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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小说《那时军花》——女转业军人自叙[第26页] |
作者:易水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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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隆回到自己办公室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西都市的朱贤良打了一个电话。 从十九年前朱贤良为他弟弟朱文正的事情找过王隆之后,两人又有过多次的交往,并成了很不错的朋友。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可以说,除了朱贤良夫妇之外,知道他们“儿子”朱天翔底细的人极少,这极少的人当中就有王隆。 朱贤良接听了王隆的电话之后,长叹一声。 他说:到春节的时候,我带着天翔,专程去佳川,给他叔上坟,给你和老张拜年! ( 第84章) 去火车站送走了雷长鸣夫妇,顾时雨垂头丧气回了他的办公室。 桌子上有个电子计算器。顾时雨在上面按了一阵,计算出这两天他在雷长鸣两口子身上一共花了八百多块钱。这还不算他开的那辆破吉普的汽油钱。 问题是完全的徒劳无功。早知如此,千里迢迢弄他来干嘛。他想,不行,过了年我就去夏原找姓雷的玩去,我得把这些损失再找补回来。他小子当着副局长,应该比我有钱吧。 由此的领悟是:还是得有钱!没钱什么事儿都办不利索。 于是,顾时雨打电话叫来了老彭。 顾时雨最终想明白了。如果他想“兼职经商”,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他得找个“同伙”。他看中了老彭。 顾时雨把他的首笔重要业务,郑重其事地交代给了老彭。 |
实际上,这笔“业务”是他、崔文荣加老彭三人合伙的。崔文荣负责三个环节,一是从盐场“鼓捣”出盐来,二是找买主,三是负责卖掉盐以后的“回款”。看着复杂,其实“货源”很好办;买主是浙江的一家化工厂,急需工业盐这种原料,销路也好办;然后那个厂的财务科科长,是崔文荣的老乡,回笼货款问题也不大。 这笔业务的关键,是在运输这个环节上。 崔文荣视为畏途的中间环节,顾时雨却很有把握。他负责最难办的车皮计划,然后让老彭负责火车站这边的货源组织、短搬运输、进站上货等事情。老彭干仓库主任多年,与车站打交道也不少,觉得自己完成任务很轻松,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另外,顾时雨还负责筹集费用。他出了15万,老彭出了10万,崔文荣代垫部分货款,也算出了10万。不足部分,顾时雨挪用了致庆公司的租金收入。三人商定,此次经商所得利润,他们仨按照出资比例分成。 顾时雨以前从未想过“经商”这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正经人”,因为有“无商不奸”一说,所以他不会经商也经不了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次偶然“试海”(试着下海)一次,竟然会出奇地顺利。 首先,老彭找“老铁路”陈豫帮忙,打通了茵河站货运车间的环节,非常顺利地组织货物进了站。接着顾时雨找集团的熟人相助,直接从分局要到了临时车皮计划。然后崔文荣跟浙江那家化工厂的老乡打好交道,利用传真签了合同,就等车站有了“承认车”便可以装车发货。对方已经承诺,见货验收后三天之内,付清全部货款。 这桩买卖运作的如此顺利,实在出乎苏时雨的意外。不过正所谓乐极生悲,正在顾时雨扳着指头算时间,估计装车后几天能到达的时候,崔文荣突然来了电话。顾时雨只听了几句,脸色立时就变了。 |
崔文荣告诉顾时雨,她们公司出了事故。老崔在湖西区承揽了一个办公楼工程,然后又转包给了别人。“别人”的资质不太高,施工的技术也稍差点,而且还因为图纸设计不太合理,地基挖的离一幢旧宿舍楼太近,再加上连日下雨,造成旧楼地基突然下陷,半边楼断裂,伤了七八个人。安监部门看过以后,下令新楼停工,挖好的楼槽要立即回填,并要追究老崔违规转包的责任。结果还没等暴跳如雷的老崔上门问罪,那个“别人”卷铺盖逃跑了。如此一来,所有的“后事”全都压到了老崔的身上。 这一闹腾,芳岛公司损失严重,而且为了抓紧处理那个破楼,这边的工期可能要受影响,先请顾总“谅解”。 顾时雨对于“误工期”倒还不大在乎,他在乎的是崔文荣说的“损失”。因为前些日子,他还给芳岛公司的银行贷款做了担保。当时他还不大明白,过了好多天才搞清楚:担保不是个好事儿。如果芳岛公司的贷款到期还不上,银行提起诉讼,担保人致庆公司就要承担连带责任,说白了就是要先替人家还上钱。上级有明文,隆庆集团更有严格规定,不允许为私企和个人提供借款和贷款担保。假如致庆公司真的为芳岛公司背上了这个大包袱,问题就严重了。 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只好祈祷老天有眼,不会让他顾时雨真那么倒霉。除了求老天,顾时雨这会儿真正觉出来,他得为自己留点后路了。 |
于是,在他那批货物全部装车,拿到了“铁路大票”之后,他找来了老彭。 顾时雨示意老彭关好房门,然后拉他坐到沙发上小声交待:“你带着这些货票,马上去一趟浙江。崔文荣已经跟那边说好了,货到之后,立即结清货款,你要把钱随身带回来。” 顾时雨将有关的合同、票据,还有他私开的一个银行帐户的户名和密码一股脑交给了老彭。 老彭收好了那些东西,却还有点疑虑:“这家厂子规模不小,店大欺客。我担心他们没那么好说话。”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你先别找下面的人,直接去找这个家伙。你一说崔文荣他就明白。”顾时雨又拿出一张名片给了老彭。 老彭看了看那上面的衔头是个“集团财务总监”,也就真的放心了。他奉承道,还是顾总高明,货到接着付款,这样的好事只有顾总能办得来。我下午就出发,你尽管放心就是。 老彭乐颠颠的一走,顾时雨却有点不放心了。他想,将来结算以后,连同赊欠盐场的盐款,老彭手头上攥着一百二三十万的现金。这个老财迷要是携款外逃可怎么办?后来再一想,又觉得这个顾虑太荒唐,简直有点杞人忧天。老彭有老婆有孩子,平时很顾家的一个人,他能跑哪儿去?国内他无处可躲,跑国外靠这点钱也过不好。老彭“贪污”这笔钱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顾时雨突然遭遇横祸,比如一下让汽车给撞死了……… “呸,想他妈的哪去了,简直是神经病。”顾时雨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很生气这两天怎么光寻思倒霉的事情。什么事要都这么想,那就干脆别活了。 |
老彭走后,顾时雨得到准确消息,芳岛公司这回的跟头栽的不轻。一方面是处理塌楼的“后事”,经济上损失巨大;另一方面,那个崔经理还因为其他的“违法乱纪”嫌疑,被公安局的经侦处立案调查。接下来很可能会牵涉到他顾时雨。 惶惶不安之中,顾时雨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全力追查“朱文正”。他已经下了那么大的力气了,现在放下就会前功尽弃。继续再努力一下,万一成功了呢,他面临的整个不利局面马上就会柳暗花明。毕竟申东阳是“合营单位”的副总,还兼着安化路项目的领导小组组长呢。 上次费半天劲儿将雷长鸣“鼓捣”来,他并没有认出“朱文正”,让顾时雨绝望了两天。后来再想,这事儿其实也正常。因为在雷长鸣的“概念”中,朱文正早死了。即便他看到申东阳与朱文正相像,他也不会往那上头联想。 所以顾时雨认为,自己前期的思路没有抓到关键。他又根据雷长鸣说的”案情“,从头开始“推理”: 当年,朱文正出事以后从佳川逃往井源,据说是找一个远房亲戚。他从井源下了车,然后在水库边遇上了“劫道”的,这都是真的。但他并没有被劫匪打死,他受伤掉进河里以后,又在下游某地被冲上了岸边,得以死里逃生。 至于后来在下游发现的“尸体”,那根本就不是朱文正。河水既然能把朱文正冲走,那水势就不小,也可能淹死别的人。朱文正就在下游发现了一具死尸,他把自己的衣服给死尸穿上,然后逃之夭夭…… |
尽管这种推理挺荒唐,顾时雨却觉得先假设一下也有好处:然后呢,朱文正辗转逃到了东岭的山区,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后来,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脸上受了伤,伤好以后他可能还整了容,面貌有了很大改变,于是他才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流窜到了白州。 这么推论也有些问题。比如,朱文正作为“盲流”,在山里只能打点零工什么的,他哪来的钱去整容呢?要不就是,他根本不是在那里出苦力,他可能是干别的“工作”,也许是坑蒙拐骗,也许是走私贩毒,也许是杀人越货…… 这样想着连顾时雨自己也笑了。不过解开所有这些疑点的关键是,他应该亲自去调查一番。比方说,朱文正开过饭店,那就会接触很多人,调查起来不会太难。 这时顾时雨想到一个难题:那边的人们只知道申东阳,不知道改名换姓的杀人犯朱文正。他得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现在的申东阳,另一张是从前的朱文正。现在的照片好弄,可以前的照片上哪儿去找呢? 顾时雨又想到了那个盛文山。 于是顾时雨跟孙江东说,老家来了电话,父亲重病住院,他必须得回去看看。然后也顾不上去寒阳开铁路“免票”,直接买了个去合肥的快车票。当天的下午便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他得先去找盛文山,然后从老盛那里再去内蒙古。他估计,现在公铁交通发达,来回三四天就差不多了。也许他回来了,老彭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他倒不是惦记老彭,他是惦记老彭手里的钱。 |
(第85章) 申东阳刚进到他的办公室,秘书小黄就跟着走了进来。先朝他嫣然一笑,说声:“申总回来了”,然后将一个文件夹放到了他的写字台上。 申东阳原来没有秘书,不光他没有,致远公司从老总邵宏渊、党委董书记,到其他领导,全都没有。但是总公司有个秘书科,秘书科的干事,承担着公司领导的秘书职能。 真正的“秘书”,出现于上周。那一天,刚出院不久的邵宏渊跟董书记私下嘀咕了一个钟头,就确定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公车”分配:把公司两辆最好的小车,分别确定为总经理和书记专用车;第二件是从下属单位选拔了3个年轻貌美的女员工,改职为“秘书”,充实到秘书科。其中邵总、董书记每人配一个秘书,另一个由六个副总“共用”。这个叫黄小燕的姑娘,就是个“共用秘书”。 申东阳见小黄要走,就叫住她说:“你等一下。”他翻开那文件夹看了看,里面只有两个文件。一个是致远公司《关于加强固定资产管理的有关规定》,另外一个是关于某下属公司财务违纪问题的处理意见。前一个是“传阅”,后一个是“审阅”。申东阳分别签上名字,将文件夹还给小黄,历时仅25秒钟。 要是那几个副总都有申东阳这样的工作效率,小黄的活儿就好干多了。所以她拿回文件夹,笑着说了一句:“谢谢申总。” |
