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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凤凰觉:繁华落尽,问君可否再回头[第5页]

作者:一笔昆仑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燕王示意下,便有寺人将刚刚的笔录拿去给兰正熙看,这边丞相继续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张珈,你可知道谁伤的你?”
    离玟玉经过这一停顿,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恢复了谨慎小心的样子,皱眉困惑的道:“大人,民女当时正趴在地上捡晶石,之后便没了意识,并不知谁伤了我。”
    “那之后呢,谁救了你,你又怎么回到京都?”
    离玟玉答道:“民女也不知谁救了我,我醒过来时就在一船舱中,只有一个叫阿雅的小姑娘照顾,至始至终都没见到主人家,阿雅说她家夫人不见外人,也不让我去谢恩,只是路过中宁时看到我,心中不忍便救了回来,举手之劳而已。还说他们要去北方探亲,不可能送我去龙爪镇,我有伤在身也不能自己走,便跟船到了凉城,从凉城折返回来到了京都。我想到了京都,找到夏将军家人,再给夏将军去信,可谁知……”离玟玉抬头看了比自己还惨的夏延器一眼,剩下的话忍住没说,但众人也都猜到她要说什么,心想,这姑娘倒是善良。
    而站在一边的兰正熙虽然静立不动却忙的很,一边听着丞相与离玟玉的问答,一边翻看记录,还趁众人不查偷偷瞄了眼进殿后就默默当廊柱的二王子燕弘天,最后就开始盘算如何圆供。
    杨丞相问完了离玟玉,看了眼兰正熙,对夏延器道:“夏将军,张珈所言可有出入?”
    夏延器虽然待罪之身,但燕王还没有夺其官位,故杨丞相为显尊重,先问的他,夏延器毫不犹豫的道:“回大王,张珈前面所述并无虚言,而离开矿场后所作所为,臣无从知晓。”
    杨丞相点点头,便看向兰正熙道:“兰中尉又有何话讲?”
    兰正熙躬身道:“回大王,丞相,张珈所言事情经过并无出入,只是后面末将赶到时,张珈正与陈秀、司马望二人在一起,将圣物递于对方,虽然当时天色已晚,但圣物光华万千,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离玟玉立即大声反驳:“你怎能胡说……”可是还没说完便被庭秀喝止:“大胆,大殿之上不得喧哗。”
    旁边的阮琨洲道:“张珈,未问你话,不得开口。”
    离玟玉似乎被庭秀那一喝吓住,再看看严肃的几位大人,还有御桌后威严的燕王,而看到夏延器时,对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便委屈的闭了嘴。
    案件焦点似乎集中在了最后那一幕,可除了他俩外的人都被他俩默契的自动隐瞒了,故而案子似乎进入僵局,张珈究竟是在抢圣品还是在给圣品,虽然在那一瞬间是同一个动作,却有着相反的解读,真相如何就只有一个办法,按照她的说法她先将真品藏入口再去拣其它晶石,那么如果她是抢圣品,她带回来的便应该是真品。
    众人想通此处不约而同的望向偏殿的门,事情的结果就等不世尊者一句话,而众多人的生死也在不世尊者一句话。
    此时的离玟玉也是紧张万分,她知道案件的关键其实不在她带回的是否是真品,而是燕王对夏延器的态度。她和兰正熙献上的圣品除了燕王和不世尊者,再没有人见过,而之前兰正熙的圣品已经被不世尊者认定为真,不论燕王为何要指鹿为马,现在燕王都已经有了一个真品。因此如果燕王想要夏延器死,此件圣品便是假,如果燕王想要夏延器生,此件圣品便是真。离玟玉来时便已对此有过猜想,无论证词如何,真相如何,都是一场赌注,赌夏延器在燕王心中的位置。而她的性命与夏延器牢牢的绑在一起,如果夏延器死,她也逃不了,如果夏延器生,她方有活路。
    
    她本来可以不来,她重生后就计划交接了矿工任务后,便直接去昊国找大祭司师父商讨复国大计,可自从探知张珈魂魄还在,使她心思几变。她看着张珈成长,对这个坚强率性的女孩已有了感情,她已决定等复国成功便将身体还给张珈。以前离玟玉可以不管不顾率性而为,可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就要重新计议。她不能让张珈以后顶着燕国叛逆的身份生活,更何况还有绿芽等人的纠葛。所以她来了,她用自己的性命和燕王做赌注,她赌燕王还不想也不能杀夏延器,燕王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削减夏延器的兵权,但夏延器是燕国战神,就算他手下无一兵一卒,他也是众军心目中的战神,是燕军的精神支柱。就算离玟玉带回的圣品是假,没有那几封信,夏延器通敌卖国的罪名也不能完全成立。没有明确的证据,燕军不会信,百姓不会信,那么杀夏延器,无疑自毁长城。因此,离玟玉大胆的赌燕王不会杀夏延器,那么也就不会杀她。可这么好的机会燕王会放过么?只怕不死也不会轻易放过吧。
    大殿上一时间寂静异常,甚至能听到紧张而有节奏的心跳声。
    就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们怎么不说话了,那个谁,你的故事讲完了么?”
    不少人嘴角抽抽的望向完全不受紧张气氛影响的三王子。
    离玟玉一脸莫名的望着那个俊朗的王子,心中惋惜异常,嘴上却委屈道:“回殿下,我没有讲故事。”
    燕弘俊瞪着一双大眼,道:“怎么会,你刚才讲的很好听啊,你再讲一个。”
    剩下的人也开始嘴角抽抽,三王子,我们没有在开茶话会,能不能严肃一点。
    
    燕王无奈的对儿子道:“弘俊,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啊。”燕弘俊有点委屈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在反驳他呢:“我只是想听她讲故事啊。”
    燕王看到儿子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忙哄到:“好,如果你能保持一炷香时间不说话,父王就让她给你讲故事。”
    而众人闻听此言,不禁动色,君无戏言,燕王这是不论结果如何都饶了此女性命。
    片刻后,不世尊者终于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中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恭敬的交还锦盒。
    此时燕王也不禁紧张起来,兰正熙交来的晶石只是极品晶石,却不是玄髓,但因为某些原因他承认了那块晶石是真品,因此对离玟玉带回的晶石有更多的期盼。
    燕王稳了稳气息,淡淡的问:“怎样?”
    不世尊者长施一礼,缓缓道:“恭喜大王,此物乃真品,真乃天助燕国。”
    轰!
    保夏派闻言喜不盛喜。
    倒夏派失落之极。
    夏延器神情激动,沉冤得雪,张珈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兰正熙则大惊失色,怎么可能?立刻转头去看离玟玉,离玟玉却还给他一个讽刺的微笑,目光沉沉似乎在说:你等着!兰正熙心惊之余下意识的就去望二王子,只见二王子和众人一样面露喜色,但那双眼却如锋利的刀直直刺到他身上:张珈不仅活着,并且带回了真的玄髓,是她命大还是兰正熙故意为之?怀疑的种子埋下。兰正熙想到二王子的手段,不由身子一抖。
    耳听杨丞相带头起身道贺:“恭喜大王。”
    众人也忙站起来贺道:“恭喜大王,一日内获得两个圣品,果然是大王英明睿智,得天独厚啊。”
    燕王哈哈大笑。
    
    @含英 409楼 2017-04-19 17:15:00

    支持楼主
    —————————————————
    谢谢
    
    @HI早安用早餐 408楼 2017-04-19 16:52:00

    听故事 感悟感悟
    —————————————————
    欢迎
    
    @qlxj66 406楼 2017-04-19 12:54:00

    等更~
    —————————————————
    更新了,欢迎来阅读
    
    昭和殿突然传出的贺喜声,欢笑声惊得在外晒了半天的大小官员莫名其妙,那笑声,仿佛里面不是在审案子,而是哪位娘娘诞下龙子公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不是审夏将军通敌案么,怎么会有笑声?”
    “难道夏将军没事了?那真是太好了。”
    说话的立刻收到无数白眼“夏将军就算没事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你们听到大王的笑声么?”
    “是啊,是啊”
    “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啊。”
    ……
    一刻钟后,护军都督走出昭和殿,接着昌平候、少司寇等保夏派围着依旧一身囚衣的夏将军一脸喜色的走出来,后面跟着面色不渝安平公等人,粗布褂子的离玟玉走在最后。
    没人注意三公依旧留在殿中,见了众人的样子便呼啦一下围上来,可是殿前不敢喧哗,只能暗送秋波,就见众人眼珠子乱转,那眼神飞的比战场的利箭还密集,可惜几位大人只回应一二,便一路远去,也不知道众人看懂了没,但因为他们本就在殿外等候宣召,这时虽然事情结束,可燕王没发话,众人也不敢私自散场,只能继续罚站。
    离玟玉出了昭和殿,长出一口气,只觉衣衫已被冷汗涾湿。
    
    @一笔昆仑 25楼 2017-01-19 17:41:00

    张珈坐在崖下,难过之余,右手不由抚上待在左腕的莲花水玉手镯。这是她八岁那年,娘亲带她到镇子上采购时,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是她最宝贵的东西。手镯晶莹通透,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手腕,一朵莲花破水而出,栩栩如生,紫色莲心飘出一丝血线如烟似雾,为洁白的手镯平添了许多神秘。每当,她抚摸它的时候,便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从手镯传来,让她的心,很静,很温暖,仿佛娘亲不曾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男孩惊...
    —————————————————
    不是,卖个小关子,往下看就知道了。
    
    庭秀出来招过一个寺人,吩咐几句便又回殿伺候。
    那寺人走到离玟玉面前道:“张姑娘,跟奴来。”
    离玟玉心中颇为哀怨,终于还是没能逃过这顿打啊!
    离玟玉虽然将功折罪平息了圣品失踪案,可击鼓告御状的规矩却不能废。这会多少人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只怕这顿廷杖要变味。
    夏延器自始至终没有和离玟玉说话,他自己还有一堆烂事要处理,保夏派获得大胜自然要争相传告,再接再厉,而倒夏派转胜为败要赶紧打扫战场,斩断尾巴,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因此一个个走的飞快,不一会就剩下离玟玉一人。
    离玟玉四下一扫,自我安慰着,还好没有围观的。
    于虎已得了消息,笑眯眯看着离玟玉苦着脸回来。
    这件事牵涉太多,于虎也不敢拖延,摆开阵仗,离玟玉乖乖趴在条凳上,两个寺人上来按住手脚。
    那领路的往旁边一站,这是要观刑。
    于虎捏着袖子里的银票,暗道一声可惜,给行刑人一个眼色,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那行刑人一棍下去,只听啪的一声响,离玟玉只觉筋骨折断般的剧痛直冲脑门,不由痛呼出声,就听旁边一人唱喏:“不计。”
    
    震天属这通刑杖意为杀威,不许喊叫,只要受刑人喊叫出声便重新记数。虽然这些人故意没有告诉离玟玉,但离玟玉却是知道这规矩的,只是这头一杖实在凶猛,陡然受疼,没有忍住。当下咬紧牙关,暗自运功,可谁知荆北君将她丹田搅了个乱七八糟,这一运功,真气乱窜,丹田处疼痛难忍,更加苦不堪言,连忙散去,只能硬抗了。
    一杖杖带着风声落下,离玟玉只觉身体被撕裂一般,心中暗惊:这是要杖杀的意思啊!当下暗自掐诀,为了自保,说不得要用法术脱身。
    于虎看着那瘦弱的人儿,脸色煞白,冷汗森森,心中叹气,有些不忍,可想想那人,又不敢反抗。只得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这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绿衣小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到了跟前扶着膝盖一通喘,边喘边问:“三…呼…三王子…呼呼…遣我来问…呼…那张珈…呼…好了没?”
    于虎听闻三王子询问,身子不由抖了三抖。这位王子在宫中可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因为五岁时伤到脑袋,导致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十几年来被国师和众多医士费尽心思医治才略有好转,但智力却一直不长,如今二十岁了,仍和孩童一般。但莫要以为这样便可欺负,三王子乃前王后所生嫡子,本聪颖伶俐,受燕王喜爱,受伤后更是无底线的宠爱,他要星星,燕王就不会给他摘月亮,谁要是惹了这位爷不高兴,赶紧自尽还能得个痛快。三王子八岁时痴傻癫狂之症还很严重,被宠妃莺竹取笑戏耍,燕王得知后大怒之下,将莺竹挖目示众,在高台上曝晒三日而死,莺竹之父从大夫贬为平民。这些年因为这位王子被杀的太医、宫女、官员不计其数,三王子的暄华宫更是时不时的抬出个死人,如今别说取笑,就是见到了也是有多远躲多远。而现在祸从天降,三王子居然问到张珈,难道有什么地方自己疏漏了,于虎想到这些年宫中发生的惨事,不由冷汗森森,比挨打的离玟玉流的还多,忙小心的道:“还在行刑。”
    那小童已经喘匀了气,瞅了离玟玉一眼,便道:“哦,那烦请大人快点,殿下等着张珈讲故事呢。”
    “什,什么?给三王子讲故事?”于虎更糊涂了,这姑娘原来是说书的么?
    
    “对啊!”那小童一副这都听不懂么,比我还笨的样子:“大王说如果殿下一炷香时间不说话就让张珈给他讲故事,殿下果真呆了一炷香不说话,再找张珈,大王说张珈敲响震天鼓在此受刑,等伤好了便去给他讲故事,因此殿下让我问问她好了没。”
    于虎听着小童的话目瞪口呆,这三王子是傻的,怎么手底下的宫人也是傻的,敢情他问好了没不是问打完了没啊。不过大王既允了张珈给三王子讲故事,自己却把她打死在这……于虎一个激灵,连忙干咳两声。
    那行刑人听到声音向上司一看不由愣了,于虎正翘起二郎腿和一个小童说话,心想:不是让直接打死么,怎么又变了?
    于虎见那人发愣便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三王子还等着呢。”
    于虎点出三王子,那行刑人哪有不明白的,于是棍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即便如此,那厚重的棍棒落在早已皮开肉绽的伤处也是痛入骨髓。
    三十杖打完,按住离玟玉的寺人刚松手,人就滑跌在地,衣衫早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腿根一片血肉模糊,衣裤鲜血淋漓。
    离玟玉咬牙挣扎几下,却哪里起得来,只觉眼前模糊一片,脑袋混沌不清,三魂似已去其二。
    于虎等人不忍再看,匆匆收拾了东西溜进震天属大院。只留下那小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是上前扶一把还是转身回禀主子。
    过了会一辆马车吱纽吱纽的驶了过来,这回巡逻的禁军倒也通情达理没有阻拦,车上跳下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两人在离玟玉跟前蹲下,一人轻声问:“可是张珈姑娘?”
    
