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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群英荟萃:英雄祭[第3页]

作者:紫慕流沙
首页 上一页[2] 本页[3] 下一页[4]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优儿,事关重大,你别卖关子!到底怎样才能帮秦爷解脱!?”钟雷不希望秦爷有任何闪失,涅优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唯一的办法就是下到古井,找到藏在里头的怪物,然后杀了它。这样一来,秦爷就能自然而然的摆脱它的扼制。每个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痛苦或者是难以忘怀的事,这样一来便给那个制造幻境的怪物提供了可乘之机,想要杀它,必须通过不被他控制的那一关,钟大哥,如果你真心想要和我在一起,那么你被挟制的可能性就会比其他人更大。越是重要的人,越是死穴。”
    “那该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爷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发展下去?救不了他,那我还算哪门子的护卫!”钟雷自责,涅优忽然说:“有一个人兴许可以救秦爷。”
    “谁?”钟雷迫不及待,涅优说:“就是秦爷之前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名字好像叫凝月对吧?”
    “她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最先得知道她在哪儿之后,才能确定她是否有搭救王爷的能力。”找了那么久,还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他几乎茫然的快要放弃了,涅优明亮的眼神闪了闪,“和硕知道她的下落。”
    “和硕无所不用其极,凝月可是他的护身符,狐狸的始祖都没他一半狡猾,这件事刻不容缓,他刚吃饱,至少还能顶上两天,秦爷中邪的事可经不住这样拖延的,万一出了岔子,罪责难逃,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够抵命的!”钟雷被急昏了头,涅优却很自信,“别泄气,用我的法子,不出半个时辰,保证让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这凝月的下落不就妥妥的?”
    涅优从头上扯下一根头发,随后紧紧的抓在手心,再张开时,一只像七星瓢虫一样的小虫子出现在她掌心,钟雷大惊失色,“你头上怎么有虫子,它们有没有咬你?”
    “你只要把这只虫子放在他的房门口就行,不出不一会儿,你准能听到他鬼哭狼嚎的声音,接下来他就是鱼肉,你是刀俎。想要怎样宰割他,这由你说了算。”涅优神秘一笑,钟雷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是害怕,而是害怕她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虫子,那么多虫子趴在她的头上,她会难受吗?
    钟雷哆哆嗦嗦的将虫子放进和硕的房门口,虫子立刻从门缝钻了进去,他就站在门外专等着他大喊大叫,果不其然,和硕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洪水猛兽一样,从门里传了出来,外面的侍卫哈哈大笑。
    不用严刑逼供,不用威逼利诱,钟雷只用区区几句话便问出了凝月的下落,也意外知道卖面条的头颅是谁拧断的,甚至还丧心病狂的将躯干扔进古井,而头颅却被随手扔到一旁的草丛,那些尾随卖面条的侍卫也遭了灭顶之灾。
    和硕交待,那天他也一路尾随卖面条的,只是他的运气比其他人要稍好些,及时躲进了巨大佛头张开的嘴巴里,也就在那个地方,他发现了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凝月。那天在古井边屠杀众人的人身着红色的袍子,皮肤破破烂烂,五官上还蠕动着大量白色的蛆虫,触目惊心,恐怖至极,而且全身发出一股强烈的腐臭气味,好像已经死去了好多年,最奇特的便是她所到之处,地上都会瞬间开满红色如盘的曼珠沙华。
    根据涅优所说的判断,杀害卖面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赤燕公主,可是她为什么偷偷摸摸的来到山顶?她到古井那儿是不是也是奔着黄金或天魔藏在里面的东西去的?因为怪物强大的摄制力,她也无计可施,所以才派黑色天涯花的主人来帮她一探究竟?
    第一百零四章 刹离
    古井
    “楚行哥哥!谢谢你来陪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一抹纤丽的身影从古井幡然而出,轻轻的落在秦爷的面前,白色的衣衫隐隐颤动,秦爷将她揽在怀里,“绮罗,你怪我吗?怪我没有保护你?最终让你葬身火海。”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在我身边,我还能感觉到你的温柔,断裂多年的红线,也由我们重逢而重新连接,只是这一次,你不要再丢下我,楚行哥哥,我害怕烈火灼体之痛,更害怕身边没有你时的孤独!”绮罗泪眼婆娑,明艳娇媚的面容上因有泪珠滚过而更加惊心动魄了,秦爷亲吻她的眉心,微微侧过脸,吻住她的玲珑娇艳的嘴唇,他忽然变得有些吃力,连站都站不稳,仿佛全身的力气被突然之间抽空了似的,他的气息变得紊乱,有气无力的在她耳边说:“绮罗,楚行哥哥已经失去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楚行哥哥,你没有骗我吧?再说一次好好?就说你再也不丢弃我了!”绮罗纤纤玉指捧住他的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仿佛已经期盼了许久,他说的太多,她都觉得不够,秦爷身体摇摇欲坠,“绮罗,我们永远在一起,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谁也无法从我身边将你抢走!你不是说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我吗?绮罗,对不起,这个简单的心愿,我却让你等了太久!”
    “秦爷!您醒醒!千万别往古井里跳!”秦爷的眼里只剩下他所依恋的绮罗,再也听不到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声音,他一步步的往古井移动,而他所拥抱的爱人,在钟雷看来,却什么也没有,一个虚空的拥抱。
    涅优不放心,便随同钟雷一起而来,钟雷大声疾呼,试图幻想秦爷模糊不清的意识,月光惨淡,四周万籁俱寂,空洞的寂静像死水一样让人绝望,涅优靠近那个在树腾缠绕下变得面目狰狞的释迦牟尼头像,巨大的嘴上缠着些许被扯断的树根,看来和硕没有说谎。
    然而让涅优万万没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苦苦寻找的凝月竟然是个陶俑,怪不得那么多天过去了,她都无声无息,她身体几乎和佛头口腔里的颜色极其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陶俑好像出自野空师太之手,只有她才能借助陶俑造出没有身体却有魂魄的人,让她可以借着陶俑继续活下去,和正常人没什么明显区别,最大的不同就是陶俑没有心跳,没有血液,也没有痛觉,但是,她的魂魄却赋予陶俑产生感情。
    看到她,涅优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她们都受造于野空师太。涅优帮凝月检查了一下,她除了额角处有一个稍为明显的裂痕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开裂,而她的魂魄因为灵力耗竭而深深的蛰伏在陶俑里,她席地而坐,双手过划一道虚空后,一道光彩熠熠的结界从她的头顶张开,直到将凝月完完全全的罩在其中,张开结界需要一定的修为和灵力。
    凝月的魂魄没有死,只是等待力量和灵力的充满,涅优法力有限,亮丽的光芒随着她迅速消耗的体力而逐渐变暗,钟雷满脸惊讶的看着从佛头嘴巴里折射出来的万丈光芒,几乎将月光掩盖下去,很快,那道光像是突然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立刻陷入黑暗,佛头的嘴巴变得黑洞洞的。
    很快,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凝月已经清醒,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这都是涅优的功劳,可是她的修为大受耗损,钟雷慌忙搂住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凝月的陶俑身体可以抗拒怪物所制造出的幻境,涅优见古井边空无一人,惊异的说:“秦爷人呢?”