申东阳苦笑一下,想起一句粗话:“脱裤子放屁!”意思是,像“致远”这类非“正经”的公司,没必要搞这种走形式的文件传阅。而且这完全是“因人设事”,纯属给那三个女秘书找活儿干的意思。 申东阳觉得,大病初愈的邵宏渊似乎越来越没数了。他弄的这“公车”、“秘书”两项改革,下面议论很多,都不大好听。作为多年的“老弟”,申东阳觉得应该跟他“沟通”一下,想想上次由萧宝义“胡闹”引起的风波,他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吧。 其实不光这些事儿。也可能是让心脏病给闹的,让老邵变得未老先衰,尤其是责任心和事业心衰的更厉害。他上班后头一次召开办公会,也就正经说了有五分钟的话,然后话题竟然转到了“养生”上面。胡拉八扯半个小时,好多具体事情还没汇报、没研究,老董就说:邵总这还是带病坚持工作,不能太劳累。我看,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就明天再说吧。老邵点头,老董便宣布散会了。申东阳准备了一袋子材料,想说说“致庆”的情况,结果一句话也没插上。 也就因此,申东阳觉得他今后也应该“随大流儿”,不必有事没事地“瞎忙活”。就像今天,他到公司上班以后,看看没什么正经事儿,就到办公室要了个车,跑迎驾湾周志清那里“玩”了大半天。瞅着快到下班时间了,才回到公司来的。 |
小黄刚走,孙江东来了。他跟申东阳说,有件事情,他二叔拿不定主意,问他,他也说不好。特来请教一下“申叔”。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认了“大款爹”以后,孙云鹤很有些不好意思再跟申东阳联系。申东阳想想这事儿也真很新奇。你想啊,人活了五十多岁,养父也死了近三十年,猛不丁地亲爹冒出来了,而且还是个超级大款。他能像变戏法一样,让原本小打小闹、贩牛贩马的孙云鹤,一下变成坐拥上千万资产的香港大老板,恐怕是个正常人都会发懵,可能还会发狂。人家孙云鹤在兴奋的巅峰上没忘了自己姓什么,应该就算不简单了。 但问题是,狂喜过后,却有些冷场。据孙江东说,梁老爹回去大半个月了,一直没什么动静,全都是他留下的那位沈小姐在张罗“后事”。这个“后事”,就是“后面要办的事情”的简称。沈小姐提出,让孙云鹤先把他的公司处理掉,员工遣散掉,不动产(就是办公用的那幢小别墅)卖掉,然后再去香港接手那家“迪生”公司。结果孙云鹤还没表态,孙家人却都不干了。因为他们听沈小姐的意思,是让孙云鹤先走,过上一年半载,再把妻女(孙云鹤夫妻只有一个独女,叫孙小玲,在他的公司里当会计)“办”过去。至于其他人,就跟“梁家”没什么关系了。 |
孙家人如梦方醒,然后就集体提抗议。他们的要求很简单,首先就是要跟着孙云鹤“移民”香港;如果这个事儿暂时不好办,那么孙云鹤走也行,可“盛和”公司得留下。他们不能辛辛苦苦多少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一下子“单位”没了,工作没了,收入也没了,那绝对不行。 沈小姐认为他们是在无理取闹。盛和公司是孙云鹤的,凭什么要留给他们。 看着事情要闹僵,孙云鹤就跟沈小姐商量,最后各退一步,取了一个折中方案:“盛和”还是要卖,然后将这笔钱入股“迪远”设在深圳的一个外贸公司。孙家人可以都到那家公司去,继续担任“高管”。 就是沈秘书提出的这个卖掉“盛和”,入股广州“迪远”的方案,让孙云鹤起了疑心。他闹不明白,这到底是他爹的主意呢,还是别的什么人的主意,反正不应该是沈小姐的主意。 可问题是,香港那边,孙云鹤一直联系不上他爹。这边沈秘书却催着处理“后事”,孙云鹤很有些为难。 申东阳说:这件事当然得慎重。“迪远”不是那个粱云鹏的公司吗,他哥俩到现在还没联系上? 孙江东说:联系是联系上了,他们通过好几次电话。沈秘书说的那个方案,很可能就是粱云鹏的意思,他不好直说就是了。 申东阳说:我的想法,你叔不一定会同意。他现在有点当局者迷。 |
孙江东说:不会。我就这么说过我二叔。他倒是承认。既然他自己也知道当局者迷的道理,所以这个事儿他要听你的意见。 申东阳说:我的意见特简单:谋定而后动。先拖着,什么都不要急着办。既然粱老爷子没发话,叫你二叔稍安勿躁,静等着就是。姓沈的还不知道到底是干啥的呢,先晾着她就行。 门口有人搭话:“干嘛呀,你们要晾着谁啊?”然后苏云卿“忽”地一下,就站到了他俩的面前。 孙江东忙说:“苏妹子,稀客。我们没想晾着谁。再说了,晾谁也不敢晾你啊。” 两人又贫了几句,孙江东就走了。苏云卿问申东阳:“小胖子找你干嘛?” 申东阳看看表说:“下班了。去我家呗,去了我再跟你说。” 苏云卿不吭声,歪头瞅申东阳。 “看我干嘛,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苏云卿说:“我看你心里正憋什么坏水呢。” 申东阳嘻嘻笑道:“害怕呀,你看我忘了你一向胆小。那算了,你说上哪儿吧?” “笑话。就凭你这二百五大叔,我会怕你?走吧,去你家!” |
申东阳乐得蹦起来,马上就要打电话。苏云卿问他干啥,他说找小胖子,用用他的车。苏云卿说:不必了。楼下有车,不过得你自个开。 他俩往楼下走的时候,苏云卿才告诉申东阳:他们公司新买了一个面包车,下午她和庄嘉仁一起办手续挂牌去了,回来路过致远大厦。善解人意的庄嘉仁便将苏云卿和那新车一块放下,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了。 “这混小子,扔了车就跑。我又不会开。要不然,谁稀的上你们这破公司来。”苏云卿总结说。 申东阳直点头:“是是是。承蒙苏主任看得起,我受宠若惊啊。我这就给您当司机去。” 申东阳将车开出院子之后,苏云卿跟他说了个新闻,把他吓一跳。 “什么什么?景修在香港失踪了?咋回事儿?他们不是一个考察团嘛。” 苏云卿说:今儿上午,忽然有个省邮电局的什么“调查组”找她“了解有关情况”,她才知道这件事。 |
调查组是通过查找景修临去香港前几天的电话通话记录,找到苏云卿的。针对他们的问询,苏云卿解释说:她给景修打电话,是商量要把杜丰的东西送给她。而且通话的第二天,她还专程去了寒阳,把杜丰抽屉里的遗物——就是一些照片,交到了景修的手上。 调查组问:那些东西可以交给杜市长啊,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交给杜丰的婶子呢? 苏云卿说:照片装在一个纸袋里,纸袋上写着一行字:“小丰,你把胶卷冲洗一下,及时给我。三婶。”所以我们只能给她。 问:那是些什么照片? 答:不知道。那属于景修的私人物品,而且装在袋子里,我们不能随便看。 问:她为什么不去拿,而要让你去送呢? 答: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杜丰原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我是副主任。景修是杜丰的三婶,属于长辈。她跟我说,她准备去香港,没时间,让我给她送去,我能说不去吗?哦对了,她知道杜丰有铁路“区间”的定期免票,所以估计我也会有。来回寒阳,是不用花钱买票的。 调查组无语。 申东阳说:我也无语。为苏主任的应对得法,滴水不漏。 苏云卿打他一拳:叫你贫。阿庆嫂啊,还“滴水不漏”。 |
申东阳问:他们为什么说她是失踪呢,肯定有点缘由吧? 苏云卿说:据“有关方面”透露,好像是调查组在杜成安市长的支持和配合下,察看了“景总”的抽屉之类的地方,结果发现了装在大信封中的五万元现金,信封上写着“集资建房款”;另外还有个存折,存款是十六万元。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张写了一半的信纸,信是给她在日本留学的儿子的。如果是“外逃”或者“外跑”,景修不可能留下这么多钱不带,更不可能不把那封信写完。 申东阳一笑:骗小孩的把戏。不过调查组很需要,他们肯定不愿意认定景修是“外逃”。 苏云卿问:那你说,她到底是失踪,还是外逃? 申东阳说:杜丰如果是正常死亡,包括正常的醉酒后失足落水,她就是失踪;如果杜丰是非正常死亡,她就是外逃。 |
他们议论杜丰的过程中,已经进了申东阳的家门。苏云卿便说:不管她了,反正跟咱们没关系。我饿了,你家有啥好吃的。 申东阳不吭声,将门关好之后,就抱着苏云卿吻个不停,而且不断地得寸进尺。苏云卿嘻嘻笑着任他搓弄了一阵儿,才揪着他的耳朵说,大哥啊,我真的饿了,您能先让我吃饱了,您再忙活别的行吗? 申东阳就说,饿了好办,这不有现成的嘛。苏云卿说,啥?申东阳说,秀色可餐。然后又到处伸手。 苏云卿直叹:申大哥,您都副总了,这流氓本性咋就改不了呢。 吃完饭之后,两人一起收拾完,苏云卿就要走。申东阳说:这才几点啊。苏云卿说,走晚了没司机;申东阳问,那司机人呢?苏云卿说:兴奋过度累瘫了呗。 申东阳坐沙发上,将苏云卿搂在怀里,说:司机倒是不累。只是你来回跑挺辛苦。要不今晚你就住下吧。明儿一早我把你送回公司去。 苏云卿摸着申东阳的脸,笑着说:跟我学的吧?然后你呢,你去迎驾湾那个小窝,是不是啊? 申东阳抓住她的手,说的非常严肃认真:上回你那是故意馋我,跟我闹着玩儿。这回我说的百分之百是真的。首先,我这房子,比你那单身宿舍住着舒服多了吧?其次,我这里晚上超级安静,不像你那边,火车轮船一夜叫个不停;第三,我这橱子里、冰箱里啥物品都有,还全是你爱吃的;还有第四,你不用担心你没带东西。我这儿有全套崭新的,早给你预备着呢。就是缺一两样也没关系,出北门朝西五十米就是大百货商场。最重要的是,我绝不会让你自己在这里孤灯寒影、担惊受怕,那我肯定于心不安…… |
苏云卿起身,贴近申东阳的脸上瞅下看。申东阳问她看什么,苏云卿说:“看我大叔的脸红了没有。我天,咋一点不变色呢。你这什么皮肤啊,牛皮呀!” 申东阳自己摸摸:“好像是铁皮。” 苏云卿乐不可支,双手并用,将申东阳暴打一顿。 打完了才说,她今天晚上真的有事。九点二十要去接个上海来的特快,是路局某某领导的姐姐,转道白州,去江湾的乡下探亲。她还得安排汽车黑灯瞎火地送她。又抱怨说:“这些事儿以前都是杜丰操心的,现在没办法,都成我的了。” |
见申东阳把嘴撅得能栓一头驴,她就抱着他的脑袋吻他脑门,说:对不起啊,大叔哥,下一次吧,我一定住下。给我准备的那些新被褥,你勤晒着点啊! “你叫我什么?”申东阳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吱吱唔唔地问。 “大叔哥呀。怎么,不行啊?” 申东阳抬起头笑道:“行,比原来进步很大。俺谢你了。” 回去的路上,苏云卿忽然想起了那个孙云鹤。她对申东阳说:上次去金岸开会,我认识了广州铁路局“隆安”集团下属单位的一个薛总,近来关系发展的不错——是女的啊——要不,我通过她,打听一下那个“迪远”的情况,好不好? 申东阳马上说:行啊。说实话,那件事儿我还真是一直在犯嘀咕。因为开始的时候,老孙听人讲,他爹的两家产业都搞得不咋地,“迪远”好像已经资不抵债了。可按照梁老头和沈什么玩意儿说的,却又不是那么回事。老孙别让人给骗了。 苏云卿说:他们还是不懂。其实寒阳就有几家咨询公司,可以代理审核外资的业务。关键在于,那是老孙的亲爹,他才当了儿子,不好去调查梁老头。既然是你那么好的哥们,那我就替你上点心呗。 |
