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小说文学 -> 长篇小说《那时军花》——女转业军人自叙 -> 正文阅读

[小说文学]长篇小说《那时军花》——女转业军人自叙[第22页]

作者:易水霜
首页 上一页[21] 本页[22] 下一页[23] 尾页[3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结果事情办得非常顺利,“豪赌”的结果是陆明远“完胜”。
    当陆明远一路小跑赶到凤山路路口的时候,隔老远就看见瘦老头正全神贯注地对付一辆破自行车。
    陆明远说自己还有急事,请老头先给他配钥匙。
    苏云卿的那串钥匙有七八个,但是陆明远认识她那单身宿舍的钥匙。原因是单身宿舍楼是去年冬天才全部换成的暗锁。当时陈豫还是办公室副主任,换锁的事情是他经办的。他买的锁全是名牌的“金环”。报销签字时,他跟陆明远解释,说本地锁厂出的“白城”牌粗制滥造,有时一把钥匙能开好几把锁,所以他才买的“金环”。贵是贵点,但结实耐用。
    另外,那钥匙串上还有一把小钥匙,那只能是写字台的抽屉用的。陆明远决定就配这两把。
    “金环”的钥匙配一把一块五,小钥匙一把只要五角。陆明远直接给了老头五块钱,所以老头扔下车子先给他忙活。老头技术很熟练,配好那两把钥匙只用了四分钟,陆明远却觉得过了有四个小时那么漫长。老头把钥匙给他时,嘴里还念叨,似乎是“不好用再来找我,一分钱不要”之类,陆明远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
    陆明远气喘吁吁地赶回值班室,看见那两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厮杀”,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进屋坐到了连椅上。
    下完那盘棋之后,苏云卿跟着陆明远到了他的办公室,问他写什么报告。陆明远说:“没报告写,我叫你来,是让你看个东西。”
    陆明远打开他的文件橱,取出了一个超小型的微电脑打印机。他说,这是那个姓古的外商送给他的台湾产品,比咱们的“四通”好用。他已经请人更换了简体字的打字软件,送给苏云卿试用一下。
    苏云卿忙说:“我的打字技术不如刘盈,更不如小马(就是调办公室不久的那个小女孩),还是让她们试用吧。”
    陆明远笑道:“云卿你咋还听不懂呢?我知道你喜欢写点东西,有时候晚上还跑到刘盈的屋子去用她们的‘四通’。这个小玩意是我送给你的,叫刘盈她们试什么呀?”
    苏云卿赶紧摇手:“哎呀不行,这玩意儿多贵啊,我可用不起。陆总你留着自己用吧。”
    陆明远直皱眉:“云卿你这妹子,咋还不领情呢。我又不会打字,我留着它干嘛,留两年这玩意儿肯定就过时了。拿去吧,也算是感谢你过去给我做饭什么的。你要是真不过意,公司有些文件啥的,你就晚上加班在宿舍用它打印,这行了吧?”
    看陆明远还真是实心实意要“贿赂”她,苏云卿也就坦然笑纳了那个“小玩意儿”。不过,嘴上连连道谢的同时,她在心里说:陆总啊陆总,这会儿你先别怪我啊。要是我最终查明你与陈元秀之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一定给你负荆请罪;但是……
    但是陆明远打断了她的道谢,陆明远笑着说:“行了行了,别假客气了。哦对了,这个机器只带了一张软盘,你可以再去买几张,拿来单据我给你报销。”
    苏云卿点点头,然后把那打印机放一边,两人闲聊。陆明远先说了些没用的,然后问她:“哎云卿,我听人说,你好像在跟致远的申东阳谈恋爱,真的假的呀?”
    苏云卿先否认:“这是谁乱打小报告?申东阳那我大叔呀。没的事。”然后又问:“陆总,你相信吗?”
    陆明远很认真地说:“我相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申东阳那个人不同寻常。我敢跟你打赌,再下去几年,致远的老总一定是他的。那人相当聪明,聪明到了需要经常装傻的程度。你跟他交往这么长时间了,该有体会。”
    苏云卿说:“没觉出来。真正聪明的,是你陆总,或者致远公司邵总那样的成功人士。申东阳混了这么多年,连个经理都不是,他能聪明到哪儿去呀?”
    陆明远用手指点着苏云卿说:“跟我装是吧?你要说我是‘成功’人士,那我告诉你,我最信服的人,就是申东阳。咱简总手下那么多资产,那么多实业,厉害吧,跟你说,简总要是跟申东阳比,连他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别瞪那么大眼,我说的是真的。”
    陆明远从桌边起身,苏云卿搬起打印机跟着他往外走。陆明远边走还继续地“语重心长”:“云卿啊,你要是喜欢同龄人的什么浪漫啥的,申东阳不一定合适。但你要是想着以后居家过日子,有个白头偕老的伴侣,有个幸福稳定的家庭,当然也有个较好的经济基础,那么你听我的,申东阳就是最合适的一个选择。”
    苏云卿心想,你要是知道了我俩一直在背后商量着怎么算计你,对付你,你还会这么说吗?你要还会这么说,那我立马嫁给申东阳,一点都不会犹豫的。

    ( 第 43章)邵宏渊心情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转着圈,萧宝义推开门进来了。
    “大舅,你什么事这么急,我正在店里忙着呢。”
    见邵宏渊黑着脸,萧宝义心里直打鼓,磨磨蹭蹭走过去,就想在沙发上坐下。
    “起来!”邵宏渊吼了一声,把萧宝义吓一跳。
    “我问你,你最近又赌输了多少?嗯?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要把老婆孩子都输进去才算完吗?!你欠的货款为什么还不还,人家都找到我的头上了。”
    “没啊,我没呀,我再没赌过……”萧宝义还想抵赖。
    邵宏渊伸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还敢骗我?再不说实话我叫公安局先把你拘了再说。”
    萧宝义挨了打,也火了:“你怎么又打我!你还打顺手了!我他妈的以后不赌了就是。我现在一分钱没有,我怎么给他们货款?”
    “你给我听好了,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敢再去赌,我剁了你的爪子去!”
    邵宏渊骂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摔给他:“教育局器材站和五交公司的那些货款,你赶紧先都还上。他妈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嘛!你把我这几个朋友都得罪光了你。还有那些欠个体公司的货款,你赶紧想办法。不行先把你公司的存货清理完。我也看了,就你这不成器的样儿,你快关了公司滚回你爸妈那去吧。”
    见邵宏渊动了真气,萧宝义害了怕,哭咧咧地说:“大舅你可别不管我啊,你也别跟我妈说,她最近血压高,你要气着她了,你你你,你还得后悔。”
    邵宏渊又想揍他,他赶紧躲到沙发后面。邵宏渊指着他恨恨地说:“我告你萧宝义,你他妈的再这么胡闹下去,你妈没事,我就先叫你气死了!”
    见邵宏渊坐下了,萧宝义赶紧过去给他端茶,点烟。见他消了点气,就小心翼翼地问:“大舅,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招标的事儿,你就不能抬抬手啊……”见邵宏渊瞪眼,他忙又解释说:“你放心,那芳岛公司也是有资质的不是。而且我听申叔说,咱致远的建筑公司才接了城建的大活儿,也看不上那个小批发市场。只要我把这事儿办好了,那我以后保证不跟你要钱了,我公司还能立马起死回生。”
    邵宏渊先说了一句:“你回生个头啊你。”然后略一沉吟,又交代:“我跟你说,现在抓的紧,招标的事儿绝不能搞什么私下交易。你可以给他们捎个信儿,一切按照正经路子走,到时候凭实力说话。明白吗?”
    萧宝义不大明白,这到底是有点承诺没有呢?不过他不敢再多问,怕把好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弄僵,于是连连点头就要告辞。邵宏渊就说:“晚上过去吃饭吧。你舅妈说一个礼拜没见你去了。”

    萧宝义出了致远大厦的院门,在墙根外他就掏出那些钱大致数了数,应该是五万块。萧宝义心里一乐,摸摸半边脸,觉得刚才这耳光挨的还比较值。要是大舅能多给他点儿,他宁肯伸着脸让他打个够。
    “对了”,他心里想,“下次他再打我的时候,我一定不跑不躲,让他多打几下,打完了跟他要钱。他要不给,我就去大妗子那里投诉他。跟大妗子要‘挨打补偿费’也一样。”
    不过看看手里的钱,他又有些发愁。到目前为止,他外欠的货款是十五万,但赌债却有二十多万。手里这点钱还什么帐都差太远,还不如拿到赌场去“翻本”。他最近手气差,输了那么多,按照“概率”,也该时来运转了。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掌:
    “宝义,你怎么在大街上数钱,招贼啊你知道不?”
    萧宝义转头一看是申东阳,他呲牙一笑:“申叔啊。我这贷款还不上了,找老爷子要了点。不过这还差得远哪,申叔你能不能再赞助点。”
    申东阳说:“我赞助你两巴掌!你什么贷款还不上了,你是赌债还不上了吧。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耳朵塞驴毛了你。告诉你小子,你要是再不收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大侄子。”
    萧宝义赶紧解释,说真的不是什么赌债,也不是贷款,是15万的货款。这不,我那大舅老爷才给弄了五万,好干什么呀。
    他哀求了半天,申东阳才说,这样吧,等有空我看看你的进货单,真要是货款还不上的话,那时候再说。
    萧宝义双手抱拳连连道谢。
    看申东阳进了院子,萧宝义本想马上去赌场,一想这会儿天大亮着,那“黑”赌场还不营业。于是他打个车,赶去了芳岛公司。

    在车上,他给崔文荣打手机,崔文荣说她忙着呢,不在公司。萧宝义说,是工程招标的事儿。崔文荣赶紧说,哎呀萧哥,你真是费心了,你要不来莱茵小区吧,我告你具体地方。
    崔文荣正在忙着给顾时雨“买”房子。两室一厅的现房,62平米,稍一装修,即可入住。
    人家芳岛公司办事确实漂亮。 这房子首付6万元,顾时雨一分钱也没拿,相反,他拿到了一式四张的“缴款收据”。那款是交给白州郊区杨沟镇什么基金会的,一张一万五,一共六万,隔半年一张,最后缴款的时间是明年的十月底。不光有时间,还有基金会公章、负责人和经办人的私章,全都盖好了一个都不缺。崔文荣还特地嘱咐,万一这期间那个基金会出现人事变动,例如某个人出车祸死了什么的,她会及时通知苏时雨,把这以后的收据换一下就行了。首付以外的钱,顾时雨也不必着急,反正只要他在五年之内凑足了余款,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就会交到他的手里。
    整个事情办的滴水不漏,顾时雨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崔文荣说,这事她确实有点担风险。搁平时她也不大敢办,但为了顾哥,再难她也一定得办好。崔文荣这样说,让顾时雨感激莫名,就很认真地说要请她吃饭,崔文荣摇头;顾时雨又说要不我给你买件礼物,你最喜欢什么?崔文荣继续摇头;顾时雨恍然一悟,说你还是想着工程吧,你放心,招标的事儿,我们绝对没问题。致远那边,我正在想办法,估计也能搞定。
    顾时雨说到这里的时候,崔文荣接到了萧宝义的电话。
    有句话叫“得意忘形”。顾时雨因为太得意了,所以就开怀畅饮,喝得有点糊涂。喝多了话还多,一晚上净是他在高谈阔论了。后来,老崔打电话叫小崔有急事,小崔先走了,顾时雨和萧宝义就继续喝。这回萧宝义多长了心眼,他把顾时雨灌的管他叫三哥,他自己却清醒异常。于是,他不光亲口听顾时雨说出了莱茵小区的房子,还亲眼看到了相关的证据——顾时雨去上厕所的时候,萧宝义偷翻了他的包,看到了那四张“诡异”的“缴款收据”。说是诡异,因为这会儿是12月,除了第一张的收款日期是今天的以外,另外的那几张,全都是明年的时间。明年还没到呢,钱就收了,鬼收的呀!
    开始萧宝义还没太看懂这“收据”里的名堂,后来琢磨了一下,才算明白:房子的首付款是芳岛公司出的,但为了洗清顾时雨的“受贿”嫌疑,这钱并没有经他顾时雨的手。那么顾时雨如何确定“芳岛”真的出了钱呢?那“收据”就是证据。
    萧宝义的脸上,浮起一层冷笑。
    当顾时雨回来,继续对着他胡吹海嗙的时候,萧宝义装着认真听讲,心里却在仔细琢磨:要是以贪污受贿的罪名来敲诈顾时雨,能敲出他多少钱来?