    离玟玉已昏昏沉沉,耳听似乎有人询问,下意识的点点头:心想这又是要做什么?可已无力挣扎。
    那两妇人确认完,便一头一脚的抬起离玟玉放到马车上,那小童想问又不敢问,犹犹豫豫间马车已经走远,只得转身回宫复命。
    这一个多月是墨剑最痛苦的日子,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一家人种地为生,日子不很富裕,可也快乐无忧。进山挖矿虽然辛苦可有吃有喝,还认识一帮朋友,无忧无虑,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可自从那次意外,张珈他们找到什么狗屁圣品,苦难便接肘而来。就因为他是十三队的矿工所以被卷入圣品失踪案,十三小队原有八个人,惊天失踪,孙淼和菲拉逃走,张珈和唐翌晨离开追回圣品,官差来抓人的时候就只剩下受伤的洛奇、年幼的绿芽和他。三人一路上坐在狭小的囚车里吃足了苦头,一到上京,便被扔进大牢严刑逼供。
    洛奇受伤后便不怎么说话,拷问时也一句话不说,墨剑知道他想死,想直接被打死一了百了,可是此案上达天听,没有燕王旨意谁敢轻易打死犯人,洛奇没死成,却伤上加伤,彻底失去了康复的可能。
    绿芽还是个孩子,只是受到威胁恫吓,别看她小,但心智坚定,牢牢记住离玟玉临走的嘱咐,一问三不知,吓唬狠了不是哭就是叫。也幸亏有墨剑照顾,否则哪里坚持的下来,一个月下来面黄肌瘦,跟芦柴棒一般。
    官差把突破点放在了墨剑身上,十六岁的少年经历了百般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很想招,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场风波里他最无辜。痛苦无处发泄,他开始怨恨,他恨每一个人,恨官差不明是非,恨陈淼和菲拉偷走东西,恨张珈和唐翌晨把他丢在这里,恨绿芽不肯招供,恨洛奇半死不活还要他照顾,甚至恨父母为什么让他进山。受刑不过他甚至威逼过绿芽招供,可看到面黄肌瘦,豆芽菜一般的小人却省下吃的给他恢复体力,强忍着恐惧不哭不闹给他擦拭伤口,顿觉自己如此不堪。
    
    今天早上给了他们一顿丰盛的饭,有菜有肉,周围犯人怜悯的看着这几个病残弱,狱卒告诉他们,张珈受命夏延器通敌卖国已被兰正熙斩杀,圣品失踪案了结,他们是共犯午时三刻被斩,这是最后一顿饭。
    死对洛奇来说是解脱,绿芽还不懂什么是死,可他不服,共犯,他共犯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凭什么张珈的错要他们来承担?墨剑情绪失控,掐住狱卒的脖子声嘶力竭的怒吼,最后饭也没吃成,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连同绿芽、洛奇押上刑场。
    “墨剑哥哥,他们要杀我们么?”刑场上,绿芽怯怯的问,可被堵住嘴的墨剑无法回答,只有两行不甘心的泪在满是血污的脸上犁开两道沟。
    当监刑官扔出签押,刽子手举起钢刀的时候,墨剑不自觉的紧绷肌肉,这就要死了么?刀砍过脖子会不会比受刑还疼?然而刀没有落下,在听到“圣旨到,圣品失踪案御前重审,所有人犯押后待判。”的时候,墨剑只觉自己的心脏有一瞬的停顿,这一刻,他才知道,活着既是如此美好。
    
    @北国长风999 421楼 2017-04-20 07:07:00

    问好昆仑,加油!~
    —————————————————
    早上好
    
    刑场上监刑官不知道到哪里凉快去了,侍卫环绕四周,刽子手也收起刀走下台去,围观的老百姓等了会也失去了兴致渐渐散去。洛奇像条干鱼一样躺在地上,绿芽双手捆在身后,动了动跪麻的腿见没人理会,便偷偷向墨剑挪了挪,见还没人理会,便又挪了挪,最后蹭阿蹭的挪到墨剑身边,墨剑见此也放松了身子,和绿芽依靠着坐在地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绿芽已经从靠着慢慢变成虾米一样,头担在墨剑的胯骨上有些迷糊了。墨剑只觉被布条撑大的嘴又酸又麻,喉咙像火烧一样疼,胳膊也已失去了知觉,头晕脑胀,这时似乎有马蹄声传来,接着有人说话:“今查龙爪山矿区十三队矿工丢失圣品,理应处斩,因张珈奉忠勇大将军夏延器之命追回圣品,勘验无误,功过相抵,涉案矿工张珈等八人无罪释放。”
    然后有人给他松绑,血液流动,身子立刻如针扎一般一下将墨剑扎清醒了,转头左右一看,周围哪里还有侍卫,台下老百姓来来去去如流水一般,绿芽哎呦呼疼,一切好像梦一样。我们无事了么?我们还活着?
    墨剑一把抱住绿芽,痛哭出声,绿芽也傻傻的哭。
    
    有那路过的好心人提醒道:“孩子,你们家在哪里?大娘找人送你们回家吧。”
    家?绿芽突然恐惧起来,她哪里还有家,她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如今哥哥失踪不见,等墨剑哥哥回家,她去哪里?
    绿芽不由抱紧了墨剑,怯生生的唤了声:“墨剑哥哥?”心里却在喊别丢下我,绿芽会乖乖的。
    墨剑低头看看绿芽脏兮兮的紧张的小脸,给她擦干泪,道:“绿芽,我们……”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道:“这位小哥,可是叫墨剑么?”
    墨剑和绿芽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圆脸的胖子笑的跟弥勒佛似得看着他俩。
    墨剑刚出牢笼,但有风吹草动便紧张万分,不由抱紧了绿芽,警惕的望着他。
    胖子见了连忙挤出更多的笑,摆出最慈善的样子道:“小哥、姐儿莫怕,夏将军知道你们获释,担心几位在上京无处可去,因此托了我家公子给几位安排了个临时住所,且跟我走吧。”
    胖子三哄四哄终于哄了三个人上车。将人送到一处住宅前,胖子当先进去,两个下人抬着洛奇跟在后面,墨剑拉着绿芽的小手被一个小厮半背半搀的走进去。
    
    宅子不大,进门后便是个小院,早有两男一女等着,见了来人说了句“唐管事,还没到。”
    也不知说的谁还没到。胖子只点点头等墨剑他们走近指着三十多岁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是唐叔,唐婶。”
    两人忙招呼“唐叔、唐婶。”
    唐叔没有说话,唐婶倒是个开朗的,应了一声。
    胖子又指着旁边男子道:“这是云大夫,一会让云大夫给你们看看伤。”
    两人忙招呼一声“云大夫。”
    云大夫看看墨剑,看看绿芽,最后瞅一眼躺着的洛奇眉毛一皱,只点点头没说话。
    胖子又道:“唐婶你安排他们去住处吧。”
    唐婶应了一声对三人道:“跟我来吧。”
    墨剑等人跟在唐婶后面穿过堂屋,后面是左右四间厢房,对面正厅,天井正中摆着一口缸。
    唐婶安置了墨剑和洛奇分别在两间厢房住下,对绿芽道:“你的房间在后面。”又拉起绿芽的小手穿过游廊跨过侧门便又是一个庭院,依旧左右四间厢房,但对面却是一堵墙,绘着花草图。
    
    唐婶推开一间厢房门,道:“你就住这间吧,这座宅子闲置了很久,管事说的比较急只打扫了几间房,还需要再归置。”
    绿芽自己一人有些局促不安,匆匆扫了一眼屋子便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去找墨剑哥哥么?”
    唐婶知道这孩子遭的罪,看着她惊魂未定的双眸,心中怜惜,便牵着绿芽的手往外走:“当然可以了。”
    这次唐婶特意带着绿芽从另一条路走,并没有直接去找墨剑,这条路可以不经过墨剑的院子直接到前院,经过厨房、杂货间,一一指给绿芽看:“我已经让人烧了热水,等会洗漱一下。”
    此时墨剑正在洛奇屋里,洛奇的腰椎还没有好好养就被抓起来又受了刑,他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期盼能有奇迹,当看到云大夫摇头的时候,无限失望,满心疲惫,这才被小厮搀着往自己住处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外院传来绿芽的惊叫声:“啊,张珈姐姐?”
    张珈?她还活着?在刑场他只听到“无罪释放”四个字,这时听到张珈的名字,只觉满腔愤怒与怨恨挡也挡不住,这一切都是她,都是她……他在牢中呆了一个月,就恨了一个月,这时只想抓着张珈的衣领质问她,撕碎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推开搀扶的小厮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院子里一个妇人背着个麻衣少女匆匆往里跑,另一个妇人在前面引路,唐婶拉着绿芽连忙避到一旁,胖子和唐叔满面焦灼的跟在后面,只听胖子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快去叫云大夫来。”
    唐叔便去找人,背人的妇人道:“他们是要杀人泄愤啊。”
    墨剑看着众人直面而来,张珈的头耷拉在妇人肩上,面无血色,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双目紧闭,两条胳膊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像挂在妇人身上的破布。他下意识的让了一下,但众人并没有从这里走,而是在他面前拐弯从另一侧往后院跑,露出惨不忍睹的背面,腰以下鲜血淋漓,碎步、血肉模糊一团,滴落在地的血泊里甚至还有打烂的肉渣。
    墨剑的脑中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既受了这样的重刑!满腔怨恨无影无踪,心突然软下来。
    唐婶看到他,拉着绿芽过来道:“你们回屋去等着,只怕云大夫要好一会才能去给你们看伤。”
    墨剑低头看着惊慌无助,满眼含泪的绿芽,便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别怕。”
    绿芽哽咽的轻轻问:“张珈姐姐会不会有事?”
    “不会。”墨剑不知为何会这样回答,他不是恨着么,他不是怨着么?
    离玟玉在路上时就开始昏迷不醒,几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放在床上,云大夫边诊脉便道:“去同济堂找婉娘来。”
    胖子没想到伤的这么重,原以为唐婶便可处理,可现在血肉模糊,那需要大夫仔细处理才行,忙吩咐了人去。
    胖子又让人去府上调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
    
    烧水的,看病的,上药的,一群人进进出出忙活四个病号的时候,上京一处豪门大院内的书房中,不断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啪!”
    一个盒子砸在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一男子的额头,男子吭也不敢吭一声,任由鲜血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那摔碎在地上的盒子残骸中一枚花瓣形的水玉若隐若现,散发着诡异而妖艳的光芒。
    “蠢材,你办的好事!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更夫敲过三更,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满身戾气的荆北君出现在离玟玉的床头,本来趴在桌上浅眠的唐婶这时睡得更加深沉。
    荆北君看着趴在床上只露出侧脸的小人,咬的牙吱吱响。该死的丫头,居然又耍他,亏他还满怀愧疚动用了朝堂的暗线替她打点,想起离玟玉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金叶子才是真品的样子,只觉得自己蠢得跟猪一样,今天又被人好一通嘲讽数落,可他偏偏无处发火,气得他只想杀人。
    荆北君伸出手掐向离玟玉的脖子,目光灼灼,但修长的手指一碰到离玟玉的肌肤停了一下,反向上用手背贴在了离玟玉的额头上,就觉自己的手仿佛贴在了一块火炭上一般。
    荆北君又开始磨牙,握起拳又松开,在离玟玉脖子上比划半天,最后恶狠狠的道:“你还欠爷债呢,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了,看爷以后怎么收拾你,哼。”
    荆北君俯身掰开离玟玉的嘴,塞了一颗药丸进去,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又回来了,还带了个熟人,是在船上照顾过离玟玉的侍女,名唤小樱。
    荆北君一言不发的看着小樱掀起离玟玉上半身的被子,取出细针在背上扎起来,心里却在构思着等离玟玉醒来怎么报仇:杀了太不划算,还欠着债呢;打她吧,爷不打女人的;让她给爷当丫鬟,想想就别扭啊,而且春生会不高兴吧;卖身到凌云阁,就她这心眼肯定能赚很多钱。想到这,瞥了眼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的离玟玉,心想:不行啊,这丫头这么狡猾,说不定把凌云阁骗到她兜里了,到时林易不得杀了我;要不让她把晶石再偷回来?估计够呛;把她关起来,不给她吃喝,可是她怎么挣钱还我啊……
    
    @皮咖啾 430楼 2017-04-20 14:52:00

    这两天都在追,根本不够看(*?????)话说有男主是哪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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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以离玟玉的男朋友来界定男主,那可要使劲猜一猜了,嘻嘻。本文主要讲离玟玉,以她和她接触的人和事带给大家另一种阅读体验,所以男友不会浓墨重彩(偷偷告诉你,其实是本人不太会写爱情戏,所以弱化了卿卿我我的情节,希望多多指点啊),在大爱中体现小爱。
    
