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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全景式长篇小说《皇明》之《孝陵风雨》[第12页] |
作者:湖南彭子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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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
第二十一章 魏国公病逝相国府 朱皇帝梦点状元郎 病榻进言 皇帝哪里想到徐达竟在病中行刺,不知所措之时,徐达却缓缓地放下刀,笑道:“上位呵,老臣若要谋反,哪里要等今日——”皇帝问道:“那你要如何?”徐达道:“老臣听人说上位常去功臣家里吃酒,他人如若趁机行刺陛下,防不胜防呵。那回上位要去奸臣胡惟庸家,幸好有人劝阻,不然上位进了胡家的门,可就难测了。臣是将死的人,怕上位不听臣劝,就用刀相谏,死罪死罪呵。” 徐达将刀放在床头柜上。皇帝才回过神来,讪笑道:“我可被你吓着了,你若要谋反,我真个束手无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不去功臣家!”徐达道:“那臣便放心了……不过……臣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如今说与上位听……”皇帝道:“你说便是。”徐达道:“自古君臣有定份,上位天生是真龙天子,徐达天生是做臣的,哪里会有异心。但愿臣死后,请上位看觑徐家则个。”皇帝道:“这是自然的,爱卿是武将功臣第一人,你放心便是。”徐达道:“多谢上位。” 皇帝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去年考评,北平左布政使李彧和提刑按察使赵全德都不够称职,勉强给他们评了两个平常,那两人平时才德如何?”徐达想了好一会才说:“上位……上位……臣与他们来往不多,但听说这两个人有些才干。再说臣远在北方,向来不知朝廷如何考评,如若考评只看实绩便是公道。各地的官吏与六部亲疏不同,来往多的,又请吃酒宴,又馈赠礼物,那考评难免有人情在。臣听过元朝时,朝廷考评往往论亲疏,交情亲密的往往都会评一个称职,平时往来不多,既不请吃,又不馈赠,只得公事公办,只有政绩极好官声远闻的人才会评称职,其他无交情的人多评为平常或不称职。”皇帝说道:“元朝的事我早就听说过,不敢说我朝没有这个弊病,只是还不曾细查。重开科举之后,我要差御史去各地巡查。”徐达说:“上位圣明。” 皇帝回宫后,想起徐达持刀劝谏的情形,觉得他是借忠谏之名吓自己,是忠厚人的狡黠。晚膳时,皇帝见满案的御膳里有烧羊蹄、蒜醋羊血汤、五味蒸鸡、椒末羊肉羹、蒸鹅等,都尝了一尝,觉得蒸鹅味美。徐达为自己征战半生,如今病成这样,就吩咐御膳房选一只肥美的鹅蒸了,外加一坛宫中酿造的黄酒,着内官给徐府送去。徐辉祖收到皇上赐的蒸鹅和酒,十分惊喜,忙将尚有余热的蒸鹅端给父亲看。徐达觑一眼,摇摇头,说甚麽都不想吃。徐辉祖道:“爹,这是皇上送的。”徐达喃喃道:“皇上是赐,不能说送呵。”竟挣扎着要坐起来,徐辉祖忙托着父亲的背。徐达闻了闻蒸鹅的香味,说道:“真是香,拿筷子把我。”御医忙劝道:“魏国公不能吃蒸鹅和酒,蒸鹅性发。”徐达道:“上位赐的蒸鹅,岂能不吃,拿筷子来。”御医又劝道:“魏国公,蒸鹅虽是皇上所赐,但你病得太久,身体虚乏,吃了不能消化,会滞留腹中,因此不能吃。”徐达虚弱地说道:“上位一片好意……我做臣子的岂能推却?治不好病,这蒸鹅也得吃。我死都不怕还……还还怕吃蒸鹅么?”侍女将筷子递与徐达。徐达实无食欲,夹了一块放在口中,嚼了好一会,吞咽很难。儿子徐辉祖端来一盅黄酒,问他喝酒不。他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好吃好吃呵……”其实蒸鹅肉大半还在他口中,他虚弱得连咽下去的气力都没有。次日,徐达背疮大作,痛得夜不能眠,又接连几天腹泻,满床狼籍,日夜都昏沉地睡着,只是偶然微微睁开眼睛。家人叫苦不迭,都后悔让他吃蒸鹅喝黄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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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间,春云阴晦,京城连下了八九日的雨,间或有雪,城中春寒袭人。皇帝心想时气不和,老臣徐达久病不愈,莫不是朝廷失政所致,不免心虚起来,下诏征集朝政弊端所在,令京城内外衙门的官吏知无不言,老百姓也可以献言,言者无罪。皇帝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期待朝野指出他的过失,是想听听官民抚慰自己勤政的话语。 皇帝收到朝野许多进言书,全是赞颂之词,又不免心生疑惑,就传翰林学士刘三吾、吏部尚书余熂、通政使来华盖殿问答。皇帝问刘三吾在茶陵乡间时,是否听到老百姓议论朝政得失。刘三吾饱经世事,知道皇帝问话之意,因说茶陵百姓安居乐业,从此再无战乱之忧,办学校,建祠堂,开荒山,百姓们都赞颂陛下一统四海的功德。皇帝不信,问余熂道:“朝臣们是不是都不敢说真话,进言书全是粉饰太平,难道我就不曾有过失么?”余熂知道朝臣不敢说真话的原由,但如何敢说出来,搪塞道:“朝臣们事关朝政得失的话大都在朝会时禀报陛下了,就不曾写在进言书里。”皇帝又问茹瑺道:“你莫不是将直言朕的得失奏章都扣下了?”茹瑺被这话吓着,连忙起身跪拜,说道:“臣万万不敢。通政司收到进言书,悉数上报陛下与殿下,无一本扣压。”皇帝生气地说:“这回求言,一句中用的话都不曾有。” 刘三吾听说上次皇帝下诏求言,却将献言的叶伯巨下到监狱中,生生地病死。茹太素进言太长,也挨了一顿棍棒。朝臣们为着自身安危着想,都进献赞颂文字,绝不涉及朝廷利害和皇帝的短长。刘三吾阅人阅世颇多,知道皇帝的脾气,他听多了溢美之词,又想听取谏言,却怪官吏们明哲保身,都不说真话。自己到京城不久,不敢贸然指出朝政种种失当。但刘三吾从皇帝说的“一句中用的话都不曾有”话中,想像皇帝想说朝廷“一个中用的人都不曾有”。皇帝差人来茶陵穷乡间请自己进京,自己感激皇帝知遇之恩,不能为皇帝进言,老面皮没处搁,心中愧疚。 这日早朝散后,刘三吾来到国子监,求见祭酒宋讷,说了皇帝求言的事,自己进京未久,不知朝政得知,但每月领取皇粮,不能为皇帝分忧,心中很是不安。宋讷听刘三吾说得这么坦诚,照例唤来助教金文徵、几个国子监博士和学正来陪。刘三吾说:“国子监是为朝廷培养贤才的所在,人人有学问,有见识。这回皇帝征求献言,国子监也无人上书,实在不应当呵。”宋讷道:“刘大人,不是我们不想献策,只是下笔不周,万一触怒了龙颜,又何必哩?”刘三吾道:“君臣相处之道,小处都要护着皇帝,大处却要以朝廷为重,为天下苍生着想才是。”宋讷道:“话是恁么说,行事却有难处,惭愧呵。”刘三吾道:“如今海内安宁,边境无事,大明若要长久安宁,宋先生想必有主见,不妨分说一番。”宋讷道:“海内太平,蛮夷奉贡,只是沙漠以北的胡虏不遵中华声教,若置之不理,恐怕年月久了,胡虏必为边患,估计在一甲子之内。” 一甲子是六十年,不算太短,也不算太长,刘三吾心想,因问道:“宋先生能逆料边事,老朽洗耳恭听。”宋讷笑了笑,说道:“我是一个老书生,书生谈兵,恐怕只是笑话。”刘三吾道:“自古名将,几个不是读书人?乐毅若不读书,能写出报燕王书么?宋先生只管说。” 宋讷被刘三吾这么一劝,觉得喉咙里有许多话涌出来,缓缓说道:“刘先生切莫笑话我,我便说一说。胡虏久为边患,若大明军欲穷追远击,又大军往返万里,运输艰难,兵马疲劳。不才心想,皇帝若要为子孙万代计较,要定一个备边之策。备边在乎屯兵,养兵又在乎屯田,屯田的制度要制定成法……”刘三吾听宋讷一番话,连声称赏。宋讷道:“金大人见高识远,请说说主见。”金文徵面无表情,摇头道:“我只是一个教书匠,哪里有甚麽高远的见识,只想我们这些学官对监生们不要太苛刻便好了。”刘三吾听他的话风有些异样,心里纳闷,宋讷接着金文徵的话说:“学生管教,不得不严,倘若松懈,是害了学生们,不才有负皇恩。”金文徵说:“严固然不坏,但刻板便不好了,国子监要有些生气才是。” |
晚上好。 |
@乖乖604 2019-07-24 08:41:13 楼主大才,上面地图是自己模拟的吗? 嗯,有味道,顶!欢迎楼主回访 ----------------------------- 网友所做。我以此用于参考。 |
@物极必反0451 2019-07-24 09:58:08 心灵缺乏自由能量,就会觉得没意思 ----------------------------- 你是说小说没意思? |
宋讷知道金文徵负气在心,不再与他争论,转开话题道说:“博士高先生饱读经史,平时喜欢议论,也说一说罢。”高允宪见宋讷点了自己的名,更兼心里原本有话要说,于是慷慨地说:“国家要赏罚分明。譬如说朝廷设方面郡县的官,共理天下,但陛下深居九重,如何能尽知其才而任用哩?学着汉朝的故事就好了,发现那些品格德行卓异、主持政事公平的人,或增加俸禄,或赐金银加以奖励。倘若因公办事中出现了过错,也要宽恕他们。但贪污、阘茸的人则不同,一律斥逐,苛刻虐民、废法不奉公的人,要一律处斩!只要如此,贤能的官有进取之心,不肖之徒也会心生畏惧,做官的人个个都像古代循良的官吏,则皇明就可以长久太平了。”刘三吾道:“高博士说得好,可以写到进言表里。” 国子监学正陈潜夫说:“不才也想了四件事:一是奖励直臣以尽忠谏,二是选出良师遍育贤才,三是激励廉耻以厚风俗,四是严审用人以求实效。”于是详细说了一番。刘三吾拍掌称赞说:“陈学正言简意赅,正中时弊。恳请宋先生、高先生、陈先生都将这些话写到进言表里,呈与通政司。列位为朝廷献策,皇帝定会接纳。” 宋讷送刘三吾到太学的仪门前,轻声说道:“如若惹皇帝恼怒,请刘大人为我等说情。”刘三吾道:“列位先生一片忠义,皇帝如何会恼怒?”宋讷笑道:“那我们草拟进言表,请你老署名进献皇帝如何?”刘三吾答道:“可署老拙的名,自会在皇帝面前为列位美言一番。”宋讷道:“多谢了。” 宋讷等三人上书后,刘三吾在进言表上署了名,又在皇帝面前美言,皇帝看了果然欢喜,大多采纳了。后来他得知都是刘三吾相请,国子监因此才进献三本进言表,觉得刘三吾有丞相协调之才,罢设丞相多年,翰林学士刘三吾竟然有几分丞相模样。刘三吾得到皇帝的赞誉,总算能为皇帝所用,又感激宋讷领了自己的情,为皇帝献言,因此说:“启禀陛下:臣久闻宋讷先生治学严谨,但学官中有人却怪他管束得严。如若让宋讷先生自选学官,有才德者留,不服管束的罢黜,太学便好治了。”皇帝问道:“哪些人怪他管束得严?”刘三吾心有顾忌,迟疑一会,才说:“陛下容禀:臣一时说不清是哪些人,去国子监拜访宋先生时,只是略有所察而已。”皇帝淡然地说道:“宋讷德高威重,治学有方,太学里着实鱼龙混乱,贤愚都有,等殿试完毕后,再来商量这事罢。” |