    “他一头栽下去了。”钟雷想要扑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秦爷早已抱着他的心上人跳入古井,凝月对涅优的帮助感激不尽,钟雷见她没事,还是关切的问:“没想到你一直藏在佛头嘴巴里,怪不得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你。”
    “这件事说来话长。”卖面条被杀那天,她就站在离古井不远的地方,一个全身腐烂的女人攻击了她,害得她身内赖以支撑的灵力被震散,身体立刻变得坚硬,逐渐出现陶俑的特性,后来又有那么多的侍卫追上来。
    红衣女人的注意力便被他们吸引过去,一时间杀红了眼,她知道自己失去灵力后将会面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个隐蔽而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防止变成陶俑的身体遭受外力摧毁,所以她才爬进了佛头的嘴巴里。红衣女人似乎很畏惧怪物的摄制力,拧断了卖面条的脑袋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井底怪物的摄制力对我没有影响,钟大哥,你别带她回去吧!我去井底救秦爷!”凝月说,钟雷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涅优越来越虚弱,这也难怪,她的后背本来就有两道重伤,钟雷将她打了个横抱,胳膊很快传来热乎乎的液体,看来她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就在他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像是有东西从地底下破土而出,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片大片的黑色的天涯花,沉寂两天的天涯花再次卷土重来,然而这次的数量几乎遍布了整个山顶,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在月光下闪烁着锋利而恶毒的亮光,那是一种黑到极点后而发亮的颜色。
    钟雷大声呼喊,让兄弟们尽快做好防范准备,可是天涯花来势汹汹,一点预兆也没有,他抱着涅优,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被毒花吞噬的身体,还有魂魄飘散后所有空中闪烁的光芒,和底下闪闪发亮的泛光花瓣遥相呼应,天涯花随风而动,空气里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那全都是他兄弟的血,他说好要带他们回着回去的,可是他们却被这些邪毒的花残杀,客死异乡,也就算了,他连他们的骸骨也保全不了。
    他们从千里之外来到这儿的时候,谁能想到,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钟大哥,现在谁也顾不上谁,天涯花凶恶残忍,我的破解方法只能延缓,却没有驱逐的能力,你救不了他们的!事已至此,我们先把命保住才是。以后再想办法为他们报仇雪恨!”涅优有气无力的说钟雷看到那么多的兄弟就这样葬身花海,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们悲戚而绝望的呼喊,很多人还向他伸出手,希望他能搭上一把手,将他们从死亡的深渊里拯救出来。
    天涯花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钟雷狠下心,在转身离开的瞬间,有眼泪滑落到涅优的脸上,温热的液体,缓缓的从她脸上滑落,像是她的眼泪,她感受到他心如刀割般的疼痛。涅优瘦弱,钟雷抱着她快速跑了起来,地上一路蜿蜒着涅优的血,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房间收拾东西,直接通过天梯逃到山脚下。
    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天涯花上,如果不是她的双眼闪着凶厉的红光,手里没有拿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剑柄上坠着一个淡粉色的流苏,在晃动着摇摆出温柔的弧度,这是她凶残暴戾的形象中唯一有生命的东西,素雅的颜色,带着暖心的温柔。
    她挺直腰杆,每一步都走出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自信,嘴角始终保持上翘,仿佛镂刻了两朵残忍却极其惊艳的笑意,毒辣的眼眸看了眼那个抱着女人消失在天梯入口的身影,她目空一切,一路走来,不用她动手,这些听话却又邪恶的花朵便会帮她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黑色的天涯花从此以后就是她的代名词,就像提到红色的曼珠沙华,那些胆小懦弱的人类便自然而然的想到赤燕公主。如今黑色天涯花也将是她刹离的标志,人未到,花先到,这便是她的威力和立足之本。
    石屋子里有人,她对着门锁挥一剑,手起刀落,只听“铮”的一声,门上的锁链被斩成两段,和硕肥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只闻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原来那些邪毒狠辣的鬼花又回来了,当他看到出现在门上的黑衣刹离时,恐惧立刻从他的眼睛里飞记出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慈爱和思念,随后又是一阵恶寒。
    “璨珠!我是你爹我呀!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和硕畏畏缩缩的从床上跳下来,刹离恶狠狠的看着她,“我没有爹!”
    “你怎么可能没有爹呢!我就是你的爹呀!你可是南国郡主,璨珠!从小到大,爹可是最疼你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分开那么久,我们父女俩总算团圆了,爹每天都在担心你过的好不好!璨珠,你不能不认爹呀!”和硕痛心疾首,不顾形象的哭出声,刹离恼火,当她的剑只离和硕的心脏只有三寸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凌厉而娇媚的声音,“刹离!住手!刀下留人!”
    “上次在古井边,他就是那个指点您摆脱幻境牵制的胖子?赤燕公主?!”刹离及时收回手,以表她对身后人的尊重,赤燕公主的指尖轻轻的压在她的剑上,轻轻的往下摁,以训示的口吻说:“杀戮的确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可是一旦将杀戮变成习惯,你就会从至高无上的尊位上摔下去,变成一个和其他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什么区别的人刹离,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死在你的刀下!你的刀,只为和你相匹敌的对手而战,就让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罗喽交由你的开路先锋天涯花去解决,既省事又省时间,而且还能让自己的双手避免沾上更多的鲜血。人在江湖,刀口舔血,欠下的人命债,名录在案,总归要还的!少一个好一个。”
    “刹离叩谢公主教诲!”刹离虑虚心受教,赤燕公主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外面可还有活口?”
    “有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从天梯逃下山去了!”刹离实话实说,赤燕公主仿佛对这两个人并不在意,“死鱼烂虾而已,不足为惧,无妨!”椒乳
    “不知公主要如何处置这个人。”刹离对他没有丝毫印象,赤燕公主胸口总是敞开一大片,春光乍泄,双乳呼之欲出,白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妩媚而不失魅惑。让男人心甘情愿的在她石榴裙下沦陷。
    以前的她总是皮烂肉臭,无论躲到哪儿,身边总会如影随形的跟着一大堆苍蝇,如今半颗碧灵珠让她时来运转,恢复了之前的美貌和丰盈鲜嫩的的身体,只要有得瑟的机会,她就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最满意的身体显露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上现在已经没有烂肉坏皮了。
    “原来是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早知道我就让你一辈子被幻境控制!”和硕恶狠狠的用手指向赤燕公主,几乎要戳到她的高耸而丰满的胸脯,刹离愤怒,胖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前羞辱赤燕公主,她的刀从他的手臂上方,自上而下的划过一道寒光,只听“咔”的一声,那只对赤燕公主大不敬的胳膊应声从和硕的肩膀上被齐齐砍下,和硕发出尖利的惨叫声,没几下竟然晕了过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这么做的!万一他死了怎么办!坏了我的事,我可饶不了你。”赤燕公主甩了她一耳光,刹离却恭恭敬敬的说:“但凡羞辱和藐视公主的人,就是在公然挑衅公主权威,我们作为至高无上的尊者,岂能让这些无名小辈指指点点!保全您的脸面,也是我为自己添光加彩,无论公主如何看重他,只要涉及到公主权威和荣辱。刹离绝不会坐视不管!就算您今天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而且我也想让公主知道,我对公主的忠心和敬意将永不止息。”
    “好!说的好,没有辜负我救你的一番苦心。只是我们得退出这片山头,没有这个胖子,我很难接近那个古井。”赤燕公主拂袖而去,刹离缓缓的蹲下身体,看着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人,他肥胖的身体艰难的蜷缩起来,遍地的血让她红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之所以这么激烈的砍掉他的胳膊,就是想向赤燕公主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诚和态度。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醒来之后,只觉得全身上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充斥着,赤燕公主说她的身体里融入了凶骨族最狠辣和最阴邪的摄魂棍魔性,虽然她抢来的竹筒里装着一只被璨灵故意掉包的树枝,但是那缕纠缠着摄魂棍魔性的力量依然停留在竹筒之中,这是赤燕公主愤慨之后最大的惊喜和收获。
    刹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她知道,是赤燕公主造就了她,她就是她的再生父母,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亲人。
    赤燕公主远远的站在古井边,身边的红色曼珠沙华开得极其艳丽,可是她的眼神却出乎意料的变得萧瑟,仿佛是秋风中从枝头飘落的最后一片落叶,打着旋儿从高空落下,悄无声息,寂寞中又透着几分荒凉,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声音也变得有些落寞,“刹离,把他安置好了么?”