申东阳抓起苏云卿的手亲吻着,连声道谢。苏云卿说:不谢,给大叔服务,应该的。 申东阳直皱眉:给谁服务?你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又倒退回去了。不是大叔哥嘛! 苏云卿说:就是大叔!谁叫你不让我今晚在你家住的! 申东阳仰头翻白眼,苏云卿问他咋了,他说已经被人给活活地气死了。 ( 第86章) 顾时雨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到了北乌素镇之后,在街上打听了很多人,谁也不知道“申东阳”。 按说,要打听人,他应该直接去镇政府或者派出所。但顾时雨没敢。他怕申东阳在镇上有朋友或者熟人,万一给申东阳透了信,那可就麻烦大了。顾时雨对申东阳的感觉是又恨又怕,所以这一趟来北乌素,他的想法就是要低调再低调,绝不能让申东阳听到风声。 后来还是一个摆烟摊的老头说的一番话启发了他。 老头之所以肯“启发”他,是因为他买了两盒好烟。 然后顾时雨问他,以前是否认识一个叫申东阳的人,老头说:“听这名字,应该是‘大名’吧。过去山里的人都不兴叫大名,都是叫小名或者叫外号。” 顾时雨有点发懵。他根本不知道申东阳的“小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外号。 |
顾时雨听老头说,他是本地人,在镇上三十年了,就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注意,便摸出两张照片递了过去。说:“就是这个人,老师傅你是否见过?” 那头一张照片,是1974年秋天朱文正与盛文山在兰州黄河铁桥边的合影,第二张则是去年致庆公司开业时的一张多人合照,被顾时雨将申东阳的上半截剪了下来。照片的时间跨度达20年之久,现在叫任何人看,这两张照片都是两个人。 老头也说:“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顾时雨及时提示:“前一个人七几年的时候在你们镇上开过饭店。你们镇子又不大,那时候应该没几个饭店吧?” 这一下老头有了点记忆:“对对,饭店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没私营,镇上就两三家公家的饭店。一个在汽车站外头,然后就是供销社的一家,挺小的,在哪儿我忘了。我也没去吃过饭。” 看到顾时雨失望的样子,老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点顾时雨说:“你要打听那时候的人啊事啊,我告诉你一个人,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
根据老头的指点,顾时雨在镇子的最南头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院子里有个歪鼻子斜眼的小青年。看见顾时雨这个穿着挺体面的外地人说要找他爹,显出很讶异的样子。不过见到此人手里提着两瓶酒和两盒点心,他马上热情起来,将顾时雨领进了东厢房。 这间屋子采光不足,阴暗潮湿,满屋子难闻的气息差点把顾时雨顶个跟头。他的眼睛适应了十几秒钟,这才看到大炕上躺着一个老头,垫着高枕头在看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从被子下面的体型来看,这老头十分瘦小,他只有一个尖溜溜的脑袋露在外面,象是灰土中冒出了一棵黑蘑菇。大概是因为不出门的缘故,他那瘦成了一长条的脸上是一种苍白夹着黄绿的颜色,两只眼睛似睁似闭,一点精神也没有。但是当儿子介绍了顾时雨,顾时雨又说明来意,并送上礼物之后,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生气。 这老头姓马,二十年前是北乌素公社的副主任,分管副业那一滩,所以卖烟老头觉得他能认识“饭店”。 这马副主任这些年来越混越差,混到现在简直就是瘫在床上等死。导致他反复倒霉的原因很复杂,简单点说,就是这小子从当副主任开始就比较坏,结果四人帮一倒他也倒了;倒了还发坏,然后又去监狱蹲了七八年;出来继续发坏,直到得了中风接着偏瘫,然后就不坏了,因为没法再坏了。 |
这会儿他细细瞅了顾时雨半天,然后对他儿子说:“你先出去一下。”他的口齿不是很清楚,但还能听的懂。 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他回避,就冲他爹瞪眼。但他爹不理他,也不再说话,他这才狠盯了他爹一眼,走了出去。 “唉,”老马叹了一口气,却说起不相干的事情。“这不,长这么个该死不死的病,前些年攒下的几个钱都造了个干净。连点好药也买不起啊。” “是啊是啊。”顾时雨听出了老马的意思,他装不明白,只是随口应着。 老马看看顾时雨,又把眼睛半闭上:“你打听的申大有这个人,时间太长,我记不得了。” 顾时雨心里一动。他刚才只给老头看了照片,问他是否认识照片上的人,并没说那人姓什么叫什么,老马张口就说出了“申大有”这三个字,显然,他是个知情人。他说的申大有,一定是申东阳的小名,因为听着“大有”这俩字不像是外号。 顾时雨极力掩饰着他内心的轻蔑和鄙视,说:“你认出他来了,是吧?” “我说了,记不得了。你找他干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他以前跟我在生意上有来往,怎么说呢,有点债务吧。” |
“有‘点’?那值得你这么费事地找他?还拿着以前的旧照片找他,你没见他受伤以后变了样?除了我,你上哪儿都问不出真情来。” 顾时雨不做声。等了一会,他小声说:“我也没带多少钱。我给你五百吧。” 他数出钱来,放在了老马的枕头边。 房门“哐”的一声被推开,只见老马的儿子旋风般地冲了进来,抓起拿些钱就跑。没等反应过来,那小子已经跑没影了。 “兔崽子,兔崽子,你你你,你又去赌!”老马扬着头,拼命要挣起身,挣了两下没挣动,脑袋又颓然摔在枕头上。 顾时雨无奈地苦笑。见老马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他只好又拿出五百,先给老马看看,然后给他掖到了枕头下面。 老马哆嗦着伸出一根手指。见顾时雨直皱眉,他又将那个指头很坚定地摇了摇。 顾时雨咬咬牙,又给他添上了500元。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念叨着:你等着申东阳,妈的老子要叫你十倍地还回来! |
房门“哐”的一声被推开,只见老马的儿子旋风般地冲了进来,抓起那些钱就跑。没等老马反应过来,那小子已经跑没影了。 |
十五分钟后,顾时雨离开了老马的家。 听到院门关闭的声音,老马伸手将枕头底下的钱翻了出来。他用不很灵便的手举着那些钱,仔仔细细地看着,数了一遍又一遍。当他确定无疑地证实,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下挣了一千块,兴奋地嗷嗷直叫。他挣扎着爬起来,想把那钱藏到坑洞 的隐蔽处。他担心一旦被那个混账儿子知道了,他还会来找他要,他会把所有钱都拿到赌场上去。 老马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将身子挪到床边。他用尽全力抬起身,再俯下去,想把堵住炕洞口的红砖挪开一块,但因为没掌握好平衡,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他的头碰到坚硬的砖地上,疼得他一下接一下地抽着冷气。他象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一样,拼命挺着身子想爬回炕上,但是徒劳无功。由于只穿了一套贴身衣裤,他在冰凉的地上冻的打哆嗦。他用尽力气喊着那个在北屋的儿媳妇。可不知是媳妇不在家还是装听不见,反正他吆喝的声音从大到小,最后气若游丝一般了,还是没有人过来。 ( 第87章) 苏云卿给申东阳打电话,说她认识的那个女老总出差了不在家。但是她的办公室主任表现不错,听说苏云卿要了解设在广州的一家香港公司的情况,就主动帮忙打听了一下。打听到的是“大体”情况,不过暂时不必提供给孙云鹤,可以先拿着这些情报,让小胖子去“认证”一下那个沈秘书。既然老孙有点“当局者迷”,那就先让“不迷”的人出面办事好了。 申东阳马上明白了苏云卿的意思。假如这个姓沈的所说,与他们了解到的真实情况严重不符,那么整件事情就大有问题了。 |
孙江东正在工地上。申东阳就要了个车,直接赶了过去。 孙江东刚听了一半,就惊得跳了起来,张口就骂:“这个姓沈的,狐狸精啊!” 不用去“认证”,孙江东已经确定,那沈秘书不是东西了。因为孙江东听姓沈的介绍过广州的“迪远”。说那是“迪远航运”控股的一家“置业公司”,资产五百多万,有三个在建项目云云。 其实,所谓广州的“迪远”,并不是一家公司,而只是香港迪远公司的一个办事处。苏云卿找的那个广州隆安公司的“同行”,跟市工商局的人很熟。他查到迪远的“办事处”注册地在天河区某某巷子里面,注册资金只有十万人民币。那个办事处去年有投资一处地产的意向,却一直没有正式签约,据说是公司的资金方面出了问题。 孙江东之所以骂沈秘书,是因为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个办事处根本就没几个人,她却大包大揽地说,让孙家人都去那里当“高管”。没人没钱没项目没实业,去那里“管”个屁呀! 申东阳却冷笑道:江东,你也有点小看姓沈的了。她要让孙云鹤把资金转过去,钱有了,公司也就有了,项目也就有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有,那得看你的钱过去没过去。怎么着,人家也没骗你啊。 |
孙江东咬牙恨道:让她等着,我就不信…… 孙江东没说完,手机响了。他拿起一听,吓得目瞪口呆! 临近中午,申东阳和孙江东赶到了寒阳市的第二人民医院。 八个小时前,孙云鹤的家里发生了煤气爆炸事故,造成一死三伤、房屋接近全毁的严重后果。伤的是孙云鹤一家三口,死的是孙妻的十九岁外甥。 孙云鹤伤得最轻,他是在撞破楼后储藏室的护栏跳出房子的时候,伤了右臂。他老婆、女儿都被烧伤了,老婆烧的比较厉害,但两人都没有生命危险。 烧伤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孙云鹤吊着一只胳膊,坐在那里。孙家和钱家(孙云鹤的老婆姓钱)的七八个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看到申东阳和孙江东走过来,孙云鹤起身把那些人扒拉到一边,上前迎着申东阳说:东阳,到外面去说。孙江东就知趣地避到了一边。 申东阳说,他要先去看看嫂子。孙云鹤拉着他朝外走,一边说:那病房不让进。你来过就行了,回头我跟你嫂子说。 到了外面的走廊上,申东阳问到底怎么回事。孙云鹤皱着眉头说:这事儿透着点邪劲。 昨天晚上,孙云鹤在外面有个应酬,回到家是晚上的十二点半,家里的人都已经睡了。 孙云鹤住在与公司一街之隔的一个开放式的旧小区里。这儿的房子大都是单幢的两层小楼。小楼分东西两户,都是上下两层。孙云鹤的家面积大约130平米,在寒阳算是比较高档的住宅了。 这房子楼下面积较大,有八十多平米,孙云鹤跟妻子老钱住在主卧室,他老婆的外甥小钱住在隔着走廊的次卧,女儿小玲住楼上。按着煤气管道的厨房就在走廊的一头,离小钱的卧室比较近。 |