    荆北君正在脑海里设想惩罚的办法,就听到小樱不停的唤他的声音:“阁主?阁主?”不由怒道:“干什么?”
    小樱心肝一颤小心翼翼的道:“阁主,奴已经给姑娘疏通经脉,不过还要给姑娘擦拭身体……”心里默默的补充:您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好么?
    荆北君往床上一看,小樱已经收起细针,点点头,冷冷的道:“弄完自己回去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小樱一会扎针一会推拿过穴一会用冰水擦洗,天放亮的时候离玟玉已经不再高烧只余微热。
    小樱收拾好屋子刚离开,唐婶便醒来,揉着僵硬的脖子直纳闷,不过是打个盹,怎么睡得这么沉。看了看离玟玉,还没有醒来的意思,见她面色潮红,忙试试额头,有些微热。见天已亮,便又去请婉娘。
    刚出门便见到唐叔说墨剑也发起烧来,便一并把云大夫请来。
    墨剑等三人被关了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好,受尽折磨,此时放松下来再也扛不住接连病起来。
    下午,夏延器带着两个年轻人来了,一个是他独子夏飞花,一个是他老部下的儿子唐杰,离玟玉等人就是唐杰负责安排的。
    昨天将军府的人便都放回来,一来府中要重新收拾,二来自回京便在天牢关着,谁也不让见,总算出来了自有一番迎来送往。今日早朝对此案做了最终结案,尘埃落定,对找到圣品又受了委屈的夏延器一笔带过,只赏赐些金帛玉器,却对张珈等人大肆褒奖,矿工均赐出身为士,赏金百两,其它财物若干。燕王这一番举动一出,各路人马从明争立刻转为了暗斗。
    朝堂的风云变幻对离玟玉等人很遥远,燕王的赏赐却是实实在在的,虽然离离玟玉当初的要求甚远,但莫要小看了士的出身,在当朝身份还是很讲究的,这些矿工出身为农,终身只能务农,但士则可入朝为官,想云州廖家如此高门大户却为了士的身份绞尽脑汁而不得。这个身份的赏赐等于为几个人打开了另一条不同的人生路。
    对夏延器来说,离玟玉算不上救命恩人,但至少为他解困除厄,更何况他从第一次见到离玟玉起,就一直很欣赏这个孤女,当初了解了离玟玉的身世,他便有等事了后收其为义女的念头,但现在他处境微妙,昨日夏府上下被拿下狱,想起来仍然胆战心惊,故而打消了此念。但怜惜之情更甚,因此处理了手中的事便带着夏飞花和唐杰一同前来探望。
    
    堂堂忠勇大将军,三等定国公走到哪不是前呼后拥,主人家不得早早门外迎候,就算在天牢也有很多人想破脑袋的去看望,然而在这里却吃了难得的冷遇,空荡荡的宅院里除了堂叔唐婶,其余人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夏延器挨个探望,心情颇为沉重,刚从离玟玉房里出来就见留在外面亲兵来报,朝廷旨意到。虽说宅子是唐家的,但这里夏延器最年长,官最大,立马反客为主,出去迎了传旨寺人进来,见是个陌生的小寺人,因为张珈等人只是普通百姓,因此内廷只派了个新人来。
    这寺人入宫不过两年,方十四,头一次传旨,又兴奋又紧张,一路上想象着如何传旨,对方如何接旨,自己又该怎样说,听说传旨的都有红包收,可这次接旨的都是乡下出来的百姓,也不知道懂不懂规矩,他要是给我银钱,我又收不收呢,万一被人举告怎么办……
    小寺人纠结了一路,到了地方却发现他设想的一样也没发生,估计全皇宫的寺人都没遇到过他这样的情况,接旨的人全躺在床上挺尸。
    小寺人听完夏延器的话都快哭了,谁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小寺人彷徨无助时又来一个绿衣小童,正是三王子派去震天属的那个。
    绿衣小童上次没接到人被三王子一顿臭揍,这次接了吩咐不敢怠慢一路狂奔,穿堂过巷,呼哧呼哧来到夏延器面前:“张…呼呼…张…呼…张珈…呼呼…在哪?”
    唐杰是夏延器手下大将唐耀之子,唐耀六个儿子,五个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这个最小的儿子,刚17岁,唐耀即不让他上战场也不许他入仕,保护的密不透风,真是放手心上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他要给唐家留条根。因此唐杰成天无所事事,性子跳脱,看这绿衣小童好玩,便俯下身与小童脸对脸道:“你又是哪个,找张珈做什么?”
    绿衣小童眨巴着眼睛:“奴路、路儿,三王子派、派奴来带张珈姑娘去、去讲故事。”
    “什么?”唐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夏延器倒是知道此事,忙拉开唐杰道:“请回禀殿下,张珈姑娘廷杖后正昏迷不醒,无法去给殿下讲故事。”
    “啊!”路儿目瞪口呆,传旨寺人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而路儿直接泪流满面:“怎么办怎么办,殿下会杀了奴的。”
    路儿一哭,传旨寺人也忍不住哭起来,这两个一哭,夏延器等三人立马头疼起来,这都什么事啊。
    
    夏延器大吼一声:“住口。”顿时杀气滔天,连身边的夏飞花和唐杰都悄悄后退几步,避开雷区,要知道这位忠勇大将军最讨厌娘娘门门,哭哭啼啼的人了,特别是哭哭啼啼的男人。
    两个寺人立刻吓呆在场,身子抖如筛糠,杵着脖子鹌鹑一般,唐杰一看对方要晕过去的样子,连忙给唐婶打手势,好歹这两是宫里出来的,一个是大王派来传旨的,一个是三王子派来找人的,这俩主谁也惹不起啊。
    满屋子就唐婶一个女的,唐婶满脑门的冷汗,六少爷,大将军发怒可不管男女的啊。
    唐婶硬着头皮上前拉过两小鹌鹑,连哄带骗终于哄了两人回去复命。
    
    唐叔一直以为这几个孩子是外地来的,在京都不可能有认识的人,因此夏延器他们走了后便关了大门,但不大会便有敲门的,门外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衣着打扮是一主一仆,主子长身玉立,面似刀削,乍看刚毅冷峻,细瞧却又沉稳内敛,仆人站后半步,面皮黝黑,铁塔一般,恭谨严肃。
    唐叔谨慎的问:“两位找谁?”
    那冷峻的年轻人开口却温和谦逊:“在下云州廖棋之,请问张珈姑娘可是在这里?”
    廖棋之自从认识了离玟玉这日子过得可谓惊心动魄,这颗心就没在胸膛里老实呆着过,若非他习练摄术,精神力过人,一般人还真顶不住。
    且不提廖家在离玟玉走后如何医治陆承霖,与官府周旋,单说茶王大会召开在即,离玟玉却让狄厄传回口信:京都御史大夫和敏亲王来云城,让他不着痕迹的让出茶王之位。这可把廖老爷和廖大少爷难坏了,官府一向不参与茶王大会,这次御史大夫和敏亲王同来,廖老爷是听说的,虽然有所猜想,但也并未上心,或许两位大人想看看茶王大会的热闹呢。可离玟玉特意点出这两人只怕内中另有乾坤,廖老爷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可对官场涉足不深,百思不得其解,但想到多亏了离玟玉提醒,陈家庄一案才没受连累,对这个口信也不敢掉以轻心,但茶王的诱惑实在太大,廖家一切准备妥当,前三年廖老爷任茶王打下的基础眼看要开花结果,说舍弃却又如何甘心。
    
    时间不等人,第二日便是大会召开之期,两人在书房里商讨一夜,书房外廖家主事的管事们也站了一夜,不知家主遇到了何事闭门不出。
    天色放亮,两个廖家的当家人出来时没有通宵不睡的疲惫,反而脸色凝重,目光犀利,浑身充满战意。
    茶王大会召开之前早已推举出十八家最大的茶商,头三天斗茶决出新一届茶王,后三天则由新茶王带领茶商对以后三年的经营讨论个章程。
    廖炎亲自上阵斗茶,一连两天,阳春白雪、凤点头、团云翠、墨脂寒香等等百年难遇的名茶齐聚一堂,在游龙戏珠,青山仿翠,寒潭取珠等各种名家手法的伺弄下,茶香扑鼻,百里飘香,整个会场时而欢呼雀跃,时而寂静无声,时而惋惜叹气,时而惊叹莫名,高潮迭起,到第三天廖家与丁家脱颖而出,决一雌雄。
    而就在这一天的前夜,廖棋之发现有内奸悄悄换了比赛用的清水,那水也确实是救陆承霖时顺道从别处采来的君山寒潭之水,当初被山贼破坏,如今仅剩一坛。廖炎父子假装不知,因此第二天顺利的被陷害成功屈居第二。
    现场廖炎的表现精彩绝伦,充分演绎了一个发现用水有问题却无法改变的吃惊、愤怒,又不甘心仍坚持斗茶,到不相信失败,痛苦难以言表,却又在众人面前保持风度,立誓振作精神再接再厉的,顾大局识大体具有专业技术的一代茶商领袖风范。若不是条件不允许,连知道内情的廖棋之都想为父亲的表演拍案叫绝。
    丁家顺利晋级茶王,一时春风得意,风光无限,逐利的茶商立刻转投丁家怀抱,第三天就在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热闹中平安度过。
    
    @往事过眼如烟 438楼 2017-04-21 12:39:00

    什么时候在更。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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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般早上更新。我也想多更新,但签约作品的付费章节,网站不允许多更的,请多包涵。
    
    @qlxj66 440楼 2017-04-21 16:40:00

    多少无所谓,重点是楼主不断更。棒棒哒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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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你们在,坚决不断更
    
    @ty_信任9 442楼 2017-04-21 23:45:00

    喜欢这个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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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第四日商讨大会上,丁家用了半天时间发表演说,炫耀资本,下午开始威逼利诱,连消带打,茶商势力就要重新洗牌,一群衙役如狼似虎的闯入会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丁家披枷带锁捉拿下狱。接着城主通告:丁家与朝廷要员勾连,弄虚作假,贩卖走私物品,杀人越货等数十罪证,满门抄斩。
    这是朝廷有史以来速度最快的一次办案,从抓人到杀人不足半日。
    茶商们一望望我,我望望你,朝廷亦公布在最后一场斗茶中换掉廖炎用水的就是丁家操作,为此第二名廖家理所当然的成为第一,担任新一届茶王。
    廖家父子对这个结果目瞪口呆,他们猜到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已经做好了隐忍的准备,结果一个大馅饼砸在头上,两人对离玟玉的政治目光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离玟玉的身份背景有了更大胆深入的猜测。
    离玟玉就是廖家的幸运女神啊!
    可是,两人刚坚定思想,统一路线后,满大街贴满了对离玟玉、兰正熙的通缉文书。廖家父子当场就蒙了,连忙发动力量联系狄厄探听消息,可是狄厄也失踪了。两人又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天廖棋之带了廖海匆匆打包行李,快马加鞭往上京去,因为通缉文书上并没有写原因,以廖家对离玟玉身份的大胆猜想,他想无论离玟玉是否被抓,都会回上京,退一万步就算离玟玉不回上京,他也能从上京探听点消息。
    
    廖棋之比离玟玉等人早三天进京,在满是权贵的地方,廖家实在根基浅薄,但为了探听消息,他将这三年在京都活动的势力发动起来,还是起到了作用,但作用的结果让廖棋之如当头一瓢冷水,整个一透心凉:张珈只是个龙爪镇玉带村的一个孤女,被兰正熙招录为矿工,现携带圣物潜逃。
    这个身份转折太大,令廖棋之深受打击,整整发了一下午呆都没缓过来,还是廖海一语点破:“一个山村的孤女能有这份能耐,那也一定是不一般的孤女。”
    廖棋之不知道在廖海的内心离玟玉占有着怎样重要的位置。但这句话让廖棋之重新看到了曙光,想到认识离玟玉以来的种种,他心里对离玟玉的身世有了新的解释:张珈一定是流落在外的贵族,否则怎么会有那通身贵族气派,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深远的政治目光,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手段,否则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否则……
    廖棋之做好了心理建设又开始东奔西走,对圣品失踪案异常关注,昨天兰正熙在上京府的审判廖棋之从头听到尾,当得知张珈被兰正熙亲手所杀时,他突然觉得茫然了,仿佛一切都是做了一个梦。那个迷一样的女孩已经香消玉殒了么?那个临危出手相救的恩人还没等他报答就已经不在了么?
    廖海比廖棋之的心情更加沉重,这一刻才知道当初的那份羞涩与狂热原来就是爱,原来他曾经深深爱过一个人。
    
    两个人在屋里像对情人一样执手相看,即无语凝咽,半晌,廖棋之才道:“张珈曾托付我,有一天能够照拂她的几个朋友,想必说的就是这几个工友,如今朝廷已经判决斩刑,照顾他们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替他们收敛尸体,略尽绵薄之力。”说到此,心中不由难过,那张珈惨死异乡不知是否有人代为收尸。
    两人联系了寿材铺,准备好棺木纸钱,便到菜市口。
    当三个特殊的死刑犯押上台,无不见者落泪,闻着伤心:一个残废只能躺在刑台上,一个看上去小猫一样的女童,一个伤痕累累还被堵住了口的少年。那女童惊慌无助的跪在台上,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只盯着那少年看,猫一般细小软糯的声音期盼的叫着哥哥,叫的人心软,而那少年已不能回应,倔强不屈的男孩仍在挣扎,却被侍卫无情的踢翻在地,嘴里像困兽一般呜呜叫着,却只能流下无力的泪水。
    这就是朝廷!他们年纪那么小,他们做错了什么,又能做什么,居然被斩首,身边连个收尸的亲人都没有。
    台下不少心软的百姓已泣不成声,纷纷离去不忍再看。
    
    廖棋之静静地等在一旁,当宫中传旨停止行刑的时候,他连忙让廖海去打听情况,可是他能联系上的官员要么在皇宫罚站,要么自己也糊里糊涂。最后只能继续等在刑场。
    廖棋之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没有丝毫的不耐,当等到第二道圣旨时,墨剑没有听清楚内容,但廖棋之却没有放过一个字,因此他得到了个重要信息:张珈还活着,并将真的圣品送进王宫!
    闻此,廖棋之精神一震,欣喜若狂:我就说那个人怎么能这么死去,哈哈哈。
    廖棋之惊喜过后,转头就要向廖海吩咐,却吓了一跳,就见铁塔一般的大汉廖海已泪流满面,不想廖海为了廖家激动成这样,不由心中感动,伸手拍拍廖海的肩膀:“阿海,真可谓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棺材用不上了。”想起与离玟玉的约定,既然离玟玉无事,两人关系还是隐秘点好,便又道:“我们不便出面,你让严四家前来领人,就暂时安排在他那里。”
    廖海安排了人去,谁知严四的媳妇正套着近乎,唐家管家便来把人劫走了,严四媳妇不敢争执,便悄悄跟在后面到了小院,又见马车将重伤的离玟玉送回,这才泱泱回来跟廖棋之汇报。
    廖棋之知晓后便打发他离去,想了想,先打听了兰正熙的住处,前去拜访,门房回府兰正熙外出办公还没回府。
    
