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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那时军花》——女转业军人自叙[第27页] |
作者:易水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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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彭跟我说,今晚上致远的铲车要过来平整场地。来了以后你跟他们说明天再干吧,那地方还得收拾一下。你让他们把车停到办公楼前头。你夜里去转着看看,别叫小偷卸了车子零件去。说完他上办公室去了。我一想办公楼前堆了一些砖瓦、模板什么的,不知道铲车好进不好进。我就寻思着先过去看看。还没走到楼前面,就看见老彭从楼里出来,手上拿一个手电,胳膊下头夹了袋子一样的东西,朝西边走了。我回值班室以后,大概是八点多点,他慌慌张张地跑进我屋里,先问我墙后面的那架梯子呢,我说昨天让东面饭店借去了。你用梯子干吗,我这屋山头有个施工队用的折叠梯子。他愣了一下,没头没脑地又问,今天下午到现在,都什么人进公司来了?我说,没人来啊,丢什么东西了吗?他追问我,你从下午就没离开?真的没有一个人进到这院子里来?我说:肯定没有。你来之前,我一直锁着大门。他紧盯着我,忽然冒出一句:顾总是不是来过?我更奇怪了,说:顾总不是回老家了吗,昨天听陈主任说,他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呢! “老彭听我说完,就点头说:那好,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等铲车。我去楼里办点事。 “他走了也就是十来分钟,就来了三辆铲车。领头的是个大个子,说李主任让他们来的,来了让彭经理安排……” 老岳说到这里,申东阳插嘴问:“那天晚上孙江东干什么去了?” 老岳说:“不是他二叔家里出了事儿,他去寒阳帮忙去了嘛。” “哦,“申东阳想起来了,忙催着老岳:“岳师傅你说。” |
老岳说:“我告诉那‘铲车’,让他们把车先停到办公楼前,明天再干。大个子说:我们头儿看天不好,怕下雨,让我们晚上加班干呢。我正想说那边还没收拾好,老彭就满头大汗地跑了来,连声说:好了好了。你们进去干活吧。就是填那些水窖,抓紧点,别耽误明天挖基础的施工。后来老彭就领着他们进去干活。一直干到早上五点多吧,老彭也没走,就那么一直陪着他们。” 看到申东阳紧皱眉头,老岳说:“事儿有点怪是吧。我就觉得,老彭的情绪有点反常。他好像就是趁孙江东不在的时候,抓紧时间偷着办什么事儿。” 申东阳问:“你们办公楼那个院儿经常晚上没有人吗?” “是啊。”老岳解释说,“那原来就是个大仓库,后来改造成办公楼的。别人都有宿舍,就是顾时雨在那儿住。” 申东阳点点头。老岳接着说:“还有呢。从那天晚上开始,老彭就变得神神道道的了……” 后来,芳岛公司的人全撤了,项目由致远建筑公司接手。西面的围墙全拆了之后,怕办公楼晚上没人进去小偷,公司就安排干部轮流值夜班。头一天是老彭。结果那天晚上停电,施工队早早收了工。老彭不在办公楼里“值班”,却跑到老岳的门卫室跟他胡啦八扯。老岳怕有人趁着停电盯上满院子的建筑材料,隔一会儿就出来转转。老彭不知咋回事,老岳一出门,他就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 |
到半夜十二点了,老岳要睡觉。老彭只好磨磨蹭蹭走出了门卫室。老岳刚拉开被子,忽听老彭在外面象杀猪一样怪叫起来。老岳赶紧跑出去,就见老彭站在一棵大槐树底下,眼睛瞪的铜铃那么大,满脸惊恐,一只手直直地指向前方,嘴里“啊啊”地尖叫,那声音就不象是人的动静。老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左前方约十来米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很象一个人在弯着腰。他走上前去用手电一照,才发现那是一截按着电闸的木桩,木桩上盖了一块篷布。这会老彭也看清了,不再吆喝,但仍然全身发抖。老岳笑话他,说彭经理,你今儿个是咋了?草木皆兵啊。老彭呆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老岳就催他,你快回去睡觉吧。老彭一把抓住老岳,说,我我我,有点害怕。咱俩一块睡你那儿吧。 结果那天晚上,他俩就是挤在老岳那张单人床上睡的。 |
第二天,老彭突发高烧,然后住了院。老岳去看望他,老彭悄悄跟他说,这些日子他老感觉仓库的院子里鬼影憧憧,甚至大白天都晃来晃去的,太吓人了。值班的那天晚上,他就是在那大槐树下头,被一个女“吊死鬼”给惊着了。以前他只是听人讲仓库闹鬼,连他们的老总邵宏渊都亲眼见过,他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他是心服口服,不服不行了。他得调走,不能在这里干了,这里“阴气太盛”,他的命软,压不住。 老岳跟申东阳说:“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老彭在这仓库三十多年了,什么奇事怪事没听说过,以前他怎么不害怕,该不是他心里有鬼吧?我就琢磨,他‘见鬼’的那天晚上,到底喊的什么。后来我想起来,他好像喊的是‘顾总’,是‘顾总,别出来呀别出来!’,见了我拿着手电,他才不叫了。我就寻思,会不会是老彭跟顾时雨是一伙的,他知道老顾藏在哪儿。可是,这也用不着吓成那个样子吧。这几天我光琢磨这个了。我对孙经理也不摸底细,我就跟你说说吧。” 申东阳直点头:“好好。岳师傅你做的对,谢谢你。这事交给我了,需要的话,我就跟周总汇报。不过这毕竟都是怀疑,你就不要再跟别人说了。” “那当然。我就信服苏主任,信服你。再说,我才不操心顾时雨上哪去了呢。我一个看门的,管闲事多了不好,我有数。” 老岳走后,申东阳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脑海中却翻江倒海般地不能平静。他在想,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安静上哪怕是三五个月的时光呢!恶梦难醒,命运无常,你躲不开,逃不掉!却又难以安然面对! |
老岳说的那些情况,他一点都没想到。这简直是他犯下的无可原谅的一个错误。 顾时雨找他“摊牌”的那个晚上,有两点他很清楚。一是当时孙江东不在“单位”,他去寒阳了,一两天内回不来;二是那个小院非常偏僻,而且拆的乱七八糟,一般人不会去到那里(不然顾时雨也不会选那么个破地方)。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他不清楚的,而且过后他由于紧张、慌乱和恐惧,也忘了去“核实”。那就是,当时致庆公司的院子里是否还有别的人。 顾时雨倒是跟他说,院子里没有别人。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起码就从老岳当晚在值班这个角度讲,顾时雨说的就不准确。现在看来,当晚在致庆公司院子里的,起码还有两个人,就是老岳和老彭。 致庆办公楼所在的院子,距离那个当食堂和锅炉房的小破院,直线距离是150米左右。这段距离内,原来有两幢大库房,一座已经拆成了平地,还有一座刚拆掉顶盖。绕开库房、建筑垃圾等障碍,要走至少200米才能到小院。 |
综合这个情况和老岳刚才讲的那些,申东阳有了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或者说,他可能面临一个严酷的现实:顾时雨并没有携款外逃。他已经死了,死于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 站在超然的立场上分析,犯罪嫌疑人有两个:一个是致庆公司副经理彭风仪,一个是致远公司副总经理申东阳! 时光流转,岁月轮回,历史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地在捉弄人。刚刚被洗清犯罪嫌疑的申东阳,竟然又一次被命运抛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上。 ( 第95章) 当老岳去找申东阳,跟他说起老彭时,原致庆公司副经理,后任致远公司工会副 ,现在处于“病休”状态的老彭,正坐在茵河县东明酒村的雅间里面,跟致庆公司的副经理陈豫喝酒。 老彭叫闹鬼吓的住了三天医院,出院后就调回了致远公司。不过他上班没几天,就向邵宏渊递了一张“心肌缺血,需要长期休养”的医院诊断书,然后便在家歇起了病假。 老彭本属于致远的“富余干部”,邵宏渊早就想精简他,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一下正好,他愿意长期病休,没人拦着他,也没人关心他。 老彭不是装病,他是真的得了病。他的心脏查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医生跟他说,可能是“先天性”的,但老彭觉得不是,他的心脏病应该是后得的。病因是超限的精神紧张,和超级的恐惧不安。 那个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重大刺激的夜晚,让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
就在顾时雨回到白州的头一天,崔文荣急三火四地来找老彭,要跟他“算账”,也就是想要回这次“做买卖”挣的钱。老彭开始不同意,说得等顾总回来再说。崔文荣说她等不及了,他们公司处理塌楼事故,急需用钱。老彭一听就知道她在胡扯,塌楼是芳岛公司“外委”工程出的问题,芳岛负“连带责任”的顶多就是那个崔总,根本不可能连累员工出钱赔偿。崔文荣见老彭就是不上当,只好“利诱”他,说,你先把我的分成给了我,我让给你一千块钱。老彭说:两千。崔文荣说:一千五。老彭说:一千六,你也不差这一百块钱。崔文荣答应了。 跟崔文荣把账算清之后,老彭手里还剩五十八万块钱。其中属于他老彭的,有他的“集资”六万块,本次买卖的利润分成八万块,一共十四万。剩下的,有顾时雨的集资十万,利润分成十二万。另外,顾时雨还挪用了致庆公司的房屋租金收入十五万,仓库处理货物收入七万。一共四十四万元。看着这笔巨款,老彭忽然石破天惊般地想到了一件事:要是顾时雨突然一下死了就好了! 他应该怎么死呢?老彭开始设计:比如,翻车摔死、火灾烧死、洪水淹死、地震砸死,或者是遭遇劫匪、失足坠楼、突生重病,甚至食物中毒、畏罪自杀他都设计到了。 顾时雨为什么该死呢?因为只要他死了,老彭就把侵吞公款的黑锅扣到他的头上,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将那总共四十四万据为己有。 |