@璧合珠连 2019-07-24 09:31:46 学习,支持! 更新 ----------------------------- 更新了。 |
谢谢,晚上好。 |
打虎将 洪武十八年二月间,各地的士子从四面前来赶考,一时京城热闹起来。许多人是重入京城,皇朝科举中断十四年,人都老了,但功名的心未老。皇帝令大学士朱善、国子监典籍聂铉等八人为典试官,各赏一套有花纹的丝绸作衣裳,早早地锁入贡院,与外界不通音讯。 朱善九岁通经史大义,能作文章,是一个天生聪敏的人。元末兵乱,与家人隐居山中,事奉继母有孝心。洪武初年,皇帝专门征求民间有忠孝的人做官,他出山做了南昌府学的教授。洪武八年,在朝廷对答皇帝的问题,名列第一,授翰林院修撰。朱善渐渐看出皇帝为政猛烈易怒,有许多弊病,心中颇有异议。第二年,与皇帝问答时,说了几句真话,惹皇帝不高兴,降为翰林典籍,皇帝仍觉得不解气,将他放回故乡。皇帝气消了后,又召他作翰林待诏。 聂铉是洪武四年进士,当年去广宗县做县丞。县里旱灾,他上疏皇帝免旱灾税,未引起皇帝注目。任期满时,他入京见皇帝,献《南都赋》,大赞金陵的风物与形胜迹,还献《洪武圣德诗》,大赞皇帝的德行。皇帝觉得他有文才,授翰林院待制。后来,他与朱善一样,发现皇帝的弊政过多,忍不住与皇帝争了几句,皇帝降他作从八品的国子监助教,不久又降他作从九品的国子监典籍,还不解气,过了几天,赐他回家。今年再开科举,皇帝的气早消了,就召他入京,与朱善一同主持会试。 会试完毕,皇帝与刘三吾正准备殿试时。这天清晨,徐辉祖入宫报丧:徐达昨晚病逝。皇帝正在谨身殿里看奏章,听了大惊,顺手扔了笔,站了起来,在殿中踱步。皇帝心想徐达在自己面前总是忠厚模样,可自己仍不放心。他手握重兵,声望极高,若真个谋反,自己还不知如何应对才是。如今徐达病死了,算是善终,一是徐家免了早晚的灭门之灾,二是消除了自己的猜忌。皇帝如此一想,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说:“徐达死了,呵呵,徐天德五十多岁就死了,呵呵呵,他死在我的前头呵,呵呵呵,嘿嘿嘿……”他先像在笑,后像在哭。皇帝自觉失态,忙看左右,并无一人,又到帘幕外来看,却见一个宫女坐在火炉边煮茶。这宫女听见皇帝的步履声,忙装着打盹,随手将衣袖一角搭在炉面上,被炭火引着了。她仍装作瞌睡。皇帝前来,用脚踢她道:“小妮子,还睡还睡,火烧上身哩。”宫女慌张站起,扑灭了火,跪在地面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帝问道:“刚才朕说了甚麽话,你都听见了?”宫女道:“听见了,陛下说‘火烧上身哩’,奴婢就醒了。”皇帝俯视着她,心中疑惑,见她的神态不像说谎,就掀帘进入东耳房。 阴晦的天色里,百官等着宫门早启。宦官出来传消息,魏国公病逝,皇帝辍朝一日。辰牌时分,皇帝穿一身白衣,脚穿麻鞋,头戴白纱帽子,从谨身殿出来。张焕与郑泊领着一队披着白布的亲军在宫殿外等着,簇拥皇帝从西安门出来,径自去徐府吊唁。皇帝到了徐府前,从一个宦官手上接过一担纸钱,挑在肩上,从大门进去。他边走边撒,放声痛哭。一路上纸钱飞扬。徐府上下以及吊唁文武官吏都跪拜在地。皇帝说死者为大,执意要在徐达灵前叩头,左右宦官和侍从都劝不住。徐府家眷悉数跪拜作答。同祭的文武百官见皇帝叩拜徐达的灵柩,都感激得大哭。皇帝出徐府出来,看了看张焕与郑泊。二人跟随自己很多年,如今也到了中年。郑泊身手仍与当年一样迅捷,张焕却衰老许多,头发白了一半,前额有三四道短横皱纹,身手也不及当年。一代名将徐达都病死了,任是铜筋铁骨的汉子,也经不起光阴的消磨,不由叹息几声。 皇帝回宫后,先召集翰林学士商量考题,准备殿试事宜,其后又传礼部官员一起商量徐达的丧事规格。晚上,皇帝在灯下作了一篇祭文。明朝从未封在世的异姓功臣为王,怕引起争端,但死了无妨。皇帝追封徐达为中山王,谥武宁,在功臣庙里造像供奉,配享太庙。 皇帝作完了祭文,来看大都督府呈来的奏章。奏章里说兴武卫所六合屯里有一个军吏,名叫董演,当初他做过小吏,犯了小过,发送到兴武卫做了军官。他与一队军士行经一座山下,一只猛虎从长草丛中奔下来,军士们吓得四散乱逃。虎扑上一个奔走稍慢的老军,老军大呼救命。董演追上一个逃奔的军士,夺过他手中的长枪,转身奔虎而去,将长枪刺在虎背上。虎一声吼,舍下老军,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两只前爪,腾空直扑董演。董演立在原地,看着老虎腾空而起,长枪一挺,枪尖从虎颈中穿过,老虎当即倒地死了。皇帝拍案叫了一声:“真个好汉子。”心想一枪就能取山中大虫性命,寻常人哪里是他对手;张焕近年来衰惫许多了,不及当年的迅捷,兴武卫是守卫京城诸多卫所之一,有这等本事的人,何不召到宫中作一员带刀近侍。 数日后,董演奉诏进京。皇帝见了他,七尺身量,二十六七岁年纪,看相貌是一个勇猛的人,问了当日刺虎的事。董演手舞足蹈,唾沫飞扬,细细地说了一番。皇帝大喜过望,问你一人能敌几人?董演说一条齐眉棍在手,能敌得十二三人。皇帝当即试他本事,令左禄去唤亲军指挥使,选了十条壮健军汉,人人手绰一条齐眉棍,一字站在奉天殿前的横街上。皇帝选了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棒递与董演,说你有本事只管使出来,死伤不妨。董演在横街前后左右腾挪,手中的棍劈扫点打,将十条军汉打得招架不住,有人撇了棒,倒在地面惨叫。皇帝令他们都住了手,当即令董演做承敕监的承敕郎,掌执皇帝的诰命和圣敕授予朝臣的事。承敕郎每日在皇帝眼前行走,能震慑文武大臣中心怀不轨的人,职位虽是从七品,却能养威于朝廷,正一品正二品的重臣都不敢轻慢他。皇帝令张焕以金吾侍卫都护府都护之职作亲军的枪棒教师,得闲时在宫中指点亲军们的枪棒,俸禄未减,只是他从此清闲起来。 |
@春光辉耀 2019-07-26 07:21:00 《浪淘沙*搬砖盖楼》 其二 天涯起疾风,时光匆匆,不觉又是盛夏中。多少文友归去来,今又重逢。 百花竞相涌,踏遍芳丛,花香醉人酒一盅。篇篇佳作真善美,玉振金声。 ----------------------------- 真情实感。不错。 |
春闱奇事 徐家操持丧事的时候,皇帝在华盖殿主持殿试。殿试次日,早朝才散,皇帝传刘三吾到华盖殿同进早膳,问他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莫不是有预兆?”刘三吾恭敬地问:“敢问陛下,不知做了甚麽好梦?”皇帝说:“梦里一片黑,我却看见宫门上现出一颗鎏金大钉,不知是甚麽预兆。”刘三吾沉思一会,说道:“钉者,丁也,丁子亮?丁子显?不知昨日殿试中的人可有姓丁的人么,若有的话,请陛下留意。”刘三吾不过顺着皇帝的意思说,并不知殿试中是否有人姓丁。皇帝却十分好奇,说道:“你这个梦解得好,朕一定留意。” 过了几日,阅卷官将拟定名次的考卷呈上来,皇帝亲自拆了一甲三人试卷的弥封。第一份试卷是花纶的,他才二十二岁,皇帝嫌他太年轻,将卷子搁在一旁;拆看第二份试卷是练子宁的,江西新淦人氏,名字中似乎应了钉子的“子”,心中一喜,就将他拟做状元。聂铉十分高兴,说道:“子宁文才出众,让他做状元,想必天下士子们都会膺服的。”皇帝拆的第三份是黄子澄,江南分宜人氏,名字中也有一个“子”字,将他提作榜眼。聂铉以为皇帝会罢手,让考官们去拆封,皇帝却信手一路拆了下去,拆到三甲第七名,看见考生名叫丁显,现年二十八岁,愣了一下,叫声“阿也”,这个名字真个应了自己梦,莫不是他才是天赐的状元,就抽出这份试卷,递与刘三吾看,三吾惊得嘴半天合不上,喃喃地说:“真是上天托梦给陛下了?”皇帝笑了笑,将试卷放在练子宁的卷子上面,手指点了点着试卷说:“就是他了,朕点丁显做状元!” 聂铉来看丁显的试卷,批语是自己的笔迹,略有印象,但他的策论文字并非最佳,就问皇帝为何置他第一。皇帝说了梦中的情形。聂铉觉得荒唐,便道:“陛下,丁显的名字虽与梦境近似,但此人的文字粗略,草草写得三百余字,文中竟称陛下为‘上位’,须知这是功臣们的口语,答题岂得如此?若不是他立意不俗,臣早黜落了他。”皇帝冷笑道:“你不知这是天意所在么?上天托梦与朕,丁显必有异才,朕自会因才而用。”聂铉不甘心练子宁屈居第二,子宁在奉天殿上殿试时慷慨陈词,皇帝当时就赞赏过他,众考官也喜其文风。聂铉说道:“子宁人品与才学出众,让他做状元最为相宜。他在廷试时敢于直言,臣还记得他的文章,‘今朝廷用人,徇 其名而不求其实,以小善而遽 进之,以小过而遽僇 之。’陛下,敢写这样文字的人是要胆气的,当朝的百官,今个儿谁敢说?”聂铉是从科举出身的人,深知进入前三甲极难,要弥封试卷秉公而定才是,如何能依皇帝的喜好定状元哩,就有意背诵子宁的文章婉谏。 皇帝像是听不明白试卷中的文辞,一时未说话。聂铉说:“子宁又言,‘天之生材有限,陛下忍以区区小故纵无穷之诛,何以为治’倘若不是陛下圣明,考生即便视功名为草芥,也断断不敢略无忌讳地这般说话。陛下当日阅读他的文章时,便叹他忠诚,有状元之才,如今让他屈居第二,实不相宜呵,陛下请三思。” 聂铉见皇帝神色不佳,渐有顾虑,不再说话,看着刘三吾和朱善,指望着他们能劝说皇上,刘三吾道:“臣以为天人感应,不可不信。丁显文才不及子宁,或有治世之才,也未可知,不然,上天缘何降梦与陛下?”聂铉很不高兴地说:“刘老先生饱读圣贤书,岂不知孔子说过,不语乱力神怪。