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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凤凰觉:繁华落尽,问君可否再回头[第14页]

作者:一笔昆仑
首页 上一页[13] 本页[14] 下一页[15] 尾页[1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春园是林泉占地最大,风景最好的园子,百年前曾是一处亲王府,因为谋反未遂,阖府上下全被砍头,鸡犬不留。由于此宅是按亲王规格建造,其他贵族官员没有资格住,所以一直空置,偶尔用来举办个重大庆典,当然城主大人偷偷来游个园,接待个贵客或小住几日也没人说什么。但前几日,张城主将整个春园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一新,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茶碗杯碟,全部置办齐全,又挑选几百名俊俏麻利的丫鬟仆役由自己的大管家亲自约束。
    万事俱备,只等主子入住。但轰轰烈烈的迎接仪式没用上,张城主准备好的介绍词也没有拿出来显摆的机会,原本威风懔懔的仪仗,变成几十个伤病患者在半夜抬进了春园。
    春园灯火通明,厨房里一桶桶热水抬出去,房间里一桶桶脏水抬出来。本来盛大豪华的晚宴变成了清粥小菜,逐一送到各房间去。全城的大夫无论有名的,没名的通通找了来,就连学徒都有幸进了一次春园。好在,最初为了迎接千人多的队伍人手充足。但张立准备了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衣服。这不能怪他疏忽,而是朝廷对穿着是有明文规定的,王室的衣着穿戴更是有规格限制,张立怎敢随便准备,要让人举告,治个大不敬之罪都是轻的。再者,贵族子弟对穿着都有自己的讲究和要求,所以出门都会自带衣衫。可谁想到有人敢打王子的主意,这回带的衣物用品要么在谷中被毁,要么被截阻在谷外,身上的衣物早破烂不堪,自然不能再穿。亏的张立先一步派人通知管家将制衣铺子的成衣搜刮一空,才避免了几十人沐浴后没衣服换的尴尬局面。
    第二天,各府衙官员早早赶到春园,等待拜见三王子,但身体状况不佳,又被闹腾了一夜的燕弘俊一直昏睡着。燕克辛只得好心的出面应酬,结果,呆了不到两刻钟就烦的不成,把众官员扔给了严久和夏飞花,自己躲到越近宇那下棋去了。
    如此又过了一天,转天下午,燕弘俊终于悠悠醒来,不过并没出去,按李太医的说法,殿下邪风入体,精力损耗过度,阴阳不调等等,总而言之,病情太重,只能在床上静养。反正活下来的这近百人,有一大半不是受伤,就是得病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就连越昭也得了风寒,所以,本就身体不好的燕弘俊生病也没什么奇怪的。
    众官员为了表示关心,一个个低声下气的排着队到燕弘俊卧房探望,官职太小的只能在外面磕个头。
    燕弘俊穿着月白的中衣,外面披着绛红色裘衣斜靠在床榻上,听张立介绍进来的官员,微微点头,哼哈的应付两句,对方也不敢耽搁,表达完心意便匆匆离去。那冷面无情的李太医可提前放话:殿下身体不好,谁让殿下病情加重,他就向大王参奏让谁滚回家去。于是个个心中祈祷:可千万别在自己拜见时发病,那可倒霉到家了。所幸燕弘俊很体谅他们,等所有人都离开时,他的病情虽没见好,至少没变坏。
    打发完当地官员,便是向燕弘俊禀报接下来的事宜了,张立看看屋里剩下的几人,燕克辛、严久、夏飞花这三位都是此行的负责官员,而坐在一旁的离玟玉却半分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不由皱皱眉头,颇拿不准此女所处的位置。那夜进了春园,见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女从燕弘俊车上下来忙前忙后,还以为是三王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可之后,燕克辛特意吩咐要给她单独安排个房间,还要离殿下居所近一点,不得怠慢,那就不是宫女了。回家后,张立特意查看了礼部送来的出行人员名册,里面对此女只写了三个字:张珈,女。其他信息全无,这让他不由疑惑。后来让管家去打听了下,才知是三王子的伴读,夏延器新收的徒弟,不由啧啧称奇。
    已经成精的张立看燕弘俊等人,对此女的不自觉似乎没什么意见,自然也假作不知,道:“录山的道路今晨已畅通无阻,留在山谷东面的队伍午间已经到了,人员也是伤亡过半,物资有损毁……”遂将这两日的安排一一禀报。
    严久又将几人商议好的下一步计划说了,这次伤亡实在太大,重伤者无数,更何况国师一直昏迷不醒,物资也要重新补给,需要修整几日才能上路了。
    燕弘俊起初还问上两句,但听了一会儿,就被两人亢长复杂的言辞弄得昏昏欲睡,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胡乱的点头答应了,最后直接让他们找燕克辛定夺。
    严久见三王子不耐烦,只得停下汇报,道:“殿下说的是,这些小事,我等便不打扰殿下了,不过,有件事却要殿下亲自定夺才行。”
    燕弘俊懒懒的问:“还有什么事?”
    严久眼皮低垂,取出一份折子递过去,道:“在我燕国境内既有匪徒劫杀王子,此乃惊天大案,自然要奏报大王。这奏折怎么写,死难官员兵士如何抚恤,护驾之人如何请功,抓捕的匪徒如何处理,等等,我们暂时商量了个章程,是否妥当,还要殿下定夺。”
    严久说完,半天不见有人来接折子,心想:又闹什么。遂望向病歪歪的三王子,有一瞬,觉得这位王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寻常,似是不耐烦,似是不满,似是了然……严久心头一颤:难道他看出了我的心思。随后又嘲讽的一笑:一个傻王子,能看出什么,分明是困倦了,我真是……耳边忽听燕弘俊道:“本宫不耐烦看折子,你念吧。”
    严久一愣,自己堂堂礼部中丞,三品大员,燕弘俊居然把他当小吏使唤。想恼又不敢恼,一时面红耳赤。
    燕弘俊等了会儿不见动静不由愠怒道:“咦,怎么还不念,你不会不识字吧?”
    严久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其他几人看他的样子自然明白原因,燕克辛本不待见此人,难得的装起了糊涂。张立对燕弘俊的恶名也有耳闻,当然不想惹燕弘俊不痛快,明哲保身方为上策。还是夏飞花解围道:“严大人也累了这些天了,还是让下官来念吧。”说着从严久手中拿走了奏折草本。
    燕弘俊看了夏飞花一眼,对他这不分敌我的老好人做法很是不满,不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让他对夏飞花颇有好感,便也不再发作,瞥了纪全一眼。纪全立刻上前,将夏飞花还没拿牢的奏折拿到手中道:“怎么好劳烦夏少保,这等小事还是让奴才来吧。”说着便打开奏折念起来。
    夏飞花也不和他争,退过一边。而严久则肺都要气炸了,感情夏飞花念就是劳烦,老夫念就是应当,在你三王子眼中老夫竟和个奴才平起平坐。哼,夏小儿且让你张扬一时,张珈以下犯上,藐视王族,等老夫再参奏一本,倒时你将军府……哼哼!
    纪全念得抑扬顿挫,清晰干脆,语速缓慢,让人听得清楚明白。
    这份奏折是严久所写,之前燕克辛等人也只是商量着拟了个概要,这会儿也是头一次听,觉得总体上还算符合,虽然个别小地方,或当时没议到,或措辞有所偏驳,倒也无关紧要,也就没有发表异议。
    燕弘俊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表面上似乎听听就算,但心里却一一权衡,状似随意的改了几处,整体上倒也满意。
    严久见燕弘俊好似听书一般摇头晃脑,就不由鄙夷:傻王子果然是傻王子,听得懂么。
    奏折最后是请功的名单,好像要睡着的燕弘俊听到离玟玉的名字,奇怪的问:“怎么还有张珈?”
    严久主动解释道:“张小姐紧要关头接替袁豹指挥战斗,之后又跟着荆北君上山,重创匪徒头目,也算大功,功劳簿上自然也该有她一份。”
    燕弘俊一听皱眉道:“不过是挥两下旗子就要请功,那些杀人的将士们不是功劳更大,怎不见你记上?”
    严久只觉牙根痒痒,很想喷燕弘俊一脸唾沫,耐着性子,解释道:“回殿下,挥舞别的旗子是小事,可张小姐挥的是令旗,当日若无张小姐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将士们无令可依,我们定好的战术不能执行,只怕那时就……就被匪徒奸计得逞。将士们只是依令杀敌,这功劳自然无法与张小姐相提并论。后来张小姐上山……”
    燕弘俊听到此怒道:“你不提本宫倒还忘了,那天晚上谁允许她上山了?居然敢撇下本宫到处乱跑,还有,最可恨的是那日打架时,居然敢点本宫睡穴,害的本宫睡了一下午,当不成将军,真是岂有此理……”燕弘俊越说越气,手指离玟玉,历数她入宫当值以来种种劣迹,什么摆的砚台位置不对,倒的茶水不合口等,虽然在众人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燕弘俊的怒火却越来越大,最后既直起身子,从纪全手上夺过奏折扔了过去,喝斥道:“张珈以下犯上,不尊号令,不思悔改,胆大妄为,岂止是没有功,简直罪大恶极,来人,拉出去杖毙!”