    (第44章)上午,苏云卿正在刘盈的办公室和她一起校对文稿,陆明远忽然把她叫去,安排她到金岸临时出趟差。
    陆明远说:给外商的项目论证材料都搞好了。古老(就是那个台商古万才)催着我说,他要先看看,你去一趟给他送去吧。反正大部分都是你整理的,古老有什么疑问,你也可以随时给他解释。苏云卿答应着,看了看列车时刻表,就急着要去赶车。陆明远还很“温馨”地提醒她:天气预报说马上要变天了,你多拿件衣服。
    苏云卿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站台,坐十一点的一趟“直快”去了金岸。
    到了晚上八点半,陆明远在办公室和苏云卿通了电话,确定她此时已经入住了金岸市的金铁大酒店。然后他又等了半个小时,这才开始了行动。
    他下午就准备好了“作案工具”:一双软底运动鞋,一副透明胶手套,一只既可充电,也可用电池的手电筒。手电筒是前些日子公司开“职代会”发的纪念品,正好派上了用场。他将这些东西塞进日常携带的黑色皮包内,又从刘盈的屋子里拿到了备用的宿舍楼栅栏门钥匙,便下楼去了。
    他推着自行车,做出要骑车回家的样子,临走还跟老岳打了个招呼。
    他骑车由凤山路东面绕了一个大圈,绕到了建筑领工区的西墙外。先把自行车找个地方锁好,就从大门进了领工区的院子,再朝东穿过院子,上南面的台阶,就绕到了白州站的站台。这条曲里拐弯的通路,只有铁路上的人知道,外人一般是绕不进来的。
    从站台再往北走,进入信号工区的小院,从北门出去,顺着朝东的小径,便转到了隆庆公司东面的夹道。再走十几米,陆明远就又转回到了公司的院子里,不过这个地方是院子的最南头了。
    这就是铁路单位的一个好处。比方说苏云卿去金岸,她根本不必经过候车室,可以直接从公司大院的南头出去,往西一走,穿过信号工区的院子,便能直接走到白州站的站台。当然,十几年后,高铁兴起,高站台增多,加上车站配备了安检设施之后,这样的便利条件也就越来越少了。
    陆明远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院子,先躲在南墙跟的一棵大槐树后面,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他在十分钟前刚离开的办公楼黑沉沉地矗立在那里,上面应该是一个人也没有了。门卫室灯火通明,老岳应该还在喝着茶水看电视。值夜班的司机老钱让他找了个事儿支使去了江湾,两个小时内回不来。陆明远精心挑选和制造了这样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估计,就算自己把苏云卿的屋子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人听到或者看到。
    只是自己的行为明显有点卑劣。除了他自己,公司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们那道貌岸然的总经理陆明远,竟然还是个“梁上君子”。
    不过小偷是要偷东西的,他陆明远自然不会偷苏云卿的任何东西。这样说来他就不是小偷,他应该算个破解疑案的“侦探”。
    这样一想,陆明远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陆明远走出大槐树的阴影,悄然走进了那座宿舍楼。
    一楼、二楼全都悄然无声。在开锁并拉开三楼铁制栅栏门的时候,那“吱吱啦啦”的声音让陆明远直皱眉。好在他身材瘦弱,只需要稍稍拉开一点缝隙,他就能钻进去。
    陆明远进门后又把那门拉紧锁好。
    陆明远一步一步走向陈元秀曾经住过的宿舍,越是靠近,他心跳的越是厉害。
    无论是陈元秀生前或者死后,他都没有进过陈元秀的住处。生前他是为了“避嫌”,死后他是因为“忌讳”。
    现在,他终于站到了那个“308”室的门前。
    陆明远真是不情愿进那个屋子。他双手一直在哆嗦,他怕陈元秀的阴魂不散。
    但是他不能不进去。他必须想法弄明白苏云卿到底在调查什么,调查到了什么。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生命攸关的大事。
    终于,陆明远把心一横,脚一跺,很坚决地把将他偷配的那把钥匙捅进了门上的暗锁。
    门开了。陆明远没有马上进去,他要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朝屋子里打量了一下。
    今晚没有月亮,屋里只有远处大楼照射进来的依稀光线。但房间布局的大体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
    确定屋里既没有“阴魂”也没有“阳魂”之后,陆明远进了屋,并反手关上了房门。
    他手上戴着那副薄薄的胶手套。这似乎没什么必要,因为他既不会偷东西,也不会搞破坏。但是谨慎一点总没有错。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伴随着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微风,直送到陆明远的鼻子里。那香味很好闻,但陆明远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他也顾不上分辨,他得赶紧动手。虽然他明明知道苏云卿今晚绝对回不来,但却总觉得自己在这屋子里多呆一分钟,就会多一分的危险。那“危险”由何而来,他却想象不出。
    陆明远迅速走到那个写字台前。
    桌面上摆着那台打印一体机。陆明远先接上电源,打开了机器。
    陆明远骗了苏云卿。他不会打字是真的,但他却会用这台打印机。也就是说,他可以看到苏云卿存在软盘里的文档。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软盘里面只有两个文档,一个是“白州隆庆公司关于拆除茵城站北货场地磅的请示”;还有一个就是“关于与台湾才源公司合资建设包装材料厂的可行性报告”。看来,人家苏云卿拿了他给的这个打印机,真的只是“公用”。
    陆明远关上打印机,又轻轻拖开椅子,伸手试着拉那些抽屉。
    这个写字台一共有五个抽屉,只有中间的一个锁着。陆明远插入那把小钥匙,轻轻一扭,锁芯转动了。那抽屉很轻易地被拉开。他不由心中一喜。
    陆明远坐到椅子上,把手电含在嘴里,腾出手来翻动着抽屉里的东西。
    其实不用他翻,一个日记本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陆明远急不可待地拿起那个本子,翻开后看到第一页,他就大惊失色,头上一下子冒了汗。
    这不是苏云卿的日记,这是陈元秀的笔记!陆明远认识陈元秀的字迹。
    陈元秀的笔记本,怎么会在苏云卿的抽屉里?
    陆明远浑身一哆嗦,眼前马上又出现了一层黑雾,并且在快速地蔓延……
    “不行,不行,今天不行,绝对不行……”陆明远念叨着,他所谓的“不行”,是不能被“鬼影子”吓住,因为他是在苏云卿的屋子里。他要是被吓昏了,第二天被人们发现,那简直就成了轰动隆庆集团的“天方夜谭”了。
    “所以,我不能怕,不能慌。人死如灯灭,没有鬼没有神,没有陈元秀……”
    今儿挺怪,陆明远这一念叨,那黑影子竟然一下就消散了。屋里恢复了平静。
    (第45章)然后陆明远再翻那个本子,很快发现那里的内容全都是“摘抄”,没有什么意义。接着他又翻出一个用白纸订起来的简易大本子,上面一段一段的,都是在临摹陈元秀笔记本上的内容。陆明远这才明白,苏云卿可能是从陈元秀的写字台里找到了这个旧笔记本,见陈元秀的钢笔字相当不错,就留下来当“字帖”了。怪不得苏云卿的字最近越写越好,原来是有陈元秀给她当老师。
    虚惊一场之后,陆明远很有些得意,为的不是解开了“笔记本之谜”,而是战胜了那个可怕的黑影子。
    陆明远将笔记本和那个“描红本”放到一边,继续往下翻。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因为太专心了,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陆明远浑身一抖,嘴里含着的手电掉了下来摔在抽屉里,那光亮陡然熄灭。
    手电落下去的声音并不大,陆明远却感到像是炸了一个响雷,他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说话声,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稀里哗啦的声音是有人上到三楼,拉开了栅栏门。
    他感到十分疑惑,不是说除了苏云卿,那几个人晚上都不敢在楼上睡觉吗?怎么还会有人过来呢?
    不等他继续想,只听一阵脚步声竟然冲着这间屋子来了。
    陆明远赶紧站起身,惦着脚尖来到门口,屏息静听外面的动静。
    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女声在说话,很快又听到另外的一个女声。同时他也听出来了,那是办公室的刘盈和财务科的小孙。
    小孙催着刘盈:“我那小姐你倒是快点啊,我一上这个楼心里就发慌。”
    刘盈说:“拜托啊,你别吓唬我。俺是唯物主义者,俺就是不相信什么鬼啊神的。”刘盈是济南人,这会儿故意说起她老家的山东话。
    “那你怎么不敢晚上在这儿住?”
    “俺不怕鬼,可是俺怕人啊。我们一开门,陈元秀笑嘻嘻地走出来了,你怕不怕?”
    “啊呀!死刘盈,你再吓唬我我可走了啊!”
    “别别别,马上就好。这个苏云卿什么猪脑子啊,窗户都忘了关,还让咱俩辛苦这一趟。回来让她请客。”
    陆明远这才明白,怪不得他刚进屋子的时候感到里面温度很低,好像还有微风吹过。那不是他的错觉,只是因为南面开着窗户。
    陆明远紧张地想了一下,立即拿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进来。否则他就完了。
    堂堂的公司总经理,一个人钻进女职员黑灯瞎火的单身宿舍,陆明远就是巧舌如簧,也解释不清他来此的目的,更没法说清楚他是如何进来的。这事要是传出去,陆明远就将斯文扫地,再也没有脸面在公司、在集团里呆着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听到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他把心一横,伸出手死死按住了那个锁舌。
    外面的小孙已经不耐烦了:“俺那姑奶奶,怎么连个门也开不开?猪八戒他二大爷是怎么死的?”
    刘盈烦躁地叫着:“这什么破门啊,怎么伸进钥匙拧不动呢?”
    “哎呀我来我来。”
    外面似乎是换了小孙,当然也是徒劳无功。她念叨着:“邪了门了。她这门怎么这么难开?”
    刘盈忽然声音发颤地说:“不会是屋里有人吧?”
    小孙说:“苏云卿去了金岸,怎么还会……妈呀,是陈元秀!”
    “啊!怪不得,咱俩进到楼道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这屋里有动静……”
    “别说了,快跑……”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了。
    陆明远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赶紧回到桌边,将那两个本子放了进去,然后摸出那个手电,本来还想按亮手电看看自己是否遗留了什么“作案”的痕迹,但是那手电怎么按都不亮了。陆明远只好凭着感觉锁好抽屉,然后三步两步跑到门边,先侧耳静听,确定走廊里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拉开门走了出来。
    走廊里亮着灯。陆明远怕有人从办公楼看到,只能低低躬着身子,十分别扭地朝前疾走。眼看快走到楼梯口了,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说话声,他赶紧躲进盥洗室,紧接着就听到了门卫老岳的大嗓门:
    “苏云卿不在家,你们怎么有她的钥匙?”
    刘盈说:“她老先生到了金岸才想起来窗户没关。看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风还有大雨,就给我打电话,说她办公室抽屉里放着一把备用的,预防平时丢了钥匙。她大大咧咧的,以前就丢过两次钥匙。”
    接着又是老岳的声音:“走啊你俩,怎么不走了。”
    小孙在说:“你老自个上去算了,俺怕,上头有鬼。”
    老岳说:“……你们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迷信啊,你俩谁见过鬼,形容一下我听听。”
    随着上楼的脚步声,小孙说:“反正不大对劲。岳师傅要不咱去找把菜刀吧?”
    刘盈说:“你傻啊,鬼不怕菜刀,人家说鬼怕大粪。”
    他们嘻嘻哈哈走进去了。
    陆明远长出一口气,赶紧溜出来,连滚带爬下了楼梯。
    那几个人到了苏云卿的门前,老岳拿着钥匙毫不费力就把房门打开了。
    那两人好不奇怪,小孙说:“真见鬼,我们刚才怎么开都开不开。”
    刘盈见老岳要走,赶紧拉住他:“岳师傅你别走。你,先进去侦查一下。”
    老岳哭笑不得:“我说你们哪,唉……”
    老岳进去按亮电灯,刘盈和小孙才敢进去。看到屋里一切正常,两人又互相嘲笑对方是心中有鬼、草木皆兵。
    她俩过去关窗户、拉窗帘,老岳又试着把门锁上、打开好几遍,莫名其妙地直摇头。


    ( 第 46 章) 苏云卿下了火车,从建筑领工区的大门出来,申东阳在那里接她,然后开车拉着她去吃饭。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申东阳把车停在隆庆公司的大门外,跟苏云卿商量:“我能不能去你宿舍休息一下,吃饭吃得怪累的。”
    苏云卿歪头瞅他:“你今儿想起什么了,干嘛要去女生宿舍?”
    申东阳挺认真地说:“你看,你这一去金岸,好几天,不是,好几十天,也不对,是好几十个小时了,我这里攒了很多的公务,需要跟你们公司沟通。办公楼呢气氛不太好,所以……”
    苏云卿也挺认真地说:“既然是谈公事,那我就勉为其难吧。你直接把车开进院子,就开到我那楼西头。”
    “是,苏主任。”申东阳兴兴高采烈地把车开了进去。老岳听见动静从窗户伸头出来,苏云卿朝他做个手势,老岳笑笑,又缩进去了。
    车停下,申东阳打开后盖,搬出了两个纸箱。
    “什么呀?”苏云卿问,随即她看到了纸箱上的文字,很有些吃惊:“冬雪蜜桃?这都腊月了还有桃子?”
    申东阳说:“要不叫冬雪蜜桃呢。自己种的,你品尝一下,帮我做个推广。”
    “又胡诌,什么自己种的,你还会种桃子啊?”苏云卿赶紧给申东阳打开楼门,一边跟着他上楼一边问:“挺沉的吧,给我一箱。”
    申东阳说:“不用,小菜一碟。”
    申东阳两手托着那俩箱子,一直托到苏云卿的门口,连口大气都没喘。苏云卿比刚才看到桃子还吃惊,而且那“惊讶”里面还掺杂着大量的“惊喜”。她叹道:“哇噻,你好大的力气啊,这劲头能顶两个小庄。”
    申东阳不屑地说:“就那个瘦猴庄嘉仁啊,我让他四个好不好。”
    “吹吧你。”苏云卿笑着开门,申东阳却不进去,他说:“你屋里有没有晾着什么少儿不宜的物件,你先收了。”
    苏云卿打他一拳:“你赶紧给我进去吧。”
    申东阳将两箱蜜桃搬进去,往地上放的功夫,苏云卿已经以极快的动作收走了铁丝上晾的两个“小物件”。
    申东阳起身四下看了看。屋里被苏云卿收拾得非常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单人木床上,一床被子和一个毛巾被叠的整整齐齐,尤其是那被子有棱有角,绿白相间的床单一点折痕抖没有,一看就是当兵的风格。
    那床铺和那被子,严重地刺激了申东阳的感官,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为了掩饰,他赶紧说:“我我我,我去给你洗点桃子。哪有水啊?”