四十四万啊!老彭目前的月工资只有一千多点,他的“集资”有一半是借的。这笔巨款够他挣一辈子。 不过,老彭自己也知道,他这设计就是“白日美梦”。结果你看,顾时雨没他想的那么倒霉,他安然无恙地探完家回来了。 但是,请注意这个“但是”,但是苍天不负他老彭,老天爷又给他创造了一个空前绝后的机会,可以让他将那些荒唐的设计和荒诞的梦想变成美妙的现实! 老彭的胆子极小,同时老彭的胆子也极大。这取决于他面对的是什么! 没有一个人知道,当那天晚上老彭的胆子突然变大的时候,那个阴沉的小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岳只知道从那之后,安化路仓库的这个大院,就让日益变胆小的老彭恐惧万分,似乎每间房屋,每个角落,甚至每一棵大树的后面,都隐藏着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厉鬼。尤其是临时停电的那一次,他竟然会被惊吓成疾。 老彭终于坚持不住了,以至于刚刚出院,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邵宏渊,坚决要求调离了致庆公司。 离开仓库大院之后,老彭的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于是,他想到了要干一件过去一直想干,却始终下不了决心的大事——下海经商。 |
有了上次“贩盐”的经历,老彭觉得挣大钱似乎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关键是要有充足的资金。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找上了有过合作经历的陈豫。两人就一边喝酒,一边细细商量:怎么更好地继承顾经理的“遗志”,把化公为私的“商贸业务”继续开展下去。 陈豫问他:“你找到崔文荣了没有?咱这事儿,还得靠她帮忙。” 老彭说:“货源没问题。我打听了,除了那个沙丹盐场,临近的几个盐场积压的工业盐也不少。销货那边,我上次去,也‘喂’了‘喂’有关人员,再做个三批五批的,问题不大。” 陈豫说:“那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回款’。对方不用说拖多长时间,就积压咱们两批货不给钱,咱就完戏。” “也是哈。”老彭直点头,“还得找那个死丫头。可我听说她跳槽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怎么了?”老彭见陈豫朝他挤眉弄眼,疑惑地问。 陈豫没回答,却朝着门口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呀,乔总啊,你们也过来了?快请进!” 老彭回头一看,原来是隆庆公司的新任副总经理乔琳,身后好像还有好几个人。他赶紧也站起来招呼,请她入座。 |
乔琳直摇手:“不了不了,我们下来到分公司‘考评’,在隔壁吃个饭。听前台说你和彭经理在这,过来看看。你俩啥时候来的?” 陈豫抢先说:“我俩来的时间不长。公司有点业务,需要跟车站打个交道。”他又敷衍了几句,乔琳他们就走了。 陈豫这才小声对老彭说:“咱撤。离他们远点。” 老彭说:“怎么你还怕她咋的,她又管不着你。”说是这么说,老彭还是起身准备离开。 陈豫拉着老彭出去,到前台结了帐,出了那“酒村”的大门,才对老彭说:“杜丰的事儿你知道吧?所以我挺忌讳这个姓乔的。” “知道啊。不是掉白洋湖里淹死的那个杜主任吗?” 陈豫哼了一声:“我这才闹清楚,以前的时候,杜丰跟乔琳表面上不错,实际上他俩是死对头,而且还有点不共戴天的意思。所以啊,杜丰闹不好死得不明不白呢!“ “啊!”老彭大吃一惊。 |
申东阳坐在白洋湖水闸下面的草地上,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在沉思。他需要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来理顺思路,深入考虑一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尴尬局面。 其实,他冥思苦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老岳跟他说了“老彭遇鬼”的故事之后,他无数次地推演三号那个清冷的秋夜,安化仓库西北角的残破小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仍然无法得出确定的结论。 他之所以要来白洋湖边,是他想苏云卿了,想的寝食难安,甚至撕心裂肺。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依赖苏云卿。假如苏云卿在这里,她一定能帮自己分析出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能给自己最合理最正确的应对建议。 可惜的,那个可爱的姑娘目下正在万里之遥的地球另一端。因为种种原因,他俩联系起来极为不便。 没办法,只好自己来分析推理吧,就在这个他俩曾经一起面对陆明远的白洋湖边。是的,这里,就是曾经“过失致人死亡”的陆明远,其罪行最后败露的地方,也是他先要威胁开车撞墙,然后又要跳湖自尽的地方。 这里,可能有助于申东阳经过反复演示修正,勾画出不久前那桩神秘谋杀案的全部真相—— |
九月三号晚上八点钟左右,在那个黑沉沉的小院深处,顾时雨面对愤怒至极的申东阳和他手中那根锈迹斑驳的铁钎,失魂落魄地扭头就跑,惊慌中他忘记了门外那个深深的水窖,结果一头栽了进去。 顾时雨在慌乱之中“失足”掉进水窖,这只是可能性之一。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顾时雨不是掉进去的,他是故意跳进去的,为的是躲避即将追出来的申东阳。 不管他是怎么进去的,都会因为下面满是砖瓦石块,导致他被摔伤了,甚至是连摔伤带惊吓,结果就昏了过去(也可以说是暂时失去知觉)。 “摔伤”和“失去知觉”这两个环节很重要。这可以从下面的分析看出来。 顾时雨掉坑里之后,申东阳追了出来,然后就追错了方向,追向了他们来时经过的那条夹道。 这之后,老彭来了。 老彭到底要去小破院子干什么,申东阳想不出来。他只能猜。老岳说看见他拿着手电,夹着袋子,那很有可能他来伙房里取藏在那儿的东西。申东阳听孙江东说过,原来的“安化仓库”管理不力,所以在拆除改建的混乱中到底丢了多少物品,谁也说不上来。所以很可能彭主任也偷了些好东西,来不及运走,藏到了伙房里或者附近的隐秘地方。因为当晚的铲车要过去作业,他得赶紧把那些玩意儿弄出去。 |
老彭去了一趟之后,就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怪现象:首先,是顾时雨“没了”。警方找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一点点线索都找不到,那么就有极大的可能,他是死了。 接下来的可能就是,他死于老彭的“谋杀”。他负了伤,而且正好处在将要被掩埋的大垃圾(建筑垃圾)坑里。老彭想让他从此消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老彭要害顾时雨,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估计最大的可能,是起源于两人在“经济”上的纠纷。 凭直觉,申东阳认为他的猜想不会有大的偏差。他应该立即去向警方报案,找出顾时雨的尸体,缉捕犯罪嫌疑人彭凤仪。但无情的现实却在于,他去报案要冒极大的风险。道理很简单,因为就犯罪的嫌疑程度来讲,他申东阳远远大于老彭。说老彭犯罪,最终警方可能拿不出任何证据,因为那“犯罪现场”早已被彻底破坏。说他申东阳犯罪,却可能会有那根可恶的大铁钎出来做证。 申东阳也是在昨天晚上,很偶然地想到那根大铁钎的。 因为昨天的上午,他去了致庆公司,准备参加公司每周研究工程进度的例会。结果那会推迟了二十分钟才开,原因是副经理陈豫昨晚喝多了,睡过了头。 陈豫到会议室见到人们都在等他,连连道歉。他特意解释了一下,说昨晚是陪原来咱们的彭经理喝酒来着。这老小子,心脏不好嘛,还成天喝酒,简直是要酒不要命啊。 就这个小事,让申东阳的心情顿觉沉重起来了。于是,从老彭“嗜酒”,联想到了失踪的铁钎。 |
由于申东阳开始没想到顾时雨可能已经死了,所以他也没关心那根铁钎的下落。直到事发的第三天,他去工地有事,忽然想起那玩意儿,才抽空去了一趟“现场”。 当时,那几个水窖已经被建筑垃圾填满了,但是食堂那半截房子还完好无损。他进去以后看到那些破桌椅都还在,可地上不见了那根铁钎。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个可能无法排除,那就是铁钎被别有用心的老彭拿走了。因为上面有他申东阳的指纹,老彭还有办法让那铁钎再粘上一些顾时雨的血。 接下来的一个“可能”是,当晚,老彭其实早就到了现场,他也许还看到了申东阳跟顾时雨在屋里争吵。 甚至还有更可怕的“可能”:老彭就是用这根铁钎杀死的顾时雨。他可能给顾时雨找来了梯子,当顾时雨拾级而上,在水窖边露头的时候,他挥动铁钎朝他脑袋上奋力一击…… 然后,老彭擦掉自己的指纹(他也可能戴着手套),保留下他申东阳的指纹,把那铁钎当成宝贝一样珍藏起来。这样,如果万一顾时雨的尸体被发现,警察排查“犯罪嫌疑人”排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可以把那个铁钎交给警察。而他申东阳面对带有他的指纹和顾时雨血迹的铁钎,无论怎样辩解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的天!申东阳在心里哀叹道:怎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突然,申东阳的心里一动。他觉得自己也该考虑到别的可能性,或许事情的真相跟自己的推理大相径庭。也许老彭并没有看到他和顾时雨在一起。老彭是在他走了之后进入现场的;也许老彭没有谋杀顾时雨,他的受惊,是因为他目睹别的人杀死了顾时雨!谁能保证事发当晚,在那个阴森可怖的院子里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人?还有,也不能排除顾时雨并没有死,他真的携款外逃了。老彭“怕鬼”完全是因为别的不相干的原因。 |