    本来好好议事,却谁料这三王子实在喜怒无常,形势急转直下,居然一语不喜就要杀人,连燕克辛都被他吓住,心想:堂弟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张立和严久被这突来的变化惊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三王子不是对张珈另眼相看么,怎么突然就要杀了?这三王子果然残暴,还是离远点好。
    离玟玉早已跪倒地上认错,听到此话心头一沉:难道燕弘俊终究是要杀人灭口?顿觉失落悲凉,自己一片真心相护既是如此下场么?犹记那个在张府笑颜如花,潇洒率真的人竟真的如此凉薄?心仿佛有利刃穿过,似痛又寒,让她一时无法言语,只抬眼去望,那清秋隽秀的身影此时宛在咫尺天涯。
    屋中一时静寂,只余夏飞花跪地求饶声:“殿下,恕罪。”
    外面暄华宫的两个侍卫听到燕弘俊召唤已经进来,毫不留情的拖走了离玟玉,看这架势既是真的要打杀了她。燕克辛忙道:“殿下,当日你可是答应让张珈戴罪立功的,如今张珈也确有功劳,还请殿下法外开恩,饶她性命。”
    燕弘俊眼前只是离玟玉拖走时那无言的一望,目光中难以置信的惊疑转为无尽哀伤,仿若苍穹之雪,处之则化,不禁心头荡漾,忘了还在愤怒中,淡然的道:“些末微功,难抵罪责。”
    夏飞花连连磕头:“殿下,张珈不懂规矩,是我做兄长的没有教好,并非有意冒犯殿下。飞花愿以命相换,请殿下开恩饶过她。”
    燕弘俊咳了几声,怒道:“你是说本宫是非不分么?”
    夏飞花摸不透燕弘俊脾性,见他发怒,生怕越说越糟,不敢分辨,只得道:“飞花不敢。”
    严久假意劝道:“张珈此次立功,颇受众人赞赏,若刚脱困顿就被殿下打杀,恐怕引人怨忿,还望殿下三思。”
    张立眼珠子瞟瞟苦口相劝的燕克辛,再瞅瞅焦急如焚的夏飞花,又瞥一眼看似相劝,实则落井下石的严久,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先前礼部的人特意注明这位殿下不喜女子,身边不要安排婢女伺候,可这张珈分明出入殿下居处自由随意,常侍左右不见禁忌,可见殿下对她格外不同,燕二公子还特意嘱咐不可怠慢。怎么会随意提杀?据说这三殿下脑子不好使,可能只是一时气恼口不择言,指不定众人劝一劝就改了主意。我跟着劝劝,若殿下收回命令,也可在燕二公子和夏少保面前落个人情,这两位虽然年少位低,可背后的敏亲王府和将军府却是朝中权贵,一呼百应的主,有这两府的人情,以后嘿嘿、呵呵。就算劝不成也无妨,殿下本就糊涂,离开此地后哪还记得我张立是谁。
    张立一念至此,忙拿出最诚恳的态度道:“殿下,下官看张姑娘兰质蕙心,贤淑谨让,对殿下无微不至。这两日殿下身体不适,张姑娘更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顾,一片赤诚忠义之心有目共睹。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即使有些错处,请殿下念她这份赤胆忠心饶她性命吧。”
    三人纷纷劝说,燕弘俊却仿佛铁了心般毫不松口。
    这时屋外传来张珈凄厉一声惨叫,接着又戛然而止,仿佛抽刀而断,让人心悸。
    夏飞花面色发白,膝行两步,大呼道:“殿下饶命啊!”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地上,一下又一下,不知疼痛般,片刻就已见红。
    燕克辛道:“殿下,张珈以下犯上,实在罪该万死。但殿下曾让她戴罪立功,亦是事实。若说她临危指挥,上山击敌不能抵罪的话,那么她救下国师性命,算得上丰功硕德。请殿下开恩赦免她死罪。”
    燕弘俊听到国师的名字面色稍霁,并未立刻反驳。
    严久却心头一紧。不世尊者那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单从先王所赐的这个封号就知道这位大法师在燕国的超然地位,就是燕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十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一个大法师对一国的重要性仅次于国王,甚至在有的国家强大的法师已经高过国王,夺取皇权。但不世尊者心性淡泊,虽有无上地位,却从不参与朝堂权力之争,亦不飞扬跋扈,横行于世,一直谨守本心,潜心修炼,只为当年先王救护之恩才留在王宫震慑四方,所以更得燕王尊重,只要他开口之事,无不应允。
    众人皆知不世尊者是个重情守信之人,他醉心修炼,但到了他这一步的大法师要想法力更进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钟灵之地闭关潜修,可为了报恩却留在王宫,做他不愿做的事;为了报恩不惜行禁忌之法救国于危难;为了报恩耗费真元救治燕弘俊,却因不能让他痊愈,虽不是自己所伤,也心怀愧疚,自此对他疼惜有加。痴傻乖张的燕弘俊之所以如此得燕王宠爱其中不乏有不世尊者的原因。
    不世尊者很少露面,却得所有人的尊重。
    他很少说话,但他说的话没人敢不听。
    他的态度,亦决定了很多人的态度。
    可想而知,谁若能和不世尊者扯上一星半点关系,那是莫大的荣耀。这如果坐实张珈救下不世尊者的事实,只怕燕王都要另眼相看,谁还敢再动她分毫,将军府的地位越发难以撼动。
    严久再顾不得假装仁义,连忙道:“燕二公子此言怕有不妥。那夜张珈虽有示警,可国师仍被刺客重伤,说她救下国师实在牵强。”
    燕克辛道:“若无张珈示警,又扑身相救,国师只怕性命难保。再说,若无张珈相助,国师如何能够支持到施法结束。要我说,张珈不仅救了国师,还救了所有人性命。”
    严久道:“那是国师法力深厚,意志坚定,才支撑到最后。张珈又不是法师,武功平平,谁知道当时有没有帮助,帮倒忙也说不定。依下官看就算是李太医行针都比张珈靠谱的多。”
    燕克辛冷哼一声道:“严大人既不是法师,也不是武者,又不是大夫,凭什么断定张珈所做没有用呢?”
    夏飞花有心为离玟玉分辨,可这等功劳却不敢自己往身上揽,只能闭口不语。张立眼珠子乱转装起了哑巴。燕弘俊听着两人争执不休,却也知道这事不能乱下定论,皱着眉一副迟疑不定的样子。就在这时,下人通报,越近宇王子请见。
    此次出行队伍中就属越近宇最是健康,就见他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但他这一进门就觉气氛不对劲。尽管屋内几人都状若无事的样子,但那份紧张的气氛却不能一下打破,更何况夏飞花虽然擦去面上血迹,但额上新伤却无法掩盖,眼角眉梢的焦虑表露无遗。越近宇这王子也不是白当的,假作不觉的与四人一一见礼,道:“听闻三王子今日精神颇好,特来探望,只是小妹感染风寒,不好前来,还望殿下见谅。”
    燕弘俊心情不好,不太想搭理他,可这位毕竟是一国王子,所以只闷闷的道:“越王子客气了。”
    燕克辛见堂弟冷漠,道:“不知公主病体如何了,我等是男子也不好去探望。”
    “只是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就好,不妨事。”越近宇随口问道:“可是我打扰各位议事了?”
    燕克辛见燕弘俊嘴唇蠕动,生怕他说个是字来,抢先接过话头道:“不打扰,我们也没说什么。”
    越近宇犹豫了一下道:“有件事我本不该插言,可若不闻不问又觉过意不去。”
    燕克辛道:“近宇有事,但讲无妨。”越近宇与燕克辛、夏飞花等人年纪相仿,又一同历经此难,早已亲近。故而彼此抛开身份,以姓名相称。
    越近宇道:“我来时见张姑娘在外受刑,却不知犯了什么错?”