    廖棋之不死心,做出一副知道兰正熙的身份后便极力结交的商人做派,第二日上午又去,这次很痛快的见到了兰正熙,但一照面不由吓了一跳,这位新晋的中尉大人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难道有人不满这位圣物失踪案的功臣,半夜刺杀他。廖棋之心里想着,口中只小心的问候一番,见对方只说生病,便不再多问,假装不知兰正熙和离玟玉之间的事,问起表妹张珈。
    兰正熙昨天被暴怒的二王子赏了一顿鞭子,丢了半条命,却又得了二王子的吩咐,因此道:“其实张姑娘与我并非表兄妹,只是有差事在身,才如此讲。”
    廖棋之忙道:“是在下冒昧了。”
    兰正熙摆摆手:“张姑娘虽然一介女子,可进退有度,机警聪慧,我与张姑娘一同破案,对她也是欣赏的很。廖兄来的正好,有一事还请廖兄帮忙。”
    廖棋之忙道:“在下只是一商贾子弟,怎敢与大人称兄道弟,大人有事尽管吩咐棋之。”
    兰正熙浑身疼痛,没心思与他打太极,直接道:“昨日张姑娘击鼓告御状,受了廷杖,又身在异地,我有心前去探望,可我这病来的突然,正好廖兄与我们都认识,想烦请廖兄代我去探视,另我这里有些银两,请替我转送张姑娘。”
    廖棋之正是想从他这里作为探视离玟玉的由头,闻言也不管兰正熙是何心思,便应下来。当下从兰正熙府中出来便直奔离玟玉处。
    
    唐叔听闻是离玟玉的朋友,忙让了两人进门,听明来意,便道:“张姑娘重伤未醒,不能见客。”
    廖棋之忙又问伤势,正说着话,便听有人叫门,开门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边跑边大喊:“唐叔,宫中来人啦。”
    不必他再说,三人均已看到几个宫中侍卫跟在那小厮后面来势汹汹的登堂入室。
    唐叔连忙迎了上去,其中一个横眉冷目,光面无须的军官喝问:“尔等何人?”
    唐叔忙道:“小民是替家主在这看护宅院的,有几个外地人借住在此,这两位是来探望病人的。”
    那军官上下打量一番,面沉如水道:“王子即刻驾临此地,凡无关人等一律回避。”说着一挥手,身后侍卫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将几人连同小厮丫鬟等全部拘到一个偏僻的屋中,并落了锁,留两人看守。
    廖棋之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侍卫往来穿梭,前院后院仔仔细细勘查一遍,便四散而立,严密布防,守卫森严,心中暗惊,不知又起何变故。
    一柱香后,二十几个寺人随从簇拥着一顶宫轿直接进入院中,一个绿衣小童颠颠的跑上去掀轿帘,如果唐叔唐婶在这便会认得正是前番来叫人的路儿,此时额上多了一块淤青,想必又被主子揍了一顿。
    可不等路儿的手挨着轿帘,轿帘已被里面的人一把掀起,一年轻男子迫不及待的从轿中走出,只见他身着墨绿色彩绣荷纹的上衫,腰间金宝丝带,佩八宝玲珑玉牌,头戴金丝冠,那张俊朗的脸上此时怒容满面,大步流星的往里走,随侍连忙跟在后面一溜小跑。
    
    @qlxj66 450楼 2017-04-22 08:22:00

    早啊,楼主,好勤快呢,攒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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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事怕顾不上,趴被窝里先更。嘻嘻!
    
    内侍总管走在最前,将三王子燕弘俊引到离玟玉的卧房。
    燕弘俊进门一脚便踹翻了挡路的凳子,指着趴在床上的离玟玉怒道:“本宫在此,你还敢趴在这里装死,快起来给本宫讲故事。”
    内侍总管走到床边,从被下拉过离玟玉的手,两指搭脉。
    燕弘俊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还不起来,快把她叫醒。”
    内侍总管依旧不紧不慢的放回离玟玉的手,对燕弘俊道:“殿下,张珈伤及筋骨,内息紊乱,身体发热,只怕一时半会醒不了。”
    “什么?”燕弘俊一步蹦到床前,弯腰去看,眼看脸都要贴上了,内侍总管忙上前拉开。
    燕弘俊使劲推了推昏迷不醒的人,气馁道:“那要什么时候才醒?”
    “这个……奴也说不好。”内侍总管看王子要炸毛,连忙劝道:“殿下,就算张珈醒了,以她的伤势只怕也要养段时间才能行动,再说了,就算能动也得让她好好准备几个有趣的故事才行啊,要不您听着也不痛快不是。”
    “要准备很多才行,你们讲的闷死了。”
    “是、是、是。”内侍总管见王子松口连忙点头答应,“让她准备很多个,每天都讲给殿下听。”
    燕弘俊看看一动不动的离玟玉,又苦恼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好?”
    “奴给您盯着,她一好就告诉殿下。”
    “你看紧点,记得早点告诉本宫。”仿佛早点告诉就能好了一般。
    
    内侍总管一个劲的点头应是,看差不多了,劝道:“殿下,该回宫啦,王后娘娘新准备了梨花糕等着您尝呢。”
    燕弘俊立刻喜笑颜开:“好好,快走。”
    一群人猝然而来,悠悠而去,挥一挥衣袖,没留下一片云彩。
    廖棋之从屋里出来还恍如梦中,自己既然与王子仅一步之遥,随想到张珈受伤,王子前来探视,这岂是一个小小民间孤女的待遇,这张珈身世必定另有乾坤,再想想那三个孩子在刑台上的一幕,廖棋之立马打定主意,少说话多干事。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这个误会让一向谨慎的廖棋之走上了一条最没定数的路,却也因为这个误会成就了廖棋之的一生,也不知他是幸还是不幸。
    廖棋之留下财物,与唐叔唐婶约定离玟玉醒来再来探望,便与廖海离开。
    小院终于安静下来,晚上小樱独自前来探望一番,第二日下午,离玟玉终于幽幽醒来,闻讯的绿芽和墨剑便在下人的搀扶下前来看望。
    
    离玟玉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让唐婶分别传讯给夏将军、唐杰等人,并告知因身体不便闭门谢客,过几日再登门道谢。
    接下来便与绿芽和墨剑叙离别之情,各自讲了分别以来的经历。
    绿芽本惶惶不安的过了一个多月的牢狱日子,再听得离玟玉的遭遇,终于忍不住啼哭不已。墨剑才知原来每个人都承担了如此之多,比起张珈、唐翌晨、孙淼、菲拉等人舍身相救却默默承受,自己受的这点委屈和苦楚似乎实在不值一提。比起大家的担当,自己却怨天怨地,心中不禁又愧又难过。人只有在挫折中成长,在苦难中磨砺。墨剑霎那间如醍醐灌顶,心性已悄然改变,责难抱怨的话再说不出口,当下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离玟玉说话。
    离玟玉只简单的说了几人的境遇,消除大家对孙淼和菲拉的误解,并不知墨剑曾对自己怨恨滔天。
    她已从唐婶那里知道燕王的旨意,忙劝住绿芽哭泣,笑道:“如今我们也算因祸得福,燕王赐我们为士,又赏金银,可以读书入仕,或进军当兵,或制田买房,你们都好好想想以后做什么。那金银财物我想几人平分,惊天虽然失踪,也有他一份,一同给了绿芽吧。”
    绿芽听到哥哥的名字,心中悲伤,也知这么长时间过去,哥哥在洞中只怕早已遇难,但没有消息仍给她心底存了一分希望。绿芽经此一事更加懂事,不想离玟玉和墨剑难过,便抿抿嘴,强忍着不哭,低声道:“我不要,都是因为我才让大家受那么多苦,还险些害死大家。我不要,张珈姐姐留着吧。”
    离玟玉伸出手抚了下绿芽的头:“傻丫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家虽因你而受苦,可也因你而得福报,不要瞎想。”
    墨剑看看纤瘦弱小却自责的绿芽,看看虚弱重伤却劝导的离玟玉,更加感慨良多,开口道:“张珈,你可有打算?”
    
    离玟玉看他一眼,墨剑已梳洗干净,但身子瘦的如干柴一般,她已知墨剑在牢中遭受的经历,心中觉得愧疚,说起来他是最无辜的那个,刚刚十六岁,还没有唐翌晨大,却在牢中照顾洛奇,保护绿芽。她虽然并没有同这几个矿工接触太多,但一来有张珈关系在,二来经此一事对这几人心生爱惜,已将他们当自己人保护。她是要回离国报仇,可现在却是燕国人的身份,又无根无基,只能留在此地徐徐图之,听墨剑询问便道:“你也知道我无牵无挂,这次既然到了京都,我想就先留在京都发展吧。我认洛奇做弟弟,他家中只有一个母亲,我想接到京都来一并照顾。而唐翌晨要留在阎王谷一年,孙淼有父有母自然是要回家的,菲拉现在和他在一起,她无父无母,叔婶也不待见她,只怕她是不想回去的。”
    离玟玉心想他俩患难见真情,孙淼也是有担当的人,不会抛下菲拉不管。看一眼咬唇不语的绿芽,道:“绿芽年纪还小,已无家可归,如果愿意便跟着姐姐,姐姐亦会好好照顾你。”
    “张珈姐姐!”绿芽声音哽咽,她早已没有注意,只要有个去处就好,轻轻唤了一声点头答应,又小心的道:“我会乖得,我会做很多事的。”
    
    离玟玉心疼的拉着她的小手:“不需要你做事,你跟着我便是妹妹,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离玟玉安抚了绿芽,看向墨剑:“其它人都身不由己,你却有更多选择,如若回家,我会安排人送你,金银也少不了你的;若想参军,亦可请夏将军安排。若要入仕,就请先生来教。”
    墨剑没想到离玟玉对每个人都尽心安排,对自己亦这般上心,心中感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沉默不语。
    离玟玉也不催他,道:“你可以慢慢想,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墨剑点点头,原来爱笑爱闹爱玩的男孩如今却内向沉默起来。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唐婶端了饭菜,等三人吃过晚饭,便都轰回屋去休息。
    晚上,离玟玉趁着唐婶给她换药时道:“唐婶,张珈只是一个乡下女子,怎能总让唐叔唐婶如此操劳。”宰相门前四品官,他们虽然都是唐府的下人,可也是伺候达官贵人的,心高气傲,来照顾他们只是主子吩咐,并没有什么真心,离玟玉没有醒着还好,这回醒了自然不想再用,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些人在身边也不方便。
    
    唐婶不在意的道:“姑娘说什么话,姑娘这样大勇大义的人连大将军都称赞不已,我们能来照顾姑娘,是我们的荣幸。”
    离玟玉知他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也不言明,只道:“张珈困顿之时得唐家相助,心中很是感激,可现在说什么报答都是空话,我也就不说那些了。唐家的恩,张珈记在心里。张珈从小自在管了,如今这般受人恩惠心中也是不安。我想伤势再好一些便搬出去。”
    唐婶顿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好强。听离玟玉继续道:“不过我对京都不熟,还烦请唐婶给打听打听哪里有宅子租或者买的。”
    燕王的赏赐因为没人接旨,传旨寺人带回去了,但廖棋之昨日将兰正熙给的财物留下,离玟玉看过有三百两银子和一些药材,知道这是对方和解的信号,她对兰正熙并没有什么恨意,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而明面上兰正熙杀她只是一时误会而已,因此更没有必要闹得生分,便毫不客气的收下。
    这些银子都给了唐婶支配,此举动让唐婶心里平和很多,如今离玟玉提出搬出去,她觉的这个姑娘有着京都小姐都比不上的气度。从离玟玉那里出来便传信给唐杰。
    唐杰只是应夏延器之托帮忙而已,自然将此事告诉夏延器。
    第二天,唐婶拿来许多补品、药材等物,说是将军府夏公子送来,并告诉离玟玉正在看地方,不过京都寸土寸金,买的多卖的少,因此一时不好找,如果姑娘实在介意,不如这里就算先租给姑娘的。
    唐婶见离玟玉点头,便又道:“姑娘几个现在都不方便,要不要找几个下人来。”
    离玟玉见对方如此上道,也不客气,直接道:“那就劳烦唐婶了,就先找两个帮工吧,一个做饭,一个看门。”她现在是士,自然可以用下人,但她一个乡下人用下人难免让人说道,因此先找两个帮工,等伤好了再谋划。
    
    这两天离玟玉闭门谢客,也不方便找廖棋之来,狄厄也没有消息,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却不知可怜的狄厄还在往京都的路上奔波,当时,他带了龙墨悄悄循着离玟玉的线索,跟在离玟玉和兰正熙身后,黑衣人追杀期间,也小心的避让开,本来已经按照离玟玉的要求做好了接应准备,结果突然失去了离玟玉的消息。
    凌云阁可是专业做情报的,在离玟玉被荆北君救走从水路离开后,所有的信息都被凌云阁清理的一干二净,因此狄厄悲剧了。
    狄厄转了两天都没找到线索,最后只能按照离玟玉之前的安排,带着众人往龙爪镇去。众人避开大路,一路往西,眼看希望在即,结果听到夏延器等人被抓回京的消息。
    狄厄是知道一些圣品的事,因此一收到此信息当机立断掉头往京都走。路上又收到兰正熙和张珈被通缉的消息,狄厄没敢让龙墨知道,带着人没命往京都赶。却因为这一路上不知内情的龙墨时不时的脱离掌控,严重影响速度,狄厄只能让羽卫先一步赶往京都,如今又因为遇到巡捕缉拿匪徒,龙墨跑去凑热闹而受阻。
    狄厄在路上挣扎之际,离玟玉失踪了。
    离玟玉在京都呆了半个月,因伤的地方不便见客,一直老老实实躲在宅子里,可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的过的。
    当荆北君出现在房中的时候,离玟玉衣衫整齐的正坐在床上打坐。
    看到离玟玉毫不惊慌的样子,荆北君很恼火:“你不怕?”
    “怕有用么?”离玟玉无奈的收势,这么长时间没见荆北君来报复,她差点以为这位转性了。
    荆北君踏前一步,离玟玉立刻道:“我们可以谈谈的,有更好的方式……”
    话没说完已经被荆北君掐住脖子滴溜起来,离玟玉情知不是对方对手,也不浪费力气挣扎,知道这位爷要想杀自己早动手了,而现在不消气前一切免谈,果然耳边传来荆北君磨牙的声音:“等本阁主收拾完你再谈。”说着像抓小鸡一般一把抓起离玟玉跃出房去。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中的京都笼在一片黑暗中,偶尔响起几声狗吠,荆北君抓着离玟玉在夜色中疾驰,遇路走路,遇墙翻墙,一往直前也不拐弯,离玟玉见他这样,皱皱眉,一张嘴便有疾风灌入,惹的她咳半天:“荆阁主打算带张珈去哪?”
    荆北君看也不看她:“好地方。”说完还自顾自的嘿嘿笑了两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离玟玉却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两人穿越了半个京都,来到一户豪华的府院前,还没等离玟玉仔细打量便越墙而入。
    荆北君将离玟玉扔在地上,离玟玉的棍伤还没好全,立刻摔得龇牙咧嘴,还没站起来就见荆北君高大的身影压迫的逼近,忙向后一闪。就听荆北君道:“本阁主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惩罚你,你真是好运。”说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这是哪?”离玟玉小心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猜?”荆北君身子往前一探就补上了这个空白。
    离玟玉左右一看,远处微光映照,亭台楼阁,水榭花草,曲径通幽,一目所及不过冰山一角,偶尔有护卫巡夜走过,看这气势不是一般的富贵之家。
    离玟玉收回目光,讨好的笑笑:“不会是阁主大人的宅院吧?”
    荆北君笑道:“张姑娘真会开玩笑,本阁主回家需要跳墙么?”
    “偶尔跳跳也没事。”离玟玉小心地道。
    荆北君扑哧一笑,凑在离玟玉耳边道:“这里是二王子府。”
    离玟玉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荆北君带她来二王子府干什么。
    荆北君好心的提醒道:“兰正熙背后的主子正是二王子。”
    离玟玉顿时如同被点穴般呆愣当场,二王子?那么她之所以差点被杖毙,很可能是二王子的手笔,自己这次骗了兰正熙,破坏了二王子的谋划,如果二王子发现她半夜出现在自己府邸,结果如何想想就头皮发麻。
    