突然,申东阳的心里一动。他觉得自己也该考虑到别的可能性,或许事情的真相跟自己的推理大相径庭。也许老彭并没有看到他和顾时雨在一起。老彭是在他走了之后进入现场的;也许老彭没有谋杀顾时雨,他的受惊,是因为他目睹别的人杀死了顾时雨!谁能保证事发当晚,在那个阴森可怖的院子里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人?还有,也不能排除顾时雨并没有死,他真的携款外逃了。老彭“怕鬼”完全是因为别的不相干的原因。 申东阳很难相信后面这些推理。不过这些推理倒是给他提供了借口。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完全可以继续沉默下去。因为刚才他演示的老彭的犯罪过程只是猜想,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可以支持这种猜想。老岳也只是怀疑老彭是顾时雨的同谋,怀疑顾时雨实际上就藏在白州,根本就没有想到顾时雨已经死了。 而且,这一次和二十年前那次的情况完全不同。那次他以为自己杀了人,以为自己是罪犯,而这一次他没有杀人,他只是根据推断找出了犯罪嫌疑人,他还没有任何现实的证据。所以,他不能去报案。因为报案之后,他将面临着完全无法预料的结果,甚至可能会蒙受冤屈遭到拘捕,被当成杀人犯而提起公诉!既然这样,自己何必没事找事呢?! 是啊,不能没事找事,沉默也许是当前的最佳选择。这样想着,他自己点了点头。 |
不行!申东阳猛然又意识到,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是行不通的。那样一来,许多无法预知的因素,都会成为高悬在自己头顶上的利剑!因为他不知道老彭那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还有没有另外的什么人看到了他申东阳跟顾时雨在一起。万一顾时雨真是老彭杀的,那么谁也不能担保他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会说出什么来!万一有什么别有用心的知情者日后来敲诈他申东阳,他怎么应对?万一警方从别的什么地方找到了顾时雨已经死亡的线索,并查出顾时雨当晚曾经约会过他呢……如果现在不主动讲出自己掌握的情况,日后让警察找上门来,他可就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申东阳难以抉择,头疼欲裂,他狠狠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忽然就萌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马上坐飞机去地球的另一端,到那个东欧国家找苏云卿去! ( 第97章) 申东阳的手机响了。他听任它响了一阵,才懒洋洋地从衣袋中掏出来。 是孙云鹤打来的。他语调急促地问申东阳这会儿在哪儿。申东阳有气无力地说:他正在往家里走。他有点头疼,想回家歇一下。孙云鹤马上关心地问:是不是感冒了,要紧不要紧。申东阳说:没事儿,大概是这几天晚上没睡好觉。他接着问:嫂子和小玲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孙云鹤顾不上回答,却急急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到家,我马上过去等你。 申东阳猛地精神起来,赶紧问:你到白州来了?你现在在哪儿? |
听说孙云鹤正在去致远大厦的路上,申东阳忙说:你转到和平北路,一直朝西,转湖滨路到白洋湖的水闸那里。我在大坝下面等你! 十五分钟后,孙云鹤坐着他那辆上海轿车赶来了。一见他的神色,申东阳就知道,又出事了。 孙云鹤一说,事儿还不小。昨天半夜,他那个弟弟粱云鹏打来电话,说他们的老爹有些中风的迹象,已经住院了,希望孙云鹤能来看望一下。另外,他们兄弟也需要商量一下那两家公司的事情。 申东阳插话说:问题是你去不了啊,你的出境申请不是还没批下来吗? 孙云鹤的申请材料早就递交公安边防管理部门了,但是他以前在原籍,有一些“前科”,所以一直被压着没有批复。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被“限制出境”。 孙云鹤说:老爷子不在香港。他在广州的医院住着。 申东阳便有些不解了。 既然老爷子有病,孙云鹤当然应该去看看。而且他是在内地住着,正好可以跟他当面把一些事情定下来。尤其是那个粱云鹏也在,爷仨儿坐一块儿,啥话都可以说开。多好的一件事。孙云鹤犹豫什么呢? 孙云鹤再往下说,申东阳便也迟疑开了。 原来,按照申东阳上次跟孙云鹤说的,他还真的收回了“花心”,在他的秘书小鹿配合下,对那个莫名其妙的沈险峰采取了一些“积极措施”。结果,就截获了沈险峰发往广州迪远的一纸传真。 这个过程比较复杂,简单点说,其实就是沈险峰让貌似傻乎乎,实则内心精明的小鹿秘书给骗了。而且人家都骗完她了,她竟然还一无所知。 |
沈险峰也不是没有警惕性。小鹿跟她说,她上的是职业学校,学的是企业的成本核算,基本不懂英语。然后小鹿又故意显露出来,她还是能看懂一些英文的。沈险峰可能在内心暗笑她,觉得她那点心机也就等于幼儿园的水平吧。 于是,沈险峰跟迪远联系,明里用中文,暗里用的都是韩文。就是用韩文,她也非常谨慎地避开小鹿,觉得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小鹿不光对当地的各种情况都非常熟悉,而且她的男友上大学就是选学的小语种,那小语种正是韩语。因为那个时中韩刚刚建交,韩语曾经热了一段时间。 至于小鹿是怎么发现沈险峰其实是个“鲜族”(朝鲜族)人的,孙云鹤“精简”了没讲,反正小鹿是多种手段齐下,拿到了沈险峰的一份传真件。那文件一共九张纸,前八页是盛和公司的基本情况,以及寒阳部分与梁家产业有关的行业介绍等等。第九张纸上的内容,小鹿有些看不懂,翻译了给老孙看,老孙也犯了嘀咕。 那是盛和公司一些管理人员的情况。如姓名、年龄、文化程度、进入公司的时间,担任的职务以及部分家庭住址等等。 |
既然将来以后要“合并”或者“合作”或者“合营”,那么提前向迪远公司提供这样的一些人员简况,也属正常。不正常的一点是,小鹿在其中发现了四个外人的名字,那四个人,她只能认出一个。别的不要说认识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名字该怎么念。 韩文表述中文的姓名,类似于英文,是“表音”而不是“表字”。好在小鹿足够聪明,她将那无法确认的三个韩文名字,每个都列了七八个类似的同音汉字,于是孙云鹤就能“猜”出那是谁了。 那三人,一个是内蒙古东岭县的副县长,是孙云鹤的密友;一个是盛和公司所在地的派出所指导员,与孙云鹤也有交情。还有一个人就匪夷所思了,那竟然是白州隆庆公司新任党总支书记,现在北京“帮助工作”(到目前为止,“官方”的说法是苏云卿在北京部属某单位“助勤”)的苏云卿! 不过要是加上小鹿认出名字的那个人,这个蹊跷事儿可能也有解,小鹿能猜出名字,而且也认识的那个,正是白州致远总公司副总经理申东阳。 这显然就有点不正常了。 |
老孙有疑虑,他看看申东阳,觉得不用说出来了。他所想的,与申东阳所想的,应该毫无二致。 事实很可能是这样:孙云鹤那个尚未谋面的亲弟弟粱云鹏,正在严密防范着他这位大哥!而那个披着助理外衣的,表面貌美如花的沈险峰秘书,是个潜藏在孙云鹤身边的“大特务”! 这个特务的功力非同寻常。先不说远在内蒙的那位副县长她是怎么打探到的,就说苏云卿吧:苏云卿被破格任命为党总支书记,然后去“北京”助勤的事情,才刚发生不久,而且发生在自成体系,“地方”管不着的铁路内部。这样的信息,姓沈的竟然这么快就打听到了,确实有点怪异。 还有就是,假如说以上的三个人,都是粱云鹏在“对付”孙云鹤(或者换个说法,就是粱云鹏在想对孙云鹤“不利”)的时候,需要“忌讳”的,那么苏云卿跟孙云鹤毫无关系,两人没见过面,根本就不认识(只不过互相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也位列其中了呢? 申东阳的心里猛然一沉。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因为他申东阳! 也就是说,假如这个粱云鹏真的是个“坏蛋”,而且真的跟什么香港黑社会有染,那么他可能要采取非正常的手段,来对付对他的未来构成重大威胁的亲大哥孙云鹤。与这个“过程”有关的人,可能都会在他“对付”的范围之内。包括“关联者”,例如苏云卿! |
当然,在目前,这还只是个假想。 不详的预兆,像一只突然出现的黑乌鸦,掠过了申东阳的脑海。 经过商量,孙云鹤决定当晚就飞去广州,申东阳也跟他一起去。其他人就不带了。因为孙家人与钱家人最近被那香港大老板的事儿闹得有点对立,干脆哪边也不招惹为好。反正寒阳去广州每天都有直达航班,来回很方便。 他俩决定,这次去要跟那爷俩“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粱云鹏心怀鬼胎,如果老爷子举棋不定,孙云鹤干脆就不考虑接受“迪生”了。好好地弄他自己的“盛和”,日子过得也不错。老爷子如果还真想他这个大儿子,他就把他接到寒阳来,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孙云鹤也想开了,那几千万的梁氏家业,不要就不要。别为了这些身外之物,闹到亲兄弟反目成仇,最后也真没什么意思。 申东阳跟邵宏渊请假,邵宏渊很大度地说:请什么假呀。你就算去考察纺织品市场去了,三天五天都行,随你方便。 于是,老孙打电话给小鹿,让她预订机票。然后申东阳带孙云鹤跟他的司机在湖滨酒店吃了饭,就准备上路去寒阳的云亭机场了。 车过迎驾湾,申东阳忽然想到一件事,就让司机把车拐到农工贸公司的院子里,他去找了周志清。 周志清正在给他的属下开会,申东阳和他只说了几分钟的话。 |
申东阳先问那套新房子的手续,周志清说,都办好了。房子转到了苏云卿的名下,房产证明后天就能拿到。申东阳又把致远小区那套房子的钥匙给了周志清,让他帮着浇浇花。周志清就有些奇怪地问:你去几天啊?明后天不就回来了嘛。 申东阳自己也有点奇怪。心想,是啊,我能去几天,最多两三天呀。 他还是把钥匙留下了。跟周志清说,你拿着吧,我还有一套钥匙。又说:我那些花四五天不浇都没事。不过万一广州那边好玩,我想多玩几天呢。 在云亭机场侯机的时候,原本艳阳当空的天气,忽然就阴沉了下来。当申东阳与孙云鹤乘坐的那架波音737轰鸣着飞向无垠的长空之时,密布的乌云不断地聚拢,然后就飘起了雨星…… (第二部完) |