    苏云卿拿了个茶盘给申东阳,又给他指点了盥洗室的方向。她的目光也回避了他,免的让他更不好意思。
    四十多了的申东阳一下变得像个青涩小男生,这让苏云卿倒是有些意外。
    在盥洗室搅了一阵凉水,申东阳那颗心猿意马的脑袋才镇静了下来。他估计,回到屋子里,苏云卿肯定又要调侃他,反正他现在脸皮厚,而且被苏云卿笑话,他还很有点求之不得的意味。
    当他笑嘻嘻地端着桃子回到屋里的时候,却发现苏云卿一脸紧张的神色,呆立在写字台的前面。
    尤其是那被子有棱有角,绿白相间的床单一点折痕都没有,一看就是当兵的风格。
    “怎么了云卿?”申东阳放下桃子很奇怪地问。
    苏云卿压低声音说:“有人进了我的屋子。”
    “啊?”申东阳一惊:“小偷?”
    “不是。”苏云卿解释说,进来人是正常的。因为昨天她去金岸走的急,忘了关窗户。在金岸听天气预报说寒阳将要“大风降温”,就给刘盈打电话,让她帮忙来把窗户关上。假如来的人只有刘盈,她一定会关上窗户就走,不可能乱动屋子里的东西。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动了椅子,打开了写字台的抽屉,而且还翻看了里面的笔记本,那恰恰是她从朱满月那里拿来的陈元秀的本子!
    苏云卿有个习惯就是用完椅子之后,总会把椅子推到写字台的下面,而现在椅子被拉了出来;她锁着的抽屉也被打开过,因为原来里面是笔记本在上,白纸本在下,现在两个本子倒了过来。还有,抽屉里放着个单位开会发的手电筒,本是在里面塞着,这会儿也被挪到了最外面。
    苏云卿说完,申东阳急问:“里面有钱没有,钱还在吗?”
    “钱还在。四百块钱,还有三千块钱的存折,一根不大值钱的项链都在。什么也没丢。”
    “你说刘盈来过,有没有可能是她的好奇心……”
    “绝对不可能。”苏云卿很坚决地摇头,“刘盈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这抽屉锁着呢。”
    “你打个电话问问她?别直接问。”申东阳提醒道。
    苏云卿用手机拨通那位王副站长的宿舍电话,刘盈很快就接了。苏云卿说,刘姐我回来了,幸亏你帮着关了窗户,刮那么大的风屋里一点事儿没有,多谢了啊。刘盈就说:别谢别谢,我差点给忘了。都下班回家了我才想起来,我又叫着小孙回公司跑了一趟。
    苏云卿说: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怎么谢你们啊,明天我请客怎么样?
    刘盈说:你真该请客。你不知道你那个门好难开,而且还把我俩吓得不轻。
    刘盈说了事情的经过,还没说完,苏云卿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
    申东阳拿起苏云卿放在一边的钥匙,过去试了试那个门锁,那门特别好开,一点都不费事。
    看到放下电话跟过来的苏云卿,申东阳问:“会不会是她们第一次开错了房门,或者用错了钥匙?”
    苏云卿说:“不会。刘盈的宿舍就是隔壁306,小孙原来也在楼上住过,她俩不可能开错门。”
    申东阳默然。
    事情很明显了,进来的人肯定不是小偷。不是小偷,就是别有用心的人。可第一,他是怎么进到屋子里来的?第二,他进来干什么?
    “会不会是这样?”苏云卿判断,那就是个小偷,从南面的夹道钻进来的。他大概会“技术开锁”,能很轻易地打开栅栏门上的锁和房门的暗锁还有抽屉的锁。他进到屋子里之后,还没来得及偷东西,刘盈和小孙来了。他怕被发现,只能顶住门不让她俩打开。完后趁她俩去找老岳的功夫就跑掉了。
    申东阳说:前面有点道理,后面有点牵强。因为他跑之前,完全有功夫拿走抽屉里的钱和存折啊。
    苏云卿说:也可能他不敢开灯,没看到那些钱。
    申东阳说:不管怎么样,你这屋子都不大安全了。要不,今晚我送你到致远大厦去住吧,然后明天把所有的锁都换掉,最好把南边的那个夹道也安上个门。
    苏云卿却说,不要紧。那小偷被吓跑了肯定就不敢再来。然后楼下有值班的司机,大门口有老岳,没事的。
    申东阳说,咱们进来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司机在啊,是不是被派出去了?
    苏云卿说,值夜班的一般不会出长途,很快就能回来。然后苏云卿就让申东阳回去,她半开玩笑的说,我有手机,真有事儿的时候我再叫你,你就赶紧过来啊!
    申东阳在心里把那个小偷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一个遍。本来很轻松的氛围,很温馨的环境,很难得的时机(他以前从未到过苏云卿的寝室),让那个贼偷王八加混蛋(申东阳都不知道怎么骂他更解气了)闹的情趣全无了。
    申东阳走后,苏云卿默默地在写字台前呆坐了好一阵,还是没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理清楚。她设想了无数的可能,都无法判断这个“诡异”的小偷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想不出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梁上君子”(确实带点“君子”气息,这小偷不光没拿走任何东西,甚至都没搞乱任何东西)。
    然后她就不想了。她决定明天就换锁。那就不是换一把了,除了栅栏门,还有她的宿舍门,还有写字台的抽屉锁。她在考虑找个什么借口,跟陆明远请示这件事。
    她竟然连一星半点都没怀疑到陆明远的身上。
    也就是说,对于即将面临的危险局面,她此刻还没有丝毫的戒心。
    (第 47 章)晚上陆明远在联运大厦设宴招待台商古万才。客人是两个,古老头和一个四十来岁姓洪的中年人,那人算是他的“随员”。主人这边可就“丰富多彩”了。从陆总、周副总、乔助理,以及杜丰和几个科长共八九个。宴会气氛极佳,主客尽欢,从七点开始到九点半才告结束。
    古万才和老洪就住在联运大厦。陆明远和乔琳、杜丰将他们送回客房,下楼之后,庄嘉仁开车送陆明远回家;杜丰开着老钱的“蓝鸟”,他主动提出要送乔琳回家,乔琳便答应了。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乔琳问杜丰,要不要进去坐坐?
    乔琳只是“客气”一下,因为以前杜丰也开车送过乔琳几次,都没进她家的门。乔琳以为这次也是如此。不料杜丰却很实在地说了一句:“家里就你自己是吧,那我就去坐会儿。”
    于是乔琳指路,杜丰将车开进小区,停在了乔琳家的楼前面。
    进了乔琳家,乔琳让坐,先给他拿烟,然后问:“喝点什么?茶还是饮料?”
    杜丰说:“喝的啤酒还没下去呢。不喝了,你过来坐下,我问你点事儿。”
    看到杜丰挺正经的样子,乔琳笑了一下:“杜丰你憋什么坏心眼呢,跟我这儿正儿八经装什么人物。”说着,她还是过来,坐到了杜丰的斜对面。
    杜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用那根烟指指她家对门:“你邻居家有人吗?”
    乔琳:“怎么了,你这还‘事涉机密’啊。他家这会儿没人,就一对老头老婆,去东北儿子家了。”
    “那就好。”杜丰将那根烟放到桌子上,突然像变戏法一样,从衣袋里摸出一支铮光瓦亮的小手枪,顶到了乔琳的胸前。
    乔琳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才推开那枪,张口骂道:“要死啊你杜丰,神经病。”又问:“你从哪儿弄这么个玩意儿?有子弹没有啊你瞎比划。”
    杜丰哼了一声:“我从集团武装部要来的。简总最近有要求,下面的公司要加强保卫工作,每个公司都要配枪。”他重新把枪对向乔琳:“所以你听好了乔琳:我现在问你一个事儿,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然的话……忘了告诉你,这是最新款的微声手枪,动静很小,稍远点就听不见了。”
    “滚你妈的杜丰!”看到杜丰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乔琳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惶,但稍纵即逝。她一巴掌打开杜丰的手,站起身冷冷地说:“你赶紧走吧,我累了我要歇歇。”
    杜丰猛地起身,抓住乔琳的肩膀一用力,便将她狠狠地摔进了沙发。他俯身过去,将手枪顶在乔琳的脖子上,圆瞪双眼恶狠狠地叫道:“乔琳你别惹我啊,老子今儿心情不好,还他妈的四肢僵硬,万一控制不住我一下扣了扳机,咱俩都后悔不及。”
    见到杜丰那从未有过的凶相,乔琳终于害怕了。她的手和腿都禁不住地哆嗦起来,她蜷缩在那里,怯生生地说:“别别别,杜丰,咱咱咱姐妹俩,不是,兄妹俩,有话好说,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
    “你这个态度就对了嘛!”杜丰起身坐回沙发,但那支枪仍然对着乔琳的前胸。
    “现在你说,你老实不老实,你敢不敢不听话?”
    乔琳使劲点着头,然后又摇头。点头的意思是她老实了,摇头的意思是她不敢不听话。她的两眼始终不离那黑洞洞的枪口。
    杜丰黑着脸问:“你自己说吧,你最近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乔琳又使劲摇头:“杜丰你你你,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干嘛呀,我最近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啊?你有话能不能直说。”
    杜丰两眼像锥子一下,直刺向乔琳的那张脸:“姓乔的,你他妈的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加弱智。直说咱就直说,我没想到你还会玩特务手段,你背地里调查我呀,啊?你活够了你就说一声!”杜丰说到最后一句咬牙切齿。
    乔琳心里一惊。显然,杜丰知道了她调查“万荣”的事儿。可这事她做得非常隐秘,真像杜丰形容的,跟搞特务工作似的。杜丰怎么会知道呢?
    乔琳后来仔细想了想,应该还是她那个小李同学“经验”不足、“警惕性”不高,有些“调查”,可能直接接触了那个矿土厂的人,比如会计什么的。杜丰比猴儿都精,平时可能也很留意那边的一些风吹草动,所以觉察到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乔琳觉得还是全部坦白了比较好。实在说,那也不算什么很大的事情,她说不说的,杜丰都不会真的伤害她,因为那对杜丰说来并不合算。
    于是乔琳讲出了她知道的一切,以及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回避了那位小李副所长的名字,她不想牵涉“无辜”。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杜丰听了这些还不满足,他还要问前年粱副总“猝死”那件事。
    乔琳开始还闹不清杜丰的“情报”从何而来,她是在事后才回想起来:那次她在办公室跟陆明远“抒情”提到了此事,被这个小子偷听到了。
    乔琳正好还想解释一下。于是便把她如何发现老梁收受货主的贿赂,然后为货主减免运输服务费的事儿,以及她以此为要挟,暗示老梁主动退出当年的“总经理之争”,简要跟杜丰讲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虽然她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也多少有点卑鄙,但绝对与老梁的死一点关系没有。老梁那就是心脏病突发,有没有乔琳的“威胁”,他都得死,医生可以作证。
    乔琳讲到这里,突然伸手去抓杜丰身边的那个褐色皮包。哪知杜丰早有防备,敏捷地一把抢过去藏到了身后。
    乔琳冷笑:“姓杜的,这不像你的风格。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鸡鸣狗盗的套路了。”
    杜丰假笑:“没有没有,你多虑了。我怎么会偷着录音呢,那也没用啊,你手里抓着我那么些把柄,我害你不是害我自己嘛!”
    乔琳继续冷笑:“知道就好。杜大哥,咱俩从现在开始,就算风雨同舟了。小风小雨的没事,真遇到台风,小船一翻,咱俩谁都活不了。”
    杜丰也继续假笑:“明白明白。我是大哥,你是小妹,从来就没有大哥害小妹的道理……哦,准确点说,是没有大哥‘先’害小妹的道理。”
    乔琳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杜丰将烟卷叼进嘴里,乔琳也伸手去抓烟盒。
    杜丰问:“你还会吸烟?没见你吸过呀?”
    乔琳叼上一支烟,然后转着脑袋找火柴,一边说:“你没见过的事儿多着呢。”
    杜丰再一次将手枪对准了乔琳的脑袋。
    乔琳猛然一愣,烟卷差点从嘴里掉下来。
    杜丰扣动扳机,枪口冒出了一小团火苗。原来那是一只制作极为逼真的枪型打火机。
    乔琳大怒,她拔下烟卷,捏成两截,狠狠摔向杜丰那张得意的脸。
    乔琳想起一句错别字俗语“无毒不丈夫”(据说原话是“无度不丈夫”),她这会儿觉得,那也可以是“无毒不女杰”。
    乔琳的杀机,从此启动。


    (第 48 章)寒阳西岭区的元山路口,有个“三铁小”。全称是寒阳铁路第三小学。现在放寒假了,校园里冷冷清清。
    上午九点半,一辆五十铃双排车开到了学校大门口。司机刚要下车去叫门,只见那电动闸门自动打开了。
    司机是庄嘉仁。他开车通过大门的时候,朝着屋内的门卫笑着招招手,门卫回了他一个点头微笑。
    一边坐着的苏云卿很有些奇怪:“哎,你认识的人不少嘛,连寒阳小学校的看门老头都这么熟?”
