咱们想买的地。东家!那这些天我就天天东游西逛耍嘴皮子去了。” 子川道:“好的。咱们就来个声东击西,你只管带人在‘东边’造势,条件一成熟,咱们在‘西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盗得铃铛(悄悄拿下)。” 七月初一,舒镇职业学校一批捣碓的学徒正式出徒。初二来学校等东家安排活计,结果只有十五个,其余二十五个均被沈宏泰、施有福、胡宏坤三个井灶东家高价挖走。三个东家中,以沈宏泰势力最大。 沈家住在石灰窑,已经三代在江阳打井熬盐,积攒了不少老窖(存钱)。这几年黄子川搂起势子(大干)打井,在江阳占尽风头。沈家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于是看在眼里,心头逼了一股劲,暗暗来与子川争花铺盖(争抢)。那架势就是要想一决公母(雌雄),把风头抢回来。 沈宏泰年龄约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腰圆如柱,面相自带三分笑。有人叫他笑罗汉,也有人背地里叫他笑面虎。因为家境好,肚子里装了不少墨水,经商确实也有些本事。家里在犍为郡的关系盘根错节,渊源甚深。 |
@宣娇2018 2022-08-10 09:34:10 唱得了山歌,写得了好诗,打得了土匪,做得了生意 横批:十分了得 ---------------------- 版主也十分了得。 |
@常山渐青 2022-08-10 09:38:39 吸引人 ----------------------------- 谢谢夸奖。请多提宝贵意见。 |
自从子川开办职业学校后,他就在暗中盯着,还让自己一个拐了几道弯的穷亲戚把自己儿子送来学校学徒。背地里给了娃儿不少钱,让他在学校和同学三天酒、两天肉地拉关系,并许诺出徒后直接去他的井灶干,工钱翻倍。 这些学童一边学艺,一边在子川的井灶碓架上摸爬滚打,只要一出徒就可以当熟练工用。沈宏泰心想,你费心费力,到时老子一锅铲就给你铲走一大半。不花一分钱,捡个大便宜,还气你个半死。 来接人的叶舒窈看看教室里,这十五人稀稀拉拉地坐在着,跟癞子的脑壳一样,到处是荒坝(不长草),嘴上不说,心里气得罩不住。 晚上在床上就朝子川撒气,骂那些学徒忘恩负义,叨子川是猫儿搬甑子替狗干事。 子川劝道:“嫑气了,你看你嘴气歪了好丑哦!” 舒窈侧过身子,轮起粉拳就给子川一顿闷捶(不停地捶)。当然,出拳密集,力道不大,打得子川一阵哈(傻)笑。 打累了,舒窈也只好七吼八吼(累得出气不匀)地停下道:“你笑个铲铲!” 子川道:“跟我们抢地也是这三个背时行头。这就对了,接下来你就等着他们磕头作揖给我们送钱吧!” 舒窈道:“你觉得这是晚上就可以随便做梦?我咋觉得你还是哈(傻)的呢!” 子川道:“就是哈(傻)!但你心头不照样觉得哈得可爱?” 舒窈一噘嘴道:“爱你憨,爱你怂,爱你像条猪儿虫!我当初真的瞎了眼,爱你矮,爱你矬,爱你杵起一大坨。” 子川道“过分了哈!你当初是个残疾人,我也没嫌弃你,该知足了。” 舒窈突然笑道:“少损我。人家‘又温柔,又顾家,偏偏还长得貌美如花’,我看你是睡着了都要笑醒。” 子川一翻身,压在舒窈身上道:“反正都要笑醒,那今晚我们就不睡......” 说完,一脸痞相。 舒窈将他一推骂道:“懒得理你,‘打不湿,揪不干’(人太皮)地。”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 一天早上刚吃过饭,沈宏泰正要去伍家坡那边看看打井的情况,李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 “东家!不好了。井出事了。” 沈宏泰心子也是一紧到:“戳啥笨了?” 李管家道:“昨天晚上加班,圜刃(钻头)掉井里了。” 