《歧路》第二部结束后,因第三部尚未完稿,故将不再每日更新。深切感谢发文以来一直给与热情关注的“城市田园生活”和“ty_死水微澜934”两位朋友。 笔者Q870355848,期待拙作得到各位朋友的指正。 《更与谁人说》还有个结尾尚未完成,如有可能,今后将接续更完。 谢谢关注本文的所有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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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更与谁人说》第39章:永远的不解之谜 |
那第二本《歧路》让我越看越迷糊。倒不是那书的情节问题(其实那情节里面问题也不少),而是纪思远构思本书的“原始思维”问题。 首先那个女一号苏云卿,她应该是有原型的,但肯定不是我。而且原型的她,与书中描写的她,肯定是大相径庭。她要真的那样集美貌、聪颖、深沉、多情、古怪精灵还妖里妖气于一身的话,早成了纪思远的盘中餐,跟着他闯荡北美洲去了…… 嗯?不大对劲,我用的一些形容词,好像夹杂了对这个苏云卿的本能反感。这可不大对。别说那只是个小说人物,就算真有其人,那我也该大度些,宽容些……也不对,我宽容她干嘛,那也轮不到我啊! 我正在使劲琢磨,这个离奇古怪的苏云卿到底是人是鬼的时候——我又错了,怎么会“本能”地骂她是鬼呢——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起身去接电话,那竟然是我曾经的“情敌”阎知薇! 闫知薇上来先拜年,我本想不理她,可忽然意识到我刚才还在纠结“大度”和“宽容”呢,于是我也勉强给她拜了个晚年。然后她问我现在有时间吗,她想来我家,有事要跟我谈。 我本想说我没时间,我在值班。但我忽一下觉得,阎知薇要谈的事情可能非常重要。于是我说我有时间,我去找了住在站内家属院的刘副站长,让他替我,我就开着车回了家。 阎知薇刚进我家门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我差点都没认出她来。几个月没见,她像是突然衰老了十岁,两鬓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人也瘦得不成样子。 |
我竭尽全力做出一个极为宽容和超级大度的微笑,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惨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长了个小肿瘤,想去北京治疗一下。明天就走,先去住下院,过完春节做手术。 我吃了一惊,忙问,真是个小肿瘤?不要紧吧? 她说,良性的,不要紧。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个手术,人有旦夕祸福。所以我跟你告别一下,还有些心里的话,以前没讲出来的,这会儿想跟你说清楚。 我这人心肠特别软,我竟然一下子就原谅了她,当然,这也跟纪思远对我的开导分不开。我赶紧说,阎姐你别这样,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不管什么事情,咱都等治好病再说。北京那边都安排好了吗,我那儿有个很好的朋友,在医科院,也许能帮到你。 她说,谢谢你,都安排好了。不过,我只有把那件事情全都跟你说清楚,我才能安心地去治病。心病治不好,别的病也没法治。 我只好让她说。我知道她必然是说她跟史际明的那些“恶心事”,我这会儿忽然不大想听了。 接下来,阎知薇一口气说了两个小时。我基本上没插话,全都是她在说。 她承认,她早就喜欢上史际明了。或者说,从见到史际明的第一眼起,她的灵魂就出窍了,就被史际明给吸走了。她不是不知道,她自己有家庭,史际明也有家庭,虽然她的老公埋头学术不解风情,可史际明却有个深深爱着他的好妻子。但感情这个东西实在太玄妙了,阎知薇控制不了自己,或者说她就是“走火入魔”,用她自己的感觉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没救了。 |
她说到这里我就想,真是邪劲啊,要这样说来,这闫知薇不就是第二个宇文君嘛!史际明除了长得稍微帅一点,其它方面说起来也就是个一般人,或者比一般人稍强点,值得你们争先恐后地飞蛾扑火般的追着他不放吗?不过再想,闫知薇跟宇文君还是有不同之处。宇文君自始至终,没想着要跟史际明怎么样。她很自卑,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爱史际明,主要以单相思为主,好像没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阎知薇接着说,她虽然有那一厢情愿的“错爱”,可她面临的最大障碍,是史际明并不爱她。无庸置疑,史际明对阎知薇有好感,可阎知薇清楚,那不是爱情。史际明从来没有爱过她。不过这不要紧,阎知薇认为,只要她爱史际明就够了,真正的爱本来就是无私的,是奉献而不是索取。阎知薇爱史际明,就是为了付出。 阎知薇认为,史际明是好人,但他其实不大适合当干部。他太随意太懒散,把好多该当回事的事情都不当回事。所以在他当上领导的前后,阎知薇为他操了很多心,花费了很多的心血。不过,正因为史际明对好多该在乎的事情不在乎,这也导致他对于阎知薇这番心意也不当回事。 在这一点上,史际明属于“恶习不改”。他以前拿着宇文君不当回事,现在拿着闫知薇也不当回事。可奇怪的是,这两个二百五就是“贱”,史际明越不拿着她们当回事,她俩反而越拿着史际明“当事儿”。 |
闫知薇为史际明“付出”也就罢了,她还得为我去“付出”。那一次,市纪委调查我,阎知薇为了帮我,到处去找关系“疏通”。事后,阎知薇对史际明说,我给你媳妇费了这么大的劲,你总得谢谢我吧?史际明却说,你的情报根本就不准确,我媳妇本来也没事,你那纯粹就是白费劲。把阎知薇气的不轻。可是自己生了几天气,再见了史际明,她就又全都忘了。 阎知薇说,我跟你讲过我的“爱情悖论说”,但我自己实际上陷入到“感情悖论”里去了。以后史际明跟我说了你俩的好多事情,我终于明白,今生今世,史际明的心里除了你方子荷,不会再容纳任何一个女人。即使我知道我的痴情不会有任何的结果,我还是放不下他,邪门了简直。 关于史际明收藏的东西,我还得给你解释。首先是那戒指。我上次没有全说实话,我怕你太生气。真实情况是,当时我要求金店将那手镯改成了两个戒指,分别镶上了红蓝宝石。不过那蓝宝石确实是店主送给史际明的。我当时要把戒指给史际明,他说宝石值不了几个钱,送你吧,正好一对。过了好久,有一次我们聊天,聊得挺高兴,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说的话过分了一点,史际明就故意煞风景,他说,下个月是方子荷的生日,人家夫妻都兴送个生日礼物,你说我送个什么好呢? 我听了以后好生气,就把那戒指拿出来,说你给她这个吧。史际明不要,我说我也不要,那蓝宝石又不是我的。要不你找人把宝石拿下来,然后还给我戒指。史际明当时就迟疑了一下,然后收下了。我马上又说,史际明你要是敢把戒指送回来,那我从此就不认识你了。 这个事儿就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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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你那里还有我唱的一首歌。那个没什么,史际明也说我唱歌好听,我就录了一首给他。别的,应该就没有任何的东西了。 阎知薇问我,是不是就这两样东西? 我说,还有两张照片。阎知薇说绝对不可能,我俩没在一起照过相,什么样子的相片都没照过。我可以发誓! 我说,你别急。不是你俩的,是你照的,上面有他。那两张照片我早撕了,但我记着照片后面写着“阎知薇摄于某年月日”,字是史际明写的。 阎知薇很快想起来,那是他们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一些“同学”聚会之后照的。但让她大惑不解的是,史际明为什么要注明那是她拍的,而且还跟那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她问我,这些东西你是在哪儿发现的。 我本不想说,可觉得阎知薇什么都跟我说了,于是我也就告诉了她。 阎知薇紧紧皱起眉头说:子荷,这事不大对头。按照我对史际明的了解,他不可能会把这三样东西放在一起,然后藏在家里。你觉得可能吗?因为只要在家里,总有被你发现的危险,史际明那么谨慎那么周全的一个人,他会连这点都想不到?还有,你说那抽屉没关严,那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
我开始没反应过来,正要批驳阎知薇的这种“荒唐逻辑”,但我看到阎知薇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我有点明白了。 2 假如阎知薇刚才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可能是冤枉史际明了。也许自始至终,史际明都把阎知薇看成是一个知心朋友,而且是一个会“温柔”懂“依顺”,能自觉自愿为他排忧解难的知心朋友。但阎知薇却不那么想,她一方面自觉自愿地付出,一方面也期盼着感情上的“回报”。也许她认为,史际明也喜欢过她,只不过史际明是碍于一种道德心的约束,不敢付诸于行动。 经过阎知薇提示,我现在开始设想,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在我去北京出差期间,史际明感觉到心脏有些不适(他三年前例行体检时,查出过心率不齐的问题,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又好了)。起先他没在意。但就是出事的那一天,他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整理好了家里的存折,然后把原来放在办公室的那三样东西拿回家,放在密盒里,又故意把密盒锁扣打开……对,他还做了一件事,他在那天上午给我和庆远、铭飞各打了一个电话,铭飞在上课,没接那个电话;我在火车上,没听见手机铃响。只有庆远接听了,史际明只是随便问了问他的学业,然后叮嘱了一句:没事记得多给你妈打电话,别让她老惦记你! 史际明犯病之前,农机局值班室打他的手机报告,说源西区农机局的农机监理站,因为上路查农用车,在南外环附近的省道上发生纠纷,引发车祸,伤了好几个人。于是史际明便匆匆离开家,自己开车去了南外环。到达车祸现场的时候,他一迈出驾驶室的门,就手捂胸口倒了下去,来拉伤员的救护车将他和伤员一起送到了医院,进了抢救室不一会儿,他就不行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一下,史际明也许是有了不好的预兆,他故意留下那几件东西让我去发现,也可能显示了他对我博大无私的挚爱。认真想想,那些东西确实也不算什么,那不是史际明给阎知薇的,而是阎知薇给史际明的。史际明怕我在他死后过于悲伤,怕我走不出来,他想让我对他有所不满,就故意暴露了那个密盒。他觉得这样一来,我就能减轻悲伤,就能尽快忘记他,从而开始新的生活。 假如真相如此,那么史际明这个做法实在过于另类。不过倒符合他平时自以为是,喜欢独出心裁的性格。 |