    小庄笑道:“跟别人我就吹一吹了,跟苏主任我不敢。他不是认识我,他是认识咱的车。肯定是王主任交代了,见了白州的车就放进来。”
    苏云卿就感叹:“我原以为咱们那‘杜大主’心就够细的了,这位王主任更胜他一筹呢。”
    小庄说:“那是自然。要不能给简总当亲信嘛。跟你说啊,她比你还小一岁,不过长得比你差远了。哦,忘了,你在集团呆过,你肯定认识她呀。”
    “所以你说话小心点。她一会儿就来,我跟她一告状她能抽你。”
    小庄一边倒车,一边笑着朝前面一扬下巴:“她早来了,那不,那丰田面包就是集团的车。”
    果然,五十铃刚停下,从面包车上就下来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朝着这边招手。她就是集团综合处的副主任王越红。
    综合处等于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领导自然是处长、副处长。处长姓张,一个快五十的半大老头,却不怎么管事,然后就是刚满26岁的副主任王越红。她的职称之所以是“副主任”而不是“副处长”,是因为她太年轻,资历也太浅,所以先弄个名堂叫着,以后再说。两年前,她还是跑上海的特快车车长,就是那个挺出名的什么什么“包乘组”的车长。然后她就进了隆庆集团办公室,一年后成了副主任,实际上主持综合处的工作。
    当然,所谓的隆庆集团,跟人家那种真正的国企大集团还是不能比。不算杂七杂八的,隆庆白州总公司的办公室,到目前只有4个人,杜丰、苏云卿、刘盈和一个才调入的打字员小马;而集团综合处的人比白州公司多一半,也只有6个人。
    所以这位王主任还得亲自出来忙活。
    苏云卿认识她,而且还算比较熟悉。于是拿起一个蓝色的纸袋,跳下车迎过去,两人先握手,再说笑一番,然后走到朝阳的楼前跟,在那里晒着冬日嘀嘀咕咕。
    这边,那面包车开到五十铃旁边,车上的一个小伙子和司机都下来了,先跟庄嘉仁招呼寒暄,然后三人一起开始“倒货”,将五十铃上拉的一些纸箱编织袋搬下来,装入了面包车。不过十分钟,面包车就装满了。
    然后王副主任就礼节性地相邀,说中午要请苏云卿吃饭,苏云卿就先道谢,后道歉,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下次来了再打扰“王主任”。然后苏云卿就上了车,王副主任拿着苏云卿给她的纸袋,在车下朝着她挥手道别。
    庄嘉仁开车出了校门,拐上回白州方向的解放路,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面包也开了出来,朝相反的方向驶去了,他才由衷地叹道:“苏姐,我觉得你办事比老杜还稳妥还细致。你看这趟差事办得多顺当,要跟着‘杜大主’,得折腾大半天。”
    苏云卿说:“老杜有老杜的路子。他愿意亲自去送,借机多联络感情,这也有他的道理。我就不必了,光跟这个小王打交道,多省事。”
    苏云卿这趟是来集团送“年礼”的。年礼要比中秋礼复杂一点,因为一年下来了,好多关系户都得“打点”。这不光是为私,更是为公,甚至为公的成分远远大于为私。
    今年杜丰比较忙,所以到集团来送礼的任务,就落到苏云卿身上了。
    集团的年礼,份数并不太多,除了五个主要领导,就是重要处的处长,及少数“相关人员”,总共十五份。不过苏云卿多准备了三份,交由王越红“灵活处理”。
    苏云卿以前没干过这个活儿,除了听取杜丰的指导外,她还很认真地请教了庄嘉仁。然后根据庄嘉仁的经验,制定了与往年不同的送礼实施方案。这个方案就是,把东西一股脑地塞给王越红,剩下的事儿让她去帮着办。
    苏云卿当时就意会到了,这个办法实在是皆大欢喜,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满意。唯一可能有一点点不满意的,就是跟着她开车来的司机,他得干点体力活儿。
    不过如果把开车的司机换成庄嘉仁的话,那就一切圆满了。
    庄嘉仁把车开出去五百多米,在“解放路商场”附近的路口停了下来。他很不大放心地问苏云卿:“天挺冷的,你得在这儿等多久啊?我跟你一块去呗,我上荣山早点晚点的不要紧。”
    苏云卿一边开门下车一边说他:“你还没老咋这么啰嗦。赶紧点,把东西给我搬下来你快走吧,你姥姥都等急了。”
    庄嘉仁的姥姥家,是寒阳东面荣山县的。来之前苏云卿就安排好了,让庄嘉仁先到三铁小办完公事,就开车回他姥姥家。公司发了好多的年货,庄嘉仁要给他姥姥送去。苏云卿跟他说,让他送完东西,从他姥姥家直接回白州。这边,一会儿有个朋友开车来接她,办点别的事情,然后她下午再坐朋友的车回公司。
    于是庄嘉仁下车,从后备箱搬下来两个大纸盒。然后朝着苏云卿连说:“谢谢苏姐啊,那我就真不客气,我先走了啊。”
    庄嘉仁的车刚开走,一辆桑塔纳轿车接着过来,申东阳下了车,先给苏云卿打开副驾驶门让她上去,然后将那两个纸盒挪到他的车上。
    就这个伺候法,苏云卿还不满意。等申东阳坐进去之后,她说:你让我等了一分半钟,手都冻凉了。
    申东阳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的是汽车不是飞机,要飞机的话,您就不用等了。说着他抓起苏云卿的小手,又揉又搓又哈气。
    “去你的吧,你手那么粗。”苏云卿笑着抽出手,打了申东阳一下问:“你是不是早就来了,刚才在哪儿猫着呢?”
    申东阳说:“我早上五点就上路了,七点半赶到的。然后先去办完我的事儿,九点我就过来等你了。”
    他俩在寒阳的“约会”,其实前天就已经定好了。苏云卿到寒阳,是来办公事。申东阳说他是办私事,来会一个朋友。不过会朋友是次要的,陪苏云卿来玩玩是主要的。
    现在申东阳已经“会”过他的朋友,苏云卿的公事也办完了,申东阳就要带苏云卿去北面的海上游乐场玩快艇。苏云卿说,她还得去一趟杜丰的婶子家。因为公司分的那些年货,杜丰单身一人吃不了,都带给他婶子了。就是刚才申东阳搬到车里的那两个大纸盒。
    杜丰的婶子住在市区南面的市府第一宿舍,申东阳就说,那咱还是先去哪儿吧,把东西放下,再去游乐场。那儿有个海鲜餐厅不错,咱连吃带玩儿,到五六点钟的时候再往回走。或者你要是玩累了,坐车坐不动,咱们还可以去我朋友那儿住。
    苏云卿就傻傻地问:“那我们要是去了,你朋友上哪儿住呢?”
    申东阳说:“我没讲清楚。我朋友那是个外贸公司,租了一座小别墅办公。我把他撵回家去,那整个别墅都是你的。”
    “好像不大合适。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害怕咋办哪?”苏云卿问的越来越傻。
    “哎呀,这也是个问题。要实在不行,我就做点牺牲呗。我胆子比较大,我忍辱负重地陪着你住。”申东阳说的和真事一样。
    “你个大坏蛋申东阳!”苏云卿挺身而起,一下拧住了他的耳朵,“你竟敢在大马路上调戏本姑娘,你说,你该当何罪?”
    申东阳连连求饶,两人在车里闹成一团。
    申东阳被苏云卿打趴下之后,苏云卿下令:“你这个破司机听好指示,掉头往南,先去老杜他婆家,再去你那个什么餐厅吃饭。”
    申东阳奉命唯谨,嘴里却嘟囔着:“这啥二百五指示啊,那是他婶子家。”
    苏云卿不愿意更正,还说:“那次听他吹,说他婶子长得多漂亮,今儿我就去见识见识。”
    申东阳开车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四十了。跑到市府“一宿”用了二十八分钟,十一点十二分,苏云卿领着搬了两个纸盒的申东阳,摁响了老杜他婶子家的门铃。此前苏云卿已经跟“他婶子”通过电话了,她正在家里等着呢。
    “哎,来了来了!”随着声音,房门开了,一位风韵犹存、风姿绰约外加风采不凡的少妇般的中年妇女,出现在苏云卿的面前。
    苏云卿点头致意:“您好,您是景总吧?我是白州的小苏。”
    “哎呀,你好你好。辛苦了辛苦了,快请进来吧。”景修说着,让开了身子。
    “不了景总。”苏云卿忙说:“那个,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我就不进去了。杜主任捎来的东西,给您放下吧。”
    说着,苏云卿也让开身子,以便让后面那位“装卸工”把大纸盒子放进屋子里。
    申东阳走上两步,弯腰将两个纸盒子放到了门口的地上,起身朝女主人微笑一下,然后就要退后两步,好让苏云卿再跟那女主人道别。
    景修看了申东阳一眼,刚说了个“谢谢……”突然,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表情变化,让申东阳很是疑惑。他不由再次看了一眼这位女主人,一瞬间,他也像石雕木塑一般,不会动了。
    (第 49 章)从阳海大厦24层的咖啡厅朝西望去,一轮艳阳已经压到了远方的山脊上。腊月天短,没一会儿就要黑天了。看到苏云卿在用眼神询问他,申东阳说:“没事儿,这个时候出城的人多车多,路上不好走。晚一点可能到家还更快些。”
    他们在这里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申东阳就在这段时间里,详细给苏云卿解释了他与刘伟红也就是景修交往的历史。不过,那些故事的前半部分是“全本”或者说是“洁本”,后半部分是“简本”或者说是“删节本”。那些少儿不宜的情节,他一点没讲。
    这有点对不大起苏云卿,但没办法。要是以后他俩真的“能成”,申东阳再把后半段的真相全都“坦白”给她,她也应该能理解。
    问题是——申东阳似乎有些低估了眼前的姑娘。
    他低估了她的智商,低估了她的聪敏,更低估了她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苏云卿用很随便的语气问申东阳:你知道我当兵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从事什么工作吗?
    申东阳说:我还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咱军队里还有你们那样的——专业工作。
    申东阳有时低估苏云卿,也多少有点道理。他刚才的话有个小小的漏洞,苏云卿没注意到。
    申东阳说的是“咱军队里”。
    当然这其实也没错,说“咱们人民军队”,不意味说话人也得是或者曾经是人民军队的一员。但如果苏云卿注意一下,应该能听出“咱军队”这仨字,申东阳说的有点——过于自然了一些。
    苏云卿这样给他讲解:那玩意吧挺复杂。一个呢是那工作比较敏感,二个呢是得讲好长时间,完后你还不一定能懂。我打个简单点的比喻吧:
    就比方说,有这么厚厚的一本书(苏云卿比划了一下砖头的厚度),这本书里面全都是一行一行的数字。比如是1234567890,无限循环,全都是这十个数字。但是,其中的某页,或者某些页,顺序可能是12435……,或者是56879……这就需要我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把这些未按顺序排列的数字组找出来,然后分析这种错乱排列的意义或者原因。
    我天!申东阳叹道,这活儿可是够枯燥的,要我一天也干不下去。
    苏云卿嗔怪道:比方嘛,这仅仅是个比方。我的意思是,人要是干这个工作干长了,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怪癖:平时特别容易琢磨人琢磨事儿。什么事情越怪异、越诡异、越神秘,越与众不同,对他们越有吸引力。一般说来,他们对你刚才说的那种稀松平常、到处可见、萍水相逢一类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兴趣。你放心就是。
    申东阳觉得情况有点不妙。显然,苏云卿根本就不相信他的那些“解释”。也许是他与刘伟红在毫无征兆,毫无精神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相遇,两人表露出的“震撼性”表情,让苏云卿起疑了,然后又听到了他毫无诚意的“解释”。
    这可真是无奈。申东阳心想,小丫头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现在不能说。必须得到了——申东阳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警醒:别做梦了申东阳,别忘了眼前的姑娘叫苏云卿!别忘了她刚才给你“比喻”的那项工作!别忘了她直言无隐的那个特殊嗜好!
    如果他一直这么“讳莫如深”——不止是对刘伟红这件事,还有那些更加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往事——,要那样的话,还什么“等以后”,别的“以后”会有,他梦想中的那个“以后”,大概、可能、也许——永远永远都不会有!
    奇怪的是,一旦想通了这一点,申东阳反而平静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无比放松。放松到可以相当镇静地说一些本来令人很难镇静的事情。
    于是,他朝着苏云卿笑笑,笑得很自然,很轻松。他说:“我明白,云卿。其实,我也想有个机会,跟你谈点深层次的问题。今儿就挺好,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苏云卿也笑:“我可能知道你想说什么,要不你别说了,咱俩心照不宣就是。”
    申东阳说:“你真这么厉害?不要太神奇了吧。你说来我听听。”
    苏云卿叹口气:“唉,我说就不如你说了。我们之间也不用什么前言后缀的,你直接说吧,咱俩都有哪些地方不合适?”
    申东阳伸出左手,然后用右手依次扳下拇指、食指。
    “主要的啊,第一,形象差太远,这个有目共睹,不必细说;第二,年龄差太多。然后就会带来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也不必多说……”
    苏云卿打断了他:“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拖到四十多都不结婚。你以前没找过对象吗?”
    申东阳说:“那怎么可能,我找过好多对象……哦也不太多,五六个是有。但是——”
    但是申东阳那时候找对象,有个极其不利的因素。这因素就是他那个重病在床的叔叔。
    申东阳的叔叔文革那会儿被打断了腰。自从申东阳将他从甘肃的家里接到白州开始,他就一直没站起来过。开始还可以坐轮椅,后来就瘫在了床上,长达十年之久。申东阳就这么一个亲人,他叔叔倒霉的时候,陕西的老家人跟他断了关系;后来倒是平反了,他的身体也垮了,老家人更不愿意管他。于是只剩下申东阳照顾他,并给他养老送终。当时申东阳谈的那些对象,开始对他本人印象都不错,可一听说他还有这么一个大“累赘”,全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叔叔是大前年才去世的,那时申东阳已经年过四十了。
    介绍完这个“背景”,申东阳扳着中指继续往下数:“第三,是性格、观念、生活习惯、家庭背景、人生阅历、处事方式等等方面存在的差异或者错位,这方面的影响更不可忽视……”
    “还有啊,”苏云卿抢着说:“还有最关键的两个字,就是‘感情’。要是缺了这个,别的什么都有也不行。”
    “对对对对对。”申东阳连声赞同。
    然后苏云卿总结:“也就是说,咱俩就是朋友,异性朋友。下去多少年,可能还是朋友,当然也可能蜕变成了路人。就这么个事儿呗,特简单,还啥1234的。”
    苏云卿看看申东阳,申东阳直点头。苏云卿就忽然降低声调,柔声问道:“申大叔可谓是情感专家,你这总结的,一套一套都成理论了。那么请问大叔,我以后找对象,该找个啥样的呢?”