    严久捋捋胡须,道:“这个么……”他刚想说此事乃燕国之事,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但燕克辛望一眼燕弘俊,心思一转,也不避讳外人不外人,插言道:“那日入谷刚被袭时,殿下要下车查看,张珈见事发突然,队伍凌乱,防护尚不周全,担心殿下受伤便执意阻拦,实在拦不住了出手点了殿下睡穴。故而今日查张珈以下犯上之罪,要予以杖毙。”
    越近宇亦是王子,知晓这规矩,微微点头,此事涉及燕国王室威严,不好多言,思索了下道:“张姑娘虽然以下犯上,但当时情况特殊,也是为了保护殿下,虽于法不容,但于情可原。而且我听侍卫讲张姑娘虽是女子却不逊于男儿,在袁将军受伤昏迷时,当机立断临阵指挥,众人才能坚持退敌,之后不畏生死诱敌伤寇。燕国有此巾帼英杰,实乃幸甚。说起来我们越国使团却要受人庇护,实在惭愧的很。近宇不才,向三王子、各位大人求个情,赦免她这次死罪吧。”
    夏飞花忙道:“殿下,张珈刚入京几月,不懂规矩,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她为保护殿下,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虽然莽撞,也是一片护主之心。如今受此教训,已然悔过,绝不敢再犯,请殿下饶她性命。”
    燕克辛道:“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殿下就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下不为例就好。”
    张立见燕弘俊方才就已犹豫,此时越王子求情,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便道:“请殿下恕罪。”
    严久咬了咬牙,无奈的道:“请殿下恕罪。”
    燕弘俊怒火已消,不耐烦的道:“罢了,罢了,就依你们饶过她吧,再有下次,直接砍了。”
    夏飞花连连谢恩,燕克辛对纪全道:“殿下已经发话,还不快去传令。”
    纪全连忙下去传令,片刻就已回转,面色有些难看的对燕弘俊道:“回殿下,奴才已让他们停止行刑,不过张小姐本有伤在身,再受杖刑已昏厥过去,情况……不太好。”
    “什么?”方才喊打喊杀的燕弘俊此时又关切起来:“这才多大会功夫就不好了,他们怎下手如此重,快传李太医去看。”
    “是。”纪全应一声,连忙去找李怀恩。而留在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位殿下还真是性情多变啊。
    这几日最忙的就属李怀恩了,国师尚未脱离危险,他要时时守在一边,接着袁豹、燕弘俊等相继受重伤,还要救治伤患。别人厮杀时他在治伤,别人休息时他在治伤。来到林泉后,他虽只负责不世尊者和燕弘俊两人,却更加谨慎小心,尽管张立派了几个郎中给他,但他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不熟悉的人去做,两人伤势都是他亲自看顾,用的药从选材到制作、熬煮也是他亲自炼制,真是一刻不得清闲。这会听了纪全的话,两只熬的如同猛兽般通红的双眼里立刻电闪雷鸣,他如果会廖棋之的摄术,只怕纪全现在连渣渣都不剩了。
    纪全小心的往后挪挪脚,也不管李怀恩去不去,传完话说了句“殿下那里还要伺候。”便一溜烟的跑掉了。
    李怀恩磨磨牙,连药箱都没拿,只取了一个小瓷瓶便去了离玟玉的小院。
    离玟玉也不喜陌生人在身边晃悠,所以并没用张立安排的下人,只留莞莞在身边。李怀恩到时就见本该昏迷不醒,重伤不治,命不久矣的张大小姐正趴在床上,手里捧着个梨子啃的正欢。别说痛苦,那享受欢快的样子就差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离玟玉看到李怀恩面色不善的进来,刚咬下的梨肉来不及咀嚼,鼓着腮帮子吱吱唔唔,就要挣扎着起身。
    李怀恩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趴着吧。”
    离玟玉立刻从善如流的趴下,感情她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惹的李怀恩又冷哼一声:“手给我。”
    离玟玉咽下口中梨肉,将右手伸过去,道:“劳烦李太医来真是愧不敢当,莞莞快给李太医拿个梨子,这梨子是殿下送来的,饱满多汁,清凉香甜,最是败火。”
    莞莞忙端了梨子给李怀恩。
    李怀恩看着盘中嫩黄新鲜的梨子目光深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别的水果倒也罢了,但这种梨子形似悬胆,散发淡淡绵香,名冰梨。此梨生长极为苛刻,需要冰雪水灌溉,又有温暖之地才能生长并结果,如果只有冰雪水,则只长茎叶,不结果,如果只有温暖之地则果实酸涩,因此,要想长成如此香甜多汁的冰梨二者缺一不可,是绝对的稀罕物。这梨是张立费尽心思弄来讨好王子的,也只有燕弘俊、越近宇和越昭三位有,连燕克辛都没此待遇。不过燕弘俊有的东西自然不会忘了这个总打不赢的堂兄,早侧面提点张立给他送去,李怀恩也有一份,这两人本来身份特殊,又是燕弘俊交好的,光明正大的要冰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离玟玉的身份就够不上了。所以离玟玉屋里能出现这东西只能是燕弘俊自己的那份分了给她,由此可见燕弘俊对她有多上心,这世上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实在不多,而放在心上如此呵护的女子,更是只有这一位。以离玟玉现在的身份,也不知是福是祸。
    @八宝盒爱情 2018-12-09 01:50:28
    楼主,这次差不多两个月了,快来更贴了
    -----------------------------
    来了,来了
    @错误的石头 2018-12-10 11:36:06
    昆仑大大,写的有点慢,都忘记前面的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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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调整了写作时间,会加快速度的
    “李太医?”
    李怀恩听到离玟玉的声音,回过神来,见那个丫鬟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一手按在离玟玉脉搏上,一手拿起个冰梨,不客气的咬了一口,边诊边道:“我还以为殿下划去你的功绩,又要杀你打你,你必定心中怨忿难平,如今看来,我准备好的安慰话用不上了。”
    离玟玉眯着眼笑道:“殿下如此回护我,我只有满腔感激之情,哪敢怨忿。”
    李怀恩道:“嗯,还知道殿下一片回护之心,不算笨。”
    离玟玉呵呵道:“殿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还真以为殿下起了杀心,吓得我肝胆俱裂。不过后来刑杖落在身上,沾衣即起,我若还不知殿下用意,那真是蠢笨如牛了。”
    李怀恩眯了眯眼道:“我倒不知你还会害怕,既然以为殿下要杀你,怎么不逃?”
    离玟玉撅撅嘴,实话实说道:“犹豫来着,要是逃只怕殿下迁怒师父、师兄,不逃又怕殿下来真的,还好没等我犹豫完,知道了殿下心意。”离玟玉说到后面就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梨汁沾染的双唇娇艳欲滴。
    李怀恩没好气道:“哼,那两个混账应该多打几杖再放手。”
    离玟玉看了李怀恩一眼,见他双眼遍布血丝,神情疲惫,便不与他计较,道:“前面几杖可是实打实的,疼死我了。我可有伤在身,再来几杖真吃不住,到时候受累的可是李太医你了。”
    李怀恩收回手,实在疲倦,也无心与她争长短,道:“殿下给你几杖让你长长记性,你如今已经知道殿下实情,以后再如此莽撞岂不是要坏事。”
    离玟玉心中不以为意,但嘴上道:“张珈做事前自是要以殿下安危为重。”
    李怀恩满意的点点头:“那你可想明白殿下用意了?”
    离玟玉咔嚓咬了一口梨,道:“我点殿下穴道,说是以下犯上,实则威胁到殿下安危,是大罪,现在受了嘉奖好似不予追究,但终究是隐患。这种事可大可小,罪轻罪重全凭人说。如若有心人煽风点火,举告我挟制殿下,燕王必然大怒,到时如只是治我藐视王族之罪还好,只怕被人利用祸及将军府。现在殿下提前发作,要将我打杀,便断了此祸根。而且众人刚出险境,此时要杀我,必有人求情,就算有些人想落井下石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来,殿下用功绩换我性命,若不行还有国师为借口,国师大人高风亮节,这等小事想必不会与殿下计较,他不开口别人自然不会多话。我的性命自然可保。”
    李怀恩听了纪全的叙述便知燕弘俊的用意,他来看病是虚,开解离玟玉是实。燕弘俊身边危机重重,却偏偏对她另眼相看,她现在知道殿下的秘密,如果心中因此误解生怨,必惹祸端。但见她如此通透聪慧,倒也安心不少,道:“不错,此时处理此事的时机最好,朝廷恩赏未到,殿下划去你的功绩,准你将功赎罪,再加国师为由,又有越国王子求情等诸般有利条件,殿下可顺水推舟饶你性命。而殿下已然处理过此事,再报于大王,大王也不会追究了。倘若有人不开眼,还不肯罢休,以此生事,只怕反而弄巧成拙,惹大王厌恶。”
    离玟玉不知越近宇也参与求情,听到此处目光一闪,道:“唔,确实如此。哎呀,若不这样,他们不告,不如我们自己派人举告,到时候……”
    这边夏飞花不明真相,一心挂念离玟玉伤势,可燕弘俊不放人,他也没办法擅自离开。终于等到越近宇寒暄完毕,燕弘俊乏了休息,夏飞花连房间也顾不上回匆匆往离玟玉住处走去。离玟玉的小院在燕克辛的要求下离燕弘俊的住处不远,片刻便到。刚走进小院就听里面传来李怀恩的咆哮声:“你这哪里是想明白,分明是死不悔改。我看殿下还是打轻了,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夏飞花心中一惊,不知小师妹怎么又得罪了这位有名的怪太医,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房门,就见离玟玉盖着被子趴在床上,委屈的嘟囔:“不告就不告,何必发火。”,而李怀恩正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大骂。夏飞花顾不得问明前因后果,连忙上前向李怀恩道:“李太医,舍妹不懂事,得罪之处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李怀恩看他额头破皮结痂,青肿一片,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取出那个小瓷瓶塞在他手中道:“哼,看好你这疯师妹。”说完,大袖一甩扬长而去。
    夏飞花看着李怀恩离去的背影,莫名其妙,再回头看离玟玉,见她下巴尖尖,锥子一般,立刻心软如水,走到床前柔声道:“李太医脾气怪异在京中出了名的,连宫中贵人也骂,你不要放在心上。伤的怎样,可疼的厉害么?”