但是,假如真相如此,那这个行为同时也是对阎知薇最大的伤害。怪不得阎知薇的脸色会突变,她显然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正因为发生过下属单位出事故引发车祸的巧事,那我还是不能断定,史际明是故意让我知道那个密盒呢,还是仅仅因为他走的太急一时疏忽;他是有意识地整理了存折呢,还是他怕自己忘记密码,那存折原来就是那样放着的!他是有所预感才给我和庆远、铭飞打电话呢,还是在家闲着没事,随便就拨了那几个电话号码…… 还有,那两张照片上莫名其妙的“题字”,到底隐喻着什么?他想说明什么意思? 我的疑虑,同样是阎知薇的疑虑。她脸色苍白地默默呆坐了好一会,才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向房门。在她走出房门之前,我俩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阎知薇走后,我就开始翻箱倒柜。我想找一张史际明的像片。可惜,那些照片几乎全让我烧光了。我好容易才找到一张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这张照片之所以“幸存”,因为史际明的两条胳膊分别搭在了庆远和铭飞的肩膀上。我要是单把史际明剪下来,就损坏了庆远和铭飞的形象。 想想也不对,其他那些照片,很多也是合影,我照样全都烧了,那不更影响全家人的形象吗?我怎么会单单疏忽了这一张呢?也许,这就是天意?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喃喃地冲着史际明说:你这个混蛋玩意儿,你走了你还不让我消停,你跟我讲讲,阎知薇说的那些是真的吗?我怎么听着像是天方夜谭?她在你跟前说的话,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像那个秀外慧中、端庄严肃的女局长,不像那个对我关怀备至、亲切慈爱的女大姐(什么词儿),她是说的真事还是在编故事?她会不会是为了维持你的形象而自我贬低?你俩到底有没有事?有没有过那“婚外情”?你为什么要刻意留着那几样东西?为什么还摆在家里……跟我说啊!你这个坏蛋东西! 我像个精神病似的,絮絮叨叨说了不知多少遍,最后我说累了,我将照片抱在胸口,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哭到无泪之后,我打电话给纪思远,我说我想你了,你快来快来快来! 纪思远吃一惊,问,你怎么了,你今儿不是值班吗?出了什么事儿了? |
我带着哭腔说:废什么话啊,你来不来,你不来,我我我……“我”了半天想不出要怎么威胁他,因为我还怕吓着他,最后说的是“不来就算了”,然后实在憋不住真的哭出来了。 纪思远可能判断出我没什么大事儿,也许就是“触景伤情”,于是他连声说:“我马上过去。这样,你出了你们防疫站,朝北走一段,到河堤外的小树林,那僻静,我在那儿接你。” 真不愧是干过警卫的,还是他想的周到。于是我抽泣着“嗯”了一声。 一小时后,我在小树林里迎到了纪思远的车。见到他,我满脸的不好意思,尴尬地解释说:“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脆弱,老是想哭,是不是更年期啊?” 他说:“真到更年期的人,一般都不自知。你练过那么多年的功夫,体质特好,衰老就会延缓,到更年期还早呢。”他悄悄凑近我的耳边说:“看你现在,还是又白又嫩,该挺的该翘的,说三十多岁的样儿都有人信。” “去你的。”我满脸绯红,使劲打他一拳。然后我说:“跟你讲啊,咱俩结婚那事,不用‘再议’了,那真的不行。别的怎么都行,就那个不行。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叫起来:“这么冷的天,你把我叫来给我迎头一盆冰水,然后撵我走,你溜我玩啊,你当遛狗呢。不行,我不能白来。你不说除了结婚,别的怎么都行吗,那你上车,到我那去,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我说:“我明后天再去,今儿去不了,我让别人替我值班呢,我一会儿还得去看看。就车上说会话吧。” |
上车后,纪思远就开始抱我亲我,我说你别胡来,这光天白日的,再让人看见。纪思远就松开我,却又把手伸进我的羽绒服里。这样的小动作外面怎么也看不到,于是我就随了他去,他一边忙活,我一边跟他说了闫知薇找我的事儿。倒也奇怪,我跟他说完了,我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我说了一半他就把手抽了回来,将我的头揽在他的胸前。我说完后,他很认真地对我说:“子荷,我不是跟你讲了吗,单就那几件东西,真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而且际明已经去了,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夫妻,你以后就光想着他的好处,把闫知薇这件事彻底丢开。而且为了铭飞、朵朵,你跟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她都已经认错了嘛。” 我点点头,颇有些无奈地嘟囔:“有什么办法,说是冤家路窄,这好,快窄到一个家门里去了。” 第40章 问世间“爱”为何物 1 春节过后,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这天,省疾控中心(就是原来的省防疫站改的名)的赵副主任到站上来检查工作,中午李纯和我一起在河滨酒店陪他吃饭。在酒店大堂,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人朝我走来,笑着叫我“方书记”。我愣了一下,才认出原来那是“卢文进”的徒弟小周。我有好几年没见他了。我跟他握手,一问才知道,他现在是三建公司办公室主任,今儿也是陪着经理来招待客人的。 小周跟小赵不同。如果说,小周跟“卢文进”只是师徒的关系,那么小赵与纪思远就是情同父子的关系。由于多年没有交往,因此纪思远这次回来是瞒着小周的。我也怕言多有失,聊了几分钟就想找借口走开,不料小周突然跟我说:“我师母过两天就要出国了,去美国定居。你知道这事吗?” |
@小小小小小理 2020-11-18 12:07:40 又有得看了,楼主辛苦了。什么时候出书,请告知一声。整个天涯就只跟您的 ----------------------------- 感谢热心关注。现在出书,尤其是小说,好难好难的。您若喜欢拙作,等更完这一篇,再把以前出版的一本书修订后发在这里吧。 |
“师母”那个词儿让我愣了一下,细想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谁。我有点恨自己,我才47岁,反应怎么就这么慢了。 小周所谓的师母,就是魏淑玉。尽管魏淑玉跟已经宣布死亡的“卢文进”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小周还是一直拿她当师母对待的。小周告诉我,师母近年来身体不太好,家里有什么事情都是找他,他就跟师傅还在的时候一样,全心全意为师母服务。出国这事儿,他也帮着忙活,但师母不知什么原因,不让他跟嘉安这边的人说。小周觉得,我与他师母过去关系很密切,应该不包括在“这边的人”之列。 魏淑玉三年前调到嘉安北面一百多公里外的林平县去了。从调走后,她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我以为,她对嘉安印象不佳,她不想再跟嘉安有任何牵扯。但是连出国定居这样子的大事,她竟然也对我保密,显然有点不近人情。 我只好给小周解释,我说,你师母调走之后音信全无,家里地址没跟我说,换的新电话也没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她马上要出国的事儿。 小周说:我师母这个人,心挺好,就是脾气有点怪。你看我师傅对她那么好,她还不相信他,她以前还跟踪过他。 我忙问:这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跟踪你师傅? 小周说,就是我师傅犯病,然后去公安局自首那次。那天下午我在公司对面的一个楼顶上勘察防雨层,看见我师父从公司出来上了5路公交车,然后师母就站在马路的另一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跟着那个公交车往西去了。我心里就这事儿嘀咕了好长时间呢。 |
我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出,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我又问他,这事你还跟谁说过? 他说:我谁也没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师父师母的事情,我怎么能出去乱说。这不是跟你方书记说嘛,再说我师父没了,师母也要走了,你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我向小周要了魏淑玉的联系方式,就和他分了手。 下午送走赵副主任,我当即给纪思远打了一个手机。下班后单位没人了,他开车来找我。 我上周周末刚去过他那里,这才三四天,他见了我,就像恶狼见到了小白兔,刚进门,就反手把门锁上,然后抱住我一顿猛亲。 这段时间,我俩“玩儿”的挺开心。我平时没有时间,一般只有周末去惠原,按说周日下午就该回来,但纪思远不让,他一定要我在那里住两晚(当然是睡觉的时候是分楼上楼下的),然后周一大早起,他开车把我直接送到单位上班。他带我逛遍了惠原以及惠原附近的所有景区,吃遍了各种风味美食。在幸福无比的忙碌中,我就禁不住地开始憧憬我们结婚以后的生活。憧憬多了,有时我就想,干脆我什么都不顾了,我也不要什么仕途的进步,我马上跟他结婚算了! 当然,这都是我脑子发热时的想法,等我能冷静下来之后,我就会明白我说过的话是对的:别的怎么都行,但是结婚是不可以的。 |