你这话就怪了,梦中的事如何能当得真?”皇帝反问道:“你说他的话怪,朕的话也怪,这梦是朕做的,要怪怪朕。”聂铉说道:“臣不敢妄议陛下。”皇帝问刘三吾道:“你年纪最长,意下如何?”刘三吾说:“殿试的人都是天子门生,由圣上裁定罢。”皇帝道:“你老说得好,都不消争了,朕便点丁显为状元。”皇帝将练子宁排在第二,将花纶排在第三,将黄子澄退入二甲之中,想顶替二甲的第一名。聂铉心想第二甲中的第一名位置动了,其余的名次都要改动,正犯难时,皇帝道:“索兴将黄子澄与丁显位置对换一下,其他名次都省得动了,屈众人不如屈一人。”刘三吾说:“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次日,皇帝驾临奉天殿。一甲状元等三人与二甲三甲进士共四百七十二人早被礼官引入宫中,各赐皆给帽、笏和大带青皂缘罗袍,礼官引他们来奉天殿拜见皇帝。礼毕,宦官宣皇帝圣旨,礼部官唱名。皇帝给进士们训谕一番后,说道:“状元郎丁显,你最初取在三甲第七名,朕奉天承命,点了你做状元。”丁显吃了一惊,进士们也都惊诧起来。丁显出班跪谢皇恩,皇帝说道:“功名富贵有定份,你还要多加磨砺,莫负了朕的一片心意。”丁显道:“臣一定尽忠尽节,以报皇恩。”皇帝在会同馆赐午宴。宴毕,应天府张设仪仗送状元归新赐的状元第,满城人争相来看,十分热闹。 丁显、练子宁和花纶一同答谢朱善、聂铉,在官府开的聚贤楼设宴。丁显道:“学生不曾想状元是意外得来的。”聂铉叹息道:“以文章论,子宁的文章最好,考官们都想让你做状元,殿试时皇上也赞赏过你,谁知皇帝前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大铁钉,十分显眼,阅卷时恰好又见着了丁显的名字,就定了丁显作状元。”子宁大惊,不免沮丧起来,叹息道:“天命也夫!”聂铉道:“所谓‘窗下不言命,场中不言文’,不必嗟叹。首科状元吴伯宗文才如何?结局如何?你们都真有才学的人,要藏在心里,等着日后脱颖而出。”三个人默然。聂铉加重语气道:“日后,你们省不省得我说的日后的意思?”子宁心想日后莫不是太子即位的时候,点头道:“学生省得。” 京城风传“丁显榜”的奇闻,皇帝为安慰练子宁、花纶等人,将前三甲以及黄子澄都授翰林院修撰。皇帝见聂铉选才有功,又有主见,想升他为翰林学士,聂铉却说想辞官自养残年。皇帝明白他的去意,他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就照觑他去庐陵做一个教谕,让他清闲养老。聂铉离京时,练子宁与黄子澄闻讯追来相送,在城外长亭设宴饯行。席间,聂铉对二人道:“你们都是当世奇才,年纪又轻,他日必有作为。”子宁借着酒兴,说道:“ 雄才盖世,政柄独握,他在,我等难有作为。”子澄道:“练兄说得是,皇上真个是雄才大略,凌越唐宗宋祖,我们不敢出人头地呵。”聂铉笑道:“好好好,那就算是老夫事先为太子选宰相。有一事未及告诉你们,老夫在太子面前举荐了你们,皇孙年幼,正是启蒙的时候,太子有意延请你们做西席哩。”二人有些意外,十分感激。 朱善见聂铉告归,亦心生退意。刘三吾得知,劝道:“朱大人要走,大学士就越来越少了,老夫也要告退不成?”朱善道:“皇帝正是倚重刘老先生的时候,老先生舍得走么?”刘三吾笑了笑说:“老夫暂且不走,算是老马恋栈。”朱善问道:“这是如何说哩?”刘三吾道:“皇帝日理万机,总得有人协理。”朱善嘿嘿笑了两声,不无嘲讽地说:“你老协理皇帝,处处都顺着他老人家,全无自己的主见。皇帝做了一个梦,就将二甲里的人点做状元,不是太过了么?”刘三吾抚着胡须,淡然而笑,说道:“依老拙看,状元不过是圣朝的装点,前三甲里的人,让谁做状元都不为过,只有那几百进士才是朝廷的根基。君子大节不夺,小节迁就。老夫在细枝末节处顺着皇帝的意思,也算君臣相守之道,何必处处惹恼他哩。老拙向来坦荡,这些心底的话也与你说了。”朱善忙拱手道:“难怪你老自号‘坦坦翁’。” 刘三吾看了全部试卷,南籍有四百多人,北籍才二十一人,国子监生里竟有三百一十五名,不由惊叹宋讷治学的本事。早朝上,三吾喜欢地说与皇帝听。皇帝对南北籍人数未在意,却惊奇进士中有三百多名国子监生,当朝赐宋讷钞一百锭,彩缎十表里,夏衣二袭。散朝后,两个宦官带着赏赐的物品到国子监,许多学官知得,不免眼馋起来。 国子监有许多落选的监生聚在一起,说宋讷与主考官的交情,又收了监生们的钱财,因此才有三百多人中进士。还说宋讷为人苛严,许多监生都想回乡种田,不想在国子监读书。宋讷听到监生们这么议论,自信平生清白,不加处罚。中了进士的监生们在城中酒楼设了答谢宴,要拜谢宋讷。宋讷一律谢绝宴请,以免惹起嫌疑。 |
晚上好。 |
给事中涉案 都察院御史余敏年四十余,在监察御史一职上积年不迁,不甘沉寂,很想在朝廷上闹些动静。御史丁廷举四十六七岁,为人严谨而苛刻,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自己不敢贪,也看不惯别人得一丝一毫的便宜。二人得知皇帝要在殿试后巡查百官,严纠贪腐,想为皇帝捉出几只贪墨的大虫。北平左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等人因考绩为平常,未能进入奉天殿享用酒饭,又得知他们在京城住了二十几日,却不知他们在京城会了甚麽人,见了甚麽官,做些甚麽勾当。二人仿佛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 闲谈的时候,余敏说:“魏国公不在世了,大树倒了,我们不妨在这个时节去查北平府的事,他们奈何我们不得。”丁廷举却说:“魏国公的四子仍守在北平,手握重兵哩。”余敏说:“这不消怕,圣上早将他的兵权分解了。”丁廷举道:“魏国公虽然死了,但他的余威还在。我有些不明白,李彧、赵全德等一干在北平做长官,借着徐达和朱棣的声威评上称职有甚麽难处。但谁有恁大胆将他们评为平常呢?”余敏道:“六七品官的考评都由六部定,五品以上的官要报皇帝核准。据说原来是将他们评为称职,皇帝看了六部的考绩表,才将他们评为平常。” 丁廷举沉思道:“恁地说来,是皇帝要评他们为平常,这可大有深意呵。他们是不是私分北平的钱粮?倘若这一路查下去,涉及徐达和朱棣怎地是好?”余敏道:“圣上曾说徐大将军人品超群,自征战以来,在征战年月里都是无所私取,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藏。皇帝封赏他后,他的岁供多达四千石,哪里吃得完。徐府的宅第都是皇帝下诏从户部拨银子造的,他不会贪那几个小钱罢?”丁廷举说:“只要是人就有贪心,不论用不用得完,贪心出自天性,宁愿银钱放在家里当砖石,也不会收手。”余敏道:“就算牵涉到魏国公,皇帝便会让我们不要追查,再说他都死了,查他何益。倒是朱棣与李彧、赵全德是不是有瓜葛,端的可查一查。”丁廷举道:“极是。我们先从李彧、赵全德查起,再去查户部。”余敏说:“丁大人说得是,我们先去查户部的账,再查粮仓,然后查各布政司的钱粮。”丁廷举却说:“若从上查起,户部官与地方官相互庇护,拆东补西,实在难以查出贪墨的事来。”余敏说:“此事要查明不难,查李彧、赵全德等人,可从征缴的账册查起,再查官仓的实物。查户部和工部的事,可从缴钱粮的老百姓和为朝廷出工的老百姓那里查起,谁送了银子,谁收了银子,一路追查过去,小贪大贪都不会漏过。”丁廷举点点头,却不免忧虑地说:“倘若这样一查,朝廷半数的人都不干净,如何是好?会不会被那些给事中们反咬一口?”余敏道:“我们只管查,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们反诬。”丁廷举道:“倘若惹得给事中们群起而攻,我们难免不引火上身呵。”余敏道:“丁大人说得是,我们小心行事。” |
官家青楼 皇明开国将近十八年,金陵城已非战乱初平的情形,已是域中第一大城。城内外百姓四十余万,京城内外各营驻兵近三十余万。江北还有四五万精锐营,协防京城。皇宫自不必说,羽林卫、金吾卫、锦衣卫、旗手卫的壮健军士日夜守在皇宫四围。日间京城十几道城门洞开,车马客商南来北往,一时金陵城中军民人等,约有百万之众。城市繁华,百姓富庶,诸业兴旺。每日的货物与银钱的运转如流水一样,周而不息。 洪武十五年以来,城中开设了许多官办酒楼,以前只有三五家,或临江水,或面河道,有澹粉楼、轻烟楼、翠柳楼、梅妍楼、乐民楼、聚贤楼、醉仙楼、鹤鸣楼、讴歌楼、鼓腹楼,日夜都是客官满堂。往来的客商和城中的居民,经常在酒楼宴饮,花银子如流水,最终都归到户部的官仓里,除了供给皇家外,有的成了官吏的薪俸,军马的粮饷。 聚宝门外有两座官府的酒楼,唤作来宾楼和重译楼,款待外国来宾多在这里。这些酒楼由工部营建,户部委托他人经营。余敏与丁廷举个来到来到十里秦淮,是处更是销金之地,寻花问柳的好去处。河两岸有许多秦楼楚馆,日间辰牌时分开张,晚上过了子时方歇。二人过了内武定桥,在桥头看见一家绮丽的楼房,门额有三个字“富乐院”,门前悬着一副楹联: 唯本色男儿方能到此, 是可怜女子何必苛求。 丁廷举道:“这座富乐院是官家的青楼,这副对子据说是圣上拟的,翰林学士吴质书写。”余敏道:“我也听人说了。想必皇上知道世间的汉子,在食色之间不会放过情欲。城中只有这一座官家的妓院,工部倾注了财力,造得气势宏敞,由教坊司管辖,不是秦淮河两岸的民间妓院可比。”余敏道:“那些女子们等闲便将银子赚了。”丁廷举道:“虽有些贫苦人家的女子沦落风尘,更有一干贪图富贵享乐的女人,自恃十五六岁年纪,七八分姿色,自愿卖身。也有从犯了死罪的官吏的妻、妾、奴婢中选取颇有姿色的人。姿色平常者则发与功臣家为奴。还有一些是无父无母的女子,家贫不能自给,又无处做工,不得不委身青楼。”余敏道:“你说得是。”丁廷举说:“皇明开国十几年光景,京城积聚了许多财货,酒食与美女年年换个新花样,百姓们经不起这般诱惑,京官们俸禄微薄,也喜欢饮酒寻欢。你看这城中好几家绸缎店、古董店、酒楼茶舍,无不富丽宏敞,物价不菲,却宾客众多,也有些朝廷官吏进出。”余敏道:“我们从这里或许能摸出一些蛛丝马迹。”丁廷举道:“正是。” 恰值五城兵马司向刑部移交一名人犯,罪名是说他奸骗军妇,扰乱军心。连楹觉得这名人犯有些面熟。那名人犯见了连楹,连忙叩头道:“连大人,小的冤枉呵。”