    夏飞花的柔情怜爱仿佛寒冬的一缕温泉浇在心头,让离玟玉壁垒般的心瞬间融化成润泽的清泉。离玟玉拿过那个瓷瓶,打开闻了闻,用纤细的手指沾了些药膏便往夏飞花额上伤处抹去,却被夏飞花一把抓住道:“李太医的药膏效果很好,留着你抹伤处吧。”
    离玟玉摇摇头道:“我没事的,殿下只是作戏给人看,他们并没有打伤我……”接着便将方才那番话讲给夏飞花听。夏飞花不欲与她说朝堂之事,只道:“就算打得不重,也不可轻视,这几日不可乱动,棍伤多伤筋骨,你还年幼,不好好调养会留下病根。”
    离玟玉点头道:“知道了。”坚持将药膏抹在夏飞花额上,见他额头油汪汪一片盖在青肿血瘀处,实在触目惊心,唤了莞莞进来吩咐道:“去给公子做个抹额来。”
    夏飞花道:“我是个男人,怕什么难看。”
    离玟玉端详着夏飞花如玉似画的面容道:“师兄可是我燕国的接待使,师兄的颜面就是燕国的颜面,当然要讲究了。”
    夏飞花不与她争辩此事,难得清静,两人说了好一会话。莞莞做好抹额送进来,离玟玉见里层是洁净的白布,外面蓝色缎带,上面镶着珍珠,很满意莞莞的心细,亲手给夏飞花戴上,遮住伤痕。
    离玟玉左看右看,戴着抹额的夏飞花温润素雅中多了几分清贵之气,越发风流蕴藉,卓而不凡。离玟玉喜笑颜开道:“嗯,师兄这个样子到璧月山庄,只怕把新郎官比下去。”
    夏飞花无奈的一点她额头:“就你调皮。你好好休息吧,后面的队伍午间方到,殿下已下令在此修整几日再走,我去安排一下。”
    离玟玉拉住他的衣袖道:“不是有严大人和张城主么,这些事他们也可以做。可师兄一出去就只会丢给你做了,师兄就在这里歇一会吧。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受了重伤半死不活,师兄在身边照顾也理所当然。”
    夏飞花浅笑道:“那本是我分内之事。”不过见离玟玉皱着眉不依的看着他,不忍弗她心意,便答应了,给离玟玉掖好被角,自去旁边榻上躺下。
    夏飞花本想躺一下,等离玟玉睡了便离去的,但这几日早已身心俱惫,不过是一股执念坚持,身体刚放平,倦意便如汪洋涛海般倾漫而来,立刻神魂混沌不知去向。
    离玟玉见他睡的香甜,晚饭时也没唤他,直到华灯初上,被惊雷震醒。

    @错误的石头 2018-12-11 08:54:34
    哈哈,催一催就更新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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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来催催,要不没动力,还以为没人看了呢
    @11071212 2018-12-11 11:47:52
    感觉三皇子会不会就是荆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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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嘛,有人从开始已经怀疑至今了,很快就会揭晓了,嘿嘿,继续关注哦
    新年快乐!刚说要加快速度,结果又这么久,年底活动多,不干活没饭吃,多多见谅!
    新年了,皮一下,给大家来点刺激
    阴沉了几日的天终于开始发威,电闪雷鸣,狂风怒吼,接着暴雨倾盆。
    离玟玉让莞莞将备好的饭菜拿上来,夏飞花吃过后才走。
    惊雷阵阵,离玟玉也睡不着,斜靠在软枕上看书,突然霹雳一声巨响,惊的离玟玉拿书的手一颤,抬头望去,紧闭的窗户被震开来,闪电如火龙般劈开夜幕,小小一方窗后,树木在雨雾中一闪一闪,肆意舞动,如同从地狱挣扎而出的妖魔鬼怪,心中莫名的涌上不安来。
    莞莞用力合上窗户,道:“还好是今日下雨,这要是在谷中下这么大的雨,不用匪徒来杀,只怕就冻死无数。”
    离玟玉幽幽道:“这般大雨,只怕也洗不净谷中鲜血,化不开人间贪欲。”
    莞莞转身见离玟玉掀开被子下床,忙上前扶住道:“小姐要出恭么?”
    离玟玉摇摇头:“拿衣裳来,我去看看殿下。”
    莞莞送离玟玉到燕弘俊的院门口便不再进,院中守卫的是暄华宫的侍卫,彼此相熟,见了她也不阻拦。
    离玟玉见屋内烛火通明,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按理这样的天气纪全不该熟睡才是。心中不安更甚,手上一用力,房门随着风雨呼啦一下敞开来,吱扭吱扭的晃着。屋内烛火被灌进来的强风吹熄大半,但,离玟玉还是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屋内床榻之上,一个穿着月白睡衣的男子斜坐在床头,紧紧怀抱一人,男子正弯腰低头似要亲吻怀中之人,似在他耳边低语,听到房门声响,身子不曾直起,却微微转过头来,烛光闪电打在他清瘦冷漠的脸上,却是本该守着国师的李怀恩。
    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让人震耳欲聋,却不及离玟玉心中掀起的霹雳惊雷。
    他是李怀恩,那么侧着身子,低垂着头蜷伏在他怀中的人——尽管看不到面容,但出现在这个时间,这间屋,这张床上,除了燕弘俊再没有第二人。
    这种场景翻起了离玟玉幼时的记忆,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画面,不同的只是床上的人没穿衣服。那个抱人的是她的小叔叔,离国亲王离思隐,被抱的是他的新娘,不过那个新娘是男儿身。离思隐自幼聪慧过人,风流倜傥,是个傲岸出众的风云人物,却独好男风,别家院里都是娇娃美娟,而离思隐的后宅除了被王兄强逼娶了一位王妃外,皆是美男檀郎。
    离思隐一向旷达不羁,对这一癖好并不遮掩,京都上下无人不知。离思隐与自己的爱妾们相处方式也与众不同,亦师亦友、亦主亦仆,是妻妾亦是贴身侍从,常与他同出同进。他的男妾们均得他亲自教导,无不能文能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下马能邀宠,提刀能杀人,更难得的是与正牌王妃相敬如宾,府中一派轻松惬意,和乐愉快。离玟玉等一众王子公主们平日里也最喜欢往这小叔叔府里跑,被这群特别的美男惯的无法无天。正因此离玟玉对这龙阳之事早习以为常,可此时,看到同样一副画面,画面里的那个人……突然不能坦然处之,只觉漫天霹雷龙电全照着她的脑袋砸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震惊,呆愣在门口,不知该退,还是该进。
    燕弘俊在李怀恩怀中一声低沉的呻吟,本该淹没在狂风暴雨中,但离玟玉却清晰的听到了,让她激灵灵打个寒战,接着李怀恩咆哮的声音震醒了她:“关门!”
    离玟玉看着李怀恩狰狞愤怒的脸,在电光中凄厉变形,“恼羞成怒!”这个词在脑海中如闪电般一闪,接着就是:这下不死也难!
    这一回她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瞪着迷惑的大眼睛,无知的问:“你们在干嘛?”而是下意识的跳起来,大叫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扭头就跑,顾不上打伞,顾不上伤口疼,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扑到在床上。
    紧跟在后面的莞莞不知出了何事,连忙关好门,看着湿漉漉的离玟玉,焦急的去拉她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换件衣服,小心着凉。”
    离玟玉还震惊在刚才的画面中不能自拔,用头砰砰砰的砸着被褥,懊恼的嘟囔道:“死了,死了,这要还不被灭口,天理不容。”接着又发起呆来:怎么可能呢?那么阳光俊逸的人儿,笑起来仿佛推开乌云的艳阳,让人舒畅到心底。怎么可能呢?接着又想起那些传言:殿下残暴成性,嗜杀女子为乐……暄华宫没有宫娥……殿下对李太医是不一样的……教导伦常的宫娥均被杀死……李怀恩可以随意进出暄华宫……李怀恩只以殿下为重……不喜女子……不喜女子……不喜女子……
    万千言语只剩这一句,离玟玉突然觉得心底有点疼、有点难过、有点惆怅、有点……不明所以的失落……
    屋外依旧天雷滚滚。
    那间在离玟玉眼中充满了暧昧诡异的房中,情急之下吼过的李怀恩刚想招呼那冒雨而来的少女帮忙,却见对方仿佛被蝎子蛰了一般大力的关上门,而且把自己也关在了门外。一时目瞪口呆:什么叫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丫头难道被打傻了?难道也怕打雷?或者是有梦游症?嗯,一会儿让纪全也给她送副安神汤去。
    李怀恩没空去想离玟玉的不正常,怀中燕弘俊身子微抖,双手紧紧抱住头,发出了一声极力控制的,忍耐的低吼。
    没有人帮忙,李怀恩只能继续伏身下去,伸手去拾掉在地上的针袋,但怀中有燕弘俊,影响了他的动作,拾了几次都差一点。
    李怀恩想放下燕弘俊去拾针袋,可身子刚动,燕弘俊抱头的手反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含含糊糊的道:“别走!”