    申东阳瞅着苏云卿,有点看不懂她是在“闹怪”呢,还是真的“不耻下问”。不过他倒真有个“好建议”。
    他说:他有个朋友,姓周,南京农业大学毕业,原来在白州农业局工作,后来辞职下海,办了一个“农工贸”公司,就在白州西南郊的迎驾湾。小伙子29周岁,身高1米84,未婚,身强力壮,事业有成……
    说着,申东阳还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宣传册,并解释说,他今儿去会朋友,还有个任务,就是给这两家一在白州一在寒阳的公司牵线搭桥,开展合作。所以特意带了这个。
    苏云卿一把抢过去。只见那印刷精美的首页上,有个眉清目秀而且虎背熊腰(半身像,下面看不见)的俊小伙儿。照片一侧注明是“白州迎驾湾农工贸公司总经理”,后面是公司的介绍。说这个公司是股份制企业,以种植、养殖业和副食品加工业为主。除了无公害蔬菜基地、奶牛场和副食品加工厂之外,还管理着迎驾湾农贸市场、家用五金市场等产业。不过申东阳做了“附带说明”,意思是这位周小伙儿创业的时间还比较短,尽管产业不少,但规模不大,也就是说,还处在“初级发展阶段。”
    “他创业多长时间了?”苏云卿问。
    “三年多吧,不到四年。”申东阳闹不清苏云卿干嘛问这个。
    苏云卿点点头,将那个宣传册装进手袋,说是有空了慢慢研究,看看这个周总到底能值多少钱。然后她瞅了一眼手表:“大叔,时间不早了,天也黑了,咱该走了吧。”
    路上,苏云卿似乎对那个周总挺感兴趣,问申东阳是怎么结交这大知识分子加大款的。申东阳就从头到尾告诉了她。
    简单点说,这个周志清(周总叫周志清)的父亲,是申东阳的半个师傅。
    那还是很早很早以前,申东阳刚到白州不久,还在纺机总厂食堂当炊事员,跟周志清的父亲是同事。老周那时都四十多了,他为人忠厚,厨艺高超(比较而言。工厂食堂的炊事员,厨艺能高到哪儿去),所以申东阳跟他学过几手。当时,小周刚上初中,申东阳曾经辅导过他的功课,所以他又算小周的半个师傅,等等等等,讲了一路。
    送苏云卿到了隆庆公司的大门外,苏云卿下车,忽然又转到驾驶室那一边,冲申东阳说:“哎,你咋不问问咱下次什么时候约会了?”
    申东阳瞅着她,有点发懵,不知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一下想不起该怎么回答。
    苏云卿却极温柔地一笑:“等我电话啊,大叔。”然后不紧不慢俯下身子,抱住申东阳的脑袋,先在他左腮亲了一下,又很粗鲁地把那脑袋扭过来,在他右腮上亲了第二下。然后回身,摇手,嘻嘻笑着跑走了。
    申东阳继续在那里发懵,直到确定自己可能还要懵好长好长时间,不能一直在这里挨冻,他才开始倒车准备回家。一下看到了那本宣传册,被苏云卿扔在(掉在)了座位上。


    ( 第50章) 杜丰一直忙到了腊月二十九,才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寒阳。
    他过年一般是要回老家的,而且他有两个老家,一个是“老杜家”,也就是杜成安同母异父的亲大哥杜受田家。杜丰要先在那儿“过年”,然后初二或者初三,去“老丁家”他亲爹亲妈那里,初四五就该回单位忙“公事”了。不过在回老家之前,他都得先到“三叔”这里,给三叔三婶拜个“早年”。
    今年单位上的事情比较多,而且“三叔”就在白州近在咫尺的江湾,他原本不想再去寒阳了。可他三叔昨天给他打电话,让他抽时间马上回去一趟,他在寒阳等他。
    他是中午快一点了,才赶到三叔家的。进门一看,三叔、三婶全都阴着脸,杜丰的一颗心猛地一沉,猜想大事不好。
    “大事”肯定是不好,但到底怎么不好,哪儿不好,杜丰心里一点没底儿。他不知道,就在他到家之前,那“三叔三婶”已经大闹一场了。
    起因是省纪委收到了一封针对景修的匿名检举信。举报景修身为党员领导干部,国企负责人,却私自开办私营企业,并利用其侄子在铁路上的关系,骗取、倒卖车皮计划,严重违纪违法等等。
    一般说来,匿名信不易被上级重视。但这封信却写的有根有据,写信者本身“匿名”,却提供了几个“实名”的证人。于是信被转到了省邮电局纪委。“有人”告诉杜成安,春节过后,相关的调查组就会进驻寒阳。
    景修因为前几年张扬的有点过分,已经被她的对手告过好几次了。不过“成功”的只有一次,就是那个开发项目引发械斗打伤人的事件。那一次“调查属实”,让“领导不力,处置不当”的景修背了个处分,其他的都是有惊无险。
    但是这一次,她的竞争对手显然改变了策略,实行的是迂回战术。名义上矛盾对准的是她,实际上主要攻击的是她的“侄子”杜丰。大概那人寄希望于先查出杜丰犯的大事,再顺藤摸瓜牵连出他婶子景修。
    那家矿土厂的事情,杜成安是知道的,他开始没怎么当成个大事。但知情人给他透露,检举信上还说了一件事,就是景修以前还有“生活作风问题”,“对方”是她的上级领导,所以她才能能从偏僻荒凉的内蒙大山里调到金岸来。这个“爆料”就犹如一颗炸弹,直接把杜市长给炸蒙了!
    景修闻听此事也有点懵。不知道是什么混账王八蛋,打哪个角落里翻出了这陈年老账,用来陷害她,同时也间接打击杜成安。或者说,那人就是为了打击杜成安,从而把他妻子景修的所谓“风流韵事”和侄子杜丰的“违法乱纪”都当成了炮弹。
    相比暴跳如雷的杜成安,景修要冷静的多。她稍一分析,就判断出这个事儿可能主要是对着她来的。因为杜成安是去年四月份到任江湾的,五月份的人代会上,他已经“转正”,当选了江湾市市长。对立面就是想打击他,可能也要等市委“换届”的时候。
    但是,过去对她,对她公司不利的那些事儿,都是她的“政敌”捣鼓出来的,这一次却不大像。因为以前那些事和这封检举信上说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看来这个“匿名人”不光与她有深仇大恨,而且似乎还对她知根知底。这点最让景修害怕。
    不过现在还谈不上怎么对付那个“阴暗的小人”。当务之急,是要在杜成安面前洗刷掉“生活作风”的“脏水”。这才是景修面临的最大最重要的问题。
    好在从跟杜成安结婚的那一天起,景修就未雨绸缪做好了思想准备,也考虑好了万一“事泄”的应对办法。所以她就理直气壮地将当年的故事演绎了一遍,当然是只捡对自己有利的去说。
    杜成安只听了一半,满肚子的火气就泄的差不多了。因为那些个陈年往事,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时候,景修曾说过一些,这会儿杜成安也全都想起来了。
    那事儿其实很简单:一个副局长的儿子,死皮赖脸地追求景修(当年叫刘伟红),景修不同意,他就让老爹“以权谋私”,将景修流放到最偏远的乡镇邮电所,以示惩罚。后来,景修因为与犯罪分子做斗争,得罪了当地的黑社会,局领导为了她的人身安全考虑,才把她远调到了金岸市。
    景修说到这里,也忽然想起了那个猥琐不堪的何卫东。
    从离开东岭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何卫东,也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现在想想,难不成是这小子追踪到寒阳来了?那个检举信是他写的?可按照一般的道理,这小子干坏事总得有所企图,比方敲诈点钱财什么的,哪能一上来就直接写信检举呢?
    杜成安也帮她分析,说闹不好真是这个小子干的。他之所以没有那些“前缀”,是因为他的举报完全是无中生有,本来没有的事情,他怎么敲诈?
    于是,事情在景修这里“告一段落”,这时杜丰正好进家门,杜成安又把一腔火气喷到他的身上了。
    杜丰也挺意外。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能拿出许许多多的证据,证明那矿土厂真的不是他的,更不是三婶的。那厂子是丁大全和丁长山的。至于他杜丰,确实出于“亲情”的考虑,帮着要过一些车皮计划,但纯粹是给亲戚“帮忙”,没有收哪怕一分钱的好处费。而且“地方”上的人,找铁路上的亲朋帮忙要个车皮,订个卧铺,买个车票,进站接送个人,都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杜成安冷笑,说,你别讲的轻飘飘的。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什么这个那个的有没有,过完年回去,你马上跟矿土厂“脱钩”,把以前的事儿都弄利索。统共挣不出仨瓜俩枣的,你说你俩费这事干什么?
    景修说:弄个厂子你以为很容易是不是?你知道小丰费了多少心思。
    杜成安说:费那么些心思,别弄出事来呀,这不人都告到省里了。行了废话少说,杜丰你直接撤出来,以后的事情不要管了。
    杜丰心想,你说的轻巧,我要一撤,那厂子立马完蛋。
    不过他这会儿只能答应。心里却在琢磨,事到如今,倒真该考虑卖掉那个厂了。可问题是,我还没顾上给我亲爹亲哥找“下家”呢,厂子卖了他俩怎么办?
    杜丰就是带着这些担忧离开了寒阳;杜成安心情不好,也没住下,当晚就回了白州。景修则彻夜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地想,这封“恶毒”的检举信到底是谁写的?他想干什么?因为这封信讲了两个事儿(也许还有别的事儿,杜成安只可能是听到消息,不可能看到原信),所谓早年的生活作风问题,何卫东能编出来,但矿土厂他不可能知道。岔河的老黄如果寻机报复,倒有可能调查出矿土厂的“内幕”,但他又不可能知道那什么“生活作风”的事儿。
    难道是他俩联手?这可能性就更小了,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而且一般说来,他要害人,总得图谋点好处,不然白费力气,还要冒着风险,傻子都不会干。
    思来想去大半夜,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脑子里就如同电石火光般的一闪,跳出了一个名字——申大有!

    (第51章) 大年初二,轮到申东阳在公司办公室值班。
    其实整个致远总公司,除了致远大厦的客房部,全都放假了。所以总公司的值班干部,主要职责就是掌握下属各单位的值班人员情况,督促一下防火防盗防人身伤害之类的事情。
    因为没什么大事,所以就比较无聊。申东阳便带了本欧文.华莱士的《第二夫人》到办公室,一边品茶,一边品书。
    苏云卿去云南她姑姑家过年了。临走,她又专门跑来,给申东阳拿了很多吃的东西,有生的有熟的有冻的有鲜的。这些除了她们公司分的年货,还有就是下属单位给公司领导进的贡。苏云卿当然还算不上公司领导,只能算部门级的副领导,但一来总公司办公室很有点实权,二来苏云卿长得漂亮,为人热情,下属各分公司的头头都喜欢她。所以凡总公司领导有的年礼,她一样不少。她对申东阳说,过年了,承蒙大叔一向的关照,本人无以为报,我就借花献佛把这年货都给你吧。申东阳表示衷心感谢,苏云卿说,您的感谢我可不敢领,小侄女孝敬老大叔是应该的。
    申东阳知道苏云卿是在故意气他,报复他前几天那个1234,但是他真的有点摸不透苏云卿的真实想法了。而且他还发现,别看苏云卿动不动就抱着他脑袋亲一口,其实那才说明,她好像真的开始犹豫了,或者说,她可能从来就没下定过决心,她一直都在犹豫不决。她显然不是因为那个“1234”,可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犹豫,申东阳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次她去姑姑家,申东阳还曾经猜测,她会不会是去征求一下姑姑的意见。
    申东阳不久前才闹明白,原来苏云卿的老家是安徽霍山。他以前一直以为她是云南人。
    苏云卿的父母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双双分配到南京,在一家研究所工作。由于她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生苏云卿的时候就冒了很大风险,所以以后再也没要孩子。作为独生女儿,苏云卿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她的生活一直是无忧无虑充满快乐的。可惜这美好而幸福的童年,却因为一场车祸的发生,被无情地定格在那里。
    苏云卿跟申东阳说,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是一个清冷的冬日,她和父母搭乘研究所的一辆中型面包车顺路回老家。车上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还有研究所的两个技术人员。她和父亲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右边就是车门。坐车时间长了她有些困倦,父亲就把一件羽绒大衣给她披上,并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苏云卿很快睡了过去,灾难就在她毫不知晓的情况下突然降临了。
    事后据交警部门出具的现场勘察报告说,由于对面驶来的一辆轿车突然占道超车,面包车司机为了避让而猛打方向盘。当时的车速并不太快,但是那车仍然失去控制而冲出路面,翻倒在十多米深的山沟里。
    车祸造成了三死两伤的惨重后果。死者是司机和苏云卿的双亲。苏云卿由于裹着羽绒大衣并且被父亲搂在怀里,所以受的伤最轻。她除了脑震荡之外,只是腿上有些擦伤。她父亲死于失血性休克,母亲被摔断了一条腿。母亲的伤并不会致命,她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
    不过那次车祸给苏云卿留下了后遗症,就是一到高原就会被诱发的眩晕。这个怪病无情地葬送了她在部队的美好前程。
    车祸发生那年苏云卿刚满十二岁。
    不久,姑姑和姑父来到医院的病房里接走并收养了她。姑父当时是寒阳铁路中学的教务处主任,姑姑是寒阳美术学校的国画老师。他们只有一个儿子,苏云卿在他们家里,就像他们的女儿一样地长大了。
    既然“像女儿一样”,那么苏云卿回家征求老人对她婚姻大事的意见,也算顺理成章。
    不过申东阳又想,她姑姑和姑父调往云南时,按说苏云卿也是可以同时调动的。但她没走,是不是说明她还是有相当的独立性的。也就是说,在处理个人婚姻大事的时候,她应该有主见,不见得能为别人的意见所左右。
    申东阳觉得,那“别人”的意见,可能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反对苏云卿嫁给一个大叔。
    让申东阳苦恼的是,他最近很有点没出息,也就是说,他比以往更加想她念她,放不下她。
    尤其是苏云卿去了云南之后,申东阳想她想得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他有点奇怪,其实就是苏云卿在白州,他们也常是十天八天的见不到一面,靠电话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但是他们毕竟在同一个城市里,而那个云南的昆明(苏云卿她姑父调昆明铁路分局了),就离这里好远好远了,距离造成思念,申东阳甚至都“思”的“念”的有点痛苦了。他都“恋”成这样了,假如苏云卿那几天不是跟他说着玩儿,是真要把他当成大叔的话……他不大敢往下想了。
    申东阳叹口气,摇摇脑袋继续看书。还没看上两页呢,他的手机响了。
    申东阳一把抓起来,急不可待地叫道:“哎你好,哪位啊?”他兴奋异常,还以为那是苏云卿呢。
    对方只说了两个字:“是我。”
    申东阳像皮球一样泄了气。他听出来了,那是景修。
    不过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申东阳说:“刘伟红吧,你好。过年好。”
    那边说:“过年好。嗯,你在白州吗?我也在白州,想过去看看你。”
    申东阳想拒绝,没理由。只好说:“对不起啊,我今天,在单位值班。以后有了功夫,我去看你吧。”这其实也是一种拒绝,委婉点而已。
    景修马上说:“没关系。我可以过去,致远大厦是吧?麻烦你告诉我楼层和房间号好吗?”