沈宏泰松了口气道:“没死人就好。掉下去了捞起来就是了,慌慌张张地,不像话。” 李管家道:“已经打了八九十丈了,弄闷深,咋捞哦?” 沈宏泰赶快带着管家来到伍家坡,见一群伙计蹲在井边,跟个烟拖灰儿样(鸦片烟瘾翻了的样子)。见沈宏泰来了,伙计们赶快站起来,打个招呼,都沉默不语。 沈宏泰道:“你们在学徒的时候,师傅没说这种情况咋办?” 伙计们都摇摇头。见无计可施,沈宏泰只好吩咐伙计们托关系找师傅问问。自己骑马走了。 沈宏泰找到了施有福、胡宏坤,在一个茶铺坐下。 沈宏泰道:“又十多天没碰面了,你们两家最近打井进展如何?” 施有福道:“还不是老样子,这个东西着急也没用。” 胡宏坤道:“嫑说了,最近我脑壳青痛。唉......井打偏了。司刀令牌都耍了,还是没法弄直。” 井要是不直,不但后面打起来困难,就算打出卤水,溜直的汲筒根本就放不下去。如果不纠偏,这井就废了。 造成井不直的原因主要是井下岩石两边硬度不同,井就会往硬度差的一边偏斜。 沈宏泰道:“我们两个都是苦瓜,唉......我那里,圜刃掉井底了,现在也莫法捞出来。今天约你们来,就是想问问有啥办法没得。” 二人摇摇头。 唉声叹气半天,三人都没那日毛的本事。为了与子川抢地,花了不少钱,现在井打了四五个月,也花费不少。关键是沈宏泰一火(一下)就干了三口井,手头米米所剩无几了。听胡宏坤说他的井打偏了,那自家的井会不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呢?想想都后怕。要真遇上,除了黄子川怕是神仙都救不了自己。 唉......还是见别人没啥渣草(问题),自己把打井想得太简单了。前两年麻五就是个教训,自己咋脑壳一热,一头就扎进去了呢。 现在后悔有球用。 施有福道:“要不你们去问哈黄子川?” 沈宏泰道:“不想自取其辱,就嫑去问。我们抢他的地,抢他的伙计。你觉得你是黄子川,会帮我们吗?不坐在尿桶把把上咒我们就算不错了” 乡下传闻,诅咒别人,坐在尿桶把把上咒最灵。传闻而已,各位看官莫傻戳戳地照着做。万一尿桶把把断了,掉尿桶里莫来找我负责哈。找我,我也只能负责哈哈大笑。 坐了一哈儿,沈宏泰道:“现在只有求菩萨保佑了。我已经让伙计想办法找师傅寻解决之法,但愿能峰回路转。” 坐下去也想不出法子,三个背时行头只好起身,各自回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五十五 沈宏泰花钱消灾 邓鹞子出手盗物 怕啥来啥,过了十多天沈宏泰、施有福也遇到了盐井打偏的问题,这哈三家被医闭气了(被整得出不了气),三家只有沈宏泰还有一口井暂时没有扯拐(出问题)。 书中暗表,熬盐丰厚的回报让很多人口水滴哆(垂涎)。当初在开办捣碓班的时候,尽管学校和学员签有契约,也规定了伙计在约定期限未到,提前离开要支付违约金。但子川知道,这些伙计一旦出徒,肯定会成为各井灶东家争抢的对象。那点违约金是根本无法捆住伙计的手脚。一旦来挖人的东家愿意帮伙计出,那些见利忘义的伙计一命斗儿(游泳头下脚上栽如水中叫栽命斗儿。这里是一瞬间的意思)就栽起跑了。 所以,子川为防这一手,故意瞒下了井下捞物、打井纠偏的技艺。这两项技艺是后世不知打井失败了多少次,在多少人家破人亡的惨痛教训中总结发明的。在那个只能挖井采卤的时代,这些先人板板(老先人)些一时哪能悟出其中卯巧儿(机关)。子川这样做等于是给那些不讲职业道德的东家埋了一个炸弹,不知哪个时候就被引爆了。 卤水埋藏的深度大约是在三百至一千多米深,浅井七八个月能打穿,上千米的深井那就得三四年。弄闷长的时间,打井那些铁制工具很难避免不掉落井下。几百上千米深,打下去难免遇到裂缝或岩石硬度不匀,打偏也是常事。 凡事都有列外,也有顺顺利利一火(一下)就舂穿的,那只能说你家里菩萨供得高(运气好)。 