我见纪思远得寸进尺,就打了他一掌,小声骂他:纪思远你个大流氓,别胡闹,楼下有值班的。你老实点,我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他说:重要的事情是你马上跟我去我那里,我明天早上送你过来。他又凑我耳边坏笑着说:“这两天快想死我了,你行行好吧。” “想死你活该,叫你坏。你起来,坐我椅子上,跟你说正事。” 我把纪思远拉到椅子上,然后去把门锁打开,这才回来拿出纸和笔,让他在上面画一张当年土产仓库改造现场的平面图,就是他跟安庆和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 纪思远被我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嘻嘻哈哈冲我说:“你看你,我以为你急火火让我来,是要给我做好吃的呢,这怎么布置起图画作业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说:“啥事也没出,你先画好了我再告诉你。你还能记起来吗?” 他说:“当然。你忘了我原来是干啥的。”他边说边画,很快就画出了很标准的地形图。 我仔细看看那里的地形,然后才把小周跟我说的事情告诉了他。我还说了另外一个情况,就是魏淑玉那天去我家里的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半,当时她满脸惊恐神色慌乱,她给我的解释是,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流氓。 我现在的分析是,那整个晚上魏淑玉都没跟我说实话。首先,她其实知道卢文进的去向,她还跟踪了他,可她为了瞒住我,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给楚经理打电话找卢文进;还有,她说的所谓“流氓”也不是在街上碰见的,她是在土产仓库施工工地“碰见”的,那也不是什么一般的地痞流氓,那是安庆和! |
我有个最确实的证据,那就是后来魏淑玉在我家等急了,要去找“卢文进”的时候,无意中冒出来的一句话,她说“那地方太黑”。我当时以为她是急糊涂了,指的是外面街上太黑。实际上不是。作为省会的嘉安,市政建设搞得很好,“外面”到处都是路灯,一点也不黑。魏淑玉说“黑”的地方,只能是新河路的那个拆建工地。 纪思远听完十分震惊。他又把他自己画的图仔细看了一遍。 我在上面指点着小房子的左侧前方:你看,她当时应该是藏在这里,这里离窗户最近,也许可以听到你们的说话声。她的脚下,就是那个挖开的地下室…… 随着我手指的挪动,十二年前那个恐怖的夜晚,就像一卷黑沉沉的图画,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安庆和被“卢文进”的暴怒吓坏了,他仓皇逃出房门,却忘记了外面的深坑,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随后,“卢文进”追了出来,他没想到安庆和掉坑里,所以就正直朝前追去,穿过一片断壁残垣和垃圾堆,直追到南面的大街上。 看到“卢文进”身影消失了,被摔得头破血流的安庆和这才喘出一口气。他赶紧手脚并用从坑底朝上爬。那个坑不到四米深,而且里面还填了很多的砖瓦石块,安庆和想要爬上来的话,最多也就是两三分钟。 |
就在这个时候,魏淑玉从隐身的地方出来,悄悄搬起了一块足有四五十斤重的大水泥块。这么重的东西,搁平时她无论如何都搬不起来,但是这天她搬起来了,她还高高举过了头顶! 安庆和看到了大水泥块,也看到了举着水泥块的魏淑玉。从小屋里透出的灯光昏暗不定,大坑的四周阴风森森,安庆和看不清魏淑玉,他肯定以为遇上了索命的女鬼。在水泥块砸下去的一瞬间,安庆和那极度惊恐的一张脸,脸上横七竖八的血迹,扭曲的肌肉和露出森森牙齿的一张大嘴,构成一幅极为恐怖的图像,永远地留在了魏淑玉的记忆深处…… 魏淑玉肯定什么都清楚,假如以后东窗事发,她就是杀人犯!她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但是为了“卢文进”,她顾不上这些了。 砸死安庆和之后,魏淑玉将坑边的建筑垃圾填进大坑,掩埋了安庆和的尸体,就匆匆赶到了我家。 魏淑玉敢于舍命去救“卢文进”,就应该敢于面对“卢文进”那惨淡的历史。她一直期待着“卢文进”告诉她“实话”,她也会把砸死安庆和的实情告诉“卢文进”。她等了好几年,等到“卢文进”都被宣布死亡了,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对爱,对家庭,对男人失望之极的魏淑玉最终选择了“出走”。 因为负案在身,魏淑玉必须要远走高飞,无论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所以她嫁给了那个她并不爱的老头。只因为老头能帮助她出国定居。 |
有一个事实魏淑玉可能不知道,那就是,能给她定罪的那堆臭骨头已经彻底消失了。那骨头先是让刘毅的施工队挖了出来,然后又被徐应元偷走(徐应元的目的是防止有人将尸骨与“卢文进”联系起来)。徐应元在仔细检查之后,也得出结论,认为那是安庆和。他正好“废物利用”,将骨头送到了他认定的杀人凶手曹元伟的家里。徐应元没别的意思,就是玩个恶作剧,让老曹替他想办法处理掉那脏东西。后来出现将曹元伟吓死的恶果,是徐应元始料不及的。当时办案的警察经过调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找不到尸骨的出处,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曹元伟是犯了神经病,自个掘坟挖出来的骨头,便将其焚化掩埋了。还有当年的“作案现场”,那里早已几经拆迁荡然无存。没有了任何证据,魏淑玉的刑事责任也就无法再被追究。 当然,这一切还仅仅是推理。无论它怎么接近事实,它终究只是推理。 看到纪思远呆若木鸡,然后又泪如雨下,我把魏淑玉的电话和住址抄给了他。我说,你还等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纪思远站起来冲出门去。我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2 礼拜五下午,刘毅到单位来看我,进门就说,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怎么改名了? 我们防疫站已经正式更名为嘉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而且并入了市职业病防治所、市卫生检测检验中心等单位,人员增加到270人。李纯由站长改名叫主任,我的党委书记名称依旧。 我跟刘毅说,这是为了跟国际接轨,人家国外就没有叫防疫站的。 |
刘毅告诉我,新河路的新建设项目已经拿到了批文,这一次区里投了不少钱,还拉上了本市排名第二的私企“嘉容钢铁公司”进行“合营”。改造完成的新河路东段,将成为嘉州河以北最大的商品交易中心。 我说,这岂不是意味着,你原来的宏伟规划,政府帮你落实了。 他说,可不是。当年不摔那个大跟头,我的公司发展到今天,也该有独立承担大型土建项目的能力了。唉,往事不堪回首。 我问:那样的话,你的那个水果店是不是要受影响? 刘毅说:我又换了个地方,才租的房子,比原来的大了将近一倍。这些日子光忙乎这事儿了,才收拾出个眉目来。 我问:哪天我去看看。对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刘毅直摇手:不敢不敢。方姐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天生就是当领导的,跟我们沾边就连累你了。我来是因为这么个事儿…… 原来,刘毅准备双休日去他老家林平考察一下当地的林果市场,曹勤也去。他们请我一块去,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到山区逛逛,散散心。正好纪思远要去省城跑业务,双休日我也没事干,我就答应了。这些日子光顾跟纪思远玩儿了,有段时间没见着曹勤,趁机会一块儿聚一下。 |
刘毅从我那里出去三小时后,遇到了一点问题。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它却是一个引子,由这个“小问题”引发出了一个“大事件”,差点将我置于死地。 那个小“问题”的详细过程,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当天晚上,刘毅刚从水果店回到家,忽然有人敲门。他拉开门后吓了一跳,那竟然是四年前“负案潜逃”的前秘书关梅秀。 当年“案发”之后,警方曾经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追捕关梅秀和同案犯崔浩。其间有两次在邻省发现过他们的踪迹,但都让他俩闻声先逃了。因为这两人的“造孽”,刘毅遭了大罪,还差点倾家荡产,他曾经不止一次咬牙切齿地设想,要能抓到那两个狗男女,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去一人咬下一块肉来再说! 人就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当刘毅真的见到了关梅秀,听了她一番哭诉之后,他的心就软了。因为关梅秀跟他说,崔浩是黑社会的人,先是强行占有了她,然后逼着她去骗刘毅,说不听话就给她破相,就杀她全家。 她万般无奈才上了贼船。本来那诈骗团伙的头头答应事成之后送她出国,结果还没等“操作”,那头头就被公安给抓了。崔浩带她逃到新疆,给她扔下五万块钱便再无踪影。关梅秀在那“蛮荒之地”躲了好几年,钱也花完了,她也不敢出去找工作,只能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等死。后来想想,就是死,她也必须先求得“刘总”的宽恕和谅解!所以她又“冒死”回来了。 |