连楹看卷宗上的姓名,不由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是工科给事中王默。一个兵马司的吏目大嚷道:“冤枉个鸟,人家在军户家的床铺上捉到你,你还喊冤枉!”王默道:“小的被人陷害了。”连楹冷淡地说:“王默,你一会说冤枉,一会说陷害,三堂会审后再说罢。” 三堂会审中,王默说他在城中偶然认得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妇人,家中无有他人,以为她是寡居,便与她好上了。后来才知她是军妇,丈夫山东从军,终年不归。前几日,他在那妇人家吃晚饭,因天色晚了,便宿在她家。天未亮便被一伙人冲进来捉了。那伙人说是军妇丈夫的弟弟与亲友,径自将他送到五城兵马司,那妇人却不认得那伙人。 连楹觉得蹊跷,来到都察院,与余敏、丁廷举说起此事。自从皇帝废除丞相,朝廷中大小事都亲自来管,哪里忙得过来,因此设置许多翰林学士、给事中等职位,品级都不甚高,算是皇帝延伸的手足,替他纠错拾遗补阙。这些人周旋于皇帝之前,从游于殿庭之上,职位虽低,但威权不小。丁廷举道:“他们中间竟然出现奸宿军人妻子的事,传了出去,朝廷的颜面何在?”余敏道:“这是王默一个所为,与朝廷何干?他事先并不知是军妇,从此断绝往来便是了。”丁廷举沉吟道:“报与皇帝,王默轻则罢官还乡,重则砍头。却不知那伙捉奸的人是甚麽人。”连楹道:“我正在追查捉奸的那伙人,只因当日都散了,一时找不着。刑部尚书王大官人也说不要报与皇帝知道,说男女私情,值个甚麽事,这事不要闹大了,要按压下去,尽快放人,以免惊动圣上。” 余敏道:“王惠迪新任刑部尚书,也怕那些给事中不成?他忌讳甚麽?”连楹道:“不知他心里所想,刑科给事中刘士贞得知此事,执意要禀报皇帝。”余敏问道:“王惠迪与王默是同宗亲戚么?”连楹道:“不知道。”余敏又问:“那刘士贞为何要禀报皇帝?他能得甚麽便宜?”连楹说:“我如何知道哩。” 余敏道:“听说王尚书妻儿都不在京城,说不定也在城中养了妇人。”连楹问道:“余大人如何这般想?”余敏笑道:“男人立世,有两关难过,一是财,二是色。你若不信,等刑部散衙时,我们悄悄地跟随他,就会端详了。”丁廷举道:“老余好主意,我们三人去捉奸一回。看看王大人在城中养了甚麽妇人”。这日天色向晚,王惠迪从直房出来,见连楹还在看案卷,说道:“连大人,如何还不回家?”连楹道:“家中无事,晚些再走。”王惠迪说:“我先回去了。” 余敏和丁廷举早就躲在刑部衙门外对面的街巷里,看见王惠迪晚朝后回衙,过了半个时辰,才从刑部官署出来。余敏与丁廷举远远地跟着去。王惠迪与一个差役同车来到城南,径自回寓所了。 |
晚上好。 |
@八月寒流 2019-07-27 21:18:18 周末愉快! ----------------------------- 谢谢。周六好。 |
周日好。 |
@岚茹茹柔 2019-07-24 09:09:43 挺好 更新 ----------------------------- 谢谢。 |
第二十二章 酷御史抄检给事中 老学士劝谏朱皇帝 旁敲侧击 余敏与丁廷举先去刑部监牢中见给事中王默。刑部尚书王惠迪告诉他们,王默在监牢中关了一晚,招供说不过与民妇同宿,事先并不知她的丈夫从军,因此次日就释放了。 余敏与丁廷举都十分意外,觉得其间必有隐情,晚上遂约王默出来吃茶,盘问他结交军妇的事。王默手拍脑袋说道:“在下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来往了。”丁廷举冷笑道:“王大人,你在外面养妇人要花钱;才关了一夜,便从刑部牢里出来,想必也要花钱罢。”王默陪笑道:“我哪有恁多银子使。那妇人勤快,替人做些针线活,卖茶水也能赚些钱。我平时都用着她的钱,哪里还要自己出钱。”余敏逼问道:“刑部王大人放你出来,你使了多少银子?”王默说:“不才真个不曾使银子。”余敏将茶盏向碟中一顿,丁廷举也直愣愣地逼视他,王默神色不安。余敏道:“我们要向皇帝弹劾你奸宿军妇,还要弹劾刑部尚书王大人擅自放人!与其三堂会审时说,不如现在你都从实说了!” 王默支吾地道:“二位御史大人,不知……不知要小的说些甚麽事……”余敏道:“你知道还有谁在外面奸宿军妇。都从实说来罢。”王默皱眉想了想,说道:“我平时与同僚们少来往,实在不知呵。”余敏问道:“你真个不知?”王默道:“我若知道不说,千刀万剐,天打雷劈!”余敏道:“刑科给事中刘士贞告诉了我,户科给事中易聪也与一个军妇相好,经常在那妇人家里夜宿,你不会不知罢?”王默惊问道:“刘士贞?”余敏问道:“奇怪么?”王默道:“有些奇怪。”余敏道:“我且问你,王惠迪不收银子,如何会放你,你送了他多少银子?”王默摇头说:“小的真的一文未送。”丁廷举问道:“你不送钱,王惠迪便放你出来?”王默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俸禄微薄,勉强糊口,哪里还有银子把他。”余敏道:“我们想救你,你不要在我们面前隐瞒实情。”王默道:“不才实在无所隐瞒。” 次日,余敏差一个小厮将易聪传唤到都察院,告诉他说,你在城中接识一个军妇,常去她家中奸宿,已经被人察觉,正要去皇帝面前告你的状。你都从实说了,或许能保性命。易聪中进士前,在国子监读书,是一介不谙世事的书生,哪里经得起御史这么恐吓,都如实说了。原来他散衙后,回家百无聊赖,为是俸禄菲薄,不敢去茶馆酒楼消遣,更不敢去秦淮河畔寻花问柳。得知王默在城中结识一个相好的妇人,隔三差五去那妇人家住宿,像是一家人。才知城中独居的军妇颇多,丈夫都在千百里外从军,因此也结识了一个。余敏问道:“刘士贞与你有甚麽过节?”易聪想了想,说道:“从无过节。”余敏道:“你仔细想一想,可有甚麽地方见罪于他?”易聪道:“平时与他往来甚少,从无见罪于他。”余敏道:“近日朝廷有些风言风语,你都听说了?”易聪道:“听说户部甲字库等十库钱钞对帐不上。”丁廷举冷笑道:“何止是户部,工部、礼部、兵部的库房里都有财物遗失,还有各卫的军官私分官银,皇帝还不知道哩。” 这话说得易聪胆战心惊,静默好一会,才说:“有一回……我与刘士贞查户部丙字钱钞库,刘士贞从一堆钱钞里出抽出一叠,放在我的衣袖里,说你家穷,分些钞与你。我以为他在戏耍,连忙将钱钞拿出来,放回原处,说这可使不得,这是掉脑袋的勾当。不知是不是这事让他不高兴。”余敏道:“你不敢分钞,便与他不同心,怕你告发他。你还知道甚麽事,早晚都告诉我们。你放心,我会在皇帝面前保着你。”易聪都应承了。 余敏邀王默晚间上街吃茶,将易聪说的事告诉了他。王默吃惊地说:“原来是恁样?莫那我与刘士贞更有些尴尬事了。”余敏道:“你只管说。”王默说:“有一回我与刘士贞、言信、卢敏、李悦等人曾去查核户部和工部的库房,言信在工部的库房里拿起一件襖子披在我身上,说天冷,工部的襖子多,给你一件。我以为他在戏言,就穿着襖子在库房里查账,出来前便脱了。刘士贞说,脱甚麽,穿在身上带回去。我说不敢。又有一回,我与五六个给事中去查户部库房,刘士贞也在。库房里的大明宝钞叠札得整齐,刘士贞从架子里面的宝钞中抽出两张,塞在我的衣袖里,吓得我一哆嗦,连忙说使不得,这可是砍头的罪犯。刘士贞笑我胆子太小。”余敏问:“你当日见着其他人窃取宝钞和襖子么?”王默道:“那倒不曾。”余敏笑道:“刘士贞怪你不晓事。他不知道你只好色,不贪财。呵呵。”王默羞愧起来,低声地说:“再也不敢去那妇人家了。” |
中午好。 |
抄检给事中 詹徽早朝散后,回到都察院,余敏和丁廷举将王默和易聪说的事告诉詹徽。詹徽惊讶地说:“二位大人真个是有心人啊。究竟是甚麽人胆敢窃取官仓的钱物,此前下官百思不解,今日听你们一说,我才明白了。”余敏道:“詹大人请明示。” 詹徽请二人坐下来,将直房的门关上,才说:“我们做御史的,要为皇帝分忧才是呵。虽说察院的监察御史多,但二位大人最是我敬重的人。朝廷设了恁多六科给事中、承敕郎,各司有司丞,宫中大小宿卫设了知事,他们品级不高,却见过宫中钟鸣鼎食的场面,是朝廷尊荣的人物,日子久了,他们哪里里不会心生贪念哩?”余敏点点头,笑了笑说:“贪欲人人有之,我等也不例外,只是畏惧法度,不敢下手呵。”詹徽说:“人人都如余大人便好了。皇帝说宫中时常丢失钱物,竟然找不着人,难道宫外的人插翅飞到宫中取去不成?”丁廷举问道:“是不是入库前就少了?”詹徽道:“难说。入库时,仓储大使要账实相符才能入仓,其后各科给事中,各司的司丞,宿卫知事等人都要复查,不知是在哪些人手上丢失的。”丁廷举道:“难道是各部的尚书和侍郎们私自分了?”詹徽道:“谅他们没有这个胆。” 余敏道:“朝廷有规矩,各部核查仓储帐目和实物时,至少要有三人以上在场,至少要三人,两人入库都不许。通常都有四到六人一同入仓,莫非有人在查库时,暗中偷盗不成?五六人一同在场,想必也难以下手呵。不知皇帝知道此事么?”詹徽冷笑说:“圣上不曾过问,想必还不知道。都察院是天子耳目风纪,纠察奸邪。我们要先查出来,再禀报皇帝。”余敏道:“我们如若去查,必然惊动许多人,他们早将钱物转移了,哪里能查得到。” 詹徽笑了笑说:“我便明说了罢。查库的人都是各科的给事中,只有他们合伙偷盗,才无人知晓。各部的库房钱物堆积如山,难以搬动,如若从里面盗出宝钞和衣物,外面的物品丝毫不动,几年间都不会有人查得出。我为何说管库的大使和各部的尚书、侍郎不敢拿,为是有一群给事中不定期查库,哪里隐瞒得住。” 余敏说道:“詹大人,你真有鬼神不测之机呵。”詹徽道:“也是你们点醒了我。都察院要行非常之策,你们先去六部查实哪些给事中、各司的司丞、宿卫的知事等人查过户部、工部、兵部的库房,再暗中探明他们的住所。我再纠集人手,分作几队前去抄查,一夜间便能将赃物连根刨出。”丁廷举道:“没有皇帝的圣旨,擅自抄查给事中们的家,恐怕会给人口实。”詹徽道:“都察院有抄查的职权,出事由本官承担。倘不如此,如何才能查得出朝廷上的成堆蛀虫!” 丁廷举道:“詹大人,不才心想如若查出赃物便好,若都查不出来,就算皇帝不加罪,那些给事中们会群起而攻我们。”余敏道:“不才想詹大人的主意虽然险,但也不是无一丝凭据。刑科给事中刘士贞为何要指控王默和易聪,就是他们二人参与查验库房时,宝钞和衣物都不敢取,其他给事中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才要陷他们奸宿军妇之罪。