所以,这批打井的伙计,在子川手里就是宝,在其他人手里就变成了“追魂夺命散”,吃了就只有躺板板。 施有福、胡宏坤各打一口井,这下就等于全军覆没。沈宏泰虽然没有全部打倒(失败),不过剩下这口井也不敢再打了。 黄子川这日疯分子当初购地,知道会有人见人屙屎屁股痒来和他抢。所以,他让王俊豪专门去找那些坡地、山林地的地主谈买卖。这些地不但贫瘠有些甚至根本不产粮。他还故意用两三倍的价格购了一小快地,把地价抬上去。所以,沈、胡、施三家七吼八吼抢过来的大片地,是花了血本的。要是不打井,恐怕找佃户都难,更无法转手套现。那些地就只有养草草给野兽、雀雀儿耍了。要是知道他们打的那些井下,几乎就没有卤水,恐怕得当场吐血。 不过少数地方地下也有卤水,但找不准井位,打也是白打。 三个背时行头约个时间,又找了一间茶铺棚(棚:几根杆子上面端头相互依靠在一起)在一起商量对策。 胡宏坤道:“沈兄,啷闷(咋个)办哦!这一火要打倒(dáo。与倒水的倒同义)了,这辈子恐怕就翻不了稍(翻稍即反败为胜)。” 沈宏泰甩了一下脑壳道:“我比你们更惨,不但把家底败光,还借了不少钱。你们没我陷得深,大不了赌命再打一口井。” 施有福道:“老胡,看你了,我是冲不动了。早上出来,拿给婆娘一顿日撅(臭骂),屁都没敢放。” 胡宏坤道:“我也是弯的(不行)。这纠偏、捞物你们打探的情况咋样?” 沈宏泰道:“我问过我三老表,他说以前遇到这情况,他们东家就会事先让井灶上的安保清场,他们根本站不拢。究竟是咋整的,只有黄子川一个人晓得。” 施有福道:“我打听到,在兴隆场井灶有一个一尺余厚的大木箱,那木箱使用了九转连环锁,里面都是黄子川的贵重之物,没人知道里面放着啥宝贝。” 九连环是中国古代的一款益智装置,在古代曾用作锁头,来保存贵重物品。九连环标准的解法有三百四十一步,若解环过程中有哪一步解错了,那无形之中就会增加很多的步骤。若是手法熟练,一种九转连环成功解锁可在几分钟以内完成。 九转连环又分歧中易、音符环、八卦阵、钟环、蟒蛇环、三更环、众环、鱼环、玉米九连环、元宝环、羊字环等好几十种。非常复杂,一般人想解锁,只能是“摸他不摁(顶)手,掐他不出血”。 沈宏泰道:“我在想……会不会……” 说完用手示意施、胡二人附耳过来。听完,二人点点头道:“就依沈兄之言,咱们花钱消灾吧!”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在僰道城的一处地下赌场,来了一个中年汉子。这人身长近八尺,属中等偏上身材,头上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段白色绸带束着。脸型略长,双眼皮,嘴角有颗黑痣。一身青色衣服,足蹬一双青布鞋,显得一身干净整齐。 此人走进赌场,向看场子的一个小伙儿问道:“小哥!连环圣手邓耀子在哪里?” 那小伙儿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中年汉子赶忙道:“借一步说话。”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拉着他就往外走。外面走廊拐角处,中年汉子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钱袋,轻轻放入小伙儿手中道: “小哥!一点小意思,你拿去喝茶。我打听过了,他今天一早就来了。只是里面每张桌案围的人太多,不太方便找人,再说我也不认识他。你看你去帮我找找,我有要事同他商量。” 其实,在赌场做事的伙计,大都有一副好眼力。哪些是熟客,哪些是生毛子(生人),他们都一清二楚。要是没这点本事,根本做不了赌场活计。他们得对豪赌徒小心伺候,那是赌场的财神爷。对背膀子厚(有权有势或背后靠山很硬的)的得刻意阿谀奉承。要是说话不小心得罪了,可能就会砸你场子。