    离玟玉心虚的表情让荆北君心情大好,果然这个办法是对的,他低声说了句:“祝你今晚愉快!”便纵身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踩断树枝,立刻就惹来侍卫回应:“什么人?”
    接着离玟玉便听到有侍卫往这边来的声音,心中暗骂一声:该死。忙扯下一块衣角蒙在脸上,强忍着疼痛离开原地。
    离玟玉今晚穿了件鹅黄的长裙,在黑夜里醒目的很,不一会便被侍卫发现了踪迹。
    “有刺客!”
    刷刷刷,侍卫越来越多,火把燃起,二王子府如同清水滴入油锅,顿时沸腾起来,即便如此,府内依旧井然有序,并没有人高喊或胡乱奔走。
    深夜寂寂,燕弘天还没有休息,正在书房处理事务,听闻有刺客,而且只有一人时,身子动都没动一下,淡淡的道:“知道了。”便挥手让人下去。
    离玟玉这只小贼引不起二王子的关注,却摆不脱侍卫的热情,这时有人的房间都已点起烛火,有的甚至大开房门张望,眼见侍卫越来越多,离玟玉一脚踹开一间点灯的房间,黑夜里终于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寂静无声,等侍卫赶到时,一簇火苗从房中窜起。
    接着从屋里跌跌撞撞奔出一个珠钗凌乱的女子,边跑边喊:“救命啊。”
    “走水了!”
    一个鹅黄的身影从窗户窜出,手里拿着着火的布条,随意挥舞,接着又窜入另一个房间,随之火苗窜出。
    离玟玉一路逃,一路放火,二王子府终于乱起来。
    躲在另一侧的荆北君见状赞了声:“聪明。正和我意。”接着走廊穿堂,仿佛自己家一般,极快的消失在一座黑漆漆的小楼里。
    
    这边放火的离玟玉暗暗叫苦,这一放火是乱起来,可人也越来越多,大腿根的伤处越来越疼,似乎已经撕裂,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侍卫已经被离玟玉彻底惹出火来,已经两刻钟了,不仅没抓到人,还让人四处放火,二王子已经发火,再过一刻钟还没抓到刺客便通通滚蛋。
    因此当侍卫看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又跳入一个房间时,立刻如狼一般扑上去。
    窗户一响,一个小厮哇哇大叫着从窗户飞出来,还好侍卫收刀快,要不非被砍成渣。接着房内大火起,又两个小厮哎呦一声从大门撞出去,后面紧跟着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人,侍卫呼啦围上去,这回刺客无处可去,几柄钢刀刷刷刷架在细嫩的脖子上。
    刺客吓的啊的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侍卫一脚踢在刺客肚子上,刺客疼的啊啊大叫。
    “再跑啊,娘的。”另一个侍卫也上前踢了几脚。
    一人阻止道:“好了,押去见殿下。”
    此人可能是个侍卫长,他一发话,众侍卫便停下拳脚。两个侍卫从刀丛中一把抓起刺客,突然大叫一声:“哎呀,上当了。”
    众人闻言借着火把定睛一看,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只见闪烁的火光下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子在侍卫手中抖作一团,众人认得却是后院打杂的小厮。
    侍卫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搧的小厮面目红肿,嘴角流血:“你怎么穿成这样?”
    小厮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不、不知道。”
    侍卫长留下几人询问,遣了其它人继续追拿刺客,可此时哪里还有刺客的身影。
    
    燕弘天在书房听了下人禀报,秀美的面庞阴霾一片,丹凤眼危险的眯起,眼角上挑:“连一个小小刺客都抓不住,本宫要尔等何用。”
    就在此时一嬷嬷急急忙忙跑来在门外禀道:“启禀殿下,沈侧妃受惊早产了。”
    “什么!”燕弘天立刻起身,一脚踹倒跪在下面的侍卫:“还不快去找,守住门户,本宫不信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派人护住停香园,侧妃有个闪失,你们便自行了断吧。”
    燕弘天快步往后院去,此时停香园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王妃已匆匆赶到,守在院子里,见了燕弘天连忙上前行礼。
    燕弘天摆摆手。
    产房里传出沈侧妃痛呼声,沈侧妃还有半个月才到日子,本就睡眠浅,心中紧张,结果今日府中进了刺客,受了惊吓提前发作起来。
    沈侧妃是京都贵族沈家的嫡女,才貌双全,人又温柔,很得燕弘天喜爱,更重要的是,燕弘天只有王妃所生的一女,沈侧妃此胎太医早有论断为男,虽然不是嫡子,但第一个儿子让燕弘天还是很看重。
    停香园外侍卫搜查刺客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停香园内沈侧妃难产亦是人仰马翻,今夜的二王子府当得热闹非凡。
    
    离玟玉吸引了大部分侍卫的目光,沈侧妃吸引了燕弘天的目光,荆北君很顺利的进了燕弘天的书房,又很顺利的出府,出府后便跑到离玟玉的住处守株待兔,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有点担心,只是为了来看离玟玉的狼狈样,可他等到天亮也没见人回来。
    如果让人知道离玟玉失踪,再结合二王子府进刺客的消息必定有所怀疑,因此荆北君找了小樱来呆在屋里冒充。
    第二天,二王子府只传出燕弘天喜得麟儿的消息,而离玟玉还没有回来。
    第三天还没有离玟玉的消息,荆北君急了,再次夜探二王子府,却被加强了警戒的侍卫发现,只得无功而返。
    接二连三进刺客,二王子怒了,将京司马,护军校尉狠狠发作了一番。
    第四天是二王子长子的洗三日。
    
    这日二王子府宾客满蓬,贺喜之人络绎不绝,阖府上下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就连谨慎小心的停香园也被允许进人探视。
    此时虚弱的沈侧妃刚刚打发了咄咄逼人的王妃,羡慕嫉妒恨的小妾,一脸疲惫的靠在软枕上,屋里只有一个丫鬟伺候,可这丫鬟却比主子还自在,坐在垫的厚厚软软的椅子上,吃着桂花糕,喝着大枣蜂蜜茶。而沈侧妃看着她不仅不责备,甚至一丝不满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有着淡淡的忧愁和担忧。
    那丫鬟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糕点,道:“放心吧,我不会给贵人添麻烦的。”
    沈侧妃叹了口气道:“姑娘武艺高强自不会出事,只是这几日多亏姑娘维护周全,我是怕……”想到生产那日的凶险,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姑娘突如其来破坏了王妃的阴谋,自己早已命丧黄泉,自己死了不打紧,却害无辜孩儿连这世间都来不及看一眼。她从未想过那个成天妹妹长妹妹短的王妃居然如此狠心。这两日也多亏了这位姑娘提醒,才躲过一次次暗害,每每思及都心悸不已。
    那个放肆的丫鬟原来就是众侍卫遍寻不着的离玟玉,这几日王府接连进刺客,守卫森严,连轻易不动的暗卫都派了出来,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刺客会藏身这里。
    沈侧妃本就得宠,如今母凭子贵,更是地位高涨,下人们哪敢招惹,有沈侧妃暗中周旋,离玟玉大大方方的在停香园住下了。
    离玟玉是出身皇宫,耳熏目染,王妃的手段简直是小儿科,她与沈侧妃互为依仗,有人的时候就在房梁上呆着,没人的时候就出来吃吃喝喝,今日小公子洗三,一会沈侧妃娘家人来,她正好混在人堆里出府。
    
    离玟玉不理会沈侧妃的愁怨,淡淡的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贵人多加小心就是。”
    “姑娘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沈茉绝不会告诉殿下,只是姑娘救命之恩,沈茉铭记于心,却不知姑娘姓名……”
    这个问题沈茉已经问过多次,却都得不到回答,今日也一样,离玟玉打断她:“贵人不必如此,你我不过合作而已,我救了贵人,同样贵人也救了我,出了府门,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沈茉叹了口气,不再劝。过了会娘家来人,离玟玉便扮作沈家侍女跟在后面,今日二王子府来宾太多,谁会注意来客带了几个侍女下人,离玟玉轻轻松松大摇大摆的从正门离开。
    离玟玉跟着沈家车架转过几个街道便不告而别。
    这会站在大街上立刻就蒙了,她被荆北君半夜抓起,从住处到二王子府,一路直接翻墙爬屋,走的空中路线,她又不曾问过自己住处的地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各色旗幡林立的商户,四通八达的青石路,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在上京认识的人有限,虽然借住在唐家的产业,可连唐家主人还没见过,而夏延器现在正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还是稍微避避的好,至于兰正熙虽然有意缓和关系,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在街上迷路。而罪魁祸首荆北君,唉,在连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凌云阁后,她便放弃了。
    最后就剩下一个廖棋之,两人至今还未见过面,也不知他住在哪里,但廖家一直想走仕途,想必在上京也有生意,至于是哪一家,只能碰碰运气了。
    
    离玟玉拿定主意,便看到茶馆或茶行就进去打听,本来见顾客上门,又是有钱人家的丫鬟,对方还挺殷勤,结果一听找廖家的便不再理会,也是,你跑到同行店里打听别家,没被打出来就不错了。
    离玟玉穿着沈府的丫鬟服,身无分文,走了几条街,上午吃的那点茶点早消耗殆尽,就在心里埋怨廖家生意不咋地,枉为云州三大家时,被一个年轻小子拦住了去路。
    离玟玉见对方面方大耳,眉目周正,短襟长裤,一副下人打扮,也不惊慌,问:“这位小哥为何拦我去路?”
    对方问:“你是沈府的人?”
    离玟玉低头瞅瞅自己的衣服,没有吭声。
    对方只以为离玟玉默认,便又倨傲的问道:“你在沈府做什么的?”丝毫不以为自己也是下人。
    离玟玉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又是谁,问我做什么?”
    “我是谁岂是你能打听的。”小子抬着下巴,耷拉着眼皮道。
    
    这是在她这找存在感呢,离玟玉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小子连忙跑到离玟玉面前,拦住她道:“谁让你走的。”
    离玟玉又累又饿,也不知三天没回去家里怎样了,这时被个莫名其妙的小子纠缠,心头火气,再开口语气已经不善:“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离玟玉心里补了一句。
    那小子没想到这个丫鬟比他还横,愣了一下,正要好好教训一下对方,过过瘾,就听这嚣张的丫鬟道:“你家主子似乎不耐烦了。”
    离玟玉方才这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锦袍玉带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焦急的看着这边,形容憔悴,眉间隐有哀思。
    那小子一听回头看看自己主子,收敛一些,道:“你家三小姐去哪了?”
    离玟玉对沈家的事并不了解,倒是知道刚是跟着沈家主母和二小姐四小姐出来的,里面并没有三小姐,便直接道:“不知道。”说完就要走却又被拦住。
    “你急着走什么,话还没问完呢。你们不会是把沈三小姐害了吧。”
    
    离玟玉被他烦的不成,听他这样说,这沈三小姐似乎在沈家不太愉快,再看那年轻人的样子,对这沈三小姐很是关切,当下哼道:“你才把三小姐害了呢,你想知道我们三小姐的事?”
    “对啊。”
    “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先告诉我云州廖家的茶行在哪?我家小姐要喝廖家的茶。”
    那小子一听还有条件,正要驳斥,离玟玉淡淡的道:“不说我走了,你自去府上打听吧。”心想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仆役,下人即如此办事。
    那小子忍了忍道:“你不是上京人吧,廖家的舒云茶庄都不知道。”
    离玟玉不听他啰嗦,转身就要走,那小子连忙道:“唉,唉,告诉你就是了,在诚明坊。现在可以说你家三小姐了吧?”
    离玟玉道:“夫人送三小姐去庄子上了。”
    “啊,沈三小姐体弱多病怎么能送去庄子呢?”见离玟玉又转身要走,忙问:“去哪个庄子了?”
    “我就一丫鬟,怎么知道。”离玟玉甩开对方就走,那小子不再阻拦,却低声道:“哼,一看就是乡下丫头没规矩,嘿,走反了都不知道。”
    