    申东阳苦笑。他告诉景修,是大厦附楼,正门旁边的一个小院进去,三楼312室。进院子的时候,跟门卫说找申东阳就可以了。
    景修念叨了一句:“申东阳?”申东阳说:“对,我的大名。”
    景修说:“我二十分钟后到。”
    景修是十九分钟后到的院子门口。她一下出租车,就看到申东阳等在那里。景修没想到申东阳会下楼接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朝申东阳笑了一下,很温柔地那种笑。
    把景修领到办公室,申东阳给她泡了茶,端给她时跟她说:“你都没怎么变。还是以前的样子,就是带了些时尚感。”
    “谢谢。”景修很有礼貌地说。
    景修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两口。申东阳默默地望着她,他知道景修绝不会只是来“看看”他,她必定有事,还不止一件事。
    景修放下杯子,抬头看着申东阳,又笑了一下,这次笑的不大自然。
    她开始说了。她先道歉,说当年是她的不对,就那么急匆匆地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没打,实在是失礼的很。不过这里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希望“大有哥”能理解。
    申东阳点了一下头,表示完全理解。
    她接着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的极简单,她甚至都没提到杜成安。
    申东阳再次点头,对这个“简历”也表示理解。
    然后她就说,这次在寒阳意外相见,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也许就像人们常说的,是一种奇特的缘分吧。她还就此多说了几句:“你看,我当初去的是金岸,你呢,是直接来的白州。然后我又去了寒阳,咱们还是在两个地方,能碰见的概率极小。结果呢,怎么也没想到我那侄子杜丰后来调到了白州,他一开始是在茵河的。然后呢,那个小苏又成了杜丰的下属,而你呢……”
    见景修稍一犹豫,申东阳马上说:“是巧,我和苏云卿又是朋友。上次一起去寒阳,属于公私兼顾。公事呢,是过年给上级送礼,私事呢,我想给她介绍个对象。这不,这才有机会偶然地到了你家。”
    “是啊是啊。”景修直点头。然后又说,既然都是老熟人了,今后还可以互相关照。我家老杜在江湾当市长,寒阳这边他认识的人也很多,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申东阳表示了感谢。感觉景修说到这里,好像应该是“结束语”了,却不料她的“正经事 ”还没开始说呢。
    景修先“铺垫”,说,其实这个事情,真不该让你操心。不过我数算了半天,在这周围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也只有你能帮我的忙了。所以我先得谢谢你。是这么回事……
    景修说了那封举报信的事情。她问申东阳,跟东岭那边的朋友是否还有联系,要是那边有比较可靠的人,能不能帮她了解一下情况。因为她自从调出东岭之后,就跟那边彻底断了联系,那边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申东阳的脑子又飞快旋转起来。几十秒之内,他又做出了新的判断。景修现在说的这个事情,可能是次要的,她没说出来的那件事,才是最主要的。
    于是申东阳字斟句酌地答复了她。申东阳说,其实在你从东岭调走不久,我也到了白州。原来我在北乌素倒是有一个朋友,就是孙云鹤,你也认识的。不过他后来也走了。他有个亲戚是个港商,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孙云鹤就在那个公司里帮忙。所以,我跟东岭那边现在也没联系了。不过这件事,我倒可以问问老孙,毕竟他在老家还有亲戚朋友什么的。如果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打电话告诉你。或者,我跟杜丰说,让他转告你。
    景修说:“那就拜托了。这事儿你不要跟杜丰讲,你打我手机就行。”
    景修拿出一张名片给了申东阳,上面有她的手机号。
    景修没问别的,她说完就起身告辞,这个时候,申东阳觉得,他必须得说说那件事了。
    跟景修刚才一样,他也得有个铺垫:“还有个事情。你可能……不愿意听,要那样,我就不说了。”
    景修立即停住脚步,转向申东阳。她笑了一下,挺妩媚:“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的脸红了,显然,她一直在等着申东阳跟她说“那件事情”。她只能等,她问不出口。
    于是申东阳字斟句酌地答复了她。申东阳说,其实在你从东岭调走不久,我也到了白州。原来我在北乌素倒是有一个朋友,就是孙云鹤,你也认识的。不过他后来也走了。他有个亲戚是个港商,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孙云鹤就在那个公司里帮忙。所以,我跟东岭那边现在也没联系了。不过这件事,我倒可以问问老孙,毕竟他在老家还有亲戚朋友什么的。如果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打电话告诉你。或者,我跟杜丰说,让他转告你。
    景修说:“那就拜托了。这事儿你不要跟杜丰讲,你打我手机就行。”
    景修拿出一张名片给了申东阳,上面有她的手机号。
    景修没问别的,她说完就起身告辞,这个时候,申东阳觉得,他必须得说说那件事了。
    跟景修刚才一样,他也得有个铺垫:“还有个事情。你可能……不愿意听,要那样,我就不说了。”
    景修立即停住脚步,转向申东阳。她笑了一下,挺妩媚:“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的脸红了,显然,她一直在等着申东阳跟她说“那件事情”。她只能等,她问不出口。
    申东阳很快地说:“还记的那个照相机吗?那肯定是他们偷来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用,里面没装胶卷。”
    景修愣了。显然,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紧接着,她那细长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抬眼看着申东阳,申东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以及疑惑掩藏下的不信任。
    申东阳再次重申:“我说的是真的。我当时拿回相机,也是担心他们拍下了什么。回去以后,咱俩都高度紧张,你肯定是忘了相机那事儿,其实刚回去我也忘了。相机就扔在自行车的车筐里,我是第二天早晨才想起来的。你头天说,晚上要来找我,我还准备等你来的时候,直接把那照相机给你。”
    景修追问:“你说第二天早上才想起来,那头天晚上你把车子放哪儿了?不会是被人偷了胶卷去吧?”
    “不可能。”申东阳说:“车子锁在饭店的院子里,院子门也锁着,外人进不去。退一万步说,他也不可能只偷胶卷不拿相机啊!”
    停了一下,申东阳又说了一句,后来他意识到,这句话纯属“画蛇添足”。
    “那个相机,从东岭走的时候,我留给了孙云鹤。这么多年,早应该没了。”
    景修无言。
    沉默片刻,她才懒懒地说了一句:“算了。过去这么多年了,咱们都忘了吧。”
    她说的含含糊糊,申东阳却听懂了。他很诚恳地承诺:“你放心吧小刘。孙云鹤后来打听到了确凿的消息,罗家兄弟真的是在偷越国境的时候被打死了。他俩干过的坏事,永远都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我可以保证。”
    “谢谢你,大有哥!”景修向申东阳伸出手来,申东阳也伸手与她相握。
    她的手,还似当年一般的细腻温滑,柔若无骨,但是,有点凉。
    (第52章) 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陆明远就开着那辆蓝鸟轿车,急匆匆地赶到了公司。
    开蓝鸟的老钱休探亲假回了山东老家。加上春节假期,他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陆明远就干脆拿了他的车钥匙,过节期间直接把车开回他的清秋苑去了。
    陆明远先去了办公室,然后就打苏云卿的手机,问她起来没有。苏云卿说,她正在凤山路上跑步呢。陆明远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赶紧回来,跟台商合营材料厂的那个可行性报告,你怎么搞错了那么多地方。集团都找下来了。
    十五分钟后,苏云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陆明远正等在办公楼前。苏云卿见了他就说:不会吧陆总,所有的数据、资料我都核对过好几次……
    陆明远打断她说:你马上上车,跟我去现场看看,改好以后传真报上去。一上班集团就要开会研究。
    苏云卿说:那,我去洗个脸,再拿上原来的稿子……
    陆明远再次打断她:什么都不用,稿子我带着。赶紧走,马上,快点!
    陆明远说着,还亲手替她打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苏云卿很有些疑惑。她偷瞄了陆明远一眼,赶紧坐了进去。
    陆明远眼圈发黑,头发蓬乱,脸色憔悴,衣冠不整,身上还有一股怪味,看起来很不正常。苏云卿暗忖:他该不是又犯神经病了吧。
    陆明远随后也上了车,开车就走。车子在冲出院子时速度很快,把刚走出门卫室,想把栅栏门再开大点的老岳,着实吓了一大跳。
    拟议中的材料厂项目,位于白州城南的定山镇。但陆明远把车开出二环之后却直奔了西北方向,很快离开城区,拐上了静寂无人的沙土路,苏云卿沉不住气了。
    “陆总,你不是说要去……”
    “我要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别管!”陆明远粗暴地斥责道。说完他紧抿嘴唇一言不发,把车开得更快了。
    苏云卿抑制着心跳,将右手伸进衣袋,偷偷地按了几下手机。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陆明远转头狠狠瞪着她,怒气冲冲地大叫:“你哪来的手机,嗯?给我关上!”
    苏云卿赶紧说:“别人借给我的。我不接,我不接,我马上关机。”她关上手机心里直嘀咕:坏了。这家伙真是过年过得神经错乱了,这可怎么办。
    车行十几分钟后,白洋湖大堤出现在车窗外的视野中。陆明远开车直奔浩淼的白洋湖而去,眼看快到大堤了,他一个急刹车,汽车停在了大堤下面的平地上。
    他转头看看苏云卿,苏云卿满脸的疑惑。
    陆明远笑了一下,在苏云卿看来,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会游泳吗?”他问苏云卿。语音很平淡,就像聊天。
    苏云卿使劲摇头,见陆明远瞪眼,又连忙点头:“我技术一般,小水沟之类的地方不至于淹死就是了。”
    苏云卿一边应付着陆明远,一边猜测着陆明远带她来这里的真实意图。
    陆明远扬扬下巴,示意那波涛一片的白洋湖。
    苏云卿勉强笑了一下:“现在不行,大正月的,湖边还有冰碴呢。”
    “可是,我想游。我好多年没游泳了。”
    “你更不行。”苏云卿说:“你体质太差。这样的地方,我下水能坚持半小时,你最多五分钟。”
    “试试?”陆明远带笑地看着她:“你身材、皮肤这么好,要是只穿游泳衣,一定美艳绝伦。”
    苏云卿的脸一红:“我说了,冬泳我不行,那得经过长时间的专门锻炼。一般人受不了。”
    “可以给水加加温度啊!你看,”陆明远伸手指点着:“我们可以把车开上大堤,然后一直朝北就是水闸房,那儿的石墙挺厚的。我开车加速冲过去,先撞到石墙上,这样汽车必然会着火,然后那反作用力会使着火的汽车翻到堤下的湖水中。”陆明远把脸凑过来慈祥地看着苏云卿,说得像真事一样:“这样,湖水很快被加热,我们游起来就不会那么凉了!”
    苏云卿听得毛骨悚然,她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能想象到的还要严重十倍。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打开车门,却被陆明远粗暴地拽住了。
    苏云卿不可能知道,在过去的十个小时里,陆明远经历了怎样的地狱般的煎熬。
    事情是昨天晚上的九点十分突然发生的,此前连一点点的预兆也没有。
    那时,陆明远正在家里。他躺在卧室的床上看电视。
    说起来,他真要感谢发明了电视机的人。因为他有一次偶然发现,看电视对于缓解他的“人格分裂症”(那个冯大夫给他诊断出的病症)有极大的帮助。
    十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又犯了病,满屋子的黑影子弄得他惊恐不已、心神交瘁。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某个地方台的迎春晚会,一大群服饰鲜亮的男女演员在台上载歌载舞。当陆明远的视线转到电视画面上之后,他突然发现周围的黑影子一下暗淡了很多。他赶紧又把声音开大,把室内所有的灯具全都打开,然后凑到电视机跟前,没想到还真管用:欢快的音乐包围了他的全身,那些红男绿女似乎就在他的身边跳来蹦去,挤占了黑影子的空间,很快把它们全都赶跑了。于是,就在这台晚会的歌舞声中,他竟安然入睡了。
    从这之后,他就天天晚上凑在电视机前看电视,而且专挑他以前从来不看的歌舞节目,人越多,蹦的越欢,唱的越响,效果越好。
    可昨天晚上,他正打开电视,一个台一个台找歌舞节目的时候,突然一下子眼前漆黑、万籁俱寂,把他吓了一大跳。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是停电了。
    他的书房抽屉里有蜡烛。于是他起身,从茶几下面的格子里摸出手电筒,准备去书房翻找蜡烛。
    他按了一下,手电不亮,再按还是不亮。他这才想到,上次去苏云卿的宿舍“行窃”的时候,这个手电就坏了。
    他扔下手电,摸索着去了书房,还没等拉开写字台的抽屉,眼前一亮,来电了。
    陆明远回到客厅,没顾上先开电视,他要先看看手电是怎么回事。
    拧开手电的后盖,什么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他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没有电池。
    可他当时去苏云卿的宿舍之前,检查过手电,里面装的是两截2号电池。那么问题来了,这手电的电池哪儿去了?