哪个惹的祸,轻则被老板倒甑子(砸饭碗),重则下你身上零件。那些在赌场手脚不干净(耍奸)的,一进来就得小心提防。要是被发现,那些吃了莽子亏(大亏)的赌徒不依(不服),就会整得打架过孽。多臊几次堂子,很多赌徒就会心存戒心,再也就不来了。 中年汉子知道伙计心头有数,不好当面揭穿。所以,让他进去找找。那小哥自然也就装模作样进去,一哈儿就出来,告诉中年汉子道: “哥老倌!圣手在坎方乾位(北面桌案的东南方向)。我给你说,圣手上桌(赌钱)时,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哥老倌要是求他办事,最好在旁边候着,等他把瘾过足你再找他。若是所求之事很重要,你最好等他哪天手气红的时候找他,他一欢喜就答应了。 |
@扬光RC 2022-08-11 11:32:34 方言的故事,挺有味道。有意思,学习了! ----------------------------- 方言正在因普通话的推广而逐渐被弱化或者慢慢消失,现在的娃儿,刚学会说话,父母就教他说憋足的普通话,还自以为很时尚。有些人甚至觉得说方言老土。唉......等到那天方言快绝迹了,才像拯救大熊猫一样取拯救就晚了。人类的语言还是应该要“百花齐放”才行。 |
俗话说,‘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是这些关系(意思是关系不错)我才给你讲。” 中年汉子道:“那他今天咋样?” 伙计道:“好像现在刨了不少。不过,场子上的事情,手气说变就变,只有散场才能装进荷包走人。你最好悄悄在旁边看着,候一个绝好的时机吧!” 中年汉子拍了一下小伙儿的肩膀道:“谢了!” 说完,可能是觉得这小伙儿厚道,汉子又在袖子里又摸出两片熘金叶子放到他手上道: “我不下场子(参赌),老站在别人边上,容易被误会。你给我找个地方坐坐,场子上麻烦小哥帮我盯着。” 小伙满脸堆笑道:“这好说!场子里给那些贵客准备了休息的地方,我带你去那里喝茶。要是喜欢看书,我们这里新买了几套小说《红楼梦》,听那些识字的人说看起有趣得很。这书据说印出来不到三个月,十万册就卖完了。” 中年汉子道:“那就依小哥所言,今天难得有空,一哈儿给我找来看看。” 说完,随小伙走进了休息室。泡上茶,小伙儿拿来一册线装书,蓝色封面,中间“红楼梦”三个拇指大的黑体字,字左旁印着“舒镇子舒印坊印刷”几个小字。 很快,中年汉子就被书中内容吸引。感觉正读得出神的时候,小哥进来,冲他摇摇头走了。 看来是流年不利,自然遇事不顺。天天小哥冲他摇头,等到第四天下午申时,小哥进来道: “哥老倌!今天圣手怕是霉起了冬瓜灰(输得很惨),刚才输了一把,结果赌金不够。被几个赌徒抄着家伙追出门了。那架势,圣手怕是封裆裤都要跑成叉叉裤了(跑得快把裤裆撕烂了)。” 现在给各位看官闲扯一下连环圣手邓耀子。因其耍九转连环的手法,犹如鹞子翻身一般迅疾,“耀子”与“鹞子”又同音,故江湖人称邓鹞子。鹞子出身富家,因家中富有又是老幺,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所以,这家伙从小就是家里“灌实了的脓包疮(灌实与惯适同音,即溺爱)”。那个时候,没有早教、兴趣班。家里妈老汉听说娃儿耍鲁班锁、九转连环可以益智。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将来成龙,三岁始,家里专门为鹞子请了两个家教。一个教鹞子耍九转连环、鲁班锁,一个教鹞子“子曰诗云”。 鹞子狗ri偏科,子曰诗云一学就打瞌睡,九转连环是打起瞌睡都在耍。七岁那年,教书夫子见几年下来,鹞子识字数十,写字笔画跟泡菜坛子抓出来的一样(皱巴巴)。另一个夫子见鹞子几十种九转连环,使得跟翻转的风筝样,顺溜快捷,自己教无可教。