这天晚上小玲身体不大舒服,跟她妈睡在了主卧的大床上,孙云鹤就睡了楼上的房间。凌晨三点半多点的时候,一声巨响将他惊醒,从半开的房门中,看到楼下一片火光。他冒着烟火冲下去,先把老婆女儿从着火的卧室里拖出来,却发现入户的大门已经被火封住。孙云鹤就带着她娘俩躲进了楼北角的一间储藏室,然后他拼死力用肩膀撞开窗户外的护栏,他们三人才死里逃生。 很快消防车和救护车都来了。消防员从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将小钱救了出来,但他已经没气了。 大火到早上五点才完全扑灭。 这火到底怎么起来的,现在还无法定论。据警察和那些消防员初步分析,很可能是小钱在厨房打开煤气热饭或者烧水,忘记关煤气就睡着了。后来被强烈的煤气味熏醒之后,他又操作失当,结果引燃了布满房间的大量煤气。 小钱在寒阳工学院上大一,时不时地会回他姑姑家住。出事这天晚上,老钱母女俩没等他就睡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完老孙所说,申东阳直皱眉头。孙云鹤问他怎么了,他朝孙云鹤苦笑道:“大哥呀,咱俩二十年的交情,情同亲兄弟,跟我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不然咱也没法分析那事故真相,是不是啊!” 孙云鹤的脸红了,神情也有些尴尬。其实,他把申东阳拉到这无人之处,也已经准备向他老实坦白了。 |
事情挺复杂,也挺微妙。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是孙云鹤犯了男人的“通病”,他跟那个莫名其妙的沈秘书有点“暧昧”,导致了家庭的“内乱”。那位钱夫人大吵大闹之余,坚决要跟他“分睡”,将孙云鹤赶到了楼上,小玲就下楼睡到了主卧里面。大概也就是这点阴错阳差,救了他一家的命。 沈秘书叫沈险峰。孙云鹤问她为什么叫个男人的名字,她说,她爸喜欢毛 诗词,给她和她哥起名,都用的是《题庐山仙人洞照》那首诗里的词儿。诗云: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沈秘书的哥哥叫沈风光,她叫沈险峰。 这样来判断,沈险峰就绝对不是“外人”,她应该是“源自内地”。孙云鹤有一次在无意中听她透露,她可能是东北人,在北京上的大学。至于她是怎么去的香港,怎么成为梁老板的“助理”的,她讳莫如深。 不过孙云鹤朝申东阳赌咒发誓,说他绝对没跟沈小姐上过床。当他发现姓沈的有意无意诱惑他的时候,他还是有点警惕的。但是……但是以后的事儿也就不必细说了,反正这沈小姐非常地善解人意,关于“认祖归宗”、关于接管迪生的好多事情,也都能处处为孙云鹤着想,甚至向他提供了梁氏家族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密事。 |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孙云鹤要跟申东阳商讨的重点是:这次意外事故,会不会与沈险峰有关。 以孙云鹤的感觉,这个事儿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意外”,就是那个经常犯糊涂的大学生小钱忘了关煤气。其实两个月前他就曾闹过这么一出,幸亏发现的早,没出事儿。另一个可能,就是“蓄意”。当然不会是家人,而是外人的“蓄意”。沈险峰是绝对不可能,但与她有关的人呢? 申东阳又有些晕菜。因为在找出真相之前,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都脱不了嫌疑。要排除某人的嫌疑,必须得有足够的证据,可他老孙凭什么就说姓沈的“绝对不可能”呢?而且他刚才还“坦白”,他之所以回家那么晚,是跟沈秘书在“商量事情”。申东阳都没好意思问他,啥事白天商量不完,还要晚上加班,甚至必须加班到深夜! 当然,以常理分析,沈小姐确实不太可能干这事。这倒不是说她过于娇弱,干不了杀人放火的力气活儿,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人家让她操办的那些“后事”(认亲以后的事儿)还没办出个眉目,把老孙整死了她前功尽弃,对谁都没好处。 |
“不对!“申东阳在心里叫了一声。不是“对谁都没好处”。老孙这次要是死在火场,应该只对那个粱云鹏有好处。再一想,这个判断也不全对,因为假如姓沈的是粱云鹏的人,那老孙一死,卖“盛和”那个事儿也就办不成了。就不如先把老孙的钱骗到手,然后“处理”掉他,岂不“两全其美”! 既然老孙先绝对地排除了沈秘书,那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其他的嫌疑人。暂且就算是个意外事故吧。不过申东阳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老孙,当此关键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可再错走一步。 两人细细商量了一个小时。最后孙云鹤接受了申东阳的意见:一、南下那事儿暂缓;二、抓紧跟梁老爷子取得直接联系;三、防着点沈险峰,必要时,采取些“积极的措施”。 当天晚上,申东阳就返回了白州。 · (第88章) 申东阳接到顾时雨电话的时候是星期六下午六点多钟。当时申东阳正在致远大厦接待省机械厅来白州公干的几位领导。 顾时雨上来就说,他刚下火车,有一件特别重要和紧急的事情要和申东阳面谈。不管申东阳现在在干什么,都要在七点钟以前赶去致庆公司的后门。他在那里等他。 他告诫申东阳说,谁也不知道他探家回来了,所以要求申东阳对他俩的“约会”严格保密。假如事情被别人察觉,那么他申东阳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事关重大,勿谓言之不预。 申东阳心一沉。尽管他拿不准顾时雨这样虚张声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可能会有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他必须得去。 |
自从那次遇上雷长鸣之后,申东阳就开始提防着顾时雨。不过他也想到了,假如顾时雨怀疑他是朱文正的话,那雷长鸣都没认出来,他可能也就打消怀疑了。 也许是别的什么事情,他让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去,也不排除是耍什么坏心眼。不过申东阳很看不起顾时雨的体力,别说他一个,就两三个也不够申东阳对付。需要防备的,倒是顾时雨来黑的,就他那熊样,估计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还有就是,申东阳跟他是有些矛盾,但远没到撕破脸的程度,晾他也不敢玩阴的。 七点差五分,申东阳来到了致庆公司的后院。要不是顾时雨提到,他还真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夹道。夹道入口并没有人,申东阳只好沿着黑乎乎的小巷继续往里走,然后发现了一个小铁门,门前一个黑影子。从体态上能感觉出那就是顾时雨。 果然,那黑影先说话了:“是申总吧,晚上走这条道儿是不是有些心虚?” “顾总,你这是搞啥名堂。有什么事不能直截了当地说,非找这么个阴暗角落?”申东阳有些不悦。 “我自然有道理,你很快就明白了。跟我来吧。”说着,顾时雨打开那小铁门,领头往里走。 从那铁门进去,出现一个岔路口。向北,就是致庆的办公楼,向西是一条不宽的林荫道,过去之后,再穿过狼藉一片的仓库废墟,就是原来当食堂和锅炉房的小院子。 |
这个院子刚拆了一半,芳岛公司出了事故之后,施工队就撤走了,整个院子里狼藉一片。锅炉房已经拆了,剩下一堆瓦砾;食堂和伙房也拆掉了半个房顶,南面屋山头伸出来的木椽子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电灯。这是因为下面就是那个废弃的水窖,因为水窖的盖子已经掀了,底下很深,怕有人晚上看不见掉进去。 申东阳指着水窖对顾时雨说:“这里怎么还没填上。这要掉下去个人非摔坏了不可。” 顾时雨说:“准备拆了房子,把拆下来的建筑垃圾往里填。”又阴阳怪气地感叹:“你看申总,人生有时候就和这段路一样。我们要是直着走,肯定会摔下去。所以得学会迂回,绕开你面临的危机,一切就柳暗花明了。” “听这意思,你已经给我挖好一个坑了?”申东阳讥讽道。 顾时雨笑笑不答,领头踏进了那个露了一半天的大食堂。 申东阳跟进去,站在当地,四下看了看。 食堂的大厅里已经破败不堪,散布着一些残缺不全的桌子椅子。操作间与餐厅的间隔被拆除了,隐约可见里面几个黑乎乎的炉灶。微风吹动吊在房头的那盏电灯,便在周围的残墙断壁上摇出很多明暗不定的影子。这里的气氛让申东阳一下想起了邵宏渊讲过的仓库里“闹鬼”的故事。 顾时雨摸出烟盒来,递给申东阳,申东阳摇摇头,他就自己点上一支。抽了一口之后,他用夹着烟的手朝周围指点了一下: “知道为什么请你来这里吗?因为这里是我能找到的最隐秘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前些前些日子施工的时候,还在南墙跟那里挖出了几个坟,好多的死人骨头。有几个工人原来住在食堂里间的,说晚上经常见到鬼,都吓的搬出去了。所以这里绝对不会有人过来。我俩在这儿说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一点我想先让你明白。” |
申东阳心想,你要说什么我不担心。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接着要做点什么。因为刚看到那个水窖的时候,他已经心生警惕,他怕里头藏着顾时雨的“帮手”。他很想跟顾时雨说一件事,就是他昨天已经安排致远基建办的李主任了,先从致远建筑公司调两台铲车,抓紧平整这里的场地。接下来如果芳岛还抽不出施工力量,就干脆以“违约”在先的理由,中止原来的合同不用他们了。所以,有一件事顾时雨肯定还不知道,那就是,致远的铲车今晚就会开进这里来。 话到嘴边申东阳又咽回去了。他现在还不急着说,他想先弄清这小子神神秘秘到底要干吗。他如果真起了歹心,那时警告他也不迟。 看到申东阳点头,顾时雨说话的语调突然一变:“老申,看来你真的是认不出我来了?人说‘贵人多忘事’,你还不算什么贵人吧?我告诉你,我早认识你!我认识你有二十多年了。你不叫申东阳,你的真名是朱文正!” 申东阳大吃一惊,脑子里顿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看到申东阳震惊的样子,顾时雨十分得意。“我干脆什么都说了吧。以前呢,我老是觉得你似曾相识,不过一直拿不准。后来我找来了雷长鸣,没想到他也认不出你来了。幸亏我没有就此放手,我直接去你的老巢北乌素。知道我找到谁了吗?一个姓马的老家伙,以前当过公社副主任,他认识你。不过那王八犊子太贪财,为这事儿敲了我两千块钱,两千块啊!” |