我以前认为,刘毅之所以被关梅秀害那么惨,主要是让“色欲”冲昏了头脑,应该不是属于先天性弱智。但是无情的事实告诉我,刘毅的的确确是个“二混子”,而且还傻的冒油。关梅秀原本就是胡说八道,可刘毅却真被这个催人泪下的悲惨故事给打动了。他还弱弱地问:“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关梅秀说:“我怎么敢。你是不知道崔浩那人的厉害,前年我们逃亡的路上,在安徽淮北那里被七八个警察给堵住了,崔浩就抡着一把菜刀,硬生生地冲了出去。我心想,上一回你就是破点财,幸亏你没真惹急了崔浩,要不然你和你老婆孩子就都没命了。” 关梅秀的逻辑是,我当时违心地骗你,是为了救你的命,救你们全家的命。 二混子刘毅被唬住了。他犹豫了半天,最后拿出400块钱给了关梅秀,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也不追究你,也不会报警,你走吧,走的远远的,以后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没想到关梅秀竟然嫌钱少,她说她准备到缅甸那边去,这丁点钱连出省都不够。这种“要饭还嫌饭凉”的态度,让刘毅从二傻子状态中清醒了一些,他问关梅秀要多少,关梅秀说,我知道你搞的水果批发生意还不错,我不是要多少,我是借你的,你给我十万八万的都行,实在困难,五万也凑合。 |
刘毅想想说,没问题。这样吧,你现在跟我去自首,把整个事情说清楚,你是受害者嘛,你不用怕,你检举崔浩你还有功。这事儿过去之后,我保证借钱给你。 关梅秀一听就拉下脸,说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要不你少借我点,借我一万行吧?刘毅坚持不松口,最后关梅秀只好拿着那四百块钱走了,走的时候又换上笑脸,说,刘哥你放心,这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关梅秀走后,刘毅的超级弱智又开始发作,表现为:他瞒下了疑犯关梅秀突然出现一事,对谁也没说,他也没有采取任何的防范措施。因为他自认为了解关梅秀,这女人比较单纯,让她在外面晃悠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他当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关梅秀并不是一个人在嘉安,她是跟另外那个更狠辣的疑犯崔浩在一起! 3 刘毅从我这儿离开不一会儿,纪思远打来手机,上来就问,刚才去找你的是不是刘毅,他最近怎么样啊? 我很奇怪,我说你在哪儿?你怎么知道刘毅来了? 纪思远说:我来嘉安了,这会儿就在你们单位对面的楼下。你现在有空接见我吗? 我想了想,干脆地说,你上我办公室来吧。 他有点吃惊,问:会碰见熟人吗? 我说:放心,依你现在的派头,谁都看不出你是十年前走失的那个神经病。记住啊,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是加拿大安奇公司的,你来推销离子色谱仪,记住了。 纪思远就笑,然后让我重复了一遍那个公司名和仪器名,他就真的器宇轩昂进了我们疾控中心大楼。 |
有些事还真挺凑巧,他刚上到我的楼层,迎面碰见了我的老牌死党谢春雨。小谢现在已变成老谢,任免疫规划科科长。以前她跟“卢文进”挺熟,还经常开玩笑,因此纪思远一看见她就愣住了。谢春雨本来没想跟他说话,见他那样,才随口问了一句:“你找谁啊?”他赶紧说找“方书记”,谢春雨指点一下:“西拐,第三个门,”然后就走了。纪思远这才放心。 就是这个“奇遇”,让纪思远突然有了信心,他见了我就说:“我原来有点草木皆兵,我现在觉得我完全可以把公司迁到嘉安来,你说呢。” 我问为什么,他小声说:离你太远,我想你想的实在受不了。 我皱着眉头朝房门指了一下,他却不在意地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也小声说:纪思远,我这上班呢,你少来“寻衅滋事”啊。 他也一本正经地说:没啊方书记,我不是闹事,我是来推销“桔子色谱仪”的。 我一下笑出声,赶紧捂着嘴。他不笑,很严肃地朝我追问:“给个准话啊大姐,我便宜点,你倒是要不要?”我笑得更厉害了。 好容易忍住笑,我说他:纪思远你别胡闹,不然以后不让你来了。 |
他不闹了,坐下以后认真地说:哎子荷,刚才我一见谢春雨,发现连她都认不出我了,我觉得把公司迁来嘉安应该问题不大。可再往深处想想,还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或者哪位火眼金睛看出了我的真面貌,麻烦事儿还不少。所以离你远点就远点吧。趁我现在精神还好,正儿八经干它十年八年,等我挣够了钱,你也差不多该退休了,咱们就一起到国外去生活。咋样? 我问:你大老远跑来就说这事儿啊? 他点头:是啊。我得有个远景规划,我得让你心里有数。这关系到我们以后三十年五十年的幸福呢。 我说:纪思远你想的太简单。我告诉你吧,这是不可能的。我说的不可能,是咱俩可以做朋友,但不能做夫妻。你有魏淑玉,你俩没有正式离婚,甚至你跟那个袁悦之都不算离婚……你等等,听我说完,还有,就是我忘不了史际明。咱俩真的不行,你以后就别规划了啊。 见纪思远还要辩解什么,我抢着问:不说这个了,你先说说,你找魏淑玉了没有,她怎么说?昨天打电话问你,你含含糊糊半天没说出名堂,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
上次我根据推理,认为当年是魏淑玉杀了安庆和,为的是保护她的丈夫“卢文进”。假如真相如此,那以后的事情就是纪思远对不起魏淑玉了。纪思远听了我的推理,脑子一热,立马从我家里跑走,要去林西市找魏淑玉,赶在她出国前见她一面。但是,这会儿纪思远跟我说,那天还没等把车开出嘉安市区,他又调头开了回来,然后直接返回了惠原,他根本就没去见魏淑玉。 原因是他忽然之间就有了新的考虑。 首先,纪思远不相信魏淑玉会杀人。 纪思远在4560厂从事警卫工作前后,参加过多次专业培训,对于刑侦学和犯罪心理学都有涉猎。他与魏淑玉做过八年的夫妻,对她了解很深。他在反复回忆、模拟当年的现场环境后,认为魏淑玉除非把耳朵紧贴在那封住窗户的三合板上,不然她没法听清楚“卢文进”和安庆和的对话,更闹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事儿。这样,当纪思远用椅子去砸安庆和的时候,魏淑玉就会误以为他俩是因为什么“经济问题”(他们说到20万什么的)闹矛盾,不可能一下子就对安庆和动了杀机。 从这个判断出发,纪思远认为,安庆和之死,也许另有内情另有凶手。而魏淑玉,很可能仅仅是目睹了那可怕的杀人现场。她由此得出结论,那就是“卢文进”对她隐瞒了重大问题,继而就引伸出“卢文进”实际上并不爱她也并不可靠,所以她才失望至极。 纪思远之所以不想去找魏淑玉“求证”,原因是事情过去很久了,现在魏淑玉有丈夫有家庭,有了新的生活规划,纪思远不该再去打扰她;而且假如那事另有玄机,魏淑玉也不见得会跟他说实话。他这个时候去见魏淑玉,除了自找没趣之外,不可能有什么好效果。 纪思远还强调了一点: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自始至终爱是都是我,他宁负天下人,而绝不负我。这就是一切。 |
我细细琢磨了纪思远说的这些,在那个最关键的地方,也就是魏淑玉杀死安庆和这一点,我很难苟同纪思远的见解。原因是:纪思远告诉过我,安庆和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分钟内,曾经说过一段极其阴毒的话,就是这段话逼得纪思远起了杀机,从而促发某些因素,间接要了安庆和的命。 安庆和先说让纪思远把魏淑玉让给他,并且逼着跟纪思远要他家的钥匙,纪思远火冒三丈,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混蛋东西你别没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胡说八道老子揍你!” 安庆和冷笑:“你他妈的敢!你信不信,我只要一报警,你马上就得进去。然后我就去找魏淑玉,我告诉她你是杀人犯,但是证据只掌握在我一个人手里。只有我能救出你丈夫。你想想下面会怎么样?嗯?她要是不想让你死,她就得求我,她还得好好地求我,哈哈哈哈……”看到纪思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痛苦的连嘴唇都直哆嗦,安庆和更加得意忘形,他凑上前来,对着纪思远的脸狠狠地说:“她要是不想当寡妇,她就得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她就得让我高兴,让我满足,她就得自己脱光了跪在我的眼前,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是这段话,让安庆和最终踏上了不归之路。我认为,只要魏淑玉在现场,她就会听清楚这段话,因为安庆和在得意忘形之际,应该是在高声大语甚至声嘶力竭;因而只要魏淑玉听清楚了这段话,安庆和就没了活路。 |
当然,如果冷静地、全面地想一想,那还应该是纪思远考虑得比较周到。可我就是有个心结解不开:假如当年魏淑玉为了她的挚爱,不顾一切地去杀了人,那么纪思远此时此刻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冷漠” ? 由此我想到了自己。史际明与闫知薇的那件事,始终是我的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我是在换位思考:从魏淑玉的角度去想,明显是纪思远对不起她,而且从头到尾都对不起她。那么,假如史际明真如闫知薇所说的那样,那么他并没有对不起我。连纪思远都认为,那戒指啊U盘啊照片啊什么的,都算不上确凿的“出轨”证据,假如史际明直到临死之前,都一直在为我着想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也对不起史际明? 再联想到这些日子我沉迷于温柔乡中,甚至都有些乐不思蜀(这“蜀”就是我的本职工作),这哪像那个气质高雅、成熟稳重、风度不凡的女领导干部?那些不能诉诸文字的疯狂和放纵,简直都像个……像个没法说的玩意儿! 于是,我抬头望着纪思远的双眼,我说:“思远,我彻底想明白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做最好的朋友吧。以后没事儿的话,我也不去惠原了。你好好做你的事业,我呢,以前有过一个史际明就够了。既然我俩爱过那么长的时间,那今生今世,我就不该再爱别的人了。” 纪思远显然有些意外,他以为我是因为他对魏淑玉的态度,紧着解释说:“这事它它它,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假如魏淑玉现在没结婚,假如没有她们夫妻急于出国定居这样的事儿……” 我拦住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自己的原因,跟魏淑玉没关系。” |