    “帮他止了血,上了药,又用纱布包扎好了。一切都按公主所吩咐的实行了。”刹离看着那口在月光下破败而凄凉的古井,大着胆子问:“公主,怒我冒昧,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赤燕公主火红的衣服将她精致绝伦的面容衬托的更加耀眼,只是她眼神里的黯淡却是她不曾见过的,仿佛她的眼底也装满了往昔悲伤的事,刹离问:“您这么在意这儿,是因为这儿藏着富可敌国的黄金,还是摔进井底的那个人?”
    “你也认为我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贪恋这红尘富贵?”赤燕公主的神色依旧平淡如水,笑容甚至还有眉宇间漾出细细的涟漪,此情此景,美轮美奂,刹离更加惊奇,“那个人真有那么好么?您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对一个曾经伤害过您的男人念念不忘?”
    “不是我对他念念不忘,而是有一种折磨叫身不由己,时间会慢慢沉淀,有些人的会在你的心底逐渐模糊,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那片模糊的影子就是消失不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影子彻彻底底的融入了血脉之中,和我的心跳融为一体,其实我也知道,这世间很多东西可遇不可求,不属于自己的,那又何必执着?一厢情愿的下场总逃不过一生寥寂,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还是放不开手,以前我总是嘲笑那些为爱不顾一切,甚至是飞蛾扑火的痴男怨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那只愚蠢却又痴心的蛾子,被他的烈火烧得面目全非,他的记忆却越发清晰,忘不掉的,终究还是忘不掉,就连昔日耿耿于怀的恩怨对错,也变的不那么重要,只要他还能静静的呆在那儿就好。”赤燕公主的眼泪潸然而下,晶莹剔透的液体滴落到花瓣上,曼珠沙华鲜红的花瓣更加娇艳欲滴。
    “公主,其实您心里应该知道,他并不是一百年前让您执念一生的人。”刹离说的很小心,赤燕公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是他的延续,一百年前的是非对错全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现在的我们已经归回到起点,老天很公平,让所有人再一次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已经失去了一次,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人扳回一局,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奈何不了我!”
    刹离忽然觉得很羡慕她,毕竟她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每一个争取都有她自己的信念,而她呢?空白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可以让她快乐和痛苦的片断,她连值得自己落泪的伤心事也找不到,这算不算是孤独?以后她就算独步天下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全天下最孤独的人。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没有顾虑,没有牵绊,没有伤心,没有眼泪,无非就是孤独了一点。
    第一百零五章 申屠太叔
    天刚蒙蒙亮,外面传来卖包子清亮的吆喝声,其他小贩也都嚷嚷着嗓子,开始叫卖自己的货物,货郎一边挑着货物走一边拔动着手里的拨浪鼓,“咚咚”的声音很悦耳,“哒哒”的马蹄声也很响亮,萧瑟了一夜的街道,逐渐在喧闹的人群恢复生机。
    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小书令被吵到再也忽视不了这样的吵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只有巴掌大那么点,躺在璨灵的身边,身体小的几乎看不到。她可是在睡梦中被翻来覆去的璨灵碾过好几次,差点把她的五脏六腑给挤压出来。
    小书令飞落到窗口,一阵清凉的风几乎吹得她睁不开眼,冷不丁的连打几个喷嚏,她像往常一样,要去后院的桂花树上喝几滴甘甜清润的露水醒醒神,眼下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藏在树叶后面若隐若现花蕊随风飘舞,地上落着一层细密的淡黄色花蕊,小书令站在树杈上,找了片坠着一颗大露珠的叶子,清澈透明,混合着桂花浓郁的香气,她张大嘴巴,只等着露珠越凝越大,不用她用手抖动,浑圆清润的露珠就会自动滴到她的嘴里。
    不知是风刮的还是树干颤抖,树叶上的露珠像是雷暴雨一样洒落下来,将小书令淋成了落汤鸡,小书令勃然大怒,到底是谁这么没眼色,一大早就把她的提醒圣水给搅和了,树干震颤的更厉害。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及时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她很有可能从树上一头栽下去,能有这么厉害的遁地术,绝对不是野猪或穿山甲,在地底钻来钻去的那个人,应该是被桂花树盘根错节的树根缠住了。
    终于,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突然从挂花树的下面钻了上来,桂花树剧烈晃动了几下后,树根被连根拔起,半露在地面上,那人手脚并用,从巨大的树坑中爬上来,坐在已经轰然倒地的树身上,他一边环视四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除了满脸的泥污,轮廓还算澄明,眉目中透着几分苦恼,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但是最亮的还是要数他额头上的两个大包,泛出淡淡的青紫色,看来他这遁地术也就那么回来,小书令这一大早也够倒霉的,一口露水没喝上,反而连供养她提神圣水的桂花树也没了。
    她气呼呼的从树叶里爬出来,横眉怒视的冲那人大喝一声,一甩手,便将她最擅长的暴雨梨花针使了出来,那男人一回脸,只见数十道银光闪过,脸上立刻传来阵阵尖锐而钻心的痛感,疼得他立刻跳了起来,龇牙咧嘴,他在看清眼前冲他使暗器的小书令时,怒火中烧,挥起一巴掌,轻而易举的将她打落到她繁密的树叶。
    就在他得意之时,另一道更迅猛的力道狠狠的击中他的后背,他整个人以非常狼狈的方式摔进树坑,他嘴里吃了一大口泥土,刚想体体面面的站起来,哪想脚底一滑,他又“扑通”一声重新摔倒,小书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里爬上来,头上和嘴巴里也堆满了桂花,她最爱吃桂花,细细咀嚼,香甜爽口,馥郁袭人。
    小书令见救兵已经来了,反而不急不躁的坐在树叶上,一脸幸灾乐祸,动作伶俐的往嘴里塞花瓣,如果把花瓣做成桂花糕,滑软油润,甜而不腻,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可就更加完美了。
    “他长得这么丑,有什么好看的!揍他呀!”小书令见璨灵迟迟不动手,好像也没有动手的迹象时,立刻手舞足蹈的跳起来,那人顶着满脸闪闪发亮的银针,嘴里疼的直哼哼,璨灵用最友善的方式质问他,“这儿不是你的家,为什么还要闯进来?”
    “我脸上很疼,拜托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脸上的针给取下来!?”男人几乎哭着说,小书令一脸的看着他,随后将桂花放进嘴里,“这是我家的院子,用这招对付侵犯者,这是我家的家规,暴雨梨花也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看家本领!谁让你遁地不长眼,偏偏还撞倒了院子里的桂花树,我每天还指望树上的露水提醒呢!”
    “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那么多的针,也足够让他长记性,咱们就点到为止吧。”璨灵真的变了,变得不再斤斤计较,在受冒犯的时候要将对方赶尽杀绝,小书令满脸不悦的说:“桂花树又不是你的树,你当然想在和事佬,好给自己赚个宽仁善良的美名。那凭什么让我给你做垫背的。”
    “那就让他还你十棵树就是了。”璨灵说,小书令撇嘴,“你这是让我趁火打劫?算了算了,反正这个院子我也住不长久,桂花树再好,桂花再好吃,我也不能随身带着,璨灵,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你得请我吃桂花糕。”
    “趁火打劫的人好像是你吧!”璨灵向那人走去,小书令没再抱怨,他跳到那个倒霉鬼的肩膀上,忽然对着他银针密布的脸一阵惊叹,“原来我一次性还可以甩出二十三根暴雨梨花针,这可是我的最高纪录。”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把人家脸上的银针给弄下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对付洪水猛兽也不能这么着。”璨灵说完转身就走,那人立刻急着说:“你别走啊!这小不点下手那么重,这针扎的可不浅,她未必能拔得动,我的脸已经很艰难了,万万不能被这针给毁了呀!”
    “狗眼看人低!”小书令猛地从他下巴上拔下一根银针,男人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针眼上立刻冒出血珠,男人躲开她,一脸证据确凿的看向璨灵说:“你看到没有?她在公报私仇!”