    离玟玉耳力极好,但却假装没听到,绕开那不敬业的小厮,找了个人问明诚明坊的方向,一听还挺远,这两天一番折腾,身上伤又有恶化,再加上这一上午走下来已经有些吃不住,离玟玉便租了辆车子。
    车行半个多时辰才在一个大宅院前停下,看着粱佑庭题写的“舒云茶庄”四字,飘逸中带着厚重,沉静中暗藏灵动。
    离玟玉心想这梁佑庭想必与廖家关系极好,否则别人千金一字而不得,廖家却能直接挂在茶庄大门上。
    再看院墙连绵,左右不见邻舍,这茶庄能在京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占这么大地方,廖家足见气魄,有这样一座恢宏的茶庄,难怪其它茶行不愿理他。
    此时亦有宾客来往,皆衣衫华贵,举止风流。
    离玟玉看看自己的丫鬟装,心想不知道那门童会不会让自己进去。
    离玟玉示意拉车的老汉稍等,便朝大门走去。
    门童刚送走一个雅客,今日二王子府长子洗三,京中权贵朝臣皆去道贺,因此客人并不多,此时见一个丫鬟走来,上下打量一番,已知是沈家的人,今日二王子府洗三的大公子正是沈家的女儿所生,这沈家的丫鬟到茶庄来做什么?
    门童看着离玟玉走来并没举动,舒云茶庄不是普通茶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也不是普通的门童,不是什么人都迎的。
    
    离玟玉见门童虽然态度疏离,眼神到没有轻视的意思,心中暗暗称许。在门前站定,直接问:“不知你们少东家廖棋之少爷在么?”
    门童看小丫鬟直呼东家的名讳,眼中透出疑惑之色,不答反问道:“不知沈府哪位主子找少东家。”
    沈家丫鬟的衣服这么明显么?因为事发突然,离玟玉并没将廖家的信物带在身上,如此便不怎么好说,于是板着脸,严肃的道:“你只需对廖少爷讲:借钱的姑娘来了。廖少爷自然知晓。”
    门童一听对方来借钱,心中不喜,可看来人明明一身丫鬟的打扮,却不亢不卑,气度从容,优雅高贵。他虽然是个门童却阅人无数,一双眼睛毒辣的很,这丫鬟可不像普通的丫鬟。再细想刚才的话,似乎又别有深意。谨慎起见,对离玟玉道:“少东家不在茶庄,你且先回去,等少东家来了定会转告。”
    我要能回去还用找到这来么。离玟玉心里翻个白眼,道:“此事等不得,可否派人去找廖少爷回来。”
    门童想了一下,才道:“那你且在一旁等候吧。”
    离玟玉点点头,见那门童果然吩咐了人出去,便转回车上等候。
    就在离玟玉要睡着的时候,廖棋之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后面跟着暗自激动的廖海。
    廖棋之听了门童的回话,忙转身走到马车旁,轻敲车厢:“里面可是张姑娘?”
    一只素手打起车帘,紧接着露出离玟玉含笑的脸:“廖少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廖棋之轻呼一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果然是姑娘,姑娘身子可好了?”
    离玟玉费劲的出了马车,廖棋之知他行动不便,忙伸手相扶,突然想起男女之防,连忙缩手,却已被离玟玉一把抓住,扶着下了车。
    廖棋之这才发现离玟玉穿着一身瓦蓝的短襟襦裙,分明一个小丫鬟,想到下人的话,不由轻笑:“张姑娘为何这副打扮,虽说你我有意疏远避嫌,可也不必……”
    离玟玉扯扯衣服的折子,苦笑道:“唉,一言难尽啊。对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还得劳烦廖少爷替我付车钱。”
    廖棋之示意廖海付账,便扶着离玟玉的胳膊往里走,动作轻柔,面含微笑,惊得门童连连擦汗,隐隐听到少东家对那小丫鬟说:“姑娘叫我棋之就好,廖少爷之称太过见外。”更是差点坐到地上,幸亏自己谨慎没有开罪这位小丫鬟,这丫鬟想必不是沈家丫鬟,而是沈家哪位小姐装扮,莫非她喜欢了我家少东家,因此假扮丫鬟来私会,啊,那被我看到,少东家会不会赶我走,或者杀人灭口……
    
    廖棋之两人不理会惊慌失措胡思乱想的门童,避开正路,来到一处雅舍。
    廖棋之吩咐人备了热水,又安排两个丫鬟服侍离玟玉梳洗,待离玟玉出来,厅堂已准备了坐榻,并铺了厚厚的垫子,处处显得细致周到。
    廖棋之这人长的冷俊严肃,行事严谨凌厉,但相处长了,却是温和儒雅,体贴入微。
    离玟玉已换了轻衫罗裙,也不客套直接歪在坐榻上,喝了一口面前清澈莹莹的茶汤,立觉唇齿留香,满腹舒爽,不禁赞道:“妙极!”这才是真正的极品青茶。
    下人端了面汤进来。
    廖棋之坐在另一边,身姿端正,待离玟玉用完饭,气息稳定,扫去疲惫,才开口道:“那日听闻你身受重伤,心中忧急,未免惹人猜疑,棋之先去拜访了兰中尉,这几日正想着你也该开门辑客了,正要再去拜访,却不想你先来了。”两人方才重新纠正了称呼,言语间更显亲近。
    离玟玉苦笑道:“唉,我倒是不想先与你见面,可惜身不由己,我迷路了,只好求助你送我回去。”
    “啊!”饶是廖棋之沉着冷静,听到这么个理由也不由眼角微抽。
    离玟玉看他忍俊不禁的样子,只觉在廖棋之面前塑造的神秘莫测,无所不能的形象轰然倒塌,遂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廖棋之摸摸鼻子:“这样也好,正好做个掩护,一会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离玟玉点点头:“茶王大会的事怎样了?”
    廖棋之闻言起身对离玟玉深施一礼,离玟玉连忙起身还礼,奇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方才还说不要客套呢。”
    廖棋之道:“多亏你提醒,廖家才能有此机遇。”接着将茶王大会发生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离玟玉静静听着,偶尔问两句细节,比如会场都有谁参加,御史大夫、敏亲王的表情,都说了什么话,丁家背景等,心道:这哪里是官商勾结,谋取犀利,一个亲王,一个公卿任钦差亲自审理,分明涉及王子,只怕这丁家便是哪个王子的敛财渠道,却不小心透露了消息,被政敌打击。
    燕王六个儿子,大王子驻守西北,已有军功,二王子在京都掌刑事,三王子智力不全依旧养在宫中,四王子刚刚建府,尚未管事,五王子已死,六王子刚五岁,因此现在有实力一争的便是大王子、二王子和四王子。丁家背后是谁呢?可惜凌云阁不插足皇家事,要不倒可打探一番,至于费用么,债多了不愁,一起欠着好了。
    廖棋之一直在观察离玟玉的神色,见她目光微动,便知她已思考完毕,才又道:“我们在云城看到缉捕榜文,又找不到狄厄,父亲便命我进京打探消息,伺机相助。可惜这几年虽然也结交一些大臣,平日一团和气,可真正用时,个个趋吉避凶,既未能帮助分毫,实在有愧,幸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
    离玟玉见他神色忿忿,却自暗自隐忍,猜想只怕那些人不仅仅是不帮忙,虽然茶庄做的大,这些达官贵人也高看几分,但骨子里是看不起商贾的,世人认为商贾乃钻营趋利,投机取巧之辈,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排在最末,衣食住行皆有制约。因此高门士族一般不愿与商贾结交,认为那是有失身份的事,但又离不开商贾,因此士族与商贾更多的仅是利益关系。
    廖家一直徐徐图之,这次为了离玟玉的事上门求告,本身火候未到,想必受了不少冷眼奚落,恐怕以前的基础亦有松动。想廖棋之这样骄傲自强的人,却受此委屈,离玟玉心中不禁感动万分,以前她身处高位受环境影响对商贾也有诸多偏见,但今日廖棋之的所作所为却告诉她,商人趋利,却更守信重义,换了别人就算亲兄弟只怕也躲得远远的,廖家不仅能救陆家于水火,更对来历不明的自己不离不弃,真高义也。
    
    离玟玉目光灼灼,面目严肃,郑重的道:“一块青石受千锤百炼之苦方成佛陀,受众生朝拜,为人亦如此,今日你虽低头看我,明日必仰望之。”
    廖棋之闻言不禁大为震动,他武艺高强,手段凌厉,自出道以来在商界无往不利,廖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短短几年已接手廖家大半产业,他有骄傲自负的资本,但这次的事让他深受打击,也终于明白为何与官场沟通都是父亲亲为,也知道了父亲忍受着怎样的侮辱和委屈,更理解父亲为何要跻身官场的信念,他是为了廖家子孙不再受此屈辱。
    他本是性格内敛,沉着稳重之人,可看到那些人冷嘲热讽的嘴脸也恨不得一剑杀之,但他又不能不忍。这些他不想让离玟玉知道,一则他和父亲猜测离玟玉的身世不简单,与离玟玉接触有报恩之举,有双方合作,也未尝没有希望从她身上扭转廖家地位的投资。他们在努力拉近双方的距离,不想为此提醒对方他难堪的身份地位。二则他有自己的骄傲,这是他自愿做的,并不想拿这些博取对方的好感和同情。却不想离玟玉心思如此缜密,自己只不过微微意动便被对方察觉,不仅有些尴尬,连忙收好情绪,道:“多谢宽慰。”
    廖棋之心中懊恼自己忍功不到家,却忽略了离玟玉言语背后的意思。他更想不到只因他今日之信义,却在以后彻底的颠覆了商贾的社会地位。
    离玟玉听他这样说,不知他真没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在意,问:“棋之可有狄厄的消息?”
    廖棋之摇摇头:“自狄厄替你传信后,便再无联系。”看到离玟玉面含忧色,以为她担忧龙墨,忙道:“狄厄武功算不上最高,但聪颖机智,处事稳重练达,身边还有二十多人跟随,不会有事。我这里狄厄也来过多次,如果进京想必会来此打探,我一有消息便告知你。”
    
    离玟玉点点头:“如果狄厄先来找你,你让他们先不要来找我,等我安排妥当再让他们出现。”
    “好。”廖棋之想了想,犹豫道:“当初应给你的绣庄在上京也有分号,不过你直接接手恐怕引人猜测……我想……不如以你的名义单独开一间绣庄,但暗中与廖家绣庄相连。”
    廖家原来不知离玟玉在京城底细,想贵族小姐接手绣庄也无可厚非,可现在知道她在京都毫无根基,那就不能如此了,但又怕说出让她另起炉灶,会怀疑自己不想将绣庄给她,因此廖棋之说的小心翼翼,边说边观察离玟玉脸色,见她并无恼色,才放下心来。
    说起来,商场如战场,他也算久经沙场,可面对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温良无害的小姑娘总不自觉的有点犯怵,唉,两人第一次交锋,离玟玉对他的打击实在太深刻了。
    离玟玉知道对方是为自己考虑,本来她也要如此做,见廖棋之提出,便道:“如此甚好,不过此事廖家不便出面,等狄厄来了,我会让他去做。你只需帮我物色好人选。”
    “好。”
    接着两人又说了很多,主要是廖棋之讲,离玟玉听。绣坊的运作,分店的分布点,人员安排,这些将是离玟玉以后的基础。廖家的产业范围,如果离玟玉早点知道的话,也不需要辛苦的跑这么远,离玟玉与沈府人分开的地方就有廖家的饭庄、丝绸店面等,而茶庄为了清静特意建的离中心有点远。京中权贵势力,虽然廖家插不上足,却也知道的清楚。
    到了离开时离玟玉对京都已经有个大概的了解,对下一步打算也有了雏形。
    离玟玉在茶庄用过晚饭,坐着廖棋之雇来的车悠哒悠哒的总算回到住处,她不知自己失踪这几天有没有引起骚乱,依旧小心的翻墙而入。
    院内寂静无声,一切如常,离玟玉心中稍安,刚一推门,心生警觉,便立刻退出,然而房门洞开,房内却毫无动静,仿佛刚才的感知只是错觉。
    
    离玟玉眼睛微眯,紧紧盯着那黑黝黝的门洞,暗自运力,不敢丝毫松懈,仿佛里面有什么怪兽。
    对峙了半天,怪兽没有,怪人却有一个,一声压抑的怒吼传出:“你要站到什么时候,还不滚进来。”
    离玟玉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泄了气,有心离去,但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好像才是房子主人吧。最后叹口气,摆了个可怜的痛苦的表情,无奈的一瘸一瘸走进去。
    月光被窗纸过滤后给端坐在屋内的男子镀上一层朦胧的白光,冰冷刚硬的金色面具也显得柔和起来,头发高高束起,露草色的外套,空色长衫,身姿挺拔,威风凛凛的坐在那里,仿若神祗。
    真像个鬼啊!离玟玉进屋就感到寒气凛冽,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拽了拽衣服,更加凄惨的挪到床边坐下。
    床很软,距离很安全,离玟玉很满意。
    可她忘了荆北君是个活人,距离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离玟玉眨眼的功夫,眼前便站了位尊神,高大的身子很有压迫感的压下来,离玟玉连忙用右手抵住,却被对方扣住脉搏,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两天去哪了?”
    一听这话离玟玉倒霉样也不装了,噌的站起来,左手当胸打去,怒吼道:“废话,你不会忘了把我扔哪了吧。”
    