在下推想詹大人定有七八成把握。”詹徽不无得意地说道:“若无七八成把握,我敢差人去抄检他们的家么?” 朝廷设置给事中共有四十名,从七品,吏科四人,户科八人,礼科六人,兵科十人,刑科八人,工科四人,都曾进入各部的库房查验钱物,加上司丞和知事,共有六十余人。这几日间,余敏与丁廷举将经常参与查库的给事中、各司的司丞、宿卫的知事住所都查明了。只能一夜之间同时抄查他们的家,晚一天都会走漏风声。再说那些宿卫的知事家里都有一两个军士相随,颇会些枪棒,都察院的差役不是他们的对手。若同时查六十余家,非得皇帝下诏,调遣几百亲军来才行,詹徽不想惊动皇帝,就在同时进入户部等库房的给事中的名册里,抽查其中一人,倘若这一个人盗窃了钱钞,其他人肯定参与,不然众目之下,一人盗窃钱物,定然无法隐瞒。各司的司丞暂时不查,宿卫亲军由皇帝和五军都督府管辖,也不能去查。 这日初更时分,余敏与丁廷举领着两个差役,提着灯笼,来到城北大纱帽巷,敲打户科给事中言信的家门。言信在灯影之下依稀认出两位御史,心中不安,却笑问道:“两位御史大人夜里登门,不知有何贵干?”余敏道:“奉旨查房。”说时,就推开言信,径自进屋。言信嚷道:”岂有此理,没有圣旨,你们御史便敢来朝臣家中搜查?”余敏道:“御史是天子的耳目风纪,我们奉都御史的钧旨前来查抄。” 言信的家只有两间半屋,两间大屋是卧室和书房,半间屋是灶房。床设在卧室面窗的墙边,侧边立着一张榆木衣柜,窗下一张书案,堆着一些书,旁边有两只竹织的书箱。余敏提着灯笼,在卧室和书房的门边照了照,说道:“细细搜检一番。”言信仍在高声嚷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擅闯民宅,我要控告你们!”余敏拿出都察院文告,在手中一抖,说道:“这个帖子便是王法,你且看看。”言信愣愣地看了看,帖子下面盖着都察院的朱红官印,忙陪笑道:“我一介七品给事中,享的都是虚荣,家里有甚麽好搜查的。”丁廷举冷笑道:“搜查之后再说罢。” 两个御史领着三名差役,打开衣柜,将衣服都拿到床上,一一摊开,余敏看见十几件衣裳是宫中禁卫所穿,还有六件锦缎襖子。又打开衣柜中的小抽屉,发现抽屉旁边有一处空格,却没有门,手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声响,问道:“言信,这里如何打开?”言信道:“这不是抽屉,只是一块隔板,打不开的。”余敏嘀咕道:“打不开么?这机关乡下人家多有,早不稀奇了。”说着就将抽屉全拉出来,低头窥了窥,手轻轻向外拨动隔板,就打开了,拿出一叠纸来,灯笼一照,竟有几叠大明宝钞。又到书房查言信的书箱,将书搬出后,竹箱里面垫着两层大明宝钞。 余敏当即全数清点,竟有六万三千五百贯,笑道:“言大人,你做了甚麽赚钱的好买卖,家里藏了恁多宝钞!”言信扑通跪下,以头触地,说道:“余大人,丁大人,诸位大人,只要饶了小的,这些宝钞全送把你们。”余敏道:“你送宝钞我们也不敢收呵,你从实招来罢,我们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言信惶恐地说:“小的愿招,小的愿招。”余敏道:“到刑部大堂上再招罢,带走!” 御史们从言信家出来,丁廷举问道:“第二个查谁?”余敏道:“看看刘士贞是贪是廉,他要陷王默和易聪奸宿军妇之罪,真个是秉公执法么?”丁廷举点头道:“极好。”御史们引着两个差役曲曲折折来到东城太平里,寻找刘士贞的家。此时刘士贞与户科给事中卢敏、户科给事中王庭、工科给事中李悦三人在家中饮酒,吃着牛肉。他开门见了余敏等人,暗自吃惊,脸上却不露一丝惊慌,拱手说道:“余大人,是不是闻到酒香了?来来来,坐坐坐,一同吃几杯!”余敏笑道:“来得还真巧呵。”卢敏等人都站了起来,让出座位。余敏拿出都察院的文书,左都御史詹徽画押上面盖着都察院的官印,正色道:“奉詹大人之命,前来搜查贵宅。”刘士贞怔了一会,才问:“凭甚无端搜查寒舍?”其他几个给事中也警觉起来,站在刘士贞身后,想挡住余敏几个人。余敏道:“户部的官仓中少了宝钞,工部的官仓里少了衣物,诸位不觉得奇怪么?”刘士贞恼怒起来,大嚷道:“你道我们都是盗贼么?天子脚下,都察院行了一纸公文,盖了一个印,便敢来搜查朝臣的家?”卢敏在一旁帮腔道:“皇帝都未下旨,你们想抄查朝臣的家?明天我就去弹劾你与詹徽。”丁廷举也高声喝道:“任你去弹劾,今晚便查,让开!让开!”他手一挥,带着两个差役去查看书柜和衣柜。刘士贞大喝道:“你敢!”与卢敏、王庭、李悦站成一排,挡在前面,手握着拳头,瞪着眼睛。 八个人僵持好一会,都听见一个声音顿挫地说道:“御史职事是专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凡是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作福混乱国政者,凡百官懒惰贪赃毁坏官纪者,都可以纠察,谁胆阻挡,登时拿下!”大家都来看他,却是都御史詹徽,他脱下了朱红官袍,身着青灰色便装,满面肃杀之气。他身旁簇拥着十几名皂隶进来,灯影之下,黑黝黝一片。詹徽来到刘士贞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是你不让查么?”刘士贞只瞪着眼,再也不敢做声,心里却憋屈着恼怒。詹徽道:“你说一声不准查,你说!”刘士贞像一只木偶,仍不作声。詹徽冷笑道:“你敢再闹一声,我立即拿下你!查!” 差役与皂隶们一时在屋里乱翻起来。詹徽看着几案上有酒有肉,笑说:“你们好兴趣,喝酒吃肉。”拈着一片牛肉放在口中嚼起来。过了一晌,有人大呼:“詹大人,搜到宝钞了。”刘士贞失色,忙唤道:“詹大人……詹大人……”詹徽不理他,过来接着一叠大明宝钞,沾着口水数了数,笑了笑,说道:“一万一千贯,刘士贞,你从七品的俸禄比下官正二品还多,成大财主了。”刘士贞的面色顿时灰暗起来,几乎站不住。 詹徽来到卢敏、王庭、李悦三人面前,问道:“你们都住在哪里?领本官前去走一遭!”三人还未说话,余敏道:“詹大人,他们的寓所与刘士贞相连,就在间壁。”詹徽道:“连住都要住在一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查!” |
@喜欢你地名字 2019-07-30 12:52:15 看好你 ----------------------------- 谢谢。 |
@台达9989 2019-07-30 14:12:51 谢谢分享 ----------------------------- 谢谢 |
@盈科进 2019-07-31 11:37:38 学习,支持! 楼主大才,上面地图是自己模拟的吗? ----------------------------- 友人制作的。我用于写作参考,避免出错。 |
晚上好。 |
到了三更时分,查完了十几个给事中的家。因为突如其来,都查出来路不明的钱物。回衙的时候,余敏与丁廷举说:“再去查进士王默和易聪家,看他们是不是参与盗窃了。”丁廷举道:“每人不会少于一千贯。”余敏敲王默的家门,良久,门开了,王默眼神惺忪,神色惊惶。余敏告知他奉詹大人钧旨前来搜检。王默忙请他们进来。寓所只有一间屋,屋内一张床,窗下一张破旧书桌。桌上一盏油灯,灯下一卷半摊的书,余敏窥一眼书中文字,知是《礼记》,转身看见床边的长凳上搁着一只樟木衣柜,床铺下几双旧鞋,室内并无多物,十分清寒。二位御史与差役们翻柜掀床,只找出几两碎银子,五十贯宝钞。丁廷举问道:“王大人,你的钱财都养妇人去了?”王默道:“惭愧,小的俸禄折成现银也只有这些。小的从刑部出来,便与那妇人断绝来往,散衙后就在家中读书。”余敏叹息道:“读书作官其实不过如此,真个不如在温柔乡中快活。”王默讪笑说:“余大人见笑了。”余敏拍了拍王默的肩膀,低声道:“老兄,你端的只是好色,并不贪财,还不失一个清廉君子,不必深忧。”王默感激地点点头。 次日早朝散后,詹徽立即将抄检的给事中名册与钱钞数目禀报皇帝,皇帝看了看,并不十分惊愕,只是说你这个都御史做得好,能忧朕所忧,急朕所急。传朕的旨意,即刻将他们都捉了,到刑部会审,让他们供出还与谁串通盗窃官家的钱财,将他们连根拔起,不放过一个贪墨的人。詹徽得了圣旨,愈加胆壮,出宫与刑部尚书商量后,差遣许多差役,将言信等十几名给事中逮捕,关在刑部牢中。 初更时分,皇帝差两个宦官去金吾侍卫都护府直房,传郑泊和董演立即进宫面圣。董演问道:“二位公公,不知道恁晚了,皇帝唤我们做甚麽?”两个宦官都推说不知道。郑泊道:“他们知道也不会说,这是宫里的规矩。你初来不知道,日后切切不要向宦官们问皇帝的事。”董演忙说道:“多谢郑兄提点。”郑泊道:“我们立即进宫去。”二人一路奔跑,到华盖殿前,知会值夜的宦官,皇帝就让他们进去。过了半个时辰,二人从宫里出来,立即调了二十名亲军,都是选出武艺高强的军士,人人带着刀,列队奔向宫外。 董演边跑边问郑泊道:“郑大人,先抄查哪家?”郑泊说:“先去龙骧卫知事彭景中家, 龙江卫知事汪傒任家,还有锦衣卫知事陈叔铭家,他们都住在城南马鞍巷。”董演说:“我们只得了皇帝的口谕,没有圣旨,他们恐怕不让我们进屋。”郑泊说:“他们不知朝廷的规矩么?我们敢假传皇帝的口谕?”董演道:“只是有人不信。”郑泊手拍了拍腰间的刀说:“它会说话的。” 一行人来到马鞍巷,先敲着彭景中的家门,出来一个军汉,说彭大人在间壁汪知事家。”郑泊亮出腰牌,说道:“我是金吾侍卫都护府都护,奉皇帝口谕,前来查抄彭景中的家。”那个军汉说道:“主人不在!”正说着,里面又出来一个军汉,挡在门边。董演道:“你们敢违抗圣旨么?”前面的军汉说:“圣旨在哪里?”董演伸出手掌,啪地刮了他一掌,说道:“你这厮还以为我们假传圣旨么?”说着话,就抬腿踢过去,将那军汉踢翻在地,另一个军汉见状,顺手抢了门边的哨棒,要来斗董演。董演眼疾,早抓住哨棒,手腕抖一下,夺了过来,顺势将军汉绊倒在地面,踏上一只脚,喝道:“搜!” 过了半晌,门外有人大嚷:“甚麽鸟人敢擅闯老子的宅子?”一个亲军从门外进来,说道:“两位大人,门外来了六七个人,都拿着刀。”郑泊与董演立即出门,借着灯笼的微光,看见龙骧卫知事彭景中、龙江卫知事汪傒任、锦衣卫知事陈叔铭三个站在门外,手里执着刀,旁边跟着四五条军汉,也都操刀绰棒。郑泊正色道:“三位大人,我奉皇帝口谕来查抄你们的宅子。”