    璨灵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将他脸上的银针小心翼翼的拔下来,动作轻柔,蜻蜓点水,手法不一样,连血都没冒出几滴,不一会儿便将二十三根银针尽数从他脸上拔除,男人脸上全是红色的小针眼,看起来像是出了红一脸疹子。
    “你们吃饭了没有?”男人不敢笑的太灿烂,针眼依然隐隐作痛,小书令说:“我们吃饭的时间不都全被你给占了去?算你有良心,你想请我们吃什么?早饭不吃饱,一天都没精神,所以,你不能随随便便拿几个包子敷衍我们。”
    “简单吃一点。我们还得赶路呢!”璨灵说,那男人立刻符合着说:“对对对,那就简单吃一点。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怪不得你遁地的时候会一不小心撞树上,原来你是没吃饱。这个好办,我们找个饭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说是遁地了,就是直上云霄三千尺也不成问题!”小书令一副情有可原的说,男人哈哈大笑,“你这小不点挺有意思的。”
    “我叫申屠太叔,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他讨好的说,璨灵忽然停下,他一时没刹住脚,往前冲了两步,见她不走了,立刻谦虚的退了回来,满脸堆笑,跟她肩并肩的站着,璨灵说:“你一路上已经谢了我十一次了,这点举手之劳也用不着你喋喋不休的挂在嘴上。”
    “你这人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人家都很烦你了,你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人家故作矜持!我要是她,早就把拔下来的银针,一根根原封未动的还回去!”小书令坐在璨灵的肩膀上说,申屠太叔说:“我这不是感谢人家救命之恩的嘛!哪想她还那么经不住谢。”
    “你这哪是谢,根本就是骚扰。对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名字?硬邦邦,傻兮兮的,为什么叫申屠太叔?”小书令好奇的问,申屠太叔说:“申屠是我的复性,太叔才是我的名字!我觉得这名字充满了诗情画意,再说了,名字是爹娘给的,再不好听也得带着一辈子,小不点,我名字有那么傻吗?”
    “太叔?给人一种太上老君的感觉,可是你看看你,一身土气,名字是不傻,可是你的形象却完全玷污了这么好听的名字,久而久之,不傻也变得傻了。那以后就叫你申屠大叔,这名字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小书令跟他像唠嗑似的,一句接一句的说,申屠太叔说:“总不能因为我撞死了你的一棵树,你就可以随意折腾我。”
    三人坐下,申屠太叔一脸阔绰的让店小二把店里最好吃的全都端上来,小书令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桂花糕,璨灵吃的不多,却把吃剩下的全都打包带走,申屠太叔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吃了二十几个牛肉包子,五碗面条,两盘酱牛肉还有三盘五香蚕豆,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吃完结账,一共十两银子。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长银子!付了钱,咱们就可以赶路了。”申屠太叔说,小书令和璨灵面面相觑,听他口气,好像身上并没有结账的银子,骗吃骗喝不说,还表现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小书令睁大眼睛,“不是说好你请客的吗?”
    “我是想请客,可是我没银子!要不你们帮我无垫付一下,以后等我有钱了,再想办法还给你们。”申屠太叔说,小书令看了眼璨灵,“我不是没见过白眼狼,只是没见过像他这样卑鄙无耻的白眼狼,没钱还敢这样大吃大喝!这是赤裸裸的讹诈,他是跟着你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银子。小书令,你给人算命好像赚了不少钱,这区区十两银子,对你来说应该是九牛一毛!你要是一毛不拔,那可真成铁公鸡了。”璨灵扭过头,申屠太叔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吵什么,吃饭的时候不是挺愉快的嘛!”
    “愉快你个头!你没钱干嘛不早说?现在好了吧,吃饱喝足却没钱付帐,把你押在这儿,老板都怕赚的钱还不够给你塞牙缝的!”小书令个子小,又有翅膀,一溜烟就能飞跑了,店小二大概看出他们大眼瞪小眼,准备吃完了开溜,立刻拍了拍手,坐着吃饭的七八个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个个虎背熊腰,体格彪悍,面目狰狞,眼里闪着凶光,将他们三个围在中间。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也敢在大爷这儿骗吃骗喝!”看得出来店小二高高瘦瘦的,面容消瘦,鹰钩鼻子,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们看,申屠太叔仿佛意识到事态有所变化,缓缓的站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收拾桌子也不用这么多人。”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瞧你这副德行,不去打听打听就敢在老子这儿吃霸王餐,那肯定是真傻了,只可惜你这张眉清目秀的脸蛋不是女人的。”其中一个说,别一个看向璨灵说:“小姑娘长的真是水灵,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你一个姑娘家不呆在闺房里绣花,怎么跟一个傻子在一起,万一遇到危险了,他连自保就不错了,哪能保护得了你!”
    “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璨灵的神色渐渐凝固,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人,不出手教训他们,他们是不知道她并不需要别人保护,小书令悄悄的钻进申屠太叔的袖子里,只见那人肆无忌惮的笑着说:“这整条街都是大爷的辖区,只要你愿意,大爷保证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吹不吹面,雨不打脸,吃香着喝辣的,像姑奶奶一样供着你!”
    “敢情这样最好,以后再也不用愁烦吃喝问题了,那能不能算上我一个?”申屠太叔说,璨灵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那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可不是一般缺心眼,简直是死心眼死的透透的,“你在说什么呢?有你什么事儿!我要的是女人,撒泡尿照照,滚一边去!傻帽儿!”
    “滚就滚!我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呢!!”申屠太叔拔开四周怔怔发呆的男人,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些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将他给拽了回来,店小二目光探究的看着他,“吃饭付帐,天经地义,实在付不起,那就将你吃下去的东西全都给我原原本本的吐出来,这道理你懂不懂?”
    “可是我没钱。”申屠太叔理直气壮的说,店小二向按着他肩膀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角,“这小子不打不成材,脑子被山芋噎住了,你们俩给他长长见识,让他知道吃饭就得付钱的道理。”
    “闪开点!看我的暴雨梨花针!”小书令原本躲在他袖子里避难的,没想到他却被人拳打脚踢,害得她也无辜受累,只好飞出来,对他们俩使出杀手锏,那两人瞅见半空中向他们甩来的银针,用最快的速度逃开,申屠太叔见他们撤离,也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哪想那些锋利而恐怖的银针再次扎了他满脸都是,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小书令怔了怔,没想到他已经蠢成这样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废材一个!”店小二见他哭丧着脸,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看着璨灵,继续说:“小姑娘,这回你该看清楚了吧?他连这点破针都受不住,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把他送给你们了!一个大活人,总能抵过十两银子。”璨灵对他失望透顶,申屠太叔脸上的针随着他的颤抖而晃晃悠悠的,小书令粗鲁的数了数,忽然笑着说:“你别无病呻吟,这次只有上次一半多。”
    “哪来的怪物!给我抓住她!”店小二一边说,一边向璨灵靠近,申屠太叔见他对璨灵不怀好意,反应迟钝的他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神色阴郁的说:“放开她!”
    “你说什么?”店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申屠太叔掷地有声的说:“我让你放开她!”
    “这小子有眼无珠,你们再给他长长见识,让他体验一把自不量力的下场。”店小二猛说着便抓住璨灵的手腕,璨灵倒想看看他的这份狠劲还以撑到什么时候,故意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看向他,申屠太叔眼神激愤,小书令以为他的本能就要被激发出来了,没想到他被身后的人一脚踢倒,摔了个狗吃屎。
    就在那些人对他拳脚相加的时候,紫色的曼珠沙华突然从他手背上一朵接一朵的往下蔓延,璨灵惊骇,申屠太叔怎么会召唤曼珠沙华?这些邪恶的花全都是来自地狱,难道他和赤燕公主同宗同族?