    荆北君本来只是利用离玟玉引开二王子府的侍卫以方便行事,可这两天离玟玉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百爪挠心似的坐卧不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那丫头被二王子抓住折磨的样子,索性跑到这里等候。离玟玉一跳进院子他就知道了,看她没事,那股烦躁化作怒火噌的冒上来。见离玟玉挥掌,身子略向后倾,举掌隔开,扣住离玟玉脉搏的左手一用力,离玟玉顿时全是酸软,身子下滑。
    荆北君右手一提,拉起离玟玉,左手顺势一捞,正环在离玟玉腰间,将人箍在了胸前。
    一切霎那间定格。
    荆北君手上一捧少女的柔软,鼻尖一缕少女的幽香,不禁怦然心动。
    离玟玉撞进荆北君宽广结实的胸膛,腰间烙铁一般滚烫,耳边擂鼓一般轰鸣,不由火冒三丈。
    离玟玉被拿住经脉,浑身无力,挣扎几下,却纹丝不动,头一歪,狠狠咬在荆北君肩膀上。
    荆北君正心神荡漾,吃疼之下不由松手,被离玟玉趁势一记窝心脚踹飞。
    荆北君被踹的气血翻涌,转瞬清醒过来:刚才一定中邪了!心里喃喃念着,目光却怔怔的望着离玟玉。
    离玟玉这一脚用力过大,摇晃几下跌坐在地,伤处顿时火辣辣的疼,倒吸口凉气,愤愤的瞪着荆北君,正想开口,只听嘭嘭嘭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张珈姐姐!”
    原来是绿芽听到离玟玉刚刚的怒吼,急急忙忙跑过来查看。在她踏进房间的霎那,荆北君身形一动窜上房梁。
    离玟玉翻了个白眼,就见绿芽穿着米白色的内衫,赤着脚塔拉着鞋子跨进门槛,看到离玟玉坐在地上,急急忙忙跑过去,边扶边关切的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离玟玉觉得疼痛已缓解了些,顺势起身轻轻坐在床上,轻声道:“只是做了个噩梦,既掉到床下去。”
    绿芽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乖巧的道:“那我陪姐姐一起睡好不好,以前我做噩梦的时候,哥哥来陪我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离玟玉怜惜的摸了摸绿芽的头,看她努力忍着困劲,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小狗一般讨好的望着她,心中越发怜惜心疼。
    绿芽其实已经十三岁了,可从小跟着惊天流浪,这一年又劳作,又入狱,整个人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还没有十岁的龙墨大。自从那日说让她跟着自己后,小丫头便一副小心翼翼,乖乖巧巧的样子,生怕惹自己生气不要她。想必每天晚上睡得也不踏实,否则小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怎么会听到这边的动静,还急急忙忙跑过来表示关切。
    离玟玉看一眼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苦笑一下,轻轻道:“来,睡到床里面去。”
    绿芽脸上露出开心的笑,答应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床里面,却看离玟玉并不躺下,不由疑惑的唤了一声:“姐姐?”
    离玟玉拍拍她的脸,哄道:“姐姐去方便一下,你先睡。”
    绿芽听话的点点头,闭上眼。
    
    离玟玉给绿芽掖了掖被子,顺手点了她睡穴,她可没忘记房梁上还有位鼎鼎大名的阁主。
    离玟玉刚转过身就看到荆北君已站在身后,说起来,这位可是自己的大债主,而且被自己设计骗取真的玄髓,对方没直接杀了她都是客气的,这样想着,对被扔到二王子府的事也就不在意了,便放软了态度,低声道:“张珈侥幸逃过一劫,必会履行承诺按协议付费。”
    荆北君也知道玄髓的事只能怪自己,实在算不到离玟玉头上,可看离玟玉这幅风清云淡的样子,对二王子府的事更是提也不提,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无理取闹似的,不禁又恼又怒,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没有这么憋屈过。
    荆北君绝对是行动快过思维的人,当冷风袭面,恼怒的情绪渐渐平息时,人已站在紫房山的流云峰,再看到腋下对他怒目而视的娇娇女,连他自己都吓一跳,手一松,离玟玉便僵硬的摔在地上,只见她目光冒火,面目狰狞,却一动不动。
    荆北君不禁有些尴尬,还好有面具挡住他微微发红的面颊,飞快的给离玟玉解了穴,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转过身去。
    离玟玉咬牙切齿的从地上慢吞吞的爬起来,对这个男人实在无言以对,就算自己破坏了他的谋划,可两者交锋勇者胜,再说他将自己仍在二王子府里被人追杀也算报复过了,这又将自己劫出来是想怎样!
    荆北君也暗自懊恼自己居然会如此莽撞,更莫名其妙的将人带到这里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紫房山位于上京南部,山有五峰两湖,景致各异,亦各有盛名之处,主峰寒烟峰乃皇家别院所在,傲视群峰;香雾峰的香雾寺则是佛门圣地,朝圣者如云等,而流云峰则以险峻及云霞闻名,此峰山石林立,常年云雾蒸腾,随着日升月起,霞光穿梭期间,变幻莫测,气象万千,故名流云。但此峰道路崎岖险峻,又有云雾干扰,游客轻易不敢涉足,故而流云峰奇美壮哉却能保持幽远僻静。
    如今,不仅是普通游客,就是游侠法师也很少去流云峰观景参禅,只因为这几年流云峰除险山流云外,又有了一个闻之色变之处:凌云庄。
    
    凌云庄就建在流云峰半山腰,一条青石大路从山脚直通凌云庄正门,普普通通宽宽敞敞平平谈谈的山路并排走五辆马车都富余,既没有云雾干扰掉下悬崖,也没有山石拦路担心崴脚,路上更不用担心会突然跳出个匪人大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甚至山脚下设有亭阁游廊,内有仆役笑容可掬,服务周到。但如此安全的一条路却没人敢轻易踏足。
    只因为凌云庄乃凌云阁的标志。
    没有足够权的人进不去凌云庄。
    没有足够钱的人没资格进凌云庄。
    没有足够底气的人不敢进凌云庄。
    不信邪的扔进荒谷;
    不服气的扔进荒谷;
    闲云野鹤扔进荒谷;
    找茬闹事的扔进荒谷……
    凌云庄在此落庄一年后,流云峰便成了凌云庄的禁地。
    而现在,荆北君一时头脑发热居然将离玟玉劫持到流云峰。
    凌云庄看似冷冷清清,实则守卫森严,荆北君一进凌云庄势力范围,便被护卫察觉,可看到荆北君那身标志性装扮,护卫们悄悄通知了庄主便又按兵不动。
    凌云庄庄主尤湘琴亦是公开主持凌云阁事务的另一位副阁主,听到属下汇报阁主大人驾到连忙匆匆起身,阁主居然这个时候来定有要事相商,可再听到阁主大人抓了个女子去了后山,愣了一下,便慢悠悠脱去刚穿上的外衫,在床上转了个身继续睡觉,嘴里漫不经心的咕哝一句:“让夏繁去照看着。”
    
    春生、夏繁、秋实、冬藏四人从小与荆北君一起长大,担任了荆北君的贴身小厮、侍卫、奶妈、助手、伙伴、陪练、师弟等等等等角色,总之这四人包办了荆北君的一切,与荆北君有着非一般的主仆关系,他们不是凌云阁的人,却对凌云阁了若指掌,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直接动用凌云阁的势力,因而凌云阁的人对这四人从不敢怠慢。
    春生跟随荆北君身边照顾起居此时被留在别院。
    夏繁则负责凌云庄与荆北君之间的联系,正在庄内。
    夏繁听到凌云庄侍卫的禀报,可不像尤湘琴那样不在意,连忙穿戴起来,匆匆追到后山,远远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静静的站在观云崖边,面向黑漆漆的悬崖深谷,常年不散的云雾遮住了星月,在庄子里灯火映衬下更黑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又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寒风咧咧,吹得衣衫如狂魔乱舞,而两人也不知看什么看的如此专注,既毫无所觉,身形坚定。
    夏繁在两人身后十丈处停下,搓搓犯起鸡皮的胳膊,向远处望了会,除了黑什么也没有,心中不禁深深为两人眼力感叹。
    却不知离玟玉正对着荆北君的后背打哆嗦,刚入秋的上京虽然还很炎热,但终年雾气蒸腾的流云峰却是凉寒,更何况她只穿了夏衫站在风口上,仅仅一刻钟的功夫,只觉得寒风刺骨,手脚刺痛,连伤处都没了知觉,此时看荆北君依旧不理不睬的样子,只得败下阵来,先开口道:“不知荆阁主将张珈掳来所为何事?”
    已经头脑清醒的荆北君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摸摸鼻子,继续沉默以对。
    
    离玟玉皱皱眉道:“如果阁主无事,请恕张珈告退。”说完也不能荆北君回话,便转身就走。
    “张珈!”荆北君转身抓住离玟玉的胳膊,一股寒气从手掌传来,才惊觉此处如此寒冷,不禁暗自懊恼,扬声道:“拿披风来。”
    就听远处应了一声。
    离玟玉听到吃了一惊,后又释然,荆北君乃一阁之主,身边自有暗卫跟随,只是没想到仅仅暗卫的身手便如此高超,自己居然没察觉。
    荆北君拉着离玟玉的胳膊就走:“跟我来。”
    离玟玉甩开对方,道:“荆阁主要做什么请直言。”
    荆北君回头看看愠怒的离玟玉道:“陪爷去喝酒,爷便既往不咎。”
    离玟玉抬头看天,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时候喝酒,这位爷和宫里那位三王子一样脑子有病吧。
    荆北君自然看出离玟玉的意思,恼羞成怒道:“去不去?”
    “去,去!”真是怕了这位爷的纠缠。离玟玉忙道:“阁主可得说话算数,喝完酒,以往种种便一笔勾销。”
    荆北君瞪她一眼:“你欠爷的债可不算在内。”
    “这是自然。”离玟玉哼道:“张珈虽是女子,却也是信守承诺的。”
    
    荆北君看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便将手放在离玟玉后背上,想给她度真气取暖,却被避开,看她袅袅一礼,道:“阁主请!”右手虚按,一腔好意落在空处,不由恼怒的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面。
    走了两步便遇到迎上来的夏繁,手中捧着一黑一兰两件披风,荆北君拿起上面那件兰色披风头也不回的挥手一扔,正砸在跟在后面的离玟玉脑袋上,脚下不停往另一条山路拐去。
    夏繁看了眼一言不发将披风从头上扯下来穿好的小姑娘,抖开黑色的披风披在荆北君身上,耳听主子吩咐道:“备酒。”
    夏繁应声是,转身去准备,又听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甘露春!”脚下一滑:爷今晚兴致可真好,那甘露春可是尤庄主小心翼翼藏了两年都没舍得尝一口啊。想到明天尤湘琴看到酒被喝掉的样子,不由幸灾乐祸起来:该,让你贪睡。
    离玟玉觉得这是她活了两世做的最有病的一件事——大半夜裹着披风在一个四面透风的凉亭里喝酒。
    夏繁送来酒菜便被荆北君赶走,拍开泥封,一阵酒香四溢而出,顿时扫去所有的抱怨。
    
    两人都不说话举杯遥空一敬,一口喝干,顿时一股辛辣顺喉而入,接着化为暖流充盈四肢,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开来,浑身舒畅,这时口腔中生出一种甜香,回味无穷。
    “好酒!”两人同时大赞,接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荆北君举坛分别给两人斟满,对敬,喝干,大赞!
    如此三番,已驱散寒冷。
    美酒当前,两人暂且撇开恩怨旧事,荆北君捡些江湖上的趣事佐酒,离玟玉时不时的点评一二,两人有说有笑,宛若多年好友。
    “如今圣物案已了,你以后有何打算?”酒过三巡,酒意渐渐上涌,荆北君目光闪烁,盯着对面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少女,腮边一抹红晕衬在白皙的面颊,宛若桃花点点,卸下一贯的谨慎狡捷,整个人散发着柔软温婉的气息,指尖摩挲着细腻的瓷杯,仿佛少女玉骨冰肌的柔滑,鼻尖已不知是酒香还是少女的馨香,荆北君一口饮尽杯中酒,不知是酒醉还是心醉,只觉内心一片温柔,如痴如醉。
    
    当两坛酒见底的时候,离玟玉已醉意朦胧,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仿佛被打开了封锁的大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往昔种种一一浮现在脑海,父王宽容的宠爱,母后忧心的教诲,兄弟无奈的包容,师父冷漠的教导,大祭祀偷偷的喜悦……然而这一切消失的是那么快,还未等她读懂明白便已被背叛,谋杀,死亡替代,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当初的任性是那么的愚蠢,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回馈他们的爱,再也没有机会好好去爱!
    舒元祯,这一切都毁在他手里!
    “公主殿下,你一定要回来复国报仇!”大祭司的话振聋发聩。
    “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离玟玉一时间恨意滔天,大声道:“这一切都将用你的血来偿还!”
    “啪!”
    酒杯被捏碎!
    碎瓷割破掌心,刺痛惊醒了离玟玉,耳听荆北君疑惑的问:“你与何人有仇,爷替你报。”心头一震,突然想到刚刚的话,连忙看向荆北君,可惜黄金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加上酒意绵绵,让她实在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起疑,心下懊恼不已,左手伸在桌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要保持清醒,不可多说乱说,连情绪都不该有啊!要控制住!
    离玟玉想假装不经意的打碎杯子,行动却不受指挥的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酒杯破碎的声音吓了荆北君一跳,摇摇渐渐迷糊的脑袋,惊讶的看着离玟玉,不知她好好的为何突然生气摔了杯子,就见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舌头打着卷:“我要舞剑!”
    荆北君恍然大悟的样子:“好!”直接将一根银筷递了过去,离玟玉随手接过,晃晃悠悠的走下台阶,险些被披风绊倒,便生气的扯下披风扔在地上,回头朝荆北君呵呵傻笑两声,拿着那根银筷意气风发的一指荆北君,却看到手中的物事不由一愣,这才发现拿的不对劲,叫道:“这不是剑,分明是短刀。”
    接着大气的一挥手臂:“不过没关系,我舞刀给你看。”
    
    每个人醉的时候,表现都不一样。不知道大家醉过么。我看过别人醉,醉后抱着我哭,诉说心中委屈。我也醉过,据说也哭过,但没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喝多了话多,呵呵。有印象的是醉后仿佛电影断片一样,记忆断断续续,半醒半醉间,跟同宿舍的同事聊天,还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极力的控制自己的言行,讲了两个小时思想政治教育,讲到酒醒了,睡觉。然后同事哭了。
    
    @鱼yu20167 491楼 2017-04-28 18:42:00

    写的好
    —————————————————
    谢谢夸奖
    
    荆北君看她挥手却将自己挥的转了半圈,险些摔地上,不由指着她哈哈大笑:“丫头,你喝醉了,小心伤到自己。”
    荆北君的话立刻遭到离玟玉的反驳:“胡说,我才没有醉,不信我舞给你看!”说着银筷做刀,提、削、劈、砍……步履虚浮却招式连贯。
    刀法讲究快准狠,此时却被离玟玉舞的虚虚实实,婉转绵软,失去了刚猛凌厉,但裙舞飞扬,一线银光流动,别有一番柔美炫丽。
    荆北君高声叫好,兴致激昂,拿起仅剩的一根银筷在碗上击打成乐,和而歌之。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
    四牡骙骙,载是常服。
    玁狁孔炽,我是用急。
    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
    维此六月,既成我服。
    我服既成,于三十里。
    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
    荆北君正笑着唱着,突然看到离玟玉已不知不觉舞到崖边,一脚就要踏空尤不自知,大惊失色,身随意动,跃到崖边一把扯回离玟玉,离玟玉本就不稳,猝不及防,“哎呦”一声重重的摔在荆北君怀里。
    满玉在怀,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又袭上心头,让人欢喜莫名,绻绻缠绵,妙不可言,欲罢不能。
    