    李怀恩只好不动,低声道:“是,殿下,我不走!”没有银针,只得用手指按着燕弘俊头上穴道揉捏。
    燕弘俊顿了顿,拉住他的手突然又用力去推:“弘璟,快跑,别回头……”
    被他推的一歪的李怀恩眼中显出焦虑之色,急切的唤道:“殿下,醒醒!快醒醒!不能睡!……”
    @八宝盒爱情 2019-02-10 08:25:19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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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过年光顾着吃喝玩乐了,今日开始上工
    燕弘俊已经听不见,侧躺的身子挣扎着要起来,低垂的头扬起,那阳光俊逸的面容此时苍白如纸,冷汗森森,额上青筋交错如盘踞的老根,双眼紧闭如同未出鞘的刀,眉间拧起丘壑,仿佛化不开苦难情仇。双手一齐推搡着李怀恩,一声声催促,仿佛啼血的杜鹃:“快跑,弘璟,跑啊,别怕,我在后面,一直跑……”
    燕弘俊的大力让李怀恩无法坐在床边,他屈起一腿跪在床上,一腿站立,支撑身体,挡开燕弘俊的手,将他紧紧按在怀中,双手依旧按在穴道上揉捏:“殿下,醒醒,醒醒!弘璟早已经逃出去了,已经安全了,你现在只是在做梦,只是个梦……”
    燕弘俊闷哼一声,突然变掌为拳,却是捶在自己头上,一下又一下。
    李怀恩忙用胳膊去挡,拳头砸在受伤的胳膊上让他脸皮跳了几跳,却不避不闪,连语调都没变:“殿下,都过去了,过去了。没有追兵,没有刺客。王后娘娘还在那里笑,你忘了么?她穿着淡黄的裙子,站在点点梅花中,一手端着殿下最爱的桂花糕,一手向你轻轻招,宫娥在后面抱着弘璟,还不会走的弘璟却想跑,伸着小胳膊小腿冲着你呀呀叫……”一向冷酷如冰的声音此刻轻的像云,柔的似水,但带血的目光,却冷的像刀——嗜血的刀。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的按摩发挥效果,燕弘俊敲头的手慢慢停下来,仍是痛苦的抱住了头,修长的手指插在黑发里,突起的骨节因为用力变成青白色。
    这时,门被推开又立刻关上,但只这一瞬间的开合,屋外的雷鸣仿佛闯出牢笼的猛兽,扑到面前嘶吼,一声霹雳,近在咫尺。燕弘俊身子猛的一抖,接着往前一挺,双手击在李怀恩身上,李怀恩胸口如被重锤击中,接连退了几步。
    燕弘俊击退李怀恩不知收势,一头从床上栽下来。刚进门的纪全惊呼一声:“殿下!”端着药就扑上去扶。李怀恩硬生生止住退势往前一跪,堪堪垫在了燕弘俊身下,被他一头撞在胸口压倒在地,再次受创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中一甜,又生生压下。
    纪全也到面前,一手端药一手去拉燕弘俊。燕弘俊转过头来瞬的睁开了双眼,但那眼中并没有焦距,仿佛漩涡寒潭。纪全大惊,暗道一声糟糕,连忙后退。但,已经晚了,燕弘俊如同屋外的闪电一般扑上去,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狠狠的掼在地上,一腿屈起,顶在他胸前,双手仍然掐着他脖颈。
    “咣!”纪全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浓黑的药汁泼洒一地。
    “殿下,奴才是纪全啊!”纪全不敢反抗,见燕弘俊没有反应,只得扒拉着双手向李怀恩求助:“李太医,救命!”。
    李怀恩看着被掐的翻白眼的纪全,再看看那碗摔了的药,居然不再着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站起来,道:“活该!谁让你洒了殿下的药。”
    “奴才……错了……救……命!”
    李怀恩捡起地上的针袋,道:“正好,把殿下稳住了,我好施针。”
    纪全乖乖躺在地上任由燕弘俊掐得他翻白眼,吐舌头,心里祈祷他能快一点。
    李怀恩趁着燕弘俊专注掐人的时候,将银针插了他满头,在烛光中明晃晃的甚是瘆人。纪全面皮子开始抽动,心中告诫自己一万次不要得罪大夫,更不要得罪李太医。
    李怀恩插完针,仍不管快断气的纪全,取出一支小玉笛吹起来,笛声清亮若龙吟,婉转似低唱,欢快如鸟啼,悠扬像清风,渐渐压过外面的雷鸣声,穿过苍穹雨雾,钻入刚刚换洗完干净衣衫的离玟玉耳中。
    离玟玉抬头望望笛声传来的方向,耳边莞莞好奇的道:“咦,谁这么晚了还吹笛子?这大雨的天,真是好雅兴。”
    离玟玉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只想把那个吹笛子的人拉出来打一顿。
    离玟玉甩甩头,按下奇怪的念头,凝眉道:“确实雅兴。”说完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离玟玉在笛声中烦躁无眠,燕弘俊终于慢慢清醒,双目渐渐聚焦变得清亮,笛音与雷声的对抗中,脑海里仿佛有无数个虫蚁在撕咬,又仿佛无数面鼓在敲,那些支零破碎的画面仿佛风雨中飘摇的灯火,忽明忽暗,让他头疼欲裂。他松开掐着纪全的手,转而去扶头,笛声微顿,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他的动作。
    燕弘俊恍惚中看到李怀恩的身影,重新找回意识的他,立刻知道了自己的状况,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满脑袋的银针跟着一阵颤动,颇为壮观。
    燕弘俊忍着头疼,扶着李怀恩站起来,起身时一脚踏在纪全肚子上,刚逃过死劫的纪全正风箱一般大口的喘着气,一口气刚吸进去,便被燕弘俊一脚踏出来,两眼一翻,差点昏过去。
    燕弘俊靠在床头微闭双眼,若不是紧握被褥的双手,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睡着。
    笛声又起。
    直到雷声停,闪电止,只余雨声不休,燕弘俊才松开手,重新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无力的瘫软下来。
    已经复活的纪全连忙扶住了他,李怀恩放下笛子,先摸过脉,再开始取针。
    燕弘俊声音虚弱而低沉:“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一次……居然……无法控制。”
    李怀恩边取针边轻松随意的道:“殿下这病本是心魔所至,需要极大的心力才能抵抗。这些日子精力损耗过度,不曾休息,又伤势未愈,不能抑制实属正常。殿下不必在意。”
    燕弘俊沮丧的道:“自清醒以后虽然每到电闪雷鸣之日,仍是心惊胆战,头疼欲裂,可好歹神智清醒,不再癫狂失控,我以为,已经好转,没想到依然如此……”一声叹息如同打落在雨中的花。
    李怀恩收起银针,坐在燕弘俊对面直视他透着绝望的眼睛,严肃的道:“殿下,心病还需心药医。心魔一日不除,此病一日不愈。”
    燕弘俊幽幽的叹口气:“心魔,心魔,要除心魔,谈何容易。”
    纪全给燕弘俊擦了汗,喂了水,又扶他躺平,说了声:“奴才再去取药。”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李怀恩看他疲惫无力,眼皮沉重,为免他睡着,便道:“殿下招揽张珈,可是想借助夏将军之力除魔卫道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夏将军耿直忠义,以江山社稷为重,忠于王室,却不会效忠任何一位王子。这两年,党争越演越烈,夏将军确实如殿下所说不涉党争,几位王子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均无功而返,就算大王子已经在军中建立威望,通过夏家旧部也未能说动他。没想到,他居然收张珈做徒弟,众人都说他是为了回馈张珈相助之恩,才以此方式给她依靠,但以我这些日子观察,夏飞花对这个新认的小师妹关怀备至,不似作假,危难之中,更是将所有夏家亲卫拨到她身边护卫。夏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若以张珈为纽带,的确是拉拢他的好时机。只可惜,张珈出现的有点晚啊。这几年,自夏家唯一后人夏飞花弃武从文后,夏将军似乎心灰意冷,在朝堂上处处退让,大王新建天煞军,提拔陈成,明显是为挟制雷霆军,夏将军却半句话都没有。被削夺了三成兵力也不反驳。说是燕国战神,武勋之家,如今却只是大将军衔。夏飞花当年深入敌国,赫赫战功,又有两国和谈之功,也只在外事院任个小小郎中,虽有青莲公子之称,却寂寂无闻。夏家,威名虽在,但已没了争雄之心,早无往日丰采。就算有张珈这层关系在,只怕对方也无意党争。万一……反而暴露了殿下的秘密。”
    燕弘俊虚弱的道:“怀恩,你真的以为夏延器会因为夏飞花的荒诞行径,而深受打击,意志消沉,甚至不顾雷霆军的未来,而退出朝堂么?”他的声音轻若鸿毛,但说出的话却重如山岳。
    李怀恩皱皱眉道:“难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假象。”
    燕弘俊道:“夏家,乃将门之家,夏家子弟还没学会走,就开始学拿刀,出了多少名将英豪。夏延器十六岁一战成名,被先王封少年英雄,不到二十就有战神之称。夏飞花十岁入伍,十五岁入死地而后生,这样的人,意志如铁,怎么可能稍有挫折便一蹶不振,偃旗息鼓。别说我这傻王子不信,朝堂上那些大小狐狸们都不会信。二哥他们也不信,所以才一再拉拢,拉拢不了就想杀之。父王更不信,一再试探,削兵权也好,建天煞军也罢,夏延器看似退让,实则是保全。如果他真的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怕早没有了雷霆军,没了忠勇将军府。但这些年,夏延器一直退,一直退,退的所有人心里都没底,虚虚实实,不辨真假。朝堂之上又行事刚正,大开大合,仿佛迂腐顽石一块,让人如坠雾中,不断猜测。若不是夏飞花……我还不能看的如此清楚。”
    李怀恩问道:“夏飞花?他做了什么让殿下起疑?”