申东阳明白了。不过让他疑惑的是,他完全不记得跟这个姓顾的有过交往,二十多年漫长的时光啊,他竟然还能记得自己,这简直是——天意了! 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一下子被这个小子给揭穿,给申东阳的震感确实不小。但奇怪的是,一旦这惨淡的现实摆到了眼前,申东阳却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教会了申东阳如何去面对危难,面对厄运。 他立刻打断了顾时雨感叹:“废话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举报我吗?你去吧,恕不奉陪。” 顾时雨一愣,申东阳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他以为申东阳会吓得魂不附体,会哀鸣会绝望,会跪下来祈求,让顾时雨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完全都不是那个样子。 顾时雨忽然记起来,他还有一个撒手锏,没使出来呢! 他冷笑,而且更加得意:“你以为就这一件事?还有呢,我问你,你是假冒的申东阳对不对?那么他真人呢,那个真的申东阳呢,他已经被你杀了,你杀了他以后冒名顶替!对不对?这可是滔天大罪,你怎么说?” |
让他没想到的是,申东阳也冷笑起来:“你挺会编啊。行,你就这么报案去吧,趁我还没怎么生气,你赶紧点,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 顾时雨目瞪口呆。他设想了很多的情景,却怎么也想象不出现在的场面。眼前的这个朱文正,他身负两条命案,而且冒名顶替,潜伏多年,只要他顾时雨一报案,他就是死罪啊,他怎么还会这么镇定,这么从容,他不怕死吗? 申东阳朝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举步,他要往外走了。 顾时雨一下子转过弯来了。他不是不害怕,他是装的。因为此时此刻,只要顾时雨真的去报案了,他马上就会逃跑。 顾时雨掏出了手机,想了想,又揣了回去。他告诫自己:别傻,在这儿用手机报案,申东阳照跑不误,而且跑之前可能还会把他顾时雨给宰了。先找个“垫背”的再说。 顾时雨上前一步,拉住了申东阳。 “申总,别走啊。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同事一场,我怎么会去报案抓你,我怎么会那么残忍。” |
(第89章) 申东阳转回身来:“这就对了嘛!你把我送进监狱,你也没什么好处。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顾时雨反问:“我先问你,你这些日子上串下跳的,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申东阳哼了一声:“你这才是开玩笑。我跟你不是一个单位,我能把你怎么样。你这两天关了手机,怎么也联系不上。我和老周就到致庆公司开了会,研究了加快工程进度的事情。具体的内容,老彭和陈豫会跟你汇报。你还是经理,谁也没想要把你怎么样。” 顾时雨连连点头。“那就好。跟你说老申,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我偷偷回白州,又把你约到这么隐秘的地方,就是替你着想。你的秘密,到我这里为止,我决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你满意吧?” “你接着说。”申东阳紧盯着顾时雨。 “当然,互惠互利嘛,你也得帮帮我的忙。我给芳岛公司办了个贷款担保,这回他们出事了,贷款到期后肯定还不上,你得想办法,不能让我陷进去。”顾时雨说到这里看了看申东阳,申东阳点头,他便继续提条件: “还有,上回我们隆庆集团查我房子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如果芳岛公司出什么经济问题,那件事可能会被捅出来,你也得帮我摆平。” “你先说你贪了多少,我得有个数。不然我怎么摆平?” |
顾时雨张口就骂:“扯你的淡,你才贪了呢。你别啰嗦,就这两条,你答应不答应?” 申东阳狠爽快地点头:“我答应。我尽力而为。不过第一,你要尽量把自己弄干净。第二,你们隆庆集团那里我说了不算。你要明白。” “还有……” 申东阳打断他:“你他妈的刚才不说是两条嘛!你会不会数数儿。” 顾时雨脖子一拧:“申东阳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说了算,我说几条就是几条:还有就是我这会儿在做生意,周转不灵了,你借我三十万,然后以前什么事情咱全都一笔勾销!” 申东阳极力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狠狠地瞪着顾时雨问:“还有吗?” 顾时雨说:“没了。我的要求高吗,一点都不高。姓申的你闹明白,这他妈关系你的身家性命你懂不懂?” 申东阳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先妥协为好。顾时雨说的不错,尽管他已经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了申东阳的手里,但毕竟他俩的性质不同。顾时雨如果已经把房子交回去了,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违规进行贷款担保,顶多算违纪。而他的事情则完全不同,顾时雨只要报了警,他马上就会失去自由,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做了。 申东阳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根本没那么多钱,你得多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筹借。十天吧,十天之后,我凑二十万给你。” |
“不行!”见申东阳软了,顾时雨得意忘形,他一口回绝:“就一天。明天晚上这个时间,还在这里,你带着钱过来,30万,少一分都不行。” “顾时雨你混蛋,一天时间,我上哪弄这么多钱,抢银行吗?” “我管你上哪儿去弄。我告诉你申东阳,明天晚上八点以前,你拿不来钱,后天你就进公安局蹲着去吧!” 申东阳大怒,他的脸涨得通红,两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怎么,想打人,来呀,你动手啊!”顾时雨凑上前来,带着满脸的轻蔑:“我一动不动让你打好不好,你敢吗,你说你敢吗申东阳!” 申东阳狠狠地咬咬牙,松开了手。 顾时雨冷笑:“你的本事呢,你的胆子呢,他妈的,你也有松包的时候吧?你听着,我还改主意了呢,你这样,明天你给我拿20万现金,再带着两张银行卡,每张卡上存10万。一共四十万,听见了没有,然后我就饶了你的狗命!” 其实顾时雨这会儿想的并不是真的要再加10万,他是想等着申东阳向他哀求,给他跪下,然后他再以悲天悯人的胸怀,给他减免到30万。他觉得这一定很好玩。 果然申东阳再次被他激怒。他抢上一步,一把揪住了顾时雨的脖领子:“姓顾的,你别过分啊!” |
顾时雨哈哈笑了起来:“过分吗,好啊,那就五十万。你明天拿不来五十万,那你就是跪着朝我学狗叫都不管用了。” 申东阳紧咬牙关,拼劲全力压抑着自己,将顾时雨使劲一推。 “怎么。还是不敢动手是吗?申东阳你他妈的就是连死狗也不如。你不信?申东阳你看到没有,墙根那里有个铁钎子,通炉灶用的吧,你敢不敢拿起来冲我来一下?来呀,我保证不动地方。” 申东阳不想再听他胡吣了,他转身就要走。顾时雨却不算完,他很有点兴奋过度,更有点不作死不罢休的意味:“哎呀我的申总,真的熊了?我听说你还想赖上苏云卿是不是,就你这熊包操蛋的样儿……” 申东阳猛然转身:“顾时雨,你再敢提苏云卿这三个字试试,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呀,急了是不是,你还敢急。苏云卿怎么了,要不是你这个王八蛋横插一杠子,我早把苏云卿弄到手了,我早跟她睡出好几个孩子了,我还像你这么窝囊……” |
顾时雨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还叫了起来,他没有注意到申东阳的神情在急剧变化,没有看到申东阳由于狠咬牙关紧皱浓眉而使他的面目发生了可怕的扭曲!他最后那几句恶毒之极的话,象喷薄而出的熔岩点燃了申东阳的满腔愤怒。当顾时雨看清楚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在高温炙烤下整个身体都变了形的人。 顾时雨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申东阳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根五尺多长,头部尖尖大铁钎!顾时雨说的不错,那正是灶间烧火的时候通炉膛用的工具。 顾时雨吓得心胆俱裂!求生的本能使他转身就跑,申东阳圆睁怒目,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着那根铁钎,一道冰冷而坚硬的闪电在顾时雨后脑跳动着。 申东阳感觉到,随着他双臂的舞动,那根铁钎以雷霆万钧之力砸在了顾时雨的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顾时雨的脑袋豁然洞开,红白颜色的液体奔涌而出。他象半截枯木一样颓然倒地,连吭也没有吭出一声来。 那声闷响过后,申东阳的大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迷茫中,他用拳头狠狠击打着墙壁,在心里狂喊着:天哪,我又杀了人!这野蛮、低级的错误,我为什么会一犯再犯!二十年当中这一切痛苦、耻辱、坎坷和艰辛,难道还不能让我吸取教训?还不足以遏制那突然暴发的邪恶蛮力?什么才华横溢、什么聪明睿智、什么老练深沉,你什么都不是,你简直就是个白痴! |
铁钎当啷落地,那清脆的声响使申东阳从一片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想看看顾时雨怎么样了,还有救没救。可是他四顾这间小屋,除了电灯那昏黄的光影,哪有那个刚才还疯狗一样狂吠的顾时雨! 申东阳用力晃了晃脑袋,仔细地把整个地面看了一个遍,没有。他穿过餐厅走到门口,望望黑暗沉寂的小院,还是没有。他回来拿起那铁钎,仔细看看,又用手摸了一下,上面只是有些锈迹,没有一点血痕。 申东阳喘过一口气,感到正常的思维又回到了自己头脑中。是的,他没打顾时雨,就在他挥起铁钎的一瞬间,理智之神突然张开了神圣的翅膀,庇护住了两个人:他自己,和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小人!其它都是幻觉,包括他听到的沉闷的声响。 ( 第90章) 晚上九点多点,苏云卿接到了申东阳打来的电话。 申东阳说,他有点事情,想跟苏云卿说一下。他现在就等在隆庆公司的的大门外。 苏云卿想都没想,就说:“那你进来吧,我在宿舍。” 见到申东阳,苏云卿第一句话就问:“出什么事儿了?” 申东阳已经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了最自然的程度,但苏云卿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或者说,她在接到申东阳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出了异常。 |