彭景中恼怒道:“凭甚麽要查抄?谁信皇帝是不是有口谕。”郑泊道:“信不信,你明日去都督府一问便知。至于为何要查抄,你心里明白。”三人知道郑泊武艺高强,又听说董演技能刺虎,也知道假传皇帝的口谕是死罪,心里便服了软,呆呆地站在门外。过了好一会,一个亲军拿来一叠宝钞递与郑泊,郑泊问道:“彭大人,这些钞都是你的俸禄么?” 郑泊领着军士去查汪傒任和陈叔铭两家,也查出许多大明宝钞,都清点登记在册,将他们三人都带到金吾卫的监牢里,接着又去府军右卫知事李润家、江卫府知事吴中、前军都督府经历陈仔家、都事刘仲宁家、后军都督府都事杜清家、虎贲左卫知事赵信家共八九家查抄。 御史仁心 三堂会审时,言信都招供了,那些宝钞是他在户部查帐时所盗。平时户部查帐至少要三人,查金银、钱钞和粮谷等,至少要四人在场,相互监视才行。言信招供说,他起初查对钱钞时,实不曾有非份之想。奈何俸禄薄,家里父母年迈,兄弟又不事产业,渐渐地起了贪心。便与同为户科给事中的卢敏、王庭和工科给事中李悦、刘士贞等人串通好,他们也都家里穷,在核查钱钞时,各人从宝钞中抽了一张,拿了一千贯,过了些时节,并无人察觉,胆子便大了起来,各自又拿了两千贯,仍无人察觉,胆子愈发大了。后来去工部查对实物时,仓库里衣服极多,就拿了些纻彩褡护和襖子。每次拿一件,紧紧塞里衣里,并无人发现,便以为无人知道,渐渐地难以收手。后来其他各科的给事中们也知道了,都一起在仓库里取钞取物,各人互为遮掩,许久无人发觉。 言信招供后,十几个涉案的给事中都招供了,但他们招供的钱钞与衣裳数目与官仓被盗的数目并不相合,少了许多。御史们议案时,余敏道:“原来是这样将官家的钱物取作己用的,我想都不敢想呵。倘若皇帝知道这些事,必定雷霆大怒,这些给事中们个个都会丢了脑袋呵。”丁廷举问道:“为何这些品级低的人都串通盗窃官家财物,一点羞耻之心都不曾有了么?”连楹道:“我也曾问过言信,他说自胡、陈谋反案后,如今在朝为官的人,一心只为着自身想,哪里还会为着皇帝想。朝臣们领着些许俸禄,银钞只发一半,另一半发米、豆、胡椒、苏木,每日却做着掉脑袋的公干。皇帝是为着省钱呵,为着皇明江山万代永固,那谁人会去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哩,尽奔着钱财去了!” 余敏叹息道:“开国十六七年,官吏们都这么想,国家岂不崩坏。”丁廷举说:“皇帝自有他一套整治的方法。”余敏冷笑道:“皇帝治国就是杀人。杀几个大贪大恶,便可以整肃朝纲。但官吏人人以聚敛财货为务,一拨拨都杀了,必然伤及皇朝根本,最终苦得还是老百姓。”连楹点头说:“情势正是这样。”余敏与丁廷举商量道:“我们将盗窃宝钞和衣服的官吏名册悉数报与皇帝。王默与易聪不过是书生多情,在京作官,又未成家,耐不得寂寞,遇到独处的军妇,便见色生情,也是人性之常。倘若他们遇到不是军妇,是寻常的寡居妇女,还不是由着他们自愿。不必将他们的事报与皇帝知道,丁大人意下如何?” 丁廷举断然地说道:“不可。奸宿军妇,便犯了大明刑律,如何能隐瞒得!”余敏道:“他们事先未知知道是军妇,奈何情动于中,知道是军妇了,却收手不住。如今被人告发,不是与军妇们断绝往来了么?”丁廷举道:“余大人,不才向素敬重你刚正立朝。如今余大人却为区区两个进士袒护,不知是何用意呵。”眼睛斜视着余敏,仿佛要看透他隐秘的心思。余敏觉察到丁廷举的猜疑,呵呵一笑,说道:“丁大人,我不忍坏了他们的前程。他们十年寒窗辛苦,做京官实为不易,既无贪赃的事,就放过他们,我既未受他们好处,也未受他们的乞求。”丁廷举道:“那些给事中们,哪个不是清苦的人?谁不想身上钱多,家中财多,享不尽富贵荣华。只要犯了偷盗的罪,就得按刑律从事,容不得我们有半点恻隐之心。”余敏道:“丁大人说得是。但王默与易聪与那些人不同,不妨网开一面罢。”丁廷举道:“我不赞同,他们都是品行不端。”余敏冷笑道:“这谈何品行,只是裤裆里的鸟作怪。丁大人在街坊行走,见宝马香车,也不是一窥绣帘么?只是有心而没胆,人家后生子有胆哩。”丁廷举道:“余大人说笑话了。” 次日早朝散后,奉天殿外的甬道上忽有人呼“子聪先生”,连楹忙回头看,是詹徽在招呼他,忙拱手道:“先生大人,子聪有礼了。”詹徽近前来,手指了指奉天殿,说道:“你看宫门外的序班,右边第一个手执旗帜的那人,名叫洪文昌。”连楹顺着他的手势看去,那员序班身长八尺,面容白净,十分俊伟。问道:“他……他……如何了?”詹徽道:“有人向都察院告发他也在城中奸宿军妇。他虽不是监生出身,却是一表人材,喜欢他的妇人想必不少。鸿胪寺的序班掌执朝会礼仪,是朝廷体面所在。他也到军妇的冷床上去睡,皇帝若知道了,不知如何发落。” 连楹问道:“大人能否不禀报皇帝?”詹徽说:“我不禀告,自会有人说与皇帝知道,皇帝反而责我知而不报。” 连楹心想皇帝有三宫六院,可以选尽天下美女为妃嫔,生育无数儿女,哪里知道这些年轻后生的难处,因道:“那是那是。这些后生真是可怜人哩。王默、易聪、洪文昌三人血气方刚,正是情欲旺盛的时节,一时不能婚娶,见京城颇多独居的军妇,便与她们好上了,虽违法度,也不外乎人情之常。倘若禀报皇帝,轻则遣送还乡,重则发配化外之地。如遇着皇帝盛怒,一时法外加刑,不是砍头,便是阉割,发到海南充作净军,也太惨了些。”詹徽笑道:“子聪先生想如何哩?”连楹说:“不才愿与大人在皇帝面前为他们说些人情话,笞杖十下算了,仍让他们带罪还职。”詹徽道:“子聪先生有这等美意,我何乐不为哉?” 都察院将涉及贪墨的给事中以及司丞和宿卫等人分得钱钞衣物数目,造出册子,呈与皇帝。皇帝看后,十分震惊。——户科给事中言信盗出户部库钞入己六万三千五百贯,盗出工部衣服二十二件。户科给事中卢敏分钞二万九千贯,纻彩褡护一件,户科给事中王庭分钞三万贯,襖子二件。工科给事中李悦分钞一万贯,襖子二件,兵科给事中孙询分钞二万五千贯,盗取赏赐军官襖子三件,礼科给事中张德规分钞五千贯襖子三件,刑科给事中刘士贞分钞一万一千贯,襖子一件……加上言信等人供出的其他各科给事中,以及皇帝下诏抄查的司丞和宿卫知事,分得赃钞数百至数千贯的人,共有六十一名。其中工科给事中沈炜和户科给事中常铭二人并未参与查核账物,只因怀疑其他给事中查库房时分取了钱物,言信等人怕他们说出去,为塞他们的嘴,各分五百贯与他们,他们便不做声了。 皇帝说道:“给事中里面的人,除了两个好色不贪钱物外,还有两人被收买了,其他全都盗取了官仓的钱物。我原以来是几个人结党偷盗,谁知几乎人人结党谋私。”詹徽道:“陛下,这些人当如何处置?”皇帝手一挥,喝道:“不曾有一个好人,全都处死!”詹徽说道:“陛下,有人举报序班洪文昌也在城中奸宿军妇。”皇帝抬起头来,十分惊愕,半晌才说:“这厮相貌堂堂,原来也恁地好色?玷污朝廷名望,留着何用,下到刑部牢里,按律处斩!” 詹徽静默好一会,才轻轻地说:“启禀陛下,刑部主事连楹向陛下进言,请陛下垂鉴。”从袖手拿出一道奏章。皇帝抬起头来,胡政忙接了递与皇帝。皇帝打开来看: 陛下擢选王默、易聪、洪文昌,皆是年壮英俊,可期为国家栋梁。斯三人辞家千里,独居京城,数年间孤守俸禄,虽贤人君子,亦难悉守节操,及情欲横作,遂苟合索居之妇,及至事发,皆有惭怍之意。夫三人者,精英少壮之士也,以学问才干则已超群,臣不忍陛下弃之。伏惟陛下诏告其父母,促其早日婚娶,以养其自然之性。愚诚之言,冒死以进。 皇帝看后,将进言表扔在御案说,叹息道:“这三人你与刑部按律发落,那些私分官仓库宝钞和衣物的人,良心都烂透了,留着无益,都处死,我要将他们的劣迹都编入一部书中,印行天下,让天下大小官吏都知道。”詹徽连忙谢恩。 刑部判王默等三人笞杖十次。连楹早给行刑的皂隶说了,重打三次,其余轻打便是。笞杖后,三人尝到皮肉痛,但都未伤及肋骨,仍去当直。到了直房后,才得知皇帝决意将六十多名给事中和司丞、知事等人全数处死,一个都不赦免,不由骇然。王默想起受笞杖时,臀部分明感受到三重七轻,莫非朝中有人庇佑他,便去问连楹是不是手下留情。连楹说可怜你们一片前程,犯的又不是死罪,心实不忍。他立即向连楹叩头,又去都察院叩谢余敏和詹徽。王默得知余敏和丁廷举在查北平左布政使李彧、提刑按察使赵全德的事,出于感激之情,王默告诉余敏,据他所知,李、赵二人与户部侍郎郭桓过从甚密,如若要查他们的赃私,宜从户部的粮仓的实物查起。王默还说他听人说起太平、镇江两府交纳的赋税,远不及朝廷的定额,不知是不是实情。 余敏仿佛在千丝万缕之中,找到了一根细微的线头,只消慢慢抽绎,这一堆乱绪早晚会理得明白。只因事关重大,立即入宫向皇帝禀报。皇帝说他也早起了疑心,只因那时徐国公还在世,不曾追究他,就令王默与丁廷举彻查北平承宣布政使司的李彧与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等人,如若六部不能协助,由詹徽出面调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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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无识fg 2019-07-31 11:47:30 嗯,有味道,顶!欢迎楼主回访 看的非常入迷,楼主真是大才,期待楼主继续更新! ----------------------------- 谢谢阅读。 |