两个夫子都说水平有限,先后“辞舘”而去。 后来,家里又给他请了教书夫子,夫子了解了一下情况,说以前的夫子不得法,娃儿家子曰诗云是太考匠人(指事情太复杂)了点。现在,咱们从基础学起,于是从启蒙读物开始教。教了十来天,老师让背诵课文,鹞子就“人之初,狗咬猪。性本善,抠黄鳝(那个时候没《三字经》)”地一顿骚整(这里就是表达那意思,莫说我也是骚整)。把老师肚脐眼都气来反起了。 鹞子大概十七八岁时,家里突遭横祸,老汉犯事被朝廷“敲了砂罐(枪子打脑壳。这里指问斩)”,家产被充公,娘一气也就过去了。上面几个哥姐自顾不暇,鹞子倒大不小地,只好出来混。跟着一群闲散人,鹞子收获还算不错。 一是跟人新学了“孔方兄位移术(偷盗)”。据说鹞子这门手艺,师从当时蜀中名盗何九爷,且深得其真传。这要放在现在,至少相当于在“九八五”“二幺幺”学校毕业。 黑道上传,鹞子想得到的东西,没有盗不来的。“鹞子出手,地府没有”,意思是你藏到阴曹地府,照样会没了。 二是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只要访到哪里有鲁班锁、九转连环玩家,鹞子就去挑战。居然战无不胜,被江湖“敕封”为“连环圣手”。 话说鹞子最近串了一户官家的门,金银宝贝整了两大口袋。官家却不敢报案,生怕要是破案问起钱财来历,自己整来笼起(套起)。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鹞子的习惯是找一个用一个。最近,就天天在僰道城几个赌场混。这里不行又换个地方,估计整个僰道城的方位都克他,每场下来都是死的多活的少(输得惨)。今天终于把包包又抖空了。 话说鹞子被几个赌徒追得满街飞。最后,一命斗儿栽到翠屏山上一个岩洞才算躲过。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鹞子估计外面又是“太平盛世”了,才拍拍身上的灰尘,从洞里爬了出来。 出洞口一转身,刚走了两步,肩膀被人一拍,鹞子心跳陡然加速被定在当场,心想:“这哈死狗了!” 后面一个声音道:“嫑紧张,我不是找麻烦的。” 鹞子举着手,转过身来。见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人正是赌场那位中年人。 中年男人道:“山下有马车,咱们到吊黄楼去找个馆子喝一杯,给老弟压压惊。” 鹞子道:“兄台咋称呼?鹞子虽然打起烂仗(落难),但从不吃‘哑巴饭’(事先没说明原因的饭)。” 中年男人道:“在下王焕之,江阳人氏。有笔买卖想请老弟出手。” 各位看官可能要问,不是说要等鹞子鸿运当头时再约谈吗,今天找他不怕触霉头?王焕之是这样想的,现在鹞子败走“麦城”,往往人在这时最想捞根救命稻草。老子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来个“雪中送炭”,此时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鹞子见王焕之衣着一般,不像“穷得只剩钱”的人(指很有钱)。于是道:“你知道我是谁不?” |
王焕之道:“连环圣手哪个不知,哪个不敬!懂得起,放心,钱不是问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老弟移步。” 鹞子害怕被别人装了桶子(上圈套),本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看架势此人是一直在洞口等自己,不来打扰,还准备了马车,说明对方是敬着自己,应该不是自己仇家。再说自己正是缺钱的时候,既然对方是个出得起钱的主,看在钱的份上只好……唉…… 鹞子道:“好嘛!” 