申东阳刚要开口,苏云卿却又拦住了他。她将他拉到床上坐下,然后出去锁闭了三楼的栅栏门,回来又给申东阳端来一杯茶水,然后与他并肩坐下,这才嫣然一笑: “好了,你说吧。你是不是想说你早就该说的那些事儿了?” 申东阳大惊,手里的茶水都差点洒出来:“你,你早就知道?” 苏云卿好奇怪的样子:“我知道什么呀,怪吧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能猜出来,我早就该说什么?” 苏云卿拍拍申东阳的肩膀:“大叔,别装傻了。咱们才认识没几天的时候,我就觉察出来,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可是,我显然高估了你的勇气。你就一直憋着那些事儿,然后在我跟前装清纯。这会儿你想通了?说呗,顶多是你以前有过老婆,也许还不止一个。没啥了不起的,说吧。” 申东阳这才最终明白,在他俩交往的这段为时不短的日子里,苏云卿一直在犹豫着什么:是因为他深藏不露的那些——神秘! 苏云卿猜不出来那是什么,但能估计出来事关重大。或许,比他“有过三两个老婆”还要重大。 申东阳长出了一口气,有了一种马上要卸下重担的感觉。 他很清楚,从今晚开始,他就将与这个他全心全意爱着的姑娘彻底分道扬镳。或许,这对她或者对他,都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
他决心向着心爱的姑娘坦白自己的全部“神秘”。无论这将带来什么样子的不堪后果,他都必须这样做。然后,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去面对今后的“惨淡”。 申东阳起身,拉开写字台的椅子,然后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苏云卿,没有丝毫保留地敞开了心扉。 申东阳整整讲了一个小时。 开讲没多久,他的心灵就被深深地震撼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原因是,当他说到自己“杀人后潜逃”这一惊心动魄的过程时,苏云卿仅仅皱了皱眉头,她脸上的神色竟然丝毫都没有改变。 这个震撼,让他没有了任何的顾虑,他说出了自己所有的“隐私”,那些他不曾想到自己能说出口的最最隐秘的私情:从章谊到吴小英到刘伟红,他全都直言无隐。最后说的是顾时雨。 他说完了,苏云卿竟然笑了一下,问他:“就这些?” “就这些。”申东阳说。 苏云卿给申东阳换了一杯水,又问:“你准备怎么办?” “明天我就去自首。” |
“那我呢?” 申东阳无比愧疚地说:“云卿,我知道,我怎么说让你原谅我,或者我怎么补偿你,都没有意义。可是,我还是得……” 苏云卿伸出小手,捂住了申东阳的嘴:“按说,你把这么大的事瞒着我,这就算坏到家了,也缺德到家了。你还‘原谅’,还‘补偿’,告诉你申东阳,我怎么都不会原谅你,你也怎么都补偿不了我!除非……”苏云卿停下来,狠狠地瞪着申东阳。 申东阳马上说:“除非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事情,我决没有二话。” “你当然能办到,就怕你不办!” “你说,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情,就是舍了命,我也会去办的。”申东阳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副赴汤蹈火的悲壮神色。 “你给我坐下。”苏云卿将他按在椅子上,瞅着他非常严肃地说:“用不着你去舍命。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要绝对听我的命令。你当过兵,我也当过兵,你知道命令的含义吧?那就是,我说怎么办,你就要怎么办。你做到了这一点,我就会全都原谅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申东阳连连点头。 “那你听我的命令吗?” “我听,只要你肯原谅我,我百分之二百的听。” “你发誓。”苏云卿逼视着申东阳。 |
申东阳马上举起右臂:“我申东阳,不不,我朱文正发誓,我要是……” “行了行了。”苏云卿打断了他:“你过来,坐这边来。” 申东阳老老实实坐到了苏云卿的身边。 苏云卿朝向他,很认真地说:“明天,你照常去致远上班,该干什么干什么。这两天警察不一定会去找你。” “为什么?”申东阳很惊异。 “因为顾时雨他自己也怕警察。可能他跟你怕的不大一样,你怕的是刑警,他怕的是经警。” 申东阳迟疑了一下:“也许。不过,也不排除他孤注一掷,或者,他指使别人去举报。” “那些你别管。你听我的,万一警察去找你了,你就跟着走,然后把所有的实情都讲出来。你就坚持一点,你没杀人,人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再没跟佳川那边核实之前,这儿的警方都没法拘留你,知道吗?” 申东阳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
“然后我今晚就走。零点有一趟去夏原的特快。既然你最信任的人就是雷长鸣,那我就先去找他……” 苏云卿说出了她的全部计划。 苏云卿认为,如果申东阳所说全部属实(刨除他因为醉酒而认知模糊的部分),那么这件案子肯定另有隐情。就算当年的朱文正已经被认定为“罪犯”(那时还没有“犯罪嫌疑人”一说),但现在看来,证明他杀人的证据肯定不那么充足。按照当下“疑罪从无”的原则,申东阳就不能被指控,他就是清白的。 苏云卿就是要去先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申东阳不同意,说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我自己去。 苏云卿说:你去跟我去,完全不一样。因为什么呢,因为你太傻。你自己好好想想,从你的叙述我能听出来,你自认“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算了我这会儿没空跟你啰嗦,你必须听我的命令,你刚才都发誓了。 申东阳顿时无语。 ( 第91章) 虽然几乎是一夜未眠,仅在天快亮时打了一个盹儿,但是早上醒来,申东阳仍然神清气爽。主要原因是,他觉得精神上突然放松了。 这二十年来,他一直的感觉就是,身上背负了一个大磨盘。他就是带着这个沉重的负担,从佳川出逃东岭,从东岭来到白州。无论他过的怎样,无论他经历了什么,是险山恶水,还是阳关坦途,是骤雨狂风还是风和日丽,这积年的重负未曾一日离肩。终于有一天,那磨盘消失了,负担不见了,申东阳却突然就有了未曾有过的自信。现在给他的感觉是,不管未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可以坦然相迎,从容应对。 他的信心,来自于那个圣女一般的姑娘——苏云卿。 |
申东阳一直那样呆坐着。八点过去了,九点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连他的手机也一反常态,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申东阳很有些怀疑,是不是警方先把他的手机给停了?他试着拨了一下自己办公室的座机,一切正常。他又拨了致远大厦客房部的前台经理,跟她说了几句废话,也没问题。 最后他认为,顾时雨肯定已经报案。但是白州警方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他们需要跟佳川警方联系,先核实一下案情。也就是说,他们得先确定了,当年是否真有这样的一个“朱文正杀人案”。 一定是这样的,申东阳想。 九点五十分,他家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而且敲得十分急促,还一刻不停地紧敲。 即便申东阳连声说着“来了来了”跑过去,那敲门声还是响个不停。 申东阳苦笑:这才是警察来抓人的节奏。 申东阳走到门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猛地扑进一个人,是风尘仆仆的苏云卿。她将手里的提包一扔,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申东阳,然后就嚎啕大哭,声震天地。 申东阳吓坏了。先看看门外再无旁人,赶紧将她抱进来,拍着她的后背颤声问道:“怎么了云卿,出什么事了?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你,你是半路上回来的?让警察给截回来了吧?” 苏云卿使劲摇着头,一概不答,只是呜呜啊啊地哭个不停,眼泪把申东阳胸前都浸湿了一片。 |
“来来,坐下坐下,别哭了,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啊?你这要急死我啊你”申东阳使劲拖她,想把她拖到沙发那里坐下。苏云卿 拧着身子不干,一边还吼道:“你,你急,急个屁啊你,你能不能,等我,哭够了!” 申东阳哭笑不得:“好好,你继续。你累不累啊,你坐下不行啊!” 苏云卿突然不哭了。她挣开申东阳的胳膊,然后就挥舞着小手,砸申东阳的胸脯。砸的咚咚响,还一边骂他:“申东阳,你就是个混蛋啊你,你都没法再混蛋了;你还是世界上超级大傻蛋,你都没法再傻了你知道嘛!” “是是,我是混蛋,我不是东西。你别砸了,震的你手疼啊,我来替你!” 申东阳说着就要自己砸自己,苏云卿抓住他的手,使劲一推,把申东阳推倒在了沙发上。然后她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抱住申东阳的脖子,使劲吻住了他的嘴唇。 申东阳已经彻底懵了。他一边被动地应付着苏云卿,一边却在想陆明远的那些神经病“症状”,然后他就开始慌乱起来。 幸好,苏云卿吻了一阵之后,就松开他,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朝着申东阳开始摇头。 没等申东阳再问,她先说了,头几句是咬着牙说的:“申东阳,我骂你混蛋加傻蛋,你别不服气。我说的你听好了,你还什么杀人犯,你还杀狗犯呢!我告诉你,你什么人都没杀。杀岳菲和你那个厂长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就是上个月刚刚抓到的。他叫乌自绪,他已经全都招供了!” |