    陆明远赶紧从沙发上找到了电筒里掉出来的东西。看清之后,他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小尖嘴钳子,和一个螺丝帽。
    陆明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很快就大汗淋漓,眼前出现了无数残缺不全的黑影子。
    他赶紧打开电视,在高分贝的音乐歌舞声中,他才镇静下来,然后重新看清了那两样可怕的东西。
    他拧着眉头使劲想着,终于想明白他遇了什么事儿。
    这个手电不是他的,是苏云卿的。他的手电掉进了苏云卿的抽屉,他临走时惊惶地摸了一把,没摸到自己的手电,摸到了苏云卿的手电。
    手电都是不久前的职代会上发的纪念品,一模一样,在明亮的光线下面都可能拿错,别说在黑着灯的地方了。
    手电应该是日常用品,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苏云卿有什么必要把它锁在放钱放存折的抽屉里?
    因为里面装的不是电池,是他陆明远犯罪的证据!
    意识到此,陆明远又第二次犯了病。这一回,哪怕他把电视声音开得震破了天,或者把全世界的歌舞演员全都集中到他那台日立彩电的荧屏上去,也都不管用了。
    从晚上的九点半,到凌晨的四点半,他烧了无数的檀香,给陈元秀磕了无数的头,念了无数遍的忏悔词,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后,当那种濒死的感觉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发狂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第53章) 现在,导致他犯病的罪魁祸首想要逃跑,陆明远变脸了。
    他恶狠狠地骂道:“苏云卿,你是个混蛋,你知道什么叫混蛋吗?!”他一下伸出手来,他的手心上躺着那个小钳子和那个螺丝帽。
    苏云卿吃了一惊,同时也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已。她想不到进她屋子的“小偷”是陆明远,这可以原谅;她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怎么就没想到去检查一下藏东西的手电筒呢!
    她有些失态地叫起来,“好啊陆明远,你到我屋子里偷东西!你犯的是盗窃罪你知道吗?”
    “笑话。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是你偷来的。保存这个东西的那个人,又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我说的不错吧?”
    看着苏云卿满脸懊丧的神情,陆明远逼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卿的脑子里闪电一样转动着念头。
    她不怕陆明远。就他这会儿这赖样,苏云卿把他打趴下轻而易举。苏云卿倒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把事情的真相搞明白。所以,她得耍点心眼,使点招数。
    因此她装出惊惶和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陆总陆总,对不起啊,你听我解释。是这么回事……”
    手电都是不久前的职代会上发的纪念品,一模一样,在明亮的光线下面都可能拿错,别说在黑着灯的地方了。
    手电应该是日常用品,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苏云卿有什么必要把它锁在放钱放存折的抽屉里?
    因为里面装的不是电池,是他陆明远犯罪的证据!
    意识到此,陆明远又第二次犯了病。这一回,哪怕他把电视声音开得震破了天,或者把全世界的歌舞演员全都集中到他那台日立彩电的荧屏上去,也都不管用了。
    从晚上的九点半,到凌晨的四点半,他烧了无数的檀香,给陈元秀磕了无数的头,念了无数遍的忏悔词,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后,当那种濒死的感觉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发狂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第53章) 现在,导致他犯病的罪魁祸首想要逃跑,陆明远变脸了。
    他恶狠狠地骂道:“苏云卿,你是个混蛋,你知道什么叫混蛋吗?!”他一下伸出手来,他的手心上躺着那个小钳子和那个螺丝帽。
    苏云卿吃了一惊,同时也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已。她想不到进她屋子的“小偷”是陆明远,这可以原谅;她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怎么就没想到去检查一下藏东西的手电筒呢!
    她有些失态地叫起来,“好啊陆明远,你到我屋子里偷东西!你犯的是盗窃罪你知道吗?”
    “笑话。这是你的东西吗?这是你偷来的。保存这个东西的那个人,又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我说的不错吧?”
    看着苏云卿满脸懊丧的神情,陆明远逼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卿的脑子里闪电一样转动着念头。
    她不怕陆明远。就他这会儿这赖样,苏云卿把他打趴下轻而易举。苏云卿倒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她把事情的真相搞明白。所以,她得耍点心眼,使点招数。
    因此她装出惊惶和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陆总陆总,对不起啊,你听我解释。是这么回事……”
    苏云卿说,她住进那间308室以后,偶然发现陈元秀在一个笔记本上面记载了十分吓人的一句话。她刚复述完那句话,陆明远就打断了她:“你别给我编故事了。陈元秀死后她家里人来清理遗物,公司也派人配合,根本就没发现你说的那个东西……”
    “那是因为他们粗心大意。我发现的不是字迹,而是痕迹。”
    听苏云卿一解释,陆明远面带讥讽地说:“你说你年纪轻轻干点什么不好,你怎么就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苏云卿反唇相讥:“一点不错。你既然知道这样不好,你黑灯瞎火跑我宿舍去干什么?”
    陆明远的脸一红,挥挥手说:“你别打岔,继续说。你在哪儿发现这钳子和螺丝帽的?”
    苏云卿现编现卖:“我看出那段话以后很奇怪,我想也许她把原文藏在什么地方了,我就仔细地检查那个写字台,结果在下面的夹层里发现了钳子和螺丝帽。我听人说过袁光庭的孩子骑车出了事故,以为这事儿是陈元秀干的,她已经死了也无法追究,我就把这东西藏起来了。”
    陆明远冷笑:“苏云卿啊苏云卿,你当幼儿园老师倒是挺合格。你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是不是,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笨蛋对不对?你自己想想,陈元秀要是害人,完了之后她不把那些东西扔了,反而把罪证藏在宿舍里,难道她吃错药了?”
    苏云卿一时无言。她发现自己今儿好像有点傻乎乎的,而犯了神经病的陆明远脑子却清醒得很。这个状态不大好。不过她马上转移方向:
    “你别管我。你先说说,你跑我的宿舍偷东西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去的,你堂堂的总经理闹了半天还是个小偷啊你!”
    “什么偷东西,我是去找东西。我要证实,你是不是在调查我,怀疑我。现在你老实交代:你还知道些什么?是谁指使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全都给我说出来!”
    苏云卿直摇头:“陆明远,你看什么侦探悬疑片看多了吧?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你就不想一想,我要真怀疑你,想整你什么的,我早把这证据交到警察那儿去了。”
    “警察”两个字就像一枚尖刺,把陆明远扎得一哆嗦,他的脸阴得像块石头:“苏云卿,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说不说,你千万别逼我干那些我不想干的事情!”
    “随便你好了。”苏云卿很有些轻蔑地看他一眼,心里说,你想干的事儿也不一定能干成,不信咱俩过两招试试,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才怪。
    陆明远把牙咬得吱吱响,他突然在座椅的侧面一摸,手上就象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把大手枪。
    细看原来那不是手枪,那是一只安装工人常用的射钉枪。不过,它射出的钢钉能轻易地刺进坚硬的水泥板和瓷砖,你就可以设想它的威力了。
    苏云卿住的那宿舍楼的二层,有一大间屋子是公司的仓库,里面的各种水暖件卫浴件五金件以及各种工具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台电焊机。这个射钉枪应该就是陆明远从仓库“偷”出来的。,
    苏云卿万没想到陆明远还有这一手,她的脸一下子白了:“陆明远你想干什么?你别,你别……”
    陆明远一只手举枪,一只手按住苏云卿狂吼:“我要你说实话!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了大陈庄我知道,你跟庄嘉仁打听我的事儿我也知道,还有,你上袁光庭家找那辆车子,还让我碰上了。你你,你还偷了陈元秀藏的东西,我他妈的全都知道。苏云卿你到底想怎么样?嗯?你说你想怎么样啊!”
    苏云卿看到陆明远脸上的肌肉不住地哆嗦,两只眼睛中游离着残忍的凶光,她真的害怕了,也后悔的要命。陆明远现在已经丧失了理智,他真的可能把自己杀死,然后沉尸白洋湖。可能事情过后他也会追悔不及,但是在目前这种激愤的状态中他是干得出来的。
    苏云卿不敢挣扎,怕会更加惹怒陆明远。她极力辩解着:“陆总,陆总你误会了,你绝对误会了。你放开我,我给你慢慢解释,我那不是调查你,我那就是,就是想了解了解你……”
    “哈哈哈哈!”陆明远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按苏云卿的头:“什么他妈的了解,你们都在笑话我,戏弄我。我陆明远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得半死不活的。你们都看不上我是不是,我他妈的的还看不上你们!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死去吧!!”
    苏云卿斜着眼睛看到陆明远那被狂躁扭曲的面孔,看到那射钉枪在他手上直打哆嗦,她知道事情真的坏了!陆明远现在已经有点精神失常,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苏云卿吓出了一身冷汗。眼下她完全能够认定,陆明远不光杀了袁光庭的儿子,他还杀死了陈元秀!不管是他直接干得也好,或者是雇佣指使了杀手也好,反正最终凶手一定是他。因为,他太像一个凶残的杀人狂了!
    想到陈元秀,苏云卿忽然有了一丝希望。不管这是不是冒险,也不管这希望有多么渺茫,但这毕竟是唯一可以试试的办法!
    “哈哈哈哈!”苏云卿忽然也怪笑起来。由于极端恐惧的原因,她发出的笑声十分诡异,也十分刺耳,把陆明远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你!”陆明远怒叫着把射钉枪顶在了苏云卿的脑袋上。
    “哈哈哈哈,你动手吧,你杀了我好了!陆明远啊陆明远,我怎么会怕你!你知道我是谁,你好好看看吧!我是陈元秀!”
    “什么!”陆明远尖叫一声,他身体的颤抖让苏云卿都感觉到了。
    “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我给你做稀饭,给你洗衣服,我在医院没日没夜伺候你!你还恩将仇报,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你胡说!陈元秀死了,她早就死了!”陆明远吼了一声,揪住苏云卿的头发就把她的头掀了起来。苏云卿强忍疼痛,还是那样温柔地冲他笑着。
    “不信是吗?你好好想想吧:陈元秀跟你说过的话,我怎么会知道?陈元秀藏的那么深的钳子和螺丝帽,我怎么会找到。还有最重要的:你把我陈元秀的照片藏在半橱第一格的暗盒里对不对?你书房的墙上有个佛龛是不是?你昨天晚上给我烧香磕头大半夜,你敢说这不是真的?”
    陆明远目瞪口呆!
    苏云卿还没完,她还要刺激他。她也不知怎么想到的,就是得神经病的人,刺激他到了顶点,他可能会一时疯狂,也可能会突然丧失疯狂的能力。反正陆明远已经疯狂了,再吓吓他,也许会把他吓瘫了。
    “还有啊陆明远。你也真是粗心大意。你想没想过,隆庆集团的人力资源处,可能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苏云卿的人。苏云卿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明白了吧,我就是陈元秀,就是被你害死的那个陈元秀。我为什么哪也不去非要回到隆庆公司来,我就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就是来跟你索命的!”苏云卿吼了起来。
    陆明远大惊失色!他睁大眼睛看着苏云卿,真的是越看她越像陈元秀!而且那形象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一个极端可怖的残影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陆明远猛然松开手,扔下射钉枪,推开车门就跳下车去。他还没来得及关门,就看到陈元秀的影子从车里钻了出来,拉着一道黑雾朝他扑了上来!
    陆明远撒腿就跑。他跳过一片草地,冲上了白洋湖大堤。大堤近处的坡比较舒缓,远处靠水闸那里则比较陡峭,陆明远就朝那边跑过去。跑着跑着他跑不动了,他停了下来,望着下面碧波一片的白洋湖,纵身一跃!
    (第54章)陆明远没死。就在他即将要拥抱那冰冷的湖水时,申东阳扑上来抱住了他。
    申东阳开车赶来时,陆明远正在拼命地朝大堤那里跑。苏云卿从车里爬出来,正要去追他,申东阳将桑塔纳猛地在她身边刹住,跳出驾驶室急问:“云卿,你怎么样了?”
    苏云卿惊魂初定,她顾不上回答,也顾不上问申东阳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却指着兔子一样飞奔的陆明远急叫:“快点!申哥,赶紧去抓住他!快快快!”
    于是申东阳就来了一个百米冲刺。
    其实到了最后那一段路,眼看要抓住陆明远了,申东阳却故意放慢了速度,他想要验证一下:陆明远是真要“赴死”吗?