    “小书令,我们走!”璨灵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申屠太叔身上的花吸引住时,立刻向飞在半空中的小书令说了句唇语,小书令也十分忌惮赤燕公主,万一把那个活阎王给招来了,她俩都得变成曼珠沙华的花料。
    店小二在发现璨灵伺机逃跑时,立刻拿着刀追了出来,一道剑芒突然从对面射了过来,小书令下意识的往上高飞,璨灵也反应敏捷,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那只与她擦肩而过的箭矢,不偏不倚的扎进店小二的心口,他身材剧烈摇晃了一下,随后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那些从申屠太叔身上蔓延出的紫色曼珠沙华,眨眼间又都消失不见了,璨灵和小书令再不迟疑,撒腿就跑,哪想一抹手拿弓箭的身影突然从树上跃下,挡在了她的面前,璨灵目瞪口呆,几乎忘了条件反射,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视线里的面容更加清晰了。
    小书令胆战心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别看了,她没有你漂亮!咱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要紧!”


    第一百零六章 失望
    荒村
    歪脖子这两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总是无精打采的坐在天信的身边,远远的看着已经退到河边的曼珠沙华,天信拍了拍它的脑袋,“怎么了?吃了死老鼠噎着了?都让你别吃了,这下好了吧?肯定是间接中了老鼠药!你等着,我给你找解药去!”
    天信刚起身,脚上一扯,原来袍角被歪脖子咬住了,天信笑,“既然没中毒,那你为什么还要耷拉着脑袋,有心事?不对啊!一条狗能有什么心思?歪脖子,振作点,你平时你可不这样的。”
    “天信,你跟谁说话呢?娘给你做了烙饼!”这时门外传来画眉娘亲王大娘的声音,天信的腿虽然比之前好了许多,可是依然不方便,一瘸一拐的上前迎去,“娘,真是麻烦你了,您进屋坐吧!我给您倒杯水!”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我再麻烦不都是为自家的女婿。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王大娘喜滋滋看着天信,画眉能找着这么斯文俊俏的相公,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天信接过烙饼,又给她倒了杯茶,王大娘见全身懒洋洋的歪脖子,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纸包,里面装着黑褐色的粉末,天信见了,好奇的问:“娘,你拿的那个是什么呀?是给歪脖子吃的吗?”
    “是啊!歪脖子福大命大,脖子歪成这样还能活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狗,命数祥瑞,呆在你们身边,兴许还能给你们带来福气,这包药是我从老孙头那儿请来的,他说他昨天亲眼看到歪脖子在河边吃了好几朵彼岸花,那花邪祟的很,歪脖子整天食欲不振,又迷迷糊糊的,肯定是中毒了。”王大娘说,天信一脸吃惊的看着歪脖子,他叹了口气说:“你真傻,那些曼珠沙华敢能是你吃就能吃干净的!娘,这药管用吗?我可听说老孙头的药曾经吃死人的。”
    “死马当活马医,咱们总不能撒手不管,任由它慢慢死去?”王大娘将药粉放进碗里,天信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歪脖子,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试一试,或许还能为歪脖子赢得一份生机,他往碗里倒了半碗温水,用筷子麻利的搅拌着,直到粉末完全融入水里,王大娘按着歪脖子的身子,天信用长布将歪脖子的脖子包起来,防止往里面灌水的时候,药水会从脖子的缝隙处漏出来,幸好歪脖子还算配合,老老实实的将药水咽下。
    “娘,你看到画眉没有?她先前跟我说要去你那儿摘些丝瓜,都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天信腼腆的说,王大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你这小子懂得疼媳妇了。她从我那儿拿了些丝瓜后,好像去了村子码头,我也不知道她去那儿干什么,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
    歪脖子服了药水后,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生气,王大娘走了之后,歪脖子哧溜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精神不算抖擞,却也没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弯曲的脖子让它以别扭的姿态看向他,天信将它脖子处的长布紧了紧,这样就可以更好的保护缝合处的疤痕,“老孙头总算在你身上做了件好事。咱们有时间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就送他两只野兔子得了。还有就是,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吃彼岸花了,听到没有?”
    歪脖子用力的摆动尾巴,算是答应了,这时它忽然像是感觉,目光警惕的看向外面,忽然快速的往外面跑去,它见天信没有追上来,又不辞辛苦的跑回来,咬了咬他的袍子,仿佛让他跟它走。
    歪脖子领着他一路往码头走去,那儿虽然叫码头,却没有任何船舶停靠和往来,早就破败不堪,他忽然响起王大娘的话,她说画眉拿了丝瓜后又去了码头,他去过那儿,只剩下一个延伸到水中的竹桥,他曾经在那儿跟画眉提起过他和璨珠从相遇到相爱的点点滴滴,虽然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有义务担负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可是这段让他铭记于心的感情,他还是想让画眉知道。
    “歪脖子,你慢点,小心摔着!脖子再断了,我可没功夫帮你缝了!”天信的腿走起来很费力,就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歪脖子却神情紧张的躲到一边的灌木丛,黑黝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一抹从半空中飞落下来的红色身影。
    天信知道她是谁,她就是曼珠沙华的主人,鲜红诡异的花几乎覆盖了整个村庄,也因为她的缘故,画眉成为村里最受尊重的人,毕竟是她用虔诚感动了那个红衣女人。红色的彼岸花这才撤退到了河边,他静悄悄的躲到脖子那儿,透过灌木丛的缝隙,仔细观察红衣女人的一举一动。画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就像那天一样,她恭恭敬敬的跪在红衣女人的面前。
    “可以和心爱的男人结为夫妻,你现在应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好了别跪着了,起来说话。”红衣女人向她做了个起身的手势,画眉起身,目光虔诚的看向她,仿佛有事相求,不知她在比划什么,红衣女人脸上的笑容先是一阵,随后又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这男人不能宠!况且你也应该明白你是通过什么方法嫁给他,说句难听话,这个男人是你和我联合骗来的,毕竟当初他并非心甘情愿娶你,如果他的脚好了,再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原本就没有你的那颗心,只会在日复一日的烦躁中渐渐远离你,这久的天地太小,他又是一只羽翼丰满的鹰,更远更高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宿,况且他又是宁王爷最器重的助手,他也有自己的抱负,而你却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既然是那样,那就对他残忍一点,让他的脚瘸一辈子,你也就能守他一辈子!不管他是不是爱你,只要你把他困在身边,只要能赢了那么女人,不择手段也算不上可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你的影子总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来浸润,切莫急躁,是你的就注定是你的,他纵然跑到天涯海角,兜兜转转,他终究还会回到你的身边。”
    画眉低下了头,仿佛犹豫不决,红衣女人再次安抚说:“你相公脚上的蛊毒并无大碍,幸好你没能将龙心草带回来,他要是痊愈了,我再怎么帮你,恐怕也阻止不了他迟早会离你而去的脚步,画眉,我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为我所做的一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了,而我也帮你实现愿望,以后再有什么事,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毕竟有些事情,别人只能点到为止,还得靠你自己才行,一辈子那么长,没有我,相信你会把你的你相公的感情经营得很好。”
    画眉微笑,恭恭敬敬给她磕了三个头,红衣女人拂袖而去,红色的身影在水面上划过一道惊艳而华丽的掠影,画眉起身,目光呆滞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其实她心里也明白纸包不住火的道理,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如果东窗事发,如果天信知道她和赤燕公主为他布下的局,他会不会原谅她?或者是恨她,却又因为生米煮成熟饭的缘故,暂且用丈夫的责任将她留在身边。
    转身,一抹熟悉而猝不及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天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联合别人来算计他?怪不得他一觉醒来,却对成亲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里面会有猫腻,可是画眉三番两次为他上山冒险,为的就是要治愈他脚上的蛊毒。
    他对她没有感情,却充满了感激。这样的情分,就算不爱她,他也会用责任呵护她一辈子。刚才那个红衣女人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她利用轨迹将他变成她的妻子,一直以来,他还像个莫名其妙的傻瓜一样,被她蒙在鼓里,确切的说,他被她的伪善骗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信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用这么阴险狠辣的言词来评价她,在他眼里的她,不卑不亢,善良勇敢,温柔贤淑,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可就是这样的好女人,却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让他以后该怎样面对璨珠?