申东阳瞬间石化,一丝不动,只有眼睛慢慢地眨着,一下,两下,三下……突然他猛地抓住苏云卿的双臂:“真的,是真的吗?怎么才抓住?谁跟你说的?这个时间,你到不了夏原啊!” 苏云卿苦笑着摇头:“要不说你是我申大叔呢,知不知道现在的科技有多发达吗?我还上什么夏原啊佳川啊干什么。你拿过那提包来!” 苏云卿接过申东阳拿来的提包,打开后,将一叠子传真件摔给了他:“看看吧,都在这里呢1” 昨天晚上,苏云卿的的确确 上了火车,还走出了好几百里,但是她并未到达雷长鸣所在的夏原市。 因为她忽然想到,那个雷长鸣要是恰好出差,或者有别的事情不在夏原,她岂不是白跑一趟。于是她就先拨通了雷长鸣的手机。 雷长鸣是在致远大厦住宿登记时,留下手机号码作为联系方式的。 至于怎么跟雷长鸣“沟通交流”,苏云卿早就想好了。苏云卿跟雷长鸣说,她有点挺重要的事情,想去拜访他,问雷长鸣明天上午(当时已过零点,其实她问的是今天上午)是否在家。 她先介绍了自己。她说,她父亲苏剑秋是朱文正的战友,两人的关系极好。后来,她父亲转业,调去军工单位,又出去“援外”十年。85年以后,他辞职到东南亚经商,最近回国,才听说朱文正出了事。他感到非常震惊和遗憾,“打听到您曾经是朱文正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些事情想找您问一问。” 这个“苏剑秋”是申东阳虚构的一个人。为了能让雷长鸣相信苏云卿说的是真人真事,申东阳教了苏云卿一段话。 |
苏云卿跟雷长鸣说:朱文正与我爸的关系,就如同跟你的关系一样,他们之间无话不谈。我爸就听朱文正跟他讲过:你俩在“九一三”过后没几天,就觉察到局势有变,还议论过,说,不会是三木出事了吧。 雷长鸣听到这里,就完全相信那“苏剑秋”真是朱文正的密友了。 因为“三木”是只有雷长鸣和朱文正之间才使用的一个暗语。三木代指林彪(“林”有木,“彪”有三),这是朱文正的发明,再无别人知道。 有了这样的一个前提,雷长鸣就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云卿。 他刚说了几分钟,苏云卿就决定要半途下车,折回白州了。 雷长鸣告诉苏云卿:就在一个月之前,佳川警方已经破获了二十年前的那起“3.24凶杀案”,抓获了案犯乌自绪。 既然是这样,苏云卿当时就替申东阳做出了一个关系重大的决定,朱文正既然“死了”,那就让他永远地死了吧。朱文正死了,申东阳还在。而且申东阳就是申东阳,申东阳从来就不是什么朱文正。 所以苏云卿不必去夏原见那个雷长鸣,更不必再去佳川没事找事。她知道,申东阳肯定也会跟她想的一样。 苏云卿返回白州的时间是早上的八点零三分。她立即赶回办公室,按照昨晚与雷长鸣的约定,打开传真机,接收了雷长鸣发来的相关材料。那些材料,是雷长鸣从佳川警方那里搜集的。包括“3.24”案情的介绍,乌自绪的作案经过,佳川警方在破案后给佳川红光纸业公司的通报,以及“红光纸业”就“历史遗留问题”写给朱文正家属的公函等等。 |
申东阳如同大梦初醒。他扔下那些传真,张开双臂,将苏云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姑娘那柔软温热的身体和温馨清香的气息如同一枚引信,点燃了申东阳压抑已久的热血激情。他捧住苏云卿的头,狂风暴雨般地在她脸上狂吻起来;他接着又腾出一只手,在苏云卿的娇躯上肆无忌惮游动着。 苏云卿灿烂地笑着,激动地叫着。她搂住申东阳的脖子,全力回应着他的热吻和他的激情!一时间,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了缠住她身体的申东阳。那男人变成了一团燃烧的火球,用似火的甜蜜和无尽的炙热,将两人熔铸成了一体…… ( 第92章) 十天后,致庆公司因为其经理顾时雨神秘失踪而向公安部门报了案。 顾时雨在半个月前请假去老家探望病重的父亲。但不知何故,他中途去了合肥,并于在四月一日乘火车离开合肥。可他并没有回老家。他从合肥火车站上车后就再无音信,至今下落不明。 报案后,致远公司在与隆庆公司协商后,派出联合调查组进驻致庆公司。调查后发现了不少问题。 据调查组汇报,顾时雨除了贪污受贿,以及违规为私营芳岛公司提供贷款担保等违纪违法行为以外,还有一个挪用公款十五万元的重大问题。这笔钱是致庆公司出租房产的租金收入,顾时雨没有入财务帐,而是私自转走了。 |
部分重发: ( 第92章) 十天后,致庆公司因为其经理顾时雨神秘失踪而向公安部门报了案。 顾时雨在半个月前请假去老家探望病重的父亲。但不知何故,他中途去了合肥。后来他也没回老家,他离开合肥后便再无音信,至今下落不明。 报案后,致远公司经与隆庆公司协商,派出联合调查组进驻致庆公司,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据调查组汇报,顾时雨除了贪污受贿,以及违规为私营芳岛公司提供贷款担保等违纪违法行为以外,还有一个挪用公款十五万元的重大问题。这笔钱是致庆公司出租房产的租金收入,顾时雨没有入财务帐,而是私自转走了。 |
很快,隆庆集团又派人来,做了进一步的深入调查,便发现了他私自贩运工业盐的事实。这个商贸项目,顾时雨对外宣称是致庆公司的业务,可实际上是他一个人在操作。从联系客户,组织货源,办理车皮计划,到上货、发运、付铁路运杂费,都是顾时雨或者亲力亲为,或者安排公司其他人帮他去办,就连去南方与收货单位结算货款,都是委派公司副经理老彭去“假公济私”的。 据老彭讲,他不知道那是顾时雨自己在“做买卖”,还以为是隆庆公司的正常业务呢。所以他好心好意地去帮了一个忙。他去要回来了130万元的货款。据顾时雨说,其中的64万是赊欠的盐款和短途运费,都转给盐场了。还有66万,顾时雨说已经上缴隆庆公司的财务。但隆庆的财务其实一分钱都没见到。很明显,顾时雨是贪污了这66万元的巨款,然后携款潜逃。 公安部门随即下发通缉令,通缉犯罪嫌疑人顾时雨。 白州隆庆公司接连出事,除了被集团多次通报批评,总经理周处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这天下午,他带着总经理助理乔琳和办公室主任苏云卿,在站台上接到了乘坐28次特快来白州的简总。 与以往来白州总是前呼后拥不同,此次的简总“轻车简从”。他只带了一个人,就是集团综合处的副主任王越红。 简总跟周处、乔琳都是简单握了握手。跟周处说了一句:“白州还这么热。”跟乔琳只是“嗯”了一声。到苏云卿这儿就不一样了。 苏云卿跟他握手,说:“简总好。” |
简总跟她握了一下手,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最近身体怎么样?” 苏云卿笑笑回答:“没事。每天还是五公里。” 周处和乔琳都没大明白,简总却直点头:“那就好。我估计跟体质也有一定的关系。” 苏云卿说:“可能吧。谁知道呢。” 简总又问:“出长差呢?别太高的地方。” “应该没事。不过一般也没我的长差吧?” 简总笑了笑,就朝站外走。老周赶紧上前陪同,乔琳也随即跟了上去。 苏云卿和王越红走在他们三个的后面,喁喁私语。 王越红问苏云卿,顾时雨还没抓到,他能跑哪儿去?苏云卿说,凡是他能躲能藏的地方:他的亲朋好友那里,全都查了个遍,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你说怪吧?王越红问:他有海外关系吗?不会跑国外去吧?苏云卿说:调查过,没发现他有什么海外关系。 苏云卿看看走在前面的简总,悄声问:“老大”来干吗?王越红也小声说:调整一下你们公司的班子,乔琳当副总,牛中山(就是业务科牛科长)提总经理助理。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绝密啊,云卿:原本总经理助理是你的,兼办公室主任。后来老简说,你可能会另有重用。任职通知都打了,临时换成了老牛。” 苏云卿点点头,心里却十分疑惑:“另有重用”是什么意思?把原本安排好的总经理助理拿下来,是不是意味着要调出白州公司?千万可别再调回集团去呀! |
简总跟她握了一下手,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最近身体怎么样?” 苏云卿笑笑回答:“没事。每天还是五公里。” 周处和乔琳都没大明白,简总却直点头:“那就好。我估计跟体质也有一定的关系。” 苏云卿说:“可能吧。谁知道呢。” 简总又问:“出长差呢?别太高的地方。” “应该没事。不过一般也没我的长差吧?” 简总笑了笑,就朝站外走。老周赶紧上前陪同,乔琳也随即跟了上去。 苏云卿和王越红走在他们三个的后面,喁喁私语。 王越红问苏云卿,顾时雨还没抓到,他能跑哪儿去?苏云卿说,凡是他能躲能藏的地方:他的亲朋好友那里,全都查了个遍,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你说怪吧?王越红问:他有海外关系吗?不会跑国外去吧?苏云卿说:调查过,没发现他有什么海外关系。 苏云卿看看走在前面的简总,悄声问:“老大”来干吗?王越红也小声说:调整一下你们公司的班子,乔琳当副总,牛中山(就是业务科牛科长)提总经理助理。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绝密啊,云卿:原本总经理助理是你的,兼办公室主任。后来老简说,你可能会另有重用。任职通知都打了,临时换成了老牛。” 苏云卿点点头,心里却十分疑惑:“另有重用”是什么意思?把原本安排好的总经理助理拿下来,是不是意味着要调出白州公司?千万可别再调回集团去呀! |
王越红好像是看出了苏云卿的心思,她笑笑说:“忘了跟你说个大新闻。罗书记调走了,平级调动,去了金岸的经营集团。小林这两天跟掉了魂似的,我听说他已经申请再回服务公司了。” “为什么?”苏云卿不解。 王越红说:“罗书记这人比较霸道,在集团跟班子里的其他人都处的不好。小林自然是担心以后没他的好果子吃呗。” 苏云卿赶紧跟王越红说:“我不管那姓林的,我可不回集团去。你帮我盯着点啊,有啥情况先给我透个信儿。” “要是真的重用你呢……哎,该不会是,你在这儿有那个——,有男朋友了吧?”王越红好奇地问。 苏云卿点点头,然后笑了一下。 “哪儿的?干啥的?咱铁路的还是‘地方’的?” “白州一家企业的。你今儿要是有空,我带你去见见。” 王越红直摇头:“今儿不行,老简下午就回去。过两天茵河有个现场会,那时候我专程过来啊!” 王越红对苏云卿的“对象”极感兴趣,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没机会了。他们已经走到了站台西头的应急通道路口,白州公司的“奥迪”和“蓝鸟”正等在那里呢。 |
老简要先去看看“致庆”公司的工地。周处和乔琳陪着简总上了奥迪,苏云卿和王越红上了蓝鸟。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车站,直奔安化路工地。致庆公司的经理孙江东正等在那里呢。 顾时雨出事后,致庆公司董事会经过研究,由致远公司的孙江东任经理,“致远”的老彭和“隆庆”的陈豫任副经理。但是老彭只干了几天,就找邵宏渊要求调走,说是身体有病,在致庆公司工作太累难以胜任。邵宏渊就将他调回总公司担任了工会副 。 孙江东当了经理后,将致远的建筑公司调来,接管了芳岛公司遗留的工程,除了主体工程全部铺开,还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将西北角小院内的锅炉房、食堂等建筑全部拆完,半月后就在原址上修好了停车场和通道。那里变得平整光洁,一点也看不出下面曾经存在过一个又宽又深的大水窖。 看到新经理上任不到一个月,工地面貌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简总很满意。他接着指示周处,要和致远公司搞好协调,抓好工程进度,把顾时雨那个“混蛋玩意儿”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尽快将纺织品批发市场建成开业。 |