    燕弘俊道:“他救了大家。”
    李怀恩困惑道:“他救了大家?夏飞花温润宽厚,待人接物谦和礼让,看上去文弱书生模样,但终究是战神之子,十五岁就能独自带兵将齐莫后方搅成一团,杀敌无数,断援兵,烧粮草,可见武艺高超,用兵如神。虽然很多人传言说,他在军中时抢占别人的功劳,实则胆小,怯懦,资质平平,殿下——不会相信这些传言吧?”
    燕弘俊道:“那些传言不过是小人嫉妒。但你可想过,夏飞花十岁入伍,十五岁退伍,在军中不过短短五载,又是在幼年。他十五岁时仅是中士,只可冲锋掠阵,尚不能掌兵,所以,他那时可能武艺高强,但用兵之道还不成熟。一个将才的成长离不开战场的历练,实地的学习。夏飞花离开部队已近五年,天赋再好的人在学艺期间离开队伍五年,这排兵布阵,指挥调度之法也会生疏。可你看他在谷中指挥若定,处处料敌先机,哪有半分生涩。我问过袁豹,他那夜摆的阵法看似雁翎阵和回文阵的组合,但实际应用却似是而非,袁豹说更像绝杀阵,此阵内含杀机,置死地而后生,控阵之人稍有不慎,不仅不能杀敌,反被敌所制。此阵凶险,非常人所能操控。袁豹说他都不敢轻易摆此阵,但夏飞花却有如此自信。你可别告诉我他十五岁时就有能力操控此玄妙大阵。”
    李怀恩恍然道:“如此说来,夏飞花虽然不在军旅,却依旧没有丢开武学兵法。夏飞花是夏家唯一的继承人,不论他愿不愿意,将来都要传承夏家精神,继承夏家军。所以他不管用什么方式,走什么样的路,都一直在为将来做准备。夏飞花尚且如此,那夏将军的退让就是一种策略了。”
    燕弘俊道:“不错,兵法有云:以静制动,以退为进。夏延器是战神,兵法计谋自然运用灵活。而且,不止是暂时蛰伏回避风险,还在养精蓄锐。我们陷入谷中第二日,夏飞花陪同克辛训营,提到了当年夏延器要斩杀七千战俘的起因。”
    李怀恩道:“当年夏延器奏章上写'因战事所需',后来有回来的人说队伍要转移,带之不便。难道另有缘由?”
    燕弘俊幽幽叹息道:“他说,因为七万雷霆军已断粮两月有余,有人要杀俘而食,未防军中哗变,人性灭失,才不得以而为之。”
    李怀恩面色一变:“可当时……”
    燕弘俊道:“父王下令调粮时,我就在旁边,但表象永远是表象,内中情由具体如何不得而知。我们不管当年之事,只说现在。夏延器当年瞒下实情,七万雷霆军众口一词。夏飞花不是鲁莽之人,这些年谤益满身,从来一笑了之,怎么可能一时情绪激荡就说漏这等机密大事。”
    李怀恩道:“他是有意为之,难道……他想为当年的事翻案?”
    燕弘俊抬起疲惫的眼皮看他一眼,觉得不止身体疲惫,连心都累了。
    李怀恩讪讪笑道:“我只是个大夫!”
    燕弘俊被李怀恩的自嘲逗的一笑:“夏家要想翻案,当年事发时就可,七万将士无粮果腹,也有饿死的人,随便出来一人都可证明此事。但他明白,此案一旦翻出来,只怕便是惊涛骇浪,朝野动荡。亦或许,当时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让夏延器没有举告,那么现在,就更不会翻出来。更何况,克辛只是个闲散公子,无官无职,不可能因他一句话就替他翻案。所以,我想来想去,夏飞花这句话是说给克文堂兄听的。他与克辛这些日子相处,知晓了他脾性,知道克辛听到这等大事一定会对士兵封口。但克辛好武,又一心想入伍,如果听到军中有这样的不平事和冤屈,一定会忍不住跟人讲,这个人,自然是他最信任的兄长。”
    李怀恩越发糊涂道:“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夏飞花不是应该让自己的亲信传话更稳妥么?”
    燕弘俊静默了一会儿,李怀恩以为他睡着了,连忙推了推他,就听燕弘俊缓缓道:“以当时谷中情形,夏飞花想必抱了必死之心来护卫我等,而他,可能在入谷前或入谷后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传给堂兄,又或者想留遗言给堂兄,所以,只能托付克辛出谷后传信给堂兄。他既然不是要翻案,那么,这段话里必定有其他信息要传给堂兄,他不想让克辛知道真实内容,又怕说别的话克辛不会转告,或处理不机密走露消息。所以点出当年之事,这种大事克辛肯定会谨慎处理,并保证会把信息传给堂兄。夏飞花究竟想对堂兄说什么呢?……”燕弘俊说到最后已是喃喃自语。
    李怀恩听了燕弘俊的分析,一时为夏飞花保护众人的决心而感慨,又为他的神秘而困惑:“那夏飞花还说些什么,这后面的话,必定就是要传给敏亲王的了。”
    燕弘俊皱起眉头,道:“除了那些话,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啊?”李怀恩是大夫,也正因为他的太医身份,很多人、事都是他替燕弘俊联络,也听多了燕弘俊分析政事,一怔之后,转念间脉络清晰起来,不由惊跳起来道:“没有其他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夏飞花要说的事,就隐含在这段话中,敏亲王也必定听得懂。夏飞花生死关头不是传信给夏将军,却是给敏亲王,并且还是这么隐晦的方式,可见两人之间必有不同寻常的关联。他们,他们该不会……夏家可是战神……”想到那个可能性,李怀恩心如擂鼓,仿佛马上要跳出胸膛:“他算准二公子不会说给别人听,而且也不会深想此事,只以为他是激愤下为父亲辩解。可他就算玲珑心思,精巧部署,却绝想不到二公子会把此事告诉殿下。殿下,那二公子知不知道……我们……”
    燕弘俊还是头一回看李怀恩这般紧张,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在床前不停的转圈圈,嘴里念念叨叨,倒把他的倦意驱散不少,扑哧笑出来道:“怀恩,别紧张,他们不会造反的。”
    刚端了药碗进来的纪全不知前因后果,只听到造反二字,惊得手一抖,药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立刻粉身碎骨。
    转圈的李怀恩立刻惊醒,看着泼洒一地的药汁,脸立刻就黑了,造反还遥远,殿下的健康却近在眼前。当下咬牙切齿的怒吼:“你故意的是不是,是不是!这第几次了!啊!你是不是不想让殿下好……混账,你连番打翻殿下的药还敢说冤枉。殿下等多久了,他的身体耽搁的起么……”
    纪全被骂的快哭了,跪在地上连连请罪:“殿下,奴才绝不敢拿您的身体开玩笑……”
    燕弘俊看李怀恩发泄的差不多,才道:“再去端来。”
    纪全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出去。
    李怀恩骂了一通,紧张感散去,人也冷静下来,但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他是太医,不是幕僚,给不了燕弘俊建议和主意。
    燕弘俊道:“我相信堂兄,我也相信夏家。”
    李怀恩聪明,能用最简单的药治最复杂的病,能把毒药变良药,能将一种药研究出更多的用处,将一种病研究出更多的治疗方法。
    但李怀恩也笨,想不透官场里的弯弯绕绕。从他行医的方式就看的出,他心思简单执拗,他看病,不管病人身份地位,背景关系,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不看人脸色用药,不受要挟贿赂,不懂变通,敢骂君主,敢打权贵。
    李怀恩认准的人不会变,认准的事不回头。母亲说有个大英雄救了他母子性命,并给他起名怀恩,要他心怀感恩,永世不忘。他不知道谁是恩人,找不到大英雄,但他一直把大英雄的教诲放在心中——做人,要心怀感恩。后来,母亲病故,他一人流浪也快病死的时候,师父救了他,他便跟着师父学医,他对师父言听计从,师父让他死,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刀自尽。师父当然不会让他死,只让他留在宫中保护燕弘俊,他便留在宫中寸步不离,从此燕弘俊的健康成了他的禁忌,不可碰触的底线。
    现在燕弘俊说相信敏亲王,相信夏家,那便相信他们吧。李怀恩点点头,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心头重担。造反这样的大事,实在不是他能解决的。李怀恩立刻将这个可怕的事扔到一边,继续原来的话题:“即然夏家只是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必然不会一直观望。现在中立,不过是觉得时机未到,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张珈在暄华宫当值,我看她也是心向殿下,通过她拉拢夏家必会事半功倍。而且殿下对外还病着,他们绝想不到夏家会选择殿下,行事亦可隐秘。有夏家支持,军中势力已万无一失。文政势力虽然薄弱,但二王子和四王子互不相让,一分为三,已不足与殿下抗衡。”李怀恩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仿佛已看到胜利的果实。
    燕弘俊轻笑,这个世界上知道他事情最多的人,不是宠信他的父王,不是忠心耿耿的纪全和方王两个嬷嬷,不是代表他办事的荆北君,而是,这个从民间药童直接成为太医的李怀恩。
    他喜欢跟李怀恩说话。他从小困守深宫,实在寂寞,很多话、很多事无处可说,幸亏来了李怀恩,否则,即使他的疯病已好,也得憋的时不时疯上一回。
    燕弘俊对李怀恩几乎无话不谈,他分析宫中形势,朝局走向,推敲他的计划布局,剖析原因和每一步的厉害关系,讲他得到的消息,看到的奏章,父王的抉择……除了病情什么都讲。
    燕弘俊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要征询李怀恩的意见。他知道李怀恩最讨厌这些勾心斗角,想不透里面的关窍,也给不了意见。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讲,然后看李怀恩时而愁眉不展,时而欣喜若狂,时而迷惘困惑,时而恍然大悟的样子,比他看病时的冷漠,不看病时的淡漠精彩的多。听李怀恩知道始末后,简单明了的直中要害,有时候还会点评一句,如某某毒不是这么用的,他下的汤中有柿子,所以药效发生了变化,或者某某出门肯定忘吃药,否则怎么会干出这种脑残的事。还有李怀恩焦急之余,拿着纪全或其他人大骂发泄的情景……每当这个时候,都让他开怀大笑,心情舒畅。
    所以看着李怀恩又把纪全骂出去的时候,燕弘俊雷雨之夜的痛苦尽消,心情舒畅之余不禁想到那个钟灵毓秀的少女。眼前浮现自己说要杀她时,那张惊诧莫名又失望痛苦的脸。
    离玟玉被带下去时的那一眼,让他很不舒服:她会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会不会因误解而疏远,会不会因上心而悲戚,如果,她真的……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莫名的难受。但李怀恩告诉他,对方正兴高采烈的啃冰梨,还扬言要自己弹劾自己,给哪些坏心思的家伙添点火……听到这些,燕弘俊立刻就心花怒放起来——她果然是灵透的,和那些恶心的女人不一样!