    画眉胆战心惊,她不是没想到阴谋被揭开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这么早,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应对结局的准备,她急切的想要说话,可是颤抖的嘴唇却连哽咽声也漫不出来,眼泪在绝望中纷飞,她的身子晃了晃,天信脸上的漠然已经流露出对她彻彻底底的失望和憎恨。
    她哭着想要靠近他,天信却向后连退了几步,他侧过脸,无法再面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她再多的眼泪和悔恨,都会让他看到她的手段有多卑劣,甚至还联合那个红衣女人对付村里的人,那么多的村民死于曼珠沙华,作为罪魁祸首,她罪责难逃,不仅玷污了乡亲父老对她的尊重,也让他感到恶心,他无法相信每天晚上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欺骗我,更何况你竟然联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来伤害你身边的亲人,连我也在你的算计之内,画眉,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了回头路,我相信在你决定欺骗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谎言被揭破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划清界限的时刻,这个结局是你亲手给我的!”天信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画眉瘫坐在地上,泪珠盈然,楚楚可怜,却再也拔动不了他的心弦和疼惜。
    歪脖子摇摇晃晃的从灌木丛里走出来,看了眼满脸是泪的画眉,又看向天信,随后它用脑袋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腿,仿佛安慰他别难过。画眉见他身形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袍角,天信对她虽然还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可是这辈子,他再也不想看到她。
    “但愿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天信没有辱骂,也没有发怒,只是抹去她曾经落在他心上所有的感动和痕迹,从此以后,他会永远忘记这个伤他至深的女人,而她的一切,也将会被他从记忆里清理出去。
    “天信,你回来了,画眉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王大娘并没有离开,而是帮他清理院子,歪脖子的尾巴耷拉着,几乎要拖到地上,一如天信此时此刻的心情,落寞到了极点,王大娘见他面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女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画眉吵架了?”
    “王大娘,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天信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你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将你们对我种种的好记在心里,至于我和画眉之前的事,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也不想说,等画眉回来了,你可以去问她。”他不想用画眉卑鄙无耻的行径来伤害眼前这个对他照顾有加的老人,王大娘感觉到女婿和女儿之间肯定发生了天大的事,不然天信不会出现这种反常的举动。可是有些话她又不方便问。
    “画眉,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天信欺负你?”画眉的身影失魂落魄的出现在院门口,王大娘立刻上前询问,画眉看到母亲,眼泪流得更凶,这时,天信已经从房里取了包袱。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这儿呆上一辈子,王爷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再好的日子,也不能成为他逃避责任的理由和忠心。
    留在这儿情非得已,毕竟他的脚伤不方便,如今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就算毒发身亡,他也要死在一个没有她的地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对璨珠的那份感情和执着。
    “女婿,你这是要出远门?画眉她怎么哭成这样,你一声不吭就拿着包袱离开,于情于理,恐怕说不过去吧!”王大娘心里发慌,毕竟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知道天信的为人,只怕他们两个不仅仅是吵嘴那么简单,而天信也不会因为简单的吵嘴而离家出走。
    画眉的眼睛又红又肿,更多的眼泪和悔意只会令他更加恼怒,她忽然跪在了母亲的身边,天信要走,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她对他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天信也没有抛弃她,这个凄凉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对他的爱用错了方法,这杯苦酒无论有多苦,她都得闭着眼睛喝下去。
    他要走,那就放他走,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他对她的怨恨,也能忘掉她所犯的错,天信不再犹豫,他对画眉已经仁至义尽,毕竟没在她的母亲面前揭发她的罪孽,只是这样一来,他还得承受一份无情无义,抛妻弃子的罪名,他在村民百思不解的目光下,急步走向村头,这个地方,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这时后面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原来是歪脖子,天信停下脚步,歪脖子被热到不行,舌头长长的耷拉在外面,它仰头看了眼天信,随后向后面退了退,和他保持一条直线,天信千疮百孔的心忽然掠过一股暖流,他脚上的伤就拜这只万恶的狗所赐,可是在他最落魄和伤心 的时候,愿意陪在他身边的,竟然还是它。
    “回去吧!你的脖子不方便,再被弄断了,谁也救不了你。”天信摸了摸它的脑袋,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的画眉,她没有哭,可是看上去仿佛比哭还要悲惨,天信的心很复杂,不管她的手段有多可恶,归根到底,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走火入魔的事。但这并不能成为可以原谅她的理由。
    天信没看她,他怕自己会心软,更怕画眉会在他的犹豫里找到希望,歪脖子依然跟在他的身后,只是保持两三步的距离,天信走向那块巨石,那个高高隆起的坟茔里葬着小马,他最亲的兄弟,天信看着蔚蓝的天空,璨珠在的时候,天空也是这样蔚蓝,干净的想让他摘下来送给她。
    世事无常,他在这儿摔入一个女人的陷阱,在这儿弄丢了最心爱的女人,现在,他只能站在好兄弟的坟前诉说他满腔的矛盾和挣扎,微风吹来,依然是沁人肺腑的花香,可惜时过境迁,他再也没有当初的心情来品鉴这一切。
    走了很远,后面的村子也离他越来越远,不断的在缩小,远到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可是她的身影,依然固执的停留在巨石旁边,望眼欲穿。光线下,他仿佛能看剔透闪亮的泪珠从她眼睛里滑落下来。她见他侧过脸,身形动了动,可是他回过头,一个转身,便从她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第一百零七章 狭路相逢
    申屠太叔坐在客栈里,自己摸索着将脸上的银针拔下来,天信刚好路过这儿,赶了半天路,早就饥肠辘辘,他刚踏进门槛,申屠太叔头也不抬的说:“今儿歇业,你还是另找其他地方住宿吧。”
    “不住宿,那我吃饭行吗?”天信的脚一瘸一拐,连专心拔银的申屠太叔也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随后依然不冷不热的说:“都说歇业,当然连酒菜一起歇了。”
    “先前我打听了一下,都说附近也只有这么一家客栈,我说老板,您楼上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让我住也紧,又不会占你便宜,再说了干嘛有钱不赚?”天信在向路人打听附近哪有客栈的时候,他们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申屠太叔左边脸上的银针拔完了,再摸索着拔另一边,语气不耐烦的说:“我赚不赚钱跟你有关系吗?你到底是我什么人?我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关心!我还有正事要做,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可是他们都说这儿只有这么一家客栈,我就是找到第二天早上,也找不着呀!”天信不想走,申屠太叔抬头,“那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儿是家黑店。”
    “黑店?!怪不得我向他们打听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可是老板你也挺有勇气的,不仅开了家黑店,还敢主动承认。”天信将包袱放在桌上,申屠太叔皱眉,可是扎着针的脸受到牵连,立刻疼得他直哼哼,天信自告奋勇的说:“你自己弄容易碰着针,扯着了更疼,不如让我帮你拔下来,不管你这儿是黑店也好,白店也罢,你就让我在你这儿应付一晚上。”
    “我都告诉你这儿是黑店了,你还坚持住下,就你这胆色都快赶上雄心豹子胆,好,勇气可嘉,我就喜欢胆大的人。但是在拔针的时候,你最好温柔一点!因为我的脸先前已经被糟践过一次。你要是敢毁了我这张英气逼人的脸,我就让你与世长辞。”申屠太叔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信,天信坐到他对面,一根接一根的将他脸上的银针拔下来,“你在这儿开黑店,难道就不怕官府的人来找茬吗?”
    “官府?南国都要亡国了,官府还顶具屁用。在他们看来,大丈夫能屈能伸,到了危机关头,谁不怕掉脑袋,只要能保命,当个缩头乌龟又不会屈架子,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听说新登基的可汗都被从皇宫里赶出去了,至今下落不明,你连南国最起码的国情都不知道,也难怪你不知死活,有胆子住黑店。”申屠太叔说,天信头顶上像是炸了无数个惊雷,“不可能!”