@八月寒流 2019-07-31 22:34:27 支持! ----------------------------- 谢谢。早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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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士劝谏 晚朝时,皇帝将给事中等官吏贪墨的事当朝说了,发了一通怒火,群臣唯唯诺诺,无人出班劝谏。散朝后,翰林学士刘三吾在华盖殿后求见皇帝。皇帝猜测他为处斩六十一名给事中等人求情,说他正在批阅奏章,有事明日早朝再议。刘三吾托执事宦官传他一句话,说老臣不是为求情的事来,而是想与陛下说些事理。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就准许他进宫。 刘三吾进宫,叩拜毕,皇帝笑道:“刘学士请坐,你老有甚麽理要说?”左禄移一张椅子让刘三吾坐了,刘三吾说:“臣在家乡茶陵居住时,乡下有无业之徒,偷鸡偷鱼,窃金窃银,更有甚者盗窃耕牛,这一干人都不是生计所迫,而是贪口腹之欲。一旦被人捉住了,往往打得半死,才送往官府。若真是饥寒所逼的人,摸到别人家里只偷些剩菜剩饭吃,若是天冷的时节,捎一件衣穿,就算被人发现,都会可怜他衣食无着,责骂他几句就罢了。若遇到心善的人家,还会送些米与他,挑些旧衣裳送他。这二者都是偷,但乡民待他们的道理却不同。”皇帝道:“刘学士的心意,朕猜出来了,还是婉转来求情。”刘三吾道:“臣自小读圣贤之书,略通古今治乱的道理。此番老臣来面见陛下,实不是说情,只是与陛下说这么一个理儿。那些给事中里,窃取官库宝钞多的人,不杀何以谢天下,儆百官。若分得的钱钞少而衣裳多的人,想必是他们家中人口多,俸禄还不足以供养衣食,才起了贪念,陛下向来恩泽浩荡,臣不知这回能否另加区处……”他看着皇帝,皇帝并无愠色,顿了片时,接着说:“伏望陛下可怜可怜那几个寒士呵,兴许他们将来大为作为的。” 皇帝起初并未用心听刘三吾的话,仍在看着奏折,亦不曾多看三吾一眼。但皇帝听明白刘三吾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杀盗窃衣裳多的人,那是他们有饥寒之忧,于是抬着看三吾一眼。三吾说完话时,额头触地,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皇帝搁下奏章,将那一本犯事给事中等人的名册翻出来,从头再看下去,说道:“这些人多则贪了数万贯,少则六七百贯,依着前例子贪银子八十两则斩,六七百贯折合多少两银子?足够砍三五回脑袋了……呃……这个宿卫知事杨宾……分钞三百五十贯,缎子一疋。他拿的钱钞不多,缎子却有一疋。”就问刘三吾道:“我这般辛劳,朝廷大小事都不放过,驭下严谨,谁知身边的给事中里面差不多全是赃官,各卫的几个经历和许多知事,都分了官仓的许多钱钞,若不是偶然发觉,哪里知道与我最亲近的人,人人都这般贪,刘学士请替我分解一番,是我慢待了他们,还是他们事我不忠呢?” 刘三吾心想若据实分说,必若惹皇帝大怒,若凭虚哄骗皇帝,自己又会愧疚。三吾沉思良久,还未说话,皇帝说:“你是怕我听不得逆耳的话罢,你直说来便是。”刘三吾婉转地说:“陛下,老臣愚鲁……却是一片忠心,斗胆与陛下分说。这些贪脏的官吏中,贪了宝钞数目巨大的,按大明律处治,若贪的宝钞不多,偷了些衣裳和布料,就可怜他们冬天寒冷,身上衣少,权且饶了他们的罪犯……”三吾说话时,眼睛看着皇帝,哪怕是皇帝面容上闪出一丝不悦,他会立即住口,谁知皇帝听他这么说,竟然微微地点点头。三吾不是时机地赞美一句道:“陛下圣明,恩泽浩荡。” “圣明不圣明不说,我还不是昏君罢,恩泽再多,也不能施给那些无良的人,”皇帝一面说,一面翻着翻名册,一行行地看,说道:“这个府军左卫知事张秉中分钞更少,偷盗衣裳布疋却是多。他分钞二百贯,襖子三件,圆领二件,缎子一疋。”三吾道:“陛下,臣不知他是甚麽人,想必身上缺衣呵,就饶他一命罢,也让卫军们感知陛下的恩德。”正说着,看见皇帝提起朱砂笔,在册子上画了画,正疑惑时,皇帝说:“我便依了老先生,将张秉中这厮的姓名圈去,饶他一条命,那个杨宾便不饶了。”三吾忙替并不相识的张秉中叩头谢恩。 皇帝又狠狠地地说:“其他人一个都不能饶了,你且看那给事中言信,盗出钱钞放自家,多达六万三千五百贯,衣服二十二件。卢敏盗得钱钞二万九千贯,纻彩褡护一件,王庭钞三万贯,襖子二件,李悦一万贯,襖子二件……吏部主事萧惟一,将本部的奏本带出宫外,被守卫军搜出,送到察院审讯时,他却向本部尚书索取官银三百两,如不给他便胡乱指控,真太可恶了。将奏本带出宫外,已是过失,不认罪就罢了,还向本部尚书勒索,胆大包天,这等人不杀能成么?还有在朕眼前行走的承敕郎,朕待他们不薄,他们出宫办事,便贪婪无度,我差几个承敕郎去江东地面追问克扣上缴秋粮的事,他们却将犯人江仲庸等人招供状纸改抹作弊,收受犯人的钱财,殷裕受钞一千二百十三贯,萧韶受钞一千二百十三贯,黄耕受钞六百五十贯,谢文受钞六百五十贯,这些人不愁吃穿罢,是坏了良心。” 刘三吾道:“这些人实是贪婪无度。文臣爱钱,自古都有先例,就怕武官也贪点小利,坏了前程不说,还乱了军心。”皇帝看着名册,列举道:“刘老学士倒是说中了,京城内外各卫所里,有许多军官也分了不少官家的钱钞,被监察御史们和都督府查了出来。金吾前卫知事侯时举分钞五百贯,龙骧卫知事彭景中分钞一千八百贯,龙江卫知事汪傒任分钞一千八百贯,锦衣卫知事陈叔铭分钞四千贯,府军右卫知事李润分钞四千贯,江卫府知事吴中分钞七千贯……我就不都念了,共有十六七名军官。” 刘三吾有些忧虑地问道:“陛下,这些军官等闲就分了恁多钱钞,一旦公布姓名,军士们想必不服呵,怕各个卫所里的军士哗变。”皇帝道:“你说得是,先将他们都调到其他卫所,过些日子,先后都捉起来!” 刘三吾告辞时,看见旁边几案上摊开一轴画,像是水墨山水,问道:“陛下近来赏画了?”皇帝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近前来看,能看出是谁人画的么?”刘三吾近前来看题款,画上落款“至正廿六年四月黄鹤山人王叔明画”,失声道:“这是泰安知府王蒙所作。”皇帝叹息说:“昨日他死了。”刘三吾道:“他如何便死了?”皇帝说:“病死在羽林卫军的营舍里。朕正要令他画一幅《濠州形胜图》,挂在宫里每日看。”刘三吾道:“臣早就听说让他画大明江山图石刻草图,不知画完了么?”皇帝说:“他画了几张,不甚合我的意思,石刻图形不是他所长。”刘三吾劝谏道:“据臣所知,王蒙是元末的高士,当世的名流。胡惟庸作宰相那时节,他作泰安知府,知府与宰相来往,自不足奇,未一定都是胡党。可惜他的案还未查明,人就死了。”皇帝宽宏大量地说:“朕也不再追究了,着礼部用棺材收敛,送去他的家乡湖州去。” |
早上好。 |
第二十三章 监察御史追查疑案 户部侍郎羁押诏狱 匿名信 都察院收到匿名信举报,詹徽看后转给余敏,并令他与丁廷举同去查证。信中说去年户部收的秋粮有许多未曾入仓,浙西四府本该入仓四百五十万石,其实只入仓了两百多万石。信中所说浙四西府是指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湖州府,曾经都是张士诚的地盘,元末明初之际称为海内最富。早在宋熙宁七年间,两浙路改为浙江东路和浙江西路,四个府的地面属于浙江西路,元朝时四个府的地面属浙西道宣慰司管辖,因此,四府虽在浙江府的北面,官府和百姓都顺口唤作“浙西四府”。 余敏见信上字迹歪歪斜斜,十分生疏,不像一个经常写字的读书人手迹。寻常百姓如何会知道这些隐情,朝臣如若知道的话字不会写得这样粗拙,莫非找不会写字的人抄了一遍,避免惹祸上身么?余敏心想只有找到写信的人,才可以探究真假,可是京城人海茫茫,从何处去找哩?他来见丁廷举。丁廷举看了信,疑惑地问:“户部真敢贪没两百多万石秋粮么?不错有人诬告罢?”余敏说:“是呵。户部若敢将两百多万石粮食不上仓,中饱私囊,胆子也忒太了些。”丁廷举道:“我们便从未上仓的秋粮查起,将大虫小虫都拈出来,由皇帝区处,等着看人头滚滚落地。”余敏抚掌道:“正合我意。若能找到写信的人,这事便好办了。”丁廷举问道:“京城人海茫茫,从何处去找呵?” 二月间天色阴晦,风还有些微寒。早朝散后,户部侍郎郭桓袖着手从奉天门出来,远远看见户部员外郎方峰迎面走来,神色匆忙。方峰近前低声道:“郭大人,都察院来了两个御史,要查账房。”郭桓问道:“有甚麽事由么?”方峰道:“他们说去年浙西四府上仓的秋粮数目不对,正坐在大堂等大人散朝哩。”郭桓脚步未停,边走边说道:“就让他们去查则个。”方峰见郭桓这样说,有些担心,忙说:“卑职领浙江布政司户口、钱粮的事,就怕他们无事生非呵。”郭桓道:“身正还怕影子斜么?任他查便是!”方峰愈加惶惑,跟着郭桓进了户部官署。 郭桓看见余敏和丁廷举坐在官帽椅上,说着话,喝着茶,并未注视郭桓从堂外进来。郭桓也不答理二人,方峰却呼喊道:“二位大人,郭大人回衙了。”二人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拱手道:“郭大人,奉詹大人的钧旨,前来核查浙西四府秋粮的账册。”郭桓笑道:“浙江地面恁大,二人如何只查浙西四府?”余敏道:“这还不好理会么?浙西四府原来是张士诚的地面,向来是海内最富之地,这里肥水最多,查了这四个府,便是以管窥豹也。”郭桓说:“原来恁地,且跟我来。”就引着二人来到户部账房,使唤两个小吏,抱来浙西四府的钱粮账册。郭桓道:“浙西四府的秋粮薄都在这里了,二人大人细细查看,我还有些公事,不便相陪。”余敏道:“你忙你忙,我们在这里查看。” 余敏与丁廷举细看秋粮薄。余敏一边翻一边说:“每笔交割数目都明明白白,总数如若不差,在账薄上哪里能查出贪墨的事来。我们要去查粮仓,要去抄郭桓的家!”丁廷举忙示意道:“小声点,隔墙有耳。”二人抄了些账目,就交还账册,离开户部。 |
周六好 |
谢谢。 |