    然而还不等荆北君细细品味,离玟玉半推半扶的直起身子,丝毫没有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惊慌,一手摇着自以为短刀的银筷,一手拍着荆北君的肩膀啪啪直响,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你也要舞刀?好好好,咱俩且来比划比划。”
    说着,离玟玉手持银筷冲着荆北君的脑袋打来,荆北君偏头躲过,方才的迤逦柔情顿时消散无踪,摇摇头心想:这甘露春果然好酒,既有如此美妙滋味,难怪尤湘琴如此宝贝,一会让夏繁统统搬走。
    荆北君一边惦记着尤湘琴的甘露春,一边与离玟玉对打,却不知心田深处一缕情思已然悄悄生根发芽。
    两个半醉半醒的酒鬼摇摇晃晃你来我往了半天,谁也没打到谁,反而拉拉扯扯,脚下打结,绊作一堆,两人坐在地上相互看看,哈哈大笑。
    “来来来,继续喝酒!”离玟玉拽着荆北君的衣袖艰难的爬起。
    荆北君大叫:“好!不醉不归!”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忧愁悲伤,逃避一切。
    酒又是个坏东西,藏的越深的东西反而会越清晰。
    离玟玉已深深的醉了,她已想不起任何事,任何人,但心中的悲痛是如此的清晰。
    她一杯杯的往嘴里倒酒,喝的越多就越清楚的感到痛和恨,可她已不知道为何要痛,为何而恨。
    她下意识的还在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可思绪已完全不受控制。
    她知道自己在笑着和荆北君对酒,可笑着笑着已泪流满面,痛哭流涕。
    荆北君本来还余半分清醒,他知道离玟玉在说,可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样,无拘无束,喝酒唱歌,胡言乱语,可当他看到离玟玉哭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想起了被人追杀又四处杀人的师父,想起了缠绵病榻的青姨,想起了没有记忆的母亲,想起了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父亲,想起了逍遥自在的仇人,想起了那个苦苦挣扎不得自由的兄长……
    每个人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苦。
    
    荆北君没有去安慰痛哭的离玟玉,他抱着坛子喝酒,然后也扶桌大哭,哭的比离玟玉还大声。
    离玟玉已看不清眼前的人,用手扶着往下掉的脑袋,一脸的迷惘:“你为什么哭?”
    荆北君停下来问:“你为什么哭?”
    离玟玉歪着脑袋:“因为想哭!”
    “想哭就哭吧,我也好久没有哭过了。”
    于是两人抱着坛子开始痛哭淋漓。
    候在远处的夏繁看着亭中一会哭一会笑,撒酒疯的两个人,只觉头疼,主子的不着调越来越严重了,而且还传染,掳回来个姑娘也跟着不着调。
    抬头看看正坐在树上叼着叶子的冬藏:“喂,那姑娘哪来的?”
    冬藏见怪不怪的双臂抱在胸前,咬着树叶一翘一翘的:“路上捡的。”
    听得夏繁一头黑线,这冬藏性情淡泊,不爱说话,除了主子的安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和他讲话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憋死,要是秋实在就好了,那小子最爱热闹八卦,那张嘴从睁开眼就不闲着。
    夏繁不死心的还要再问就听远处主子叫声:“拿酒来。”
    
    夏繁看那边已不再哭闹,两人披风早已丢在地上,不禁心中担忧,连忙几个起跃跑进亭中,就见荆北君头枕着左臂伏在桌上,右手则对他摇着手里的空坛,而另一边那姑娘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去。
    夏繁伸手取走那在空中摇晃的空坛,轻声道:“爷,更深露重,还是歇息吧。”
    荆北君抬起迷糊的头:“爷还没喝够呢,你要替湘琴那家伙省酒么?”
    夏繁敬职尽责的劝道:“爷,那位姑娘已经喝多睡着了,山里这么冷,只怕会着凉呢。”
    荆北君闻言眨巴眨巴醉眼,果然看到离玟玉已趴在桌上没了动静,陪酒的已倒下顿时也失了喝酒的兴致,便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离玟玉身边,推了推,唤道:“丫头,回去了。”
    夏繁见对方毫无反应,便试探着问:“爷,是送这位姑娘回去还是安排在庄子里?”
    荆北君恍若未闻,俯身一把将离玟玉抱起,身子不由打了个晃,险些摔倒,夏繁连忙上前去扶,却被荆北君恼怒的避开,道:“不许碰她。”
    夏繁一愣,主子虽对女子温柔,可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而此时不仅抱着那姑娘跌跌撞撞走下山去,居然一路抱进了在凌云庄所住的玉华院,不由大吃一惊。这玉华院可是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其它人一律不许进的,而荆北君的卧房更是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擅入,否则死的渣都不剩。
    此时的荆北君脑海里哪还有什么禁忌,抱着离玟玉直接进了玉华院的卧房,看到那张雕花大床便将人往床上一扔,随即自己也扑倒在床上,片刻功夫便呼呼大睡。
    
    夏繁一路跟随在后,见两人一横一竖的在床上大睡,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有心把主子也横过来,可那样一男一女躺在一起似乎不太妥当,可不横吧,这样睡着实在不舒服,又不能将主子搬到榻上去睡。
    夏繁为难半天,往门外望去,黑咕隆咚的院子寂静无声,冬藏也不知藏哪里去了,主子睡觉这样的事完全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管他呢,爷要紧。”夏繁打定主意就去挪动荆北君,想将他放横了,可刚移动两下就被荆北君一巴掌打在头上,又一脚踹在肚子上,嘴里还不满的咕哝着:“走开,别打扰爷睡觉。”
    夏繁苦着一张脸,喝醉的人惹不得啊,只得认命的拉过被子分别盖在两人身上,然后乖乖关上门,站在门外等候吩咐。
    荆北君刚睡了一个时辰便被渴醒了,嗓子火辣辣的冒烟一般,脑袋昏沉,有一瞬的空白,睁开眼缓了半天神,三魂七魄仿佛重新归位,五觉六识又有了感觉,这便发现今日的枕头怎么软绵绵的,脑袋用力的碾压一下,一声猫一样的呻吟从头顶传来,吓了他一跳,人立马清醒,霍地从床上跳起来转头一看,不由呆愣当场。
    一个窈窕纤细的少女正躺在他的大床上,而自己刚刚居然就枕在少女柔软的小腹上,被自己刚才那一碾,极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整个人顿时蛇一般曲线玲珑,那张因饮酒而红扑扑的小脸正对上他的眼。
    荆北君只觉嗓子更干更疼了,浑身火烧一般滚烫。
    我着凉了!荆北君这样想着转身走出去,一开门就看到倚着门框打瞌睡的夏繁。
    夏繁听到动静立刻惊醒,见主子出来连忙提起一旁的食盒:“爷,喝点醒酒汤吧。”
    荆北君面具下的眉都快凝成绳了,一张嘴,声音沙哑干涩:“去煮碗治伤寒的药来。”
    “啊,爷着凉了么?”夏繁连忙关切的问:“要不请大夫来看看。”
    荆北君拿起食盒,转身回房:“不必,只是有点发烧。”
    夏繁立刻如临大敌的跑去熬药,敬职尽责的他如果知道他家主子误把男女之情的反应当作生病会不会哭。
    再说荆北君回到屋里连喝三碗醒酒汤,嗓子才舒服些,身上躁热之感消退,便坐在床头疑惑的看着离玟玉,明明自己讨厌人进卧室,更讨厌别人睡自己的床,可为什么看到这丫头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呢?
    当初救了她,他也这般坐在床头看着这个狡猾的人,两人斗智斗狠,毫不手软,再想到那个意外的吻,离玟玉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现在看着她睡梦中皱着眉,心里却涌现一抹怜惜,脑海中一个声音一闪而过,她似乎说过要报仇雪恨,据凌云阁的调查,张珈父不详,母漂流至玉带村被救,后因为救人而亡,这丫头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怎样的血海深仇。
    想到她痛哭的样子,荆北君轻轻的抚平离玟玉的皱起的眉头,轻轻道:“丫头,我帮你。”
    
    夏繁端了药碗过来,荆北君接过来,感到自己已不再发烧,心想自己内力深厚都着凉,丫头只怕更要生病,便扶起离玟玉灌药。
    离玟玉醉的狠了,睡梦中被人拉扯也未醒来,口中苦涩心中不喜,便下意识的躲避。
    荆北君牢牢扳住她的头,捏住下巴灌下去,又灌了两碗醒酒汤才算完。然后用披风裹住离玟玉一把抱起,往外就走。
    夏繁跟在后面,操心的问:“爷,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荆北君头也不回的道:“爷回荆府,你留在这里,记得把甘露春给爷都搬来。”
    “啪”夏繁手中的药碗摔了个粉身碎骨,明天尤湘琴一定会追杀他的。
    离玟玉接连几天没好好休息,又喝醉了酒,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只觉整个脑袋又胀又疼,想起昨晚的癫狂,努力的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可最后一点记忆就是在舞刀,至于之后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既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更别提自己怎么回来的了,没想到居然会醉的这样厉害。
    离玟玉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就听到绿芽惊喜的声音:“张珈姐姐,你醒了。”
    离玟玉一转头就见绿芽坐在床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关切的望着她,连忙坐起来,问:“绿芽,你什么时候起的?”
    绿芽笑眯眯的道:“我天刚亮就起了呢,看姐姐睡得熟就没叫醒姐姐。”
    离玟玉心中一宽,还好荆北君早早将自己送回来,否则真不知如何解释。边想着边下了床,见自己连外衫都没脱,不由一阵心虚,忙偷偷瞥了眼绿芽,却见她正转身快步跑出门,便也不再说什么,打开柜子取了件新衣服刚换上就听门响。转头一看却是绿芽端了水盆进来放在架子上,露出个乖巧的笑,道:“姐姐洗脸吧。”
    
    离玟玉每每见小丫头这般讨好自己,都不禁心疼,可说了多次也不见改,因此也不再多说,走过去怜惜的摸摸她的头:“好。”
    离玟玉洗漱完便牵了绿芽的小手走到饭厅。
    墨剑的伤势也已好转,此时正等在饭厅。旁边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和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
    虽然离玟玉闭门谢客,但宫中的人还是不敢不见的,她醒来过了两天就有宫中寺人重新传旨。离玟玉用燕王赏赐的银两给唐家交了房租,打发了唐婶等人,只雇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铁斧负责外院,女的海棠负责内院,又给三人置办了些衣物用品,她虽然想置办自己的宅院,但以目前状况根本不可能,别说买宅子,就算现在居住的这样的宅子,如果没有夏延器的人情,也是休想租用的,因此作为今后一段时间的住处还添置了些家用,如今宅院已像模像样,有了点家的感觉。
    离玟玉拉着绿芽落座,旁边两人便马上进进出出端了饭菜上桌。这两人便是唐婶帮忙雇来的海棠和铁斧。
    
    唐婶做事很有分寸,也是用了心思,当初挑了四五个人来,都是家世清白,为人忠厚的,最后离玟玉选中了海棠和铁斧,这两人佣金稍微高点,但经过十来天的接触很是满意。
    海棠今年二十五岁,因为成亲六年一直无所出被休弃回家,心伤之下不愿再婚,又不想拖累唯一的弟弟,便出来做工,上一个雇主乃为官之人,规矩礼数都很讲究,因此海棠也是知进退,守本分,又有眼界的,这回因为雇主外调搬离京都才辞工不做。
    铁斧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因为嘴唇受伤留疤蓄了两撇胡子,看上去有点奸猾,但实际为人忠厚爽快又有想法。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农户,有三个兄弟,他排行老三,虽然男孩多负担也就重,大哥家里又生了俩秃小子,二哥快二十五了才娶上媳妇,四弟也十六了,一堆小子们把家里折腾的穷的叮当响,铁斧一狠心便离家外出务工,这些年从家乡一路到京都,做过打杂、跑腿、车夫、护院、车行等众多活计。
    铁斧在外闯荡多年,但积蓄却不多,他为人豪爽义气,不仅经常请客,还爱接济朋友,但也正因为此结交朋友也多,脑子活分,在车马行已做到副管事,日子也算逍遥自在。但在利益面前有时候朋友也不好使,半年前,他们运送的一批货出了问题,找人追责,其它管事都是上京人,只他一个外地的,便被掌柜的拿来背黑锅,不仅开革还赔付大笔银钱。由于证据确凿,铁斧只能有苦往肚里咽,可如此一来,名声受到影响,好的活计找不到,只能打些小伙计,这月家乡发小也弃了农活跑来投奔与他,日子更加紧巴,干完零工便到人力市场上转悠碰运气。
    铁斧是个实诚人,别人询问便一五一十的说,被车马行开革之事也不隐瞒,往常对方一听便直摇头,可这次没想到反而被离玟玉挑中。他看着离玟玉年纪小又是外地来的,恐怕对方没听清,以后说自己欺骗她,还刻意强调了两次,可离玟玉只笑而不语,这反而让铁斧有些不好意思,感激不已,因此做事也更加卖力。
    饭菜上桌,海棠和铁斧也在下首坐下,本来他们是不肯坐的,在雇主家里做工从没有和雇主一桌用饭的,但离玟玉顶着张珈的身份本是平民出身,这两人又只是雇工不是下人,实在摆不出小姐架子,因此在她坚持之下便坐在一桌。
    海棠弟弟已经成亲,因此吃住都在这里,铁斧有自己的家庭晚上是回家的,只中午在这里吃一顿。
    离玟玉看了海棠一眼,海棠忙道:“已经照顾洛奇吃过。”
    离玟玉点点头便举箸用饭。
    现在府里无形中离玟玉最大,这三天虽然不在,但小樱躲在卧房应对,几人虽然好奇她为何不见任何人,却也不敢多问,见她举箸便纷纷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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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10:36  更:2021-07-12 16: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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