    “你是说我这儿不可能是黑店,还是南国不可能亡国?”申屠太叔皱眉,天信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针是顺利拔下来了,可是被扯到的针眼却汩汩往外涌着血珠,申屠太叔勃然大怒,“关键时刻,你怎么能掉链子?划破我的脸,信不信我揍你?”
    “南国不是早就和宋国结为盟友了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胡列人胆敢冒犯南国,宋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国就算遭到胡列人的进犯,也不至于那么快沦陷。”天信惊骇,宋国与南国化敌为友,避免战争殃及两国百姓,这都是王爷千辛万苦才维持住的局面,怎么能说破就破。
    “你知道的还挺多,说说,你还知道什么?”申屠太叔收起有脸上的不悦,天信终于将他脸上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既然他是开黑店的,就算再没脑子,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这件事,我的耳朵又不聋,知道一些情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咦,后面怎么有打斗的声音?”
    “没事没事,那些都是硬着要住这儿的人,赶他们走,他们又死皮赖脸的不走,我只好让手下的人教训教训他们。”申屠太叔希望他能知难而退,天信淡淡的应了声,随后将话题重新绕了回去,“那你知道是谁攻破了南国?”
    “这世上最难堤防的就是盟友,而这些人专做背后捅刀的事,防不胜防,南国的可汗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口口声声要维持两国友好共处的宋国,竟然联合胡列一起攻破了南国的边防军。身处皇宫内苑的可汗,听到消息后便立刻逃了出去,南国虽说江山疮痍,却也是块难得的肥肉。胡列对南国早就垂涎三尺,只是出师无名,没找到机会而已,如今宋国侵入南国,他当然得抱紧宋国的大腿,大功告成后,他也能从中分一份羹。”申屠太叔的脸像是起了两层红疹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天信转过身,这件事肯定和秦爷有关,他素来和宁爷不和,如今宁爷不负众望降服南国,所谓功高震主,皇上原本就能宁爷有所忌惮,再加上秦爷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这也不难解释宋国为什么会出尔反尔,皇上也不怕世人耻笑他以大欺小,有损宋国国威和大国气度。
    “你不住店了?唉!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家黑店并不是我开的,只是我已经将开黑店的那伙人给收拾干净了。我只是在这儿晒晒太阳,顺便将脸上的银针拔下来,没想到却遇到了你。”申屠太叔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坐,天信说:“不必了,我还有急事。”
    “再急也急不了这一时半会儿。你不是要吃饭吗?我也饿了,顺便帮我也做一份,对了,后面那两个人一直斗到现在,现在应该也饿了,那你就辛苦一些,帮我们三做顿饭。今天晚上,就不收你住宿费了。”申屠太叔大气的说,天信坚定的摇摇头,“我还是不能留在这儿,事态紧急,刻不容缓,我一定要弄清楚宋国举兵侵犯南国的原因。”
    “你这么关心南国局势,难道你就是那个从皇宫里逃出来的皇帝?”申屠太叔探问,天信说:“我是宋国人,跟南国的皇帝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看来你是个有良心的宋国人。”申屠太叔说,天信不想跟他罗嗦,抬脚就要往门外走,申屠太叔正无聊的慌,立刻说:“你不是想知道宋国为什么攻破南国?其实知道真相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干嘛舍近求远呢?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也是宋国人?”天信猜测,申屠太叔笑,“我不属于哪国人,我只属于我,对了,我还属于我姐姐,其实我并不知道宋国和南国之间的是非曲直,但是被我收拾的那伙开黑店的家伙却清清楚楚,我还没准备对他们用刑,这帮没出息的家伙就把自家的底儿都给招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从南国边境被攻破的边防军,这些人个个好逸恶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乎匪盗没什么差别,就连他们的将领也都荒淫残暴,四邻的百姓深受其害,听说他们基本上都是和硕亲王的旧部,这些人平时为所欲为惯了,到哪儿都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和硕这个人你应该有所了解吧?南国位高权重的亲王,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南国几百年的江山就毁在他的手上。这伙人从边防流传到这儿,狗吃肉,狗吃屎,他们胆大包天,在这儿开了家黑店,专门坑害那些进店食宿的人,敲榨勒索,又让这儿的百姓苦不堪言,当然了,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听他们说,宋国之所以向南国开战,是因为一个叫伊赫斯的将军,他原本是受老可汗最信任的大将,后来被一直致力于排除异己的和硕发配到边关,后来受到宋国秦王的招降,与其中南国受人排挤陷害,还不如到宋国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南国原本已经将边关两座城池送给了宋国,可是宋国却故意又向南国提出再加两个城池的要求,不管南国答不答应,这都是宋国向南国开战的借口,南国可汗迟迟没有回应,毕竟满足了他这个要求,宋国还会像个无赖一样,再次狮子大开口,送到最后,整个南国都要拱手让人,伊赫斯将军和秦爷里应外合,几乎没有多大功夫,便攻破了南国边关,逐渐向南国内部进犯,胡列眼馋,也插上一手,两军齐头并进,势如破竹,结果南国就要国之不国了。”
    “原来南国是被自己人出卖了。”果然是秦王在暗中搞的鬼,他更得找到宁爷的下落,申屠太叔说:“话可不能这么说,臭肉来蝇,就算没有伊赫斯卖国求荣,宋国总有一天会歼灭南国,只是时间的迟早问题而已。小瘸子,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得给我做饭吃。”
    “可是·····”天信哪还有心思吃饭,申屠太叔说:“我这暴脾气远近闻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的另一条腿也打断!让你以后爬着走!”
    就在这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凄厉的尖叫声,申屠太叔以为是璨灵,不由分说的往后面跑,天信也没多想,也跟了上去,申屠太叔跑得急,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倒,这时门窗被一股由里向外喷发的力道击破,门板和窗户被震得四分五裂,零零碎碎的杂物更是漫天飞舞,十几个女人披头散发的从破碎的门里跑了出来,申屠太叔大吃一惊,“哪来这么多的女人?”
    “抓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小书令结过短暂的休养生息后,精力有所恢复,她没本事和里面彪悍狠毒的黑衣女人过招,但是对付这些小鱼小虾还是绰绰有余的,申屠太叔见到那么多不修边幅的女人,而且她们的身上隐隐散发着黑气,眼睛也散发出逼人的杀气,应该是邪毒所致,申屠太叔手足无措,下意识的退到一边,指着天信说:“快快快,拦住她们,别让她们给跑了!”
    那些女人很快停止逃窜,她们在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时,眼睛里的杀气立刻暴涨,她们将目光全都锁定在天信和申屠太叔身上,天信除了腿不方便外,功夫还算扎实,应付她们也不算太难,申屠太叔见天信轻松击退几个张牙舞爪的女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二话不说,立刻躲到他的身后。
    “你别看我,应该看前面!哎呀!被你击退的女人又扑上来了!你还犹豫什么,快点出手呀!”申屠太叔几乎将他当成防身盾牌,天信甩开他的手,“你拉着我干什么!我都不好动了,用你的暴脾气收拾她们呀!”
    “我这暴脾气再爆也爆不过她们呀!个个像洪水猛兽一样,你帮我挡着点,我不会少你好处的!”申屠太叔原形毕露,再次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天信一边防守,一边嗤笑说:“原来你在吹牛,就几个女人也能把你吓成这样,那伙开黑点的人是你收拾干净的吗?”