纪思远抢着说:“问题是史际明已经不在了。我敢保证,他的在天之灵,也是衷心希望你今后生活的幸福,难道不是吗?” 我说:“我有两个儿子,以后还会有两个儿媳妇。其中的朵朵,就像我的亲女儿一样;我还会有孙子或者孙女,还有老孟、曹勤、刘毅、小谢这么多真正的朋友,还有你这个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他被我堵的无话可说,便耍起了“无赖”。他撅着嘴说:“我不管那些。反正你碰上我算你倒霉,我就是要跟你结婚。不过我不着急,我有的是耐心,而且我还有很多流氓手段,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我忽然发现,纪思远急了以后耍无赖的样子特别好玩。我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一下子打破了我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严肃认真的气氛。 纪思远得寸进尺,上来又一把抱住了我。 我不能不承认,纪思远的确非常优秀。我曾经设想过,要是同样的厄运降临到我周围的这些男人身上,他们没一个人能做的比纪思远更好。甚至我都可以说,就综合素质来论,在更大的范围之内,能超过纪思远的男人寥若晨星。 |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或者才承认),其实从很早之前,我就从内心里喜欢纪思远。不过那时候的情感,好像跟爱情不沾边。因为我那时全心全意爱着史际明。可是这一次,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史际明都是深深地伤到了我的心。尽管我到现在都闹不明白,他到底爱我有多深,他到底跟阎知薇是什么关系。他对我先是隐瞒,后来又有意无意暴露的那些东西,是为了我好,还是他心里有愧说不出来。我因此怀疑,这世间是否存有可以横亘于天地无愧于古今的真正爱情。 或者说,按照“爱情悖论”的原理,即便世上有真爱,我也永远碰不上。这是科学,是被那个绝对真理的“爱情概率”决定了的。 可如果不再为了追求真爱,那么我跟纪思远结合还有什么“高尚”的意义吗? 第41章 更与何人说 1 周六一早,刘毅开车,拉着我和曹勤去林平。这天天气挺好,我们三人兴致也很高,在车上又说又笑,路上看到好风景就下来拍照,边走边玩的结果是,等我们赶到林平,已经天近中午了。 刘毅有个表哥是林平县机关的一个副主任。由他做东在县招待所的饭店宴请我们。那“刘表哥”纯粹的乡镇干部出身,“豪爽”的过头,劝酒都成了“逼酒”。我们俩女的都说酒量不佳,而且下午还得开车,实在不能喝。刘表哥说,开玩笑,到山里还有不喝酒的?放心,我下午派个司机给你们开车。曹勤架不住劝,只好跟他喝起来。因为我“官”比他大,他不好意思,所以,到了酒局结束,刘毅已经是醉眼惺忪,曹勤也有些晕晕乎乎,就是我还算清醒。 |
本来说好下午进山去玩,捎带考察那里的果园,刘毅是去不成了,于是我开车拉着曹勤,到山里转悠了一圈。因为玩的高兴,回来时已是暮霭满天。 这时刘毅睡一下午觉醒了酒,他提前订了一家县城边的野味饭店,让我们直接去那里,他在饭店等我们。晚七点十分,我将车停在饭店门口,小曹先下去,远远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刘毅,就朝他挥着手走了过去。我的手机恰在此时来了电话,我一边应答着,一边推开车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车旁边的树丛后钻出两个人,一个女的拉开前车门上车,一个男的用力将我推入车内,立即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心猛的一沉,知道大事不好,我遇上“劫匪”了,而且这劫匪还极有经验。他那刀尖就在我的喉咙处,我已经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尖锐的刺痛。所以我一动不敢动。此时任何微小的反抗,我自己都会先受伤。 那女的随即发动汽车朝后倒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而且我停车的地方光线较暗,刘毅和曹勤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当那车倒出去的时候,刘毅还指着车跟曹勤说什么,曹勤回头看看没在意,估计是说:车没停好吧,方姐想倒一下。 车倒出车场,女的马上转过身用一盘胶带捆我的双手,她的动作十分麻利。我当时还想,这女的如果不是精于此道的“老手”,那就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因为没经验的人,用胶纸带捆绑“活的物体”会觉得很不得劲。 |
女的捆我的时候,男的一边直催。还没等完全把我捆好,他就拿开匕首,打开前车门坐进了驾驶室,把女的推到了后座。车子随后猛地拐弯转到了大街上。这时我听到了刘毅和小曹在大声地叫着我,显然他俩还没闹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强自镇静下来。同时,我听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是关梅秀! 我脑子里有些混乱,搞不清关梅秀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开车的男人应该就是崔浩了。这两个家伙怎么会在林平?他们是早有预谋要绑架呢,还是偶然遇上了我?他们是要绑票勒索,还是抢劫杀人?不管是怎么回事,我的处境都是极其险恶。 我估计要换个别人,遇上这情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我却只有紧张,并不怎么害怕。好像自从当兵时经历了那次生死搏斗之后,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吓倒我。况且事到临头,害怕是没用的,害怕只会恶化事态。只有沉着冷静,才能险中求胜。 |
按照当前情况判断,刘毅和曹勤看到那车子像抽风一样“蹿”出去,很快就会觉察出不对劲。他俩最先想到的肯定不是报警,而是拨打我的手机。果然,我那手机马上响了起来。关梅秀抢过手袋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关了机。 我生气地骂她:“关梅秀你神经病吧你!你俩要干嘛,找死啊。” 男人回头喝道:“别让她说话!”那果然是崔浩。他说完又扭头开车,也不管什么红绿灯,沿着林平城那条东西向的大街一个劲朝西开。 看见关梅秀又在掏胶带,我赶紧抢着说:“哎哎哎,别价。跟你们说啊,刘毅马上就会报警,所以你得赶紧把车拐到小胡同去,不然警车很快就能堵住你。”我当然不是为这俩坏蛋着想,我是怕一会儿真有警车追来,崔浩会玩命狂奔,这家伙驾驶技术似乎不怎么样,别撞到哪儿把我们都撞死。 我的沉着冷静,让那两人非常奇怪,关梅秀趴我脸上仔细看看,忽然见鬼一样大叫起来:“你是方子荷!” 崔浩显然知道“方子荷”是谁,因为他没问关梅秀。我听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姓方的你跟着瞎搀和什么!” |
2 崔浩为什么说我“瞎掺和”,我也是以后才知道的。 原来,这几天刘毅一直处于被跟踪的状态,盯着他的就是他这个老冤家崔浩! 关梅秀去找刘毅那次,说的全都是假话。实际上,这些年她一直都跟崔浩在一起。由于几次侥幸逃出警方的追捕,让这两人得意忘形。于是,他们跑到西安就不跑了,住到了崔浩的一个朋友那里。在肆意挥霍的同时,崔浩还身陷赌场。很快,那个无底洞不光吞噬了他俩的不义之财,还让崔浩欠下了几十万的赌债。面对债主的威胁,崔浩只好带着关梅秀又踏上逃亡之路。 按照关梅秀的想法,她是不敢来嘉安。但崔浩会“反向思维”,他认为,事情过去几年了,原来最危险的地方,这会儿应该最安全,因为警察想不到他俩还敢回来。当然,崔浩也不敢在嘉安多呆,他俩也不去找别的熟人,就是认准了那个只会傻乎乎讲义气的刘毅。果然,关梅秀去了一趟,撒了几滴眼泪,就弄回来四百块钱。刘毅做梦都想不到,这些钱很快成了他俩再次作案的“经费”。 |
本来崔浩的想法,是让关梅秀当诱饵,进到刘毅家里偷他的钱财,或者把他绑了当“肉票”。后来因为四周都有住户,在他家里作案比较危险,就又想偷他的汽车去卖钱。就在这时他俩得到消息,刘毅要开车去林平。 林平是个山区小县城,在那里无论是“绑人”还是“偷车”,都应该容易一些。所以他俩就提前一天来到林平守株待兔。刘毅的那些亲朋好友关梅秀全都有数,所以他俩只要盯住“刘表哥”,必定就能把刘毅等来。结果人等来了,却不是一个,那刘毅还带了两个“女秘书”。 这个“误会”有情可原,因为他俩是远远看到的。曹勤梳的是马尾,我则把头发盘在了脑后,从背影看我俩都挺年轻。他俩本以为控制住小秘书是很简单的事儿,没想到阴错阳差绑了个“领导干部”,崔浩气急败坏之下,才会骂我是“瞎掺和”。岂知我更不想跟他搀和,因为我被绑架,会促使警察加倍重视此案,转而又可能逼得崔浩铤而走险。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关梅秀朝车后看看,忽然叫起来:“坏了坏了,后面跟上来一辆车!” 我回头望去,果然有一辆小轿车飞速地追了上来。因为亮着车灯,我看不清车型车号更看不清驾驶员,但我竟然一下子就断定,那是纪思远的车! 一个热浪在我的心中涌起,我紧咬嘴唇,控制住了将要奔涌而出的热泪。就在我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他竟然会从天而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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