吊黄楼离翠屏山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二人吃饱喝足,找栈房写了两个房间。 王焕之道:“老弟!现在才亥时,还不算晚。我们出去转一圈。” 到了僻静处,二人站下来。王焕之看看周围,轻声道:“我想请老弟出手,帮我盗点东西,不知能行不?” 鹞子道:“切!啥意思,瞧不上老弟手艺,没听过‘鹞子出手,地府没有’?” “不知能行不”可以有两个意思。一是问鹞子有本事盗出来不。二是鹞子答不答应。王焕之故意这样说,就是想鹞子理解为自己手艺得到别人质疑,激将他。万一对方不悦还有转圜余地。 王焕之道:“老弟误会了,我是说你答应不。要是答应,你出个价。” 鹞子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于是道:“找到我这里,估计这东西到手也不易吧?你先说说访哪家,要啥东西。” 王焕之道:“确实有些棘手。那东西听说锁在一个柜子里,柜子上的是‘九转连环锁’。俗话说‘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对老弟来说肯定不是难事。” 鹞子道:“小菜!不知道兄台要盗啥东西?” 王焕之附耳过去,给鹞子说了好一哈儿。鹞子听后道:“你自己也整不清楚个鸭子鸡,我只负责开锁,东西在没在里面我就不管了哈。” 王焕之心想,那纠偏和捞物的法子黄子川是用竹简写下,还是做成现成的工具,自己也说不清。这家伙也不认识,到时还得派懂行的人一起去。想来要是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在柜子里。 王焕之道:“行!你只要把九转连环锁打开,就算成了。其他的我们来处理。” 鹞子道:“六两黄金。” 王焕之楞了一下,点点头道:“行!先给二两做定钱(定金),撒过(结束)了当场结账。圣手觉得咋样?” 鹞子道:“耿直!” 第二天,二人从吊黄楼出发,上了马车一溜烟隐没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踩好点。腊月二十七,刚好是兴隆场子舒井灶放假的第二个晚上。天上下点毛毛雨,天气特别寒冷,夜黑风高,正是开展晚间作业的绝好时机。 亥时快过,井灶围墙的一个僻静处,来了三个人。三人在墙边仔细听了一哈,觉得里面没啥动静。 一个身材略瘦的蒙面黑衣人身子一纵,跃上去抓住围墙顶上边缘,双臂一用力,身子轻盈地就越过围墙,消失在夜色里。 一哈儿,里面甩出一根绳子,外面两人拽着绳索,依次翻进围墙。 天气寒冷,又没上班,井灶上的安保在戌时转了一圈,觉得平安无事,就一头钻进热被窝了。 三个黑影很快来到一间屋子外,鹞子将事先准备好的开锁具拿出来,两下就打开了房门,然后将门关上。那两个黑影在房门外找了一个地方躲藏起来,负责望风。 屋子里面除了那个硕大的柜子,就是两张椅子和一张长条桌。鹞子进来,在怀里扯出两块布,将房间两个窗户蒙上。然后径直来到柜子面前,跍(蹲)在地上,摸出打火石、纸捻儿把蜡烛点燃。 鹞子盯着连环锁仔细看了看,一哈儿心头就有了底。这锁使用的应该是比较复杂的“菱形四连环”,但又有些差异,可能是做了一些小改动。不过在高手面前,应该不会太难。 鹞子拿来一张椅子,将蜡烛放在上面,然后开始解锁。只见他双手齐动,手指犹如现在弹钢琴一般灵活。不过,任随他解尽了天下已知的各种九转连环,在整到中间的时候,还是停下来搬视(搬动审视)了很久。反反复复好几次才过了一道坎,接着又遇到第二个坎。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四道坎才算大功告成。 大冬天虽然冷得打腮壳儿(冷得上下牙碰得咔咔响),等解完锁,鹞子还是用袖子擦了擦额髅上的细汗。 仰天敞了一口气,鹞子一提箱子上特制的把手,以为可以轻松打开。