    燕弘俊听李怀恩提到心中正想的人,自己都未察觉到,嘴角已不由自主的牵起一抹微笑:“你错了,我又没打算篡位,要那么多兵权做什么。无论夏延器怎么打算,韬光养晦,还是独占鳌头,只要他保持中立,就对我们无碍。我招揽张珈,只为张珈!”
    “只为张珈?”李怀恩皱起眉,一脸的质疑和不解,皱着眉,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她虽然是山村来的女孩子,但殿下喜欢了留在身边也可。”
    这话一出就惹得燕弘俊哈哈大笑,只是身体虚弱,引起一阵咳嗽,李怀恩连忙给他顺气,羞恼道:“我说的很好笑么?”
    燕弘俊喝了几口水,缓缓气道:“你都想什么呢,我招揽张珈,可是做大事的。”
    李怀恩这回马上就明白了燕弘俊的意思,立刻道:“不可,就算她是夏延器的徒弟,但参与殿下的机密大事恐怕不妥。”
    燕弘俊道:“哦,你觉得哪里不妥?我看好的很,她在圣品失踪案中力挽狂澜,救下夏家和矿工;在李谭被杀一案换下好友,智斗刺客;又多次解我危难;这次谷中被困,挺身而出,重伤贼首。这桩桩件件可非常人能为啊。”
    李怀恩摇头又点点头,道:“张珈的确非常人,寻常人敢敲震天鼓告御状!寻常人敢自己跑去当人质,还私放刺客!寻常人敢偷偷上山想擒拿贼首!寻常人敢跟殿下交好!我看她别的没有,这胆子倒是一等一的大。就冲这傻大胆,更不能让她参与进来。指不定哪天捅出什么篓子来,坏了殿下的事。”忽又想起了什么道:“唔,倒是有一点好……”
    燕弘俊以为他终于发现离玟玉好,期待的道:“是什么?”就听李怀恩道:“这丫头运气好。”燕弘俊扑哧一笑:“这又怎么说?”
    李怀恩道:“她做的这几件事件件要命,可圣品失踪案中,她得荆公子和殿下相助,又逢大王无心杀夏将军,所以金殿上不仅逃得性命,还施恩与夏将军,成了夏将军的徒弟。李谭一案虽然凶险,但遇到的都是侠义正直的刺客。这次谷中遇难,碰巧殿下假扮荆公子,救她性命,否则哪还能重伤敌首。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殿下实不该向她泄露底细。”
    燕弘俊再次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道:“怀恩,张珈不是傻大胆,而是胆识过人,她不是运气好,而是机变敏锐。圣品失踪案中,能在兰正熙刀下逃生,又骗过众人耳目送回圣品,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夏延器是什么人,如果是感念张珈忠义相救,只需多送金银,或怜惜她身世收其为义女,让她有所依靠,将来寻门好亲事,这才是对一个山村孤女的回馈,可他却偏偏收其做徒弟,背后不无深意。李谭一案,刺客再正直冤屈,刺伤当朝重臣都是死罪,可最后却保得性命只是发配。操控人心、计算时机、步步为营,你还能说她是运气好么?”
    李怀恩不解的道:“刺客被赦免死罪不是荆公子煽动百姓,逼迫朝廷退让的么?与张珈何干?”
    燕弘俊摇头道:“当初煽动百姓,又让大臣出面保奏等,这些事情是北君做的,但主意却是张珈所出。我想,如果她不是初来京城,手中无人可用,只怕也不会求助北君。”
    其他的事李怀恩不想浪费脑力去想其中细节,但燕弘俊借助李谭一案打击对手、安插势力,却一直是他在中间向荆北君传递消息,所以对此事的复杂多变,经营算计深有体会。这会一听其中营救博文的计谋居然是离玟玉的手笔,怎不让他震惊,别说一介布衣平民,就是朝中官员也不见得会有这般心机气魄。他可亲见那些朝廷官员在他们引导下如何妥协,如何决策,仿佛众人被无形的手操控着,让向东不往西,让前进不后退。李怀恩想了半天仍觉得难以置信。
    还有人在看么?举下手!
    窗外雨声沥沥,屋内语声绵绵。
    燕弘俊望着李怀恩柔声道:“怀恩,你虽然以太医身份可行走各府,与外面联系,但也正因为你是太医,又有诸多不便,我一直想再找个人与你互为弥补,却没有机会。”
    李怀恩闻言心中感动,他知道燕弘俊是体谅他不喜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所以才想找人替下他。嘴唇蠕动,却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燕弘俊又道:“这十几年,他们趁我病,在我身边布满眼线,防范严密,就连你,还是师叔费尽心思,筹划多年,才能到我身边,如今机缘巧合,出来个张珈,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北君已查过张珈的身世,出身清白,无根无基,可以放心。她刚入京城没有依仗,与任何一方都没有关联。她身份低微又是女子,不会引人注意,而且沉稳机敏,遇事不乱,实在是最佳人选。所以,我几次试探并故意露破绽给她,可谁想她虽起疑心却不动声色,一直谨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我也以为她虽聪慧但毕竟出身山野,生怕手段过于激烈,引起她恐慌反而坏事,本想徐徐图之。但李谭一案发生后,她施恩刺客,招揽门客,再想她建府后,府中家丁丫鬟通通学武,还特意请将军府的人来训练,这分明是在培植势力。若不是北君透漏消息,我险些被她骗过。这丫头,看上去质朴简单,率真娴雅,实则剑戟森森,暗藏锋芒。她做事含蓄低调,却暗藏玄机。你说,这样的人、这样的机会,我怎能放过。她想装糊涂,我偏要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想逃避,我偏要趁她羽翼未成,逼也要把她逼上船。”
    李怀恩今夜实在太多吃惊。如果纪全听到这话,会想:我早看出那丫头不简单,没想到这般厉害,不过再厉害也翻不出殿下的手掌心。方、王两嬷嬷会想:最好是逼上床,这样王后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荆北君会想: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真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张府了,真好!以后再不要臭大夫当联络人,真好!哈哈!
    果然,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关注点不一样,想到的事就不一样。同样的事,到了处处以燕弘俊安危为主的李怀恩这里,却是太多担忧:“殿下,她一个平民百姓培植势力做什么?”
    燕弘俊道:“北君说她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能与她父亲有关。”
    李怀恩皱眉道:“如果是这样,殿下说她不肯涉足王室朝局,莫不是,她的仇人是为官的或者……殿下,那更加不妥。我们不知她父亲是何人,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万一将来……”
    燕弘俊满不在乎的道:“怀恩,你是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又多想。若她的仇人真是朝中人,她更应该依仗我的势力或插手朝政才对,可她对我的试探避而不见,李谭一案中如此好的机会,却只是救了一个刺客性命。我猜测,她的仇人可能是江湖中人,所以才不想被朝局牵绊。”
    李怀恩不死心的劝道:“殿下,此人身世成迷,如你所说,她又如此了得,只怕不好把控,你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实在太危险!”
    燕弘俊微微闭目,脑海中一张面孔时而狡慧、时而灵动、时而肃穆、时而凌厉、时而迷糊……万种风情只为一人有,一时心中情丝荡漾,嘴上却说起另一事:“我总觉这次遇袭有点不对劲,被捕的匪徒招供太快,看他们行动如风,令行禁止,分明有过很好的训练,怎么会如此不禁审问。你让凌云阁去查一下青江帮。”
    李怀恩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说,听到凌云阁三字,注意力立刻转移道:“我们在谷中耽搁三日,又在林泉呆了两天了,按理荆公子应该回来了才对,可现在还不见人影,会不会出事?”