    “你们唧唧歪歪说什么呢!这些女人中了邪祟,冷血好杀,跑出去会祸害百姓的!万一出了纰漏,你们俩能担待得起吗?”小书令最见不得申屠太叔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天信猛地扯开他的手,“你要是敢再缠着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小心后面!”小书令大声叫喊说,天信反应灵敏,立刻看到出现在申屠太叔后面的女人,她的眼睛里翻滚着像血一样的红色凶光,申屠太叔的反应仿佛永远比别人慢一拍,眼看着那女人尖锐的指甲就要扎进申屠太叔的脑袋,天信急中生智,猛地冲着他的面目就是一拳,强大的冲劲让他向后急退了两步,摔倒时也将身后的女人重重的压到了背下,或许由于他的身板足够厚实,那女人的反应比他还要慢,这招泰山压顶,竟然让她登时晕了过去。
    “你打我干什么!把我当靶子!你打她们呀!”申屠太叔鼻青脸肿,哆哆嗦嗦的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小书令兴奋的说:“这招好使,就拿他当靶子!”
    天信的剑术不错,但是脚上的蛊毒在剧烈的运动中隐隐疼了起来,申屠太叔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木板,胡乱挥舞着,命中率虽然不高,却也能暂时将意图靠近他的女人逼退,这样极费体力,没几下便累到不行,连舌头都要伸出来。
    所有的女人开始将重心转身天信,并有条不紊的开始围攻他,天信左躲右闪,分身无术,这时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原来是有个女人将尖细的木头狠狠的扎进他的后背,申屠太叔见他负伤,立刻上前搭救,只是他没有看到小书令又开始施展她的杀手锏,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受伤的天信拖出包围圈,小书令的暴雨梨花针幕天席地的从半空中落下,申屠太叔一阵惨叫,他冲着小书令咆哮说:“我一天被你射了三次,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这么破烂的招数,你以后还是戒了了算了!”
    .“谁让你没长眼!拼命用脸去挡银针!我以为我想把针浪费在你的脸上!你当你的脸是银盘?”小书令斜着眼睛说,天信后背上的木头扎得很深,鲜血的气味让那些满脸杀气的女人更加狂躁,就在她们向天信扑来的时候,那些紫色的舍子花再次出现,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女人不但没有被这些花逼退,反而还从花中汲取力量,杀气仿佛比刚才更重了。
    “你怎么会使这种法术?”天信大惊失色,这些花虽然和曼珠沙华的颜色不一样,但是花型却大差不离,申屠太叔支支吾吾的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吃了太多这种花的种子,所以总能在情急之下招出这么多的花。”
    小书令见她们将天信和申屠太叔层层叠叠的围起来,她的暴雨梨花只能用于防身,并不能制敌,然而璨灵还和屋子里的黑衣女人缠斗,交起手来难解难分,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还在屋里噼里啪啦的交战。
    她们一点点的逼近,天信和申屠太叔靠在一起,他们就像待宰的猪羊,只等着被屠户手里的刀割破喉咙,就在这时,天信忽然感觉到胳膊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拱了拱,定神一看,竟然是歪脖子,它抑起头,裹在它脖子处的白布已经血迹斑斑,看来它这一路走的很辛苦。
    “你怎么来了?”天信摸了摸它的脑袋,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歪脖子通黑的皮毛上,竟然闪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申屠太叔惊奇的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只长相奇特的狗,歪曲的脖子光看着都替它费力,这时四周的女人仿佛被解蛊了似的,身上黑色的煞气逐渐消退,眼睛里翻涌的红芒也越来越弱,一个接一个的昏倒在地。
    “这条狗竟然能克制邪祟!真是了不起的狗呀!有了它,我再也不怕遇以邪魅鬼祟!!”申屠太叔大喜过望,他刚要将它收为护身符,却被天信一手推开,“你别碰它。”
    就在这时,黑衣女人突然尖叫一声,身体从门口飞掠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主,强大的冲击力让她在地上滑行了几步远才慢慢停下来,紧接着璨灵也从门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不比黑衣女人好到哪儿去,嘴角还有血沫不停的涌出来,小书令飞落到璨灵的肩膀上,关切的说:”你怎么不杀了她!”
    “璨珠!”天信在申屠太叔的搀扶下,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见璨灵向她走去,一把推开申屠太叔的手,挡在她的面前,“在玄妙诗的时候,我以为你变了,原来你一点也没变,你还是以前那个心狠手辣的璨灵,她是你的妹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有必要这么残忍吗?”
    “她已经不是璨珠!而赤燕公主的傀儡刹离!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不信你问她!”璨灵在与她交手的时候,对方仿佛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想要将她置于死地,为了成全她做个明白鬼,所以便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哪曾想,她还是高她一筹。
    “我不是刹离,是她在说谎!故意诬陷我!”刹离灵活的说,璨灵知道她在说谎,如果她真是璨珠,就不会对她下狠手,天信深信不疑,将刹离从地上搀扶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几句信口雌黄的话,我怎么能相信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到底做了多少伤害璨珠的事。”
    “随便你怎么说,那你就好好问问她,问她还记不记得你的名字!”璨灵一个激动,嘴里又吐出一口血,刹离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怎么知道他是谁,天信转过脸,一脸温柔的说:“璨珠,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那你就告诉所有人,在你心中,我是你的谁!”
    “带我走,我不想看到他们。”刹离闪烁其词的说,天信隐约发出她的异常,“我是谁?”
    “如果你不带我离开这儿,以后,你也别再想见到我!”刹离的声音多了几分冷静和威胁,天信不安,“璨珠,我知道我背叛了你,娶了画眉为妻,可是我也是刚刚知道真相,是她联合别人让我失去心智,我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才娶了她,在我心里,我最深受的人依然是你,璨珠,你可以打我骂我,可是你别对我这么冷漠好吗?更别装作不认识我!”
    “娶了别的女人还大言不惭的说爱我,你这种男人最擅长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我也最恨你种人!”刹离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猛地将他一脚踹开,他的后背先落地,那根扎在他后背上的木头在重压下完完全全的扎进他的后背,天信的身体抽搐了几天,眼神中的绝望里还有几分难以置信,她真的是璨珠吗?那么狠辣绝情的手段,真的是她吗?刹离看准时机,在所有人手忙脚乱之际扬长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独鸢
    远处的枫树林红艳似火,团团簇簇,犹如火焰在燃烧。在院子里面,也有一棵枫树,秋风过处,沙沙作响,金光闪烁,令人赏心悦目,冰瞳坐在秋千上,听着从屋里传来的悠扬琴声,如潺潺溪水,又如缠绵着枫叶飘落而下的轻风,掠过人的心头,清澈而悦耳,一丝一缕,仿佛能将那虚无缥缈的琴声抓在手心。
    “姐姐,这琴声真好听。”小柿子每次看到她,都会给她一颗水晶糖,冰瞳接过,随后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姐姐也觉得这琴声好听。”
    “那你会弹吗?”小柿子仰起头认真的问,冰瞳一怔,有些难堪的说:“会弹是会弹,就是弹不出这么好听的旋律。”
    “那姐姐真笨!娘亲说,不会的就得学。你只要认真学了,说不定也能弹不出这么好听的旋律。”小柿子笑,随后像是想起重要的事,“对了姐姐,娘亲让我告诉你,你的嫁衣已经做好了,娘亲让你有时间去试试,如果不合身,她得在你婚礼之前给改好。”
    冰瞳看着小柿子越走越远的身影,她也好想和他有个家,有个像小柿子那样又漂亮又活泼的孩子,这时琴声忽然停了,冰瞳走进屋,却看到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搭在琴弦上,冰瞳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说:“怎么不弹了?”
    “过两天我们就要成亲了。”宁爷说,冰瞳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怎么,你不想娶我了。”
    “这些天就像做梦一样,以前拼了命的找你,可怎么也找不着你,如今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她的皮肤很温暖,喷洒在他耳畔淡淡的香气让他平静如水的心像是投入一颗石子,惊起层层涟漪,面色竟然红了,冰瞳在他脸上亲了亲,轻柔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暧昧,“我又不是凶禽猛兽,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我害怕都是一场梦,等梦醒的时候,你就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我怎么也找