余敏与丁廷举带着三个小吏,来到城东,穿过青石街,来到牌楼街。此街两旁是朝廷官仓所在。一列青瓦房便是一座仓,墙高一丈余,各仓的墙壁写有“太平仓”“广积仓”等红字。墙面高处许多通风的小窗。每一座官仓只有一处进门,进门是一座精致的小屋檐,有的门额上题写着仓名。从正门进去,两边有几间昏暗的官署,天色稍阴就要点烛。 二人来到存放浙西四府秋粮的惠世仓,拿出盖有都察院官印的文书。仓储大使看了文书,不敢怠慢,令人去拿账册。他指着一排粮仓道:“二位大人请看,这里两排粮仓里都是四府的秋粮,一个小仓有五十万石,共装了九个小仓,共计四百五十万石。账册上面登记得详细,哪月哪日交粮,谁人押送,谁人称重签收,都有据可查。” 余敏接了账册来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目字,就递与丁廷举。丁廷举看了一眼,就合由账册,说道:“不如抽查其中一间小仓,看看有没有五十万石。”仓储大使忙说:“禀报二人大人,这小仓里竖的木板上有刻度,每一万石标记一个刻度,小仓最多容纳五十万石,稻谷与最高的刻度齐平。二位大人若不信,小的可差人来,将这个小仓的稻谷全装入袋中称重,合计起来就知道是不是五十万石。”余敏道:“若恁地也太费时了,秋粮不少便好。”就拉着丁廷举从官仓出来,边走边说:“这样查如何查得出是不是真个少了三百万石粮食,还是晚上去抄查郭桓的家!”丁廷举道:“若无皇帝旨意,我们如何敢擅自去查?”余敏道:“请都御史钧旨便可。”丁廷举道:“还是你胆大。” 次日晚上,约莫初更时分,郭桓吃了晚饭,坐在书房火炉边烤火,看一本杂书。老仆人站在门外报:“大人,都察院两个御史领着四名公人,要进屋来”郭桓先“唔”了一声,就站了起来,说道:“迎客!”郭桓出了书房,穿过客厅,便见门外昏黑处有几只写有“都察院”的灯笼。郭桓拱手道:“郭桓在此相迎!”余敏道:“我奉都御史钧旨,前来郭大人家中查验。”郭桓笑道:“我也是一个三品的官,都察院想到我家抄查就能抄查么?”余敏道:“都御史钧旨谁敢违抗?”就招呼着几个公人进门。郭桓并不阻挡,站在一旁。余敏吩咐道:“各人分头去搜,一间屋都不许放过。”郭桓妻子、两个儿女和一人老仆不知郭桓犯了甚麽事,都怔怔地站在客堂里。郭桓抚慰他们说:“我一身清白,你们不要惊慌。” 余敏与丁廷举来到郭桓的书房间,案上点着一盏灯,灯下摊一卷书,余敏顺手翻了翻,是宋版《汉书》,书签放在《食货志》。墙壁挂着一条横披,上书四字“清风满室”,回头看那案前的窗户,贴的黄纸有些破损,冷风嗖嗖的吹进来。丁廷举摇了摇案前高背椅,吱吱有声,笑道:“郭桓不改读书人清贫本色呵。”一边说,一边指着墙边并排放着两个书柜,公人会意,都打开了,全是书。公人一本本翻检,并无钱钞。另一架书架上摆着六七函书,一块旧砚,笔海内有几枝旧笔,还有几只锈迹斑驳的古玩。靠着左边墙壁有一张小几,上面放一本簿册,打开来看,里面文字杂乱,涂涂改改,难以辨认,余敏问道:“这是户部的甚麽账薄?”郭桓道:“余大人说笑话了,户部的账薄哪里能带回家,这是我记的家里日常开销,还有日常记事,过后就涂掉了。”余敏道:“我带回去给都御史看。”郭桓道:“詹大人看完,请还与我便是。”余敏道:“若真是家里日常开支的私账,定当归还。” 丁廷举看见墙角有一只大瓷缸,放着几轴书画,都起了霉点,说道:“这里还不曾查。”就令公人将书画卷轴取出,放在书案上,一卷卷打开,并无一张大明宝钞,更无金银。余敏环顾一周,十分失望,说道:“郭大人,我们要去卧室看看。”郭桓道:“请便。”余敏和丁廷举令公人将卧室的衣柜和床铺翻了一个遍,除了旧衣被袜鞋外,也无金银和宝钞;又到其他房间查看,都没有甚麽值钱的东西。 余敏心里感叹着朝廷户部侍郎的家如此清贫,不由又将四周看了看,看见一道门未有人进去,上前推开,门外昏黑,一股熟悉的乡间茅厕的臭味涌来。余敏与丁廷举提前灯笼,几个公人跟着,一同从后门进去。茅厕是一间仅可容身的青砖小屋,顶上覆盖着几层稻草,地上挖了一个坑,内置一缸,缸上架着两条木板,墙壁上有一个灯眼。丁廷举笑道:“余大人,要不要将此缸挖出,看看下面可有金银?”余敏道:“这下面未必不能藏金纳银,郭侍郎家除了这里,还有何处可以藏钱物?”丁廷举道:“我是说笑话,你真个要挖?要挖你来动手。”说时将余敏推在前面,余敏不嫌屎尿臭,举着灯笼,俯下身来细看粪缸的边缘,不见泥土新近移动的痕迹,就起身说道:“好像不曾动过。”丁廷举道:“不会放在下面的,要放也放在缸内罢?”余敏道:“丁大人动手去摸如何?”丁廷举道:“何需动手,抄一根晒衣竹竿,在粪缸中搅动几下,便知有没有。”余敏道:“我看不必了,要搅你去搅。”丁廷举道:“白银着实没有,黄金有半缸。”余敏问:“黄金在哪里?”丁廷举手指地面道:“这不是一粪缸黄金?”余敏笑道:“你家不也有么?”丁廷举摇头道:“如此一查,郭侍郎原来是一个清官。”余敏道:“他或许风闻户部在秋粮上作弊,早将脏物转移了。”丁廷举道:“常言说,七尺活人,天下难藏。那三百多石粮食藏在哪里?就算变作金银,也要有一个存放处,想必传言不实!”余敏道:“老丁,你不曾察觉么?我们去粮仓时,只见两个管粮的大使,仓中的管斗级的人和搬运的人一人也不见,不可疑么?”丁廷举道:“我倒不曾留意。” |
早上好。 |
诏狱 次日早朝散后,詹徽回都察院,告诉余敏与丁廷举,郭桓在朝上将昨晚抄查他家的事禀报了皇帝。许多朝臣都说有失体面,请皇帝治御史们的罪。皇帝很不高兴,说擅自闯进官吏家,翻箱倒柜,成何体统,让我责骂你们几句,不可再犯。余敏道:“詹大人,你骂罢,我等无能,该骂。” 詹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打情骂俏,我自是不作;皇帝也不会怪罪你。皇帝退朝后却与我说,你们继续去明查暗访。”余敏笑道:“多谢大人庇护呵。”詹徽道:“我也指望你们捉出大蠹虫,面皮上也有荣光。”余敏将郭桓日常记事本给詹徽,接了来看,某日买肉一斤半,某日买酒两斤,某日买盐若干,某日买书四册,开支多少钱都记得详细。詹徽道:“郭桓家里的日常出入也如此分明呵。”余敏道:“郭桓说这是他家的私账,看了就还他。”詹徽递与余敏道:“看来郭桓事无大小,都有记录的癖好。” 余敏来刑部找连楹,将匿名信给他看,说道:“不知连大人觉得这封匿名信从何处来,是甚麽人所写。”连楹看了信,沉思一会,说道:“隐瞒秋粮数额可是一件弥天大罪,谁会泄漏这个消息?若是府县里的人,至多知道一府一县少缴了多少秋粮,不知会知道其他三个府都少缴了。因此,我断定此人不在户部,就在京城的粮仓中。户部的人只管账,账面做假容易,更改也不难,但官仓中粮食不足数,要做假便难了,只有官仓中的斗级库子才知道哪几个府少交了粮食。”余敏恍然大悟,感叹道:“连大人真是高人呵。”连楹道:“要查出此人不难,你将信中几个特别的字,让管着浙江秋粮征收的斗级和库子去写,比对一下,就知道是谁写的,然后找到此人去盘问,就会知道浙西四府的秋粮是不是真有两百多万石未上仓,如若未上,秋粮到哪里去了,一层层追查下去,不怕查不出大蠹虫。”余敏问道:“连大人说得好,只是如何让斗级和库子们去写哩?”连楹笑道:“这有何难,刑部差几个公人,去官仓中说,有人在城中一家酒楼赊账,字迹不清,过了半年不来还,店家只知道人在官仓中当差,却不知是谁,因此去兵马司报了官,刑部差人来验查各人的字迹,不怕他们不写。”余敏道:“人道是刑部的人能欺鬼神,这回不才信了。” 过了几日,有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来都察院请余敏和丁廷行去刑部,说连楹大人有请。二人匆匆赶到连楹的直房,看见文案上摆着十几张字纸。连楹道:“请二位大人过来,是想一起将这些字迹与匿名信来比对,看看有没有相同字迹的。”二人细细对比,果然发现一张字迹与匿名信的字迹极相似,细看签名是杜阿三。丁廷举道:“莫不是他?”连楹道:“我看两种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立即传唤这个杜阿三来问。”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老差役将杜阿三领来刑部。杜阿三五十余岁,身形瘦小,两眼明亮有神。连楹说道:“杜阿三,你不要怕,坐坐。”杜阿三不敢坐。余敏挥手道:“连大人赐座,你就坐罢。”杜阿三才斜签着身子坐下。连楹将匿名信放在他的眼前,平和地问道:“这封信是你写的么?” 杜阿三看了,神情有些惊慌,说道:“不是小人写的。”连楹将另一张字迹放在他的眼前,说道:“这张字可是你写的,你比对信上的字迹,有何异同?”杜阿三不说话了。连楹道:“刑部传你来,不是要问你的罪,是想查明一件案子。如若你的检举有功,我们都是要在皇帝面前为你请功。我们早就听说浙西四府秋粮欠缴,一直找不到头绪,忽然收到你的匿名信。你是官仓中的老斗级,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一定知道详情。都察院的人去官仓查了浙西四府的秋粮,却一石都不少。” 杜阿三道:“三位大人呐,小人信中不具名,是想保住这一把老骨头。如今被大人但查出,我也不隐瞒了,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说。”余敏急切地说:“你快说,你快说。”杜阿三说:“御史来查库粮前几天,户部差人来了,将其他仓中的粮食移到存放浙西四府秋粮的官仓中,因此一石不曾少。御史们前来查看时,户部又来人让我们斗级库子都回家去,只留下管仓大使。”余敏道:“我当日也想过移粮补仓,但户部的人真个如此做了,真是胆大包天呐。杜阿三,你放心,等这件事查出来后,朝廷会奖赏你的。”杜阿三说:“小的也不要甚麽奖赏,请各位大人不要说是小人举报的便好了。”连楹问道:“这是为何?”杜阿三说:“小人怕有个三长两短。”连楹道:“你放心便是,我们都是庇护你的。”杜阿三伸手向衣里摸着,摸出两锭大银子,放在案上,说道:“三位大人,这是户部的人送给小人的银子,吩咐小人不要将官仓中的事与外人说。小的不收的话,怕户部不让小人在官仓公干了;收了的话,又犯了死罪,恐怕早晚出祸事。小人无奈,只好写了这封匿名信,让朝廷揪出户部的赃官,小人也好在官仓里清白做事。”余敏掂了掂银子,足有五十两,说道:“你老放心,有我们在,保你清白无事,来日还要奖赏你。”杜阿三向三人叩了头,才跟着差役离开。 过了两日,这天晚朝前,郭桓从户部衙门出来,去奉天门晚朝。才出端门,看见两个威武高大的锦衣卫亲军迎面走来,腰间佩着刀。郭桓以为他们在宫中巡视,并不避让。其中一个锦衣卫挡住郭桓道:“郭桓,我们奉诏拿你,提送锦衣卫取问!”郭桓立住脚,满脸惊异的神色,大声道:“我无罪!我无罪!”他说话声响大,许多朝臣都听见了,停下脚步来看他。两个锦衣卫不分由说,上前摘掉郭桓的乌纱帽,扔给旁边一个宦官,一左一右将他双臂反剪。朝臣们都发愣了。郭桓大呼道:“冤枉呵!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冤枉呵……” 锦衣卫全然不理,将他推到承天门外,羁押在洪武门外锦衣卫的监牢里。这是皇帝下旨捉人,因此监牢唤作诏狱。晚朝上,皇帝告知文武君臣,他已令亲军捉了户部侍郎郭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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