    “北君性子跳脱,跟他那师父一样,行事不拘一格,反复多变,想必是又遇到什么稀奇事耽搁了。”燕弘俊说到这,只觉头又开始疼,无奈的道:“他师父给他结下那么多仇家,也不知道他怎么活到现在的。我让护卫一直跟着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
    这边燕弘俊是不让睡,那边离玟玉是睡不着,一晚上,屋外的雨水仿佛直接浇在心田,雨雾中一会儿是相拥交叠的身影,一会儿是砍向自己的带血的屠刀,一会儿又是被利剑刺穿的父王母后……耳边雨声、惨叫声、警告声、嘲笑声,混杂尖锐。让她几度惊醒,几度梦回,最后拥被而坐,恨恨到天明。
    折腾了一夜的离玟玉从伤员转入了病人的队伍,发烧、咳嗽、盗汗、四肢无力、神情恍惚,变尖的小脸苍白中带着异样的潮红,两只浓浓的黑眼圈衬的她越发憔悴可怜。
    李怀恩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比燕弘俊还要凄惨几分,让他警惕的戒心松了一松。手指搭在不堪一握的腕上,不正常的温度立刻爬上指尖,同时感觉到手指下的人微微一颤。
    李怀恩疑惑的看向离玟玉,见她侧着头,眼睛虽然看向两人接触的手,但目光迷离,神情恍惚,显然神游物外,并没有真正的在看,不由皱皱眉。
    而此时的离玟玉目光落在那只诊脉的手上,第一次发现李怀恩的手既然这样好看,白皙如玉,手指修长,整齐饱满的指甲仿佛一个个小小的贝壳镶嵌在指尖。脑海中不由浮现雷雨之夜床榻之上那两个相拥的身影,仿佛黑暗中两簇微弱的火苗,带着一点孤寂、一点坚持、一点温暖,让人既满怀疼惜之情。那个坐在床上的人转过头来,却变成了另一个人,俊逸慵懒,嘴角一抹自负的笑,望着她却没有被撞破的窘态,反而宠溺的道:“小玟玉,不敲门,不乖哦。”当年那无忧无虑的少女,已寄身在另一个躯体里在他国苟活,那风流倜傥的男子今可安在?
    最近忙于开店,一直未能更新,谢谢大家的包容与支持,你们的坚持是我坚持的理由,再次感谢你们!
    昨夜她梦到了王叔,像以前一样,她把美人哥哥藏起来,对王叔进行各种敲诈勒索。美人哥哥是她见过最美的人,娇娆的月香都比之不过。他美而不妖,娇而不弱,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与哥哥避居山林,养成恬静淡泊的性子,宛如空谷幽兰。也难怪王叔一见倾心,不顾救命之恩,把人掳回王府,用尽手段才得美人心。美人哥哥是王叔最爱的人,甚至不惜违背祖宗王法要封其为妃,父王不允,他便在王庙跪了三天三夜,绝食以抗,最后还是婶婶求父王,封其为侧妃,成为唯一一个上了王室玉牒的男妃。
    那时,她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藏人的游戏,美人哥哥总是由着她胡闹,王叔只能无奈又宠溺的满足她各种无理要求。
    如今呢?当年舒元祯谋反,王叔护送四弟逃走,他的妻妾被围困在王府。听大祭司讲,贼人们言语放荡,比之对待女眷还要不堪,王妃带领众人拼死抵抗,在府中设下机关。贼人破府之日,王府爆炸坍塌,与贼人同归于尽,尸骨无存。那风华绝代的身姿早已化作尘土!
    而四弟战死的消息传来,她再也不愿躺在床上,无助的等待一个个噩耗,当机立断,还魂再生。
    王叔,今可安在?
    舒元祯篡位后,为巩固势力,闭关锁国。不知狄厄安排去昊国的凤羽进展如何了?大祭司师父还在等自己么?朝中旧臣还有多少心向故君?又有多少百姓心怀王恩?
    一旁的莞莞紧张的瞪着眼睛看看虚弱的人,望望皱眉的人,只觉气氛诡异,一见李怀恩收回手,立刻焦急的问:“李太医,我家小姐怎样了?”
    李怀恩不冷不热的道:“死不了,开副药吃几天就好。”
    莞莞道:“可是我家小姐……”
    李怀人给人看病,很不喜欢说病因,他认为说了对方也不懂,浪费口舌而已,你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了。但谁看病不问个清楚明白才放心,所以总会问东问西,惹的他恼火,必然会一番冷言冷语,这也是他看病脾气不好的原因。当然遇到贵人问病也不能完全保持这一个性,但那会让他更加窝火,脸色阴沉一整天。离玟玉是常看他给燕弘俊看病的,知道他这一特点,连忙道:“莞莞,听李太医的话。”接着一阵咳,咳的满面通红,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莞莞连忙轻拍她后背,不敢再多言。
    李怀恩看她咳的辛苦,皱起眉头道:“火盆不要填太多,多盖点被子发发汗,不要再出屋受风,殿下那里我会去说,你只管好好休息,不必再去。”
    离玟玉缓过一口气,虚弱无力的道:“有劳李太医。”
    李怀恩又叮嘱两句便起身离开,莞莞忙跟在后面相送,快到院门口时,却轻声叫住了他。
    李怀恩转身疑惑的看向小丫鬟,见她问道:“不知殿下可好?”
    李怀恩被她问的一愣,这些日子他对这个丫鬟也算熟悉,而且印象不错,她本是夏飞花的侍女,给了离玟玉,在谷中时,小丫鬟一直跟在离玟玉身边,就如同离玟玉寸步不离燕弘俊一样。丫头做事也知道分寸,一向与殿下车驾保持距离,也从不乱打听殿下或其他公子贵人的事,今日怎么会突然问起殿下?
    李怀恩心中立刻警惕起来:“殿下很好。”
    小丫鬟面色突然苍白,眼中露出惊慌之色,往离玟玉的卧房看去,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怀恩一直盯着她的脸,自然将她的神色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困惑不解,她怎么听到殿下好反而如此惊慌?不等他开口问,小丫鬟已平定了慌乱,仿佛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莞莞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跟李太医说,李太医可否不要告诉别人。”
    李怀恩道:“你有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你们小姐,或者夏少保,怎么找我?”
    莞莞紧张的道:“就是不好让小姐知道才找李太医相询。”
    “哦?”李怀恩目光阴沉的盯着小丫鬟,他见过这丫鬟如何伺候离玟玉,细致听话,也见过她与侍卫们一起杀敌,功夫不错。按理应是个忠心耿耿的人,现在又怎么会私下里向他说自己主子的事?她为什么问到殿下,难道是离玟玉有什么反常之举?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特别是离玟玉知道了燕弘俊的秘密,让李怀恩对离玟玉格外关注、提防,昨夜离玟玉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燕弘俊房中,又突然跑掉,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所以今日才来探查。见到小丫鬟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厌恶她背主的同时,又不禁好奇她要说的事,于是忍下挥袖而走的冲动,问道:“什么事?”
    莞莞却道:“还请李太医答应保密,莞莞才能说。”
    李怀恩闻言越发厌恶,冷哼道:“讲。”
    莞莞见他生气,犹豫一下仍坚持道:“李太医,非是奴婢不分尊卑,敢向大人提条件,实在是此事关系小姐声誉,还请大人保密才行。”
    李怀恩本不想再与她纠缠,但昨夜他知道了燕弘俊对离玟玉的心思和安排,以后离玟玉会涉及殿下更多机密要事,这时候离玟玉的态度和立场万分重要,含糊不得,便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说吧。”
    莞莞又望了眼那紧闭的门,看看四周,确认没人听到才道:“李太医,是这样的,我们小姐是昨夜淋了雨才会得病。”
    “淋雨?”李怀恩故作不知的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淋雨?”
    莞莞不知昨夜李怀恩就在燕弘俊处,见到了离玟玉,继续讲述道:“是这样的,昨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我们小姐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坐起来,我以为小姐要出恭,连忙起身服侍,哪知小姐不言不语站起来就往外走,我以为小姐有什么急事,便打了伞跟在一旁。小姐一直走到殿下住处,我不好跟进,留在院外等候。过了会就看到小姐狂奔而出,伞也不打,披风也掉落雨中,任凭我怎么召唤都不理,我只得跟在后面去追。”
    莞莞看了眼李怀恩的脸色继续道:“起初我也没注意小姐往哪去,等小姐终于停下,才发现原来到了我们公子的院子。”
    “夏少保?”
    “是的。”
    “张小姐到夏少保那做什么了?”
    @八宝盒爱情 2019-07-19 01:24:40
    半夜来催更咯:)
    -----------------------------
    计划更新的,最近忙疯了,我感到很惭愧啊,再容我两天时间
    @昆明长时间魔刹石 2019-07-19 16:39:47
    换主角了? @一笔昆仑46楼2017-01-2 611:31:00
    -----------------------------
    怎么会,主角一直是离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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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5:10:36  更:2021-07-12 16: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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