    结果他发现,这小子好像还就是不想活了。
    申东阳把陆明远拖回来的时候,这家伙大汗淋漓,浑身酥软的像是没了一根骨头。
    苏云卿帮着他,把陆明远弄回到他那辆“蓝鸟”车里,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申东阳。
    别看陆明远已经死了半截,但他并没有糊涂,或者刚才糊涂,这会儿又回过神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辩解道:“我刚才,就是吓唬吓唬你,我不可能杀你,我不可能杀你。”“重要的事儿”他连说了两遍。
    申东阳找出一个塑料袋,小心地将那个射钉枪装了起来。
    陆明远看到了,他费力地支起身子,哆哆嗦嗦地喊着:“别,别,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没有啊。”他说的不清不楚,让别人听起来肯定莫名其妙。
    苏云卿转向申东阳,看着他的眼睛。申东阳便朝她点了点头。
    苏云卿是想要问问申东阳,她要问的事儿比较复杂,十句八句都不一定说的清。神奇的是,她一句都没说,申东阳就领会了。
    苏云卿用不着再去“确定”,她知道申东阳真的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头,就是给予了认可。
    苏云卿接过申东阳递给她的塑料袋,朝着陆明远展示了一下。
    “看到了吗?我可以马上把它扔到白洋湖里去。这玩意儿挺沉的,落下去以后就会永远不见天日。这样你放心了吧?”
    陆明远连连点头。他这会儿的思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马上就说:我可以跟你俩讲,我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们!
    申东阳给陆明远拿来一瓶矿泉水。陆明远咕咚咕咚喝了半瓶之后,说出了他俩想知道的一切。
    去年的4月19号那天晚上,陆明远从少年宫接回了学琴的小家伙。进了家门一看,屋里开着灯,原来是邢翠莲回来了。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宝贝儿子。
    儿子见了他妈就开始诉苦,说他爸这也不会,那也不对,简直就是“虐待”了他一天。邢翠莲听完指着陆明远的鼻子骂道:“你说你除了跟那个妖精鬼混你还能干什么?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陆明远的气还没顺过来呢,叫她一骂,满肚子的无名火一下子窜到了脑门上。他狠狠地回骂:“你现在没瞎就好,过不下去了就他妈的分手!”
    “分就分,谁说话不算谁是混账王八蛋!”邢翠莲一步不让。
    “好,这可是你说的。”陆明远转身就往门外走,邢翠莲还不依不饶地喊着:“你给我滚!你要是再回来,你也是王八蛋!”
    陆明远出去之后,“打的”回了他那个小院。不知怎么回事,一向睡觉很好的他,这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是觉得心神不宁,却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后来到了下半年,他睡着了,却又开始不断地做恶梦。其中一个梦是他抓着一根枯藤在爬山,枯藤在石壁上蹭来蹭去,眼看就要磨断了。这时袁胖子出现在山顶上,一边朝他狞笑,一边用一把红色塑胶柄的尖嘴钳子铰那根枯藤。陆明远还没来得及喊救命,枯藤突然断开,一下子将他甩进了黑沉沉的深渊。
    第二天上班以后,他仍然觉得心里发慌,身上还一阵一阵出虚汗。他老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也不知袁胖子到底怎么样了。他多少有点后悔。因为那个坡确实挺陡的,袁胖子又那么笨拙,假如真摔坏了他,人们追查事故原因,会不会追到自己身上?虽说当时他非常小心,确信周围没有人才下的手,不过要是有人藏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幕怎么办?到了下午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拨通了农行北城分行袁胖子办公室的电话。那电话半天没人接,陆明远就有点害怕。他翻开电话本又找了信贷科的另外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结果接电话的人说,袁科长的儿子昨天晚上让汽车撞了正在抢救,袁科长这会儿在医院里。
    陆明远的心猛地一沉,赶紧问:“怎么回事?怎么撞的?”
    后来到了下半夜,他睡着了,却又开始不断地做恶梦。其中一个梦是
    陆明远一下觉出事情不大对头,赶紧又问:“哎对不起,你说袁科长撞伤了是吗?”
    “不是,是他的儿子。正好撞到脑袋了,伤的很重,这会儿还昏迷不醒呢。”
    陆明远大吃一惊,一瞬间感到全身彻骨地寒冷。他这才意会过来自己可能搞错了。袁胖子骑过去的那辆车子,应该是给他儿子的,因为那是一辆26的小轮车!
    没想到这阴错阳差竟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假如那孩子重伤甚至残废,自己岂不是犯了故意伤害罪!
    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也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孩子被撞,不见得是因为车闸损坏,也许是他自己太冒失,也许因为汽车超速或者是司机酒后驾驶。就算有人发现车闸坏了,也不可能联想到是人为的破坏,谁会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过不去呢?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陆明远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借口头晕,关上办公室的门在里面闷了一下午。下班时间到了,他还是不想动,直到外面的天全黑了下来,他才拖着无力的脚步回到了招待所的那个小院。
    ( 第55章) 院子门没锁,屋里开着灯,阳台上晾着刚洗的衣服,这说明陈元秀来过。陆明远到厨房看看,饭菜都在锅里,大约是做好的时间太长,都已经凉了。他有些奇怪,不明白陈元秀为什么开着门就走了。
    陆明远坐到沙发上给商品部打电话,结果没人接。这个时间她也不该去公司宿舍,陆明远想不出来她去上哪儿。
    陆明远想自己热热饭菜,却又觉得浑身无力,一点也不想动弹。他就这样枯坐了足有半个钟头,听到院门哐的一声响,知道是陈元秀回来了。
    “你上哪儿去了?门也不关,灯也开着。你也不说一声?”陆明远听她进来,也不看她就问,声调显得很不耐烦。
    陈元秀不说话,一声不响地走到餐桌边坐下。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陆明远站起来走过去,并提高了声音:“元秀,问你话呢,你到底怎么了?”
    “我问你陆明远!”陈元秀猛地转头,紧皱眉头盯着他:“袁胖子的儿子被车撞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就象一个晴天霹雳在脑子里炸响,陆明远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可能,不是不是……不是说在抢救吗,怎么……死了?”
    “原来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陈元秀急问。
    面对陈元秀那寒光闪闪的双眼,陆明远心里直打鼓,他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袁胖子,他们,他们科里的人说的……”
    “怎么说的,原话怎么说的!原话!”陈元秀紧追不舍。
    “就说他儿子骑车被被被汽车撞了,说没没没、没死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一点没搞错。下午我去了趟公司财务,她们都在议论这个事儿。说那孩子是从少年宫书画社出来被车撞的。因为颅内出血,现在都没醒过来,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陆明远哑口无言,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两条腿一点劲都没有了。他赶紧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料陈元秀粗鲁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陆明远你告诉我,这事是不是你干的?你昨晚上去少年宫,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陆明远猛地抡开自己的胳膊,冲着陈元秀吼了起来:“你疯了,还是昏了头,怎么会是我?他骑车摔倒了,能怨我吗?啊,你说,怎么会是我?!”
    陈元秀对于陆明远的激烈反映好像并不意外,她冷冷一笑说:“奇怪啊,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摔倒的呢?”
    陆明远这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漏洞。应该是汽车撞他他摔倒,“汽车撞他”是个前提,没有汽车撞,他自己怎么会摔倒?
    陆明远急了:“废、废、废话,撞——撞他的时候,他他他,能不倒嘛!”
    陈元秀紧紧盯着陆明远:“不管怎么倒的,你急什么?你紧张什么?你结巴什么?”
    陈元秀的步步进逼,让陆明远惊慌失措。尤其是她脸上罩着得那层冰霜,以及两眼中浸满的冷漠和不屑,更让陆明远胆战心惊。他不明白陈元秀怎么会一下子就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害怕极了,伸手要去揽她的腰,陈元秀却惊叫一声跳开去:“别碰我!”
    陆明远极力狡辩:“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这种事你能随便胡说吗?我倒是恨袁胖子早死,但是我不是傻瓜,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会冲他孩子下手,那是犯法的,这些你都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我就是想问问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我也不明白,你今天是犯了神经病还是怎么的了,有什么你就说,没事你就滚,别在我跟前弄这种不死不活不阴不阳的怪样子!”陆明远狂怒地叫起来。
    “什么?你你你,你让我滚?你,你,你!”陈元秀气的满脸通红,她突然冲到阳台上,把晾在那里的上衣抓过来摔在陆明远的眼前:“你忘了是吗,你是不是全都忘了。你兜里有什么?你带着钳子,你卸了那自行车闸上的螺丝帽。你还敢说那不是你干的?”
    如同天塌地陷,陈元秀的话一下子就把陆明远的神经震垮了!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悔不已,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顿耳光。
    昨天晚上在干那事的时候,他本来是非常仔细小心的。他卸下了后车闸的螺丝帽,拧松了前闸的螺丝帽。卸下的那个,他并没有随手扔掉,而是和那小钳子一起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后来他跟邢翠莲吵了架,怒气冲冲回到小院,就把这俩玩意儿给忘了。或者说,他原本就是搞个恶作剧,所以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里。由于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床也晚了,他急着上班,换了一件衣服就走,忘记了口袋里的东西。结果让陈元秀在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陈元秀在激愤之余,刚才还特地跑到袁光庭那个小区去“验证”了一番。那时,孩子被送进了医院,撞坏的车子被“肇事”的司机送回他家,就停在袁家的储藏室门前!
    陈元秀痛心疾首:“陆明远啊陆明远,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杀人不见血的缺德办法!你太残忍了,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十岁,他并没有惹你啊!”
    “你你你,你没有搞明白,你听我说!”陆明远一把抓住陈元秀的手低声叫着:“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知道那是他孩子的自行车。我看到袁胖子骑着去的,就想跟他开个玩笑。结果谁知道……那完全是巧合呀!”
    “你放开我!陆明远!”陈元秀使劲要甩开他的手,可是他仍然紧紧抓着她。陈元秀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原来,我那么崇拜你,我觉得你特别优秀,简直就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我怎么都想不到啊,你这不就是杀人凶手嘛,陆明远!”陈元秀喊了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明远心惊胆战,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用力一推,将陈元秀按倒在了沙发上!
    “陈元秀,你不能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杀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求你,我求你了行不行?你相信我,我没干那件事,那螺丝帽是我自己车子上的,我求你元秀,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陈元秀奋力挣扎,一边叫起来:“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你弄得我好疼!”
    “那么你答应我,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我马上就跟邢翠莲离婚,我们结婚,我们俩结婚行不行?”
    陆明远继续按着陈元秀,并将一只手掐在陈元秀的脖子上。他的目光迷离,脸部肌肉不住的痉挛,他的身体在激烈地抖动着。
    “你先放开我!”陈元秀被陆明远掐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使她非常愤怒,她使劲挣扎着喊道:“陆明远,你再不放开我要喊人了!”
    她说着就真的喊了起来:“来人哪,救命啊!”因为嗓子被掐住,所以陈元秀发出声音走了调,显得极其刺耳。
    “你找死啊!”陆明远再也无法压抑他心头的那股邪火,他狠狠一拳打在陈元秀的头上。陈元秀被他打的一愣,看到他那被怒火烧红的双眼,她吓坏了,不敢再喊,但是两行热泪从她的眼睛中奔涌而出。
    陆明远心里一软,默默地松开了她,颓然瘫坐在一边。
    陈元秀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陆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所以,他就没有意识到此时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五十分。过去,每当陈元秀八点半以后回去时,陆明远都会去送她。不是送她到宿舍,而是送她走过那片一到晚上就空寂无人的拆迁工地。这天他没去送她。
    也就因为陈元秀刚才受了刺激,所以她被朱见清抢劫时,才会那般剧烈地反抗,以至于朱见清恼羞成怒,残忍地杀害了她!

    陆明远讲完这一切之后,苏云卿走上大堤,将装有射钉枪的那个塑料袋扔进了白洋湖。
    她走回来的时候,陆明远已经不在了。
    申东阳告诉她,看见她扔出了那个袋子,陆明远马上一声不吭地发动汽车离开了。
    苏云卿看看申东阳,长叹了一口气。
    他俩上了车。申东阳抓住苏云卿的一只手,说:对不起啊云卿。我来晚了。
    苏云卿朝他直瞪眼:你就是来晚了,你怎么这么笨哪。刚才陆明远拿那个破玩意顶着我的脑袋,都快吓死我了。那时候你干嘛呢!
    瞪眼归瞪眼,苏云卿却没抽出手来,不光没抽手,她还往申东阳的身上靠了过去。
    申东阳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一边赔笑着说:别提了。你们老岳光跟我讲,陆总开车拉着苏主任出去了,说不出来去了哪儿,只说是看着陆总的样子不大对劲,他从没见过陆总那个样儿。我就意识到,可能要坏事儿。然后我冥思苦想了三分钟。最后决定开车“飞”来白洋湖。路上我的神经都快崩溃了,你知不知道啊!
    “为啥?”苏云卿还有点好奇。
    “你更笨哪你!你俩要是没来这里呢?那我也不去到处找了,我就直接跳湖自杀。”
    苏云卿这才感到了真正的诧异。她只是拨了申东阳的手机号,然后申东阳打过来,陆明远不让她接。那么,白州这么大的地方,白州的周边更是广阔无垠,仅凭着老岳那含含糊糊两句话的线索,申东阳是怎么知道她苏云卿会在这白洋湖边的呢?
    除了非同一般的“心灵感应”,苏云卿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苏云卿望望申东阳,申东阳也在望着她。
    苏云卿撒娇地说:“我冷,你能抱抱我吗?”
    申东阳伸手抱住了她。
    苏云卿摸摸申东阳的左胸:“抱着我啥感觉?激动不?”
    申东阳说:“先说你叫我啥?”
    苏云卿“嘻嘻”一声:“申大叔。”
    申东阳说:“不激动。抱个小侄女激动什么?”
首页 上一页[21] 本页[22] 下一页[23] 尾页[3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小说文学 最新文章
长篇小说《程咬金日记》寻出版、网剧、动漫
亲身经历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转载)
噩梦到天堂——离婚四年成长史
午夜咖啡馆
原创长篇小说:城外城
长篇小说《苍天无声》打工漂泊望乡路底层小
郭沫若用四字骂鲁迅,鲁迅加一字回骂,世人
原创先秦历史小说,古色古香《玉之觞》
北京黑镜头(纪实文学)
长篇连载原创《黑潭》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7-12 15:10:36  更:2021-07-12 16:06:13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