( 第93章) 简总回到寒阳的第三天,是个周日。上午,苏云卿正在申东阳的家里给他拆洗被褥,忽然接到王越红打来的电话,说集团找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她马上赶最近的一趟火车去寒阳。 申东阳不在家,他今早和周志清一起坐飞机去了呼和浩特。 孙云鹤给周志清介绍了一位在内蒙古有投资项目的刘姓港商。那位刘老板的原籍是本省的,耐受不了塞外苦寒,想来白州搞一个肉牛饲养基地,开拓这边的畜产品市场。他到白州考察过,看好了迎驾湾那里的环境。不过对于是租用迎驾湾公司的场地自己干,还是跟农工贸公司联营一块干,他还没拿定主意。申东阳和周志清就是去内蒙跟那刘老板洽谈这件事的。申东阳还另外请了两天假,他得周三才能回来。 苏云卿匆匆地将洗衣机里的东西掏出来,晾到阳台上,就锁上门“打的”赶回了公司。 一路上她还在想,到底是啥“要事”,大礼拜天的还让她跑到集团去,结果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 苏云卿乘坐的135次直达快车是下午的1点35分抵达寒阳车站的。让她没想到的是,王越红竟然带了一个人一部车去站台接她。然后将她带到集团所属的海城酒店,领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刚进门苏云卿就发现,这间屋子不大,但装修很讲究。有点异乎寻常的是,四面的墙壁全都加装了隔音层。 会议室里坐着集团的单书记和一个年逾四十,气质不凡的中年人。见到苏云卿,那两人都站了起来,单书记先跟苏云卿握手,然后介绍了那个中年人,中年人又介绍了与王越红同去接站的那个年轻人。苏云卿立即明白了一点,她面临的事情,可能也非同寻常。 |
四十来岁的那人姓姜,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姓孟。姜是部里的一位副处长,孟是部里的一位副科长。 介绍完毕,单书记和王越红就告退了。 姜处长看着苏云卿,眼神很亲切,很和善。不过他问出来的话却让苏云卿心里一震。 “苏云卿同志,刚才单书记已经介绍过你的情况了。不过,他讲的都是你从部队转业之后的经历。在此之前,你是在00905部队,对吧?” 他说“00905”的时候,把“0”念成“洞”,这也有一点不大寻常。 苏云卿只是点头,没说话。 “后来你调入315所,在那里有两年零八个月的工作经历。然后,因为身体不适,重回00905部队,直到转业。” 苏云卿再次点头确认,心里的疑团已经解开了三分之一。 “是这样。国际铁路合作组织你应该知道吧。部里有一个代表团常驻那里。现在那儿需要一位技术性的二等秘书——哦,应该说是‘缺少’比较准确。因为原任的那位同志,由于患病无法胜任工作,替补的第二位同志又由于个人原因,暂时不能到任。另外,代表团要求,新的人选不能来自军方。所以部里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在我们‘路内’查到你在各方面都符合条件。我们经过与你们集团沟通,取得了他们的配合。现在就是要跟你确认一下,你是否愿意接手这项工作。” |
苏云卿这才把整个事情闹明白。她先问:“也就是说,要去那个什么(她说出了那个国家)的什么(那个国家的首都),是吗?” “是的。你只是暂时替代那两位同志的岗位,期限不会太长。最长一年,也可能只需要半年。” 见苏云卿在思考,姜处长进一步做了说明:“当然,考虑到‘暂时替代’这个事情,对你可能有些不利的影响,所以我们要征求你的意见。而且,待遇各方面还是不错的。第一,要相应调整你的职务。你现在是股级干部,要作为特事特办,调整为正科级;第二,你外出工作期间,这边的一切工资奖金福利待遇照旧,加发这个期间的出差补助;那边按照原任的标准发放工资和各种补贴;第三,你个人因此有什么困难,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组织上会尽力帮助你解决。” 苏云卿点了点头。姜处长没闹明白,她的意思是听懂了呢,还是表示愿意去呢。 这时,那位孟科长发问:“刚才跟单书记了解情况的时候,他说你还没有结婚。你有男朋友了吗?” 苏云卿再次点头。她在心里说,你好笨。要不我早答应你们了,不就是因为我那个傻乎乎的大叔哥嘛! 孟科长就说:“你可以跟他沟通一下。最多一年,就可以回来。回来之后,仍然是正科级的职务和待遇。外面的工作很特殊,也很重要,我觉得他应该可以理解。而且,他如果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我们同样会尽力相助。”然后他马上又补充说:“还有就是,时间比较紧急,你如果能确定,那么明天下午四点之前,必须赶到北京。” 他们说到这里,苏云卿最终全都明白了。 |
这项工作任务确实很重要。不过,由于那“任务”的高度敏感性,他们必须要让这位暂时的替代者完全自觉自愿。因为如果没有这个前提,那“任务”也没法完成好。更让人无奈的是,除了替代者本人,其他任何人最终都没法弄清楚这个任务完成的好还是不好。 苏云卿知道,她必须得去。她是党员干部,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她没有另外的选择余地。 不过她得跟申东阳商量一下,最起码,也要跟他说一声。 征得姜处长的同意之后,苏云卿打通了申东阳的手机。 申东阳说他正跟外商“会谈”,所以苏云卿简单说了一下。申东阳开始都是“嗯嗯”地应着,听到那个“时限”的时候,他惊讶地“嗯?”了一声;听到苏云卿说马上就要出国,他又“啊!”的一下,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苏云卿还没敢跟他说一年,她说的是“大概半年时间”,然后加了一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1235’里面找不同那回事吗?因此——所以——,就比较复杂点。”她对申东阳的智商有把握,他会马上明白自己暗示的意思。 苏云卿显然有点高估了她的大叔哥。“大叔哥”的智商倒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在某个特殊领域的专业知识水平,没能达到苏云卿的预期。 听苏云卿说到“1235里找不同”的那个比喻,申东阳倒是明白了一部分,但只是一少部分。这一少部分就是,苏云卿在部队的时候,从事过一项比较敏感,而且“涉密”的工作。可那到底是什么工作,他从未问过。他这会儿弄不明白的是,从事那项工作的专业技术人才怎么就如此“稀缺”,还非得启用早就离开那个特殊岗位的苏云卿。 |
这些日子,他跟苏云卿热恋得如火如荼,几乎天天“约会”。苏云卿一直没讲过此事,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今天刚刚确定的。 “看来,是上面的意思了?”申东阳问。 苏云卿说了两个字:“部里。” “那你去吧。可惜,我不能送你了!”申东阳尽量说的很平淡。可苏云卿还是觉出了他极力压抑的伤别之情。这倒正常,不太正常的是,她还品出了一丝丝的凄凉。 当着上级的领导,苏云卿不好说别的,只能简单“结语”:“你保重自己。放心。会很快的。” “你也保重。早点回来啊!” 苏云卿走后的第四天,给申东阳打来了国际长途。听话音她的情绪还不错,简单说了她的工作环境,详细说了她的生活环境。两个环境都不错。尤其是生活环境。那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比白州比寒阳都大得多,而且绿化的很好,到处都是公园,市内遍布着草坪和花坛。气候也还可以,跟白州差不太多。住的是一座高等级的公寓,每人一个房间,卫浴齐全,吃得也还适应……等等。申东阳也就放心了。 申东阳跟她说,婚房已经装修好了。家具、摆设、装饰什么的,让苏云卿琢磨琢磨,拿出方案,他就去置办。然后苏云卿回国后,他们就结婚。苏云卿说,估计半年就差不多,那就五一结婚好了。然后,咱们去东欧度蜜月吧。苏云卿说,她发现东欧的几个国家也挺不错的。 |
放下电话之后,申东阳还在回味的时候,却忽然又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电话是致庆公司的门卫老岳打来的。他先问:“申总,你是不是最近不大到致庆这边来了?老没遇见你。” 苏云卿想办法把退了休的老岳安排到致庆公司一事,申东阳是知道的。不过他去过致庆两次,都赶上老岳休班。他便说:“我是有段时间没去了。哪天我专门去看看你,咱俩再杀两盘。你有事吗,岳师傅?” “还真是有个事儿想跟你说说。而且是个挺怪的事儿。我憋了好几天,本想跟我们苏主任汇报呢,一打听,她去北京助勤了。我寻思,要不就跟你说说吧。我就信服你俩,给你说了,我也就放心了。” 申东阳问:“什么事啊,你尽管说就是。” 老岳有些犹豫:“这个事,电话上还真不好说。跟那谁,有点关系。要不,下班以后你等等我,我上你办公室去一趟吧。” 不知为什么,申东阳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老岳说的是跟那“谁”有关系,申东阳一下就猜到,那“谁”应该指的是顾时雨。 一种不可思议的预感告诉他,老岳想说的事情关系重大。他马上对老岳说:“不用,你在值班吗?我过去。” 申东阳放下电话就走出了致远大厦。 |
申东阳放下电话就走出了致远大厦。 从致远大厦到致庆公司的办公楼,直线距离不足300米,要从西北面新修的那条路斜插过去,也就250米左右。申东阳穿过停车场刚拐上那条路,却看见老岳已经急匆匆地从那边赶过来了,他在路边迎住了申东阳。 “申总,我那门房里有人,我还是跟你在外面说吧。我前些日子腰不好在家休息了一段,上了班才听人说起顾总——就是顾时雨的事儿。都说他贪污了公款,带着钱跑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不对头,可就说不出不对头在什么地方。嗨,我就只管说事吧,到底有没有问题,你去考虑,我说出来心里就踏实了。是这么回事……” (第94章) 老岳说:那是月初的一天,大约是三号吧,反正是个星期六,公司没人上班,就我一个人在大门口的门房里看门。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彭经理来了,跟我说…… “等一下。”申东阳急问,“三号?星期六?你记得没错吧?” 老岳又使劲想了想,说,“没错没错。是星期六,那个星期六就是三号。不会错的。” “是晚上七点多老彭来的?” “是啊。这我记得更清楚。他进来的时候电视上《新闻联播》已经完了,正在‘焦点访谈’呢。” 申东阳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嗯嗯,岳师傅,你接着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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