结果箱盖居然没张视(理睬)他。看着这厚重的箱子,以为是自己力气小了。为防开门光线泄露,鹞子吹灭蜡烛,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伸个脑壳出去。门外的两个黑影赶快现身走了过来,鹞子一招手,二人进去后轻轻合上门。 重新点上蜡烛,三个人又合力提着盖子,仍然纹丝不动。 鹞子道:“这就日怪了,这箱子又不是整生的,咋就打不开呢?” 鹞子到处看了一下,还是不死心。于是道:“你们出去在门外守到起,我再想想办法。” 自己从事“孔方兄位移”之技也有好几个年头,算是阅尽天下名锁。那不是日壳子,在开锁这一行老子算是老雀儿了。那个时候锁具都不是太复杂,技术含量低,以前鹞子几乎不怀疑有自己开不了的锁。 今天看样子是碰到硬火(麻烦)了。 话说万壑松吃过晚饭,让婆娘收拾碗筷,自己把过年时要走人户的礼物拿出来,清理打包,写上名字。然后又把年货拿出来,和婆娘商量过年那天做些啥子菜。然后又给河南的家人写了 ,撒过已经子时了。这才去叫上万壑岩,走路去井灶上看看。放假了,安保这一块不能松松垮垮。子川两口子对自己四弟兄不错,自己既然端了安保这碗饭,那必须尽职尽责才能对得起东家。 两弟兄来到井灶上,见安保居然吹灯熄火睡了,万壑松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只是淡淡地道: “井灶上规定,值夜不许睡瞌睡,你们居然蹬起八字脚地困,噗鼾响几匹山。” 几个安保有些尴尬地起来,牵上两只狗,随万壑松等一起巡夜。走了一小段,两只狗突然兴奋起来,一阵狂叫,死犟死犟地往前面犇。 万壑松道:“松开它。” 两只狗带着绳子就往舒窈书房(办公室)那边撵过去。四个人知道有古怪,赶快也跟着飞跑。 拐过一个弯,舒窈书房离四人就只有十几丈远了,两只狗冲进门口的灌木丛,里面立即传出“哇”的两声惊叫。狗儿居然在灌木丛中撵出两个黑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五十六 贼娃子行窃被捉 沈宏泰藏奸应变 书接上回。话说万壑松两弟兄见狗儿居然在灌木中撵出两个人来,半夜三更地,显然非奸即盗。 万壑松手一挥道:“上!” 四个安保立即散开围堵过去,万壑松两弟兄直接扑向两个黑影。黑影见有人过来,赶快又钻入灌木丛,两只狗立即跟着钻了进去,凶神恶煞地扑咬。两个背时行头在里面哇哇大叫。 六个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就像捉小鸡擒出二人,押到安保室。点上蜡烛一睃,这两个人一个叫柴五,一个叫黄辣丁。三年前曾经是井灶上捣碓的伙计,后来被其他东家挖走。 都是熟张(麻将术语,这里即熟人之意)。万壑松道:“咱们就没必要啰嗦了,直接说吧,你们想干啥子?别告诉我是来溜达念旧(怀旧)哈!” 黄辣丁道:“我们饭后没事出来逛,走到这里。毕竟是以前天天打晃晃儿的地方,就想进来看看。犯法嗦?” 柴五道:“你们也搜了,我们身上没有任何井灶上的东西。耍一哈都不可以嗦?” 万壑岩道:“那你们钻进树子笼笼(树子覆盖的地方叫笼笼)里干啥,逮叫鸡子(蛐蛐)还是克猫儿(青蛙)?好像这个时候也没这些东西。哦!是不是吃饱了藏猫猫儿?” 柴五道:“转了一哈儿,我们一个屎胀了,一个想屙尿。所以,想在笼笼里解决一哈。” 一个安保道:“不想说就算了,老子也不打你,绑在外面树脚帮老子值夜,明天送官!” 数九寒天地,外面下点小雨,时不时一阵妖风吹过来,感觉脸上像刀在割一样。这样在外面守一晚上,怕是不死也要脱层壳哟。 柴五道:“好歹咱们曾经是一起的伙计,你们不能这样不讲情面。” 安保道:“讲情面,你们当初见利忘义,离开东家的时候咋没想想情面?大旱之时,吃着东家的粮食,你们连谢一声都没有。救了你们的命,今晚还进来偷鸡摸狗,咋不讲讲情面?” 万壑松用嘴对着双手哈着气道:“太冷了,老子得回去睡瞌睡了。一哈儿你们把衣服给他脱了,留条腰裤儿(内裤),好绑结识点。别松松垮垮地让他们跑了。” 黄辣丁心里道:“万壑松!你就是个生娃没屁眼儿的货。你这哪是怕老子跑,你是怕整不死老子。” 四个安保一听,马上就走了过去,二人眼里立即露出怯色,身子直往后退。 一个安保道:“别让老子动粗。” 四个安保把两个背时行头像剐克猫儿(青蛙)一样,一哈儿就脱了个精光,果真就只留了一条腰裤儿。两个人双手抱肩,佝偻着腰,冷得打腮壳儿。 二人被拉出去就绑在了两颗树上。万壑松叫上万壑岩去了里屋,不知说啥去了。 给毛毛雨一淋,寒风一扫,黄辣丁和柴五冻得浑身打颤。 一炷香后,万壑松出来道:“没老子发话不许放人。要放可以,谁放谁来当替身。老子回家抱着婆娘滚露露(热和和)地困了。” 说完,转身和万壑岩就准备向大门走去。这一走,俩人至少得背着大树到天亮。现在子时刚过,三四个时辰下来,估计要想吃年饭就难了。 黄辣丁想,再不服软等到的下场就只有死得梆硬了。于是赶快道:“等……等……等一……等一哈。我说。” 万壑松倒转来道:“柴五!你说不说?” 柴五牙齿敲得咔咔响,眼睛微闭,嘴巴动了动,就是没说话。 万壑松道:“你们两个是一伙的,要说就一起说。一哈儿才好分开问,相互印证,方便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单独一个,你给老子扯烂天不补的(说话不负责任),老子懒得去分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万壑岩道:“黄辣丁!柴五不招,你明天早上要是死了,你找他算账。” 说完,拉着万壑松又要走。 黄辣丁突然发疯般道:“柴……柴……柴五!我日你先人,你想死别拉……拉上老子。为……为了……了几杯烧酒……酒钱,你觉……得得值吗?你……你婆娘还怀起的,你……你妈…..妈常年倒床,你不在……在了,他们啷闷(咋个)……办办?” 柴五费劲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喉咙里发出啊啊地沙哑声,一个安保将蜡烛伸过去照了一下,见柴五艰难地点点头。 安保道:“啥意思,想招?” 柴五又点了一下。 其实万壑松是冤枉人家柴五了。这家伙从小身子就躴(瘦弱)。这样的天气,穿着厚实的衣服都冷得跳,人家现在是光着身子淋着雨,吹着风。关键是被拉出来绑的时候,不好意思人家改了个小手,那焦湿(湿透)的裤裆,满腿的尿,再“北风那个吹诶”,无疑更是雪上加霜。此时的柴五其实已经冻得舌头僵硬,说不出话了。 柴五其实人家早就想弃暗投明、临阵起义、回头是岸、重获新生了(我用这么多词感觉都不能表达柴五心头之意于万一)。冤枉别个了好不好。 安保道:“妈卖鞋!想招也不早点说,害得老子跺着脚陪你弄闷久。冷死老子了。” 小安保,你好意思说,你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抱怨冷,人家光叉叉光胴胴还……还没……没嘈杂(言语)呢! 二人分别被拉进两间相隔甚远的屋子。 万壑松吩咐安保道:“去说,跟他们其中一个人机会,哪个坦白交代更详细、更彻底,哪个就可以回家。剩下那人明天早上就送县衙。” 万壑松这样干就有点不地道了,这不是挑起人家黄辣丁、柴五兄弟反目,相互过孽(掐架)吗? |
@宣娇2018 2022-08-13 10:18:30 周末愉快,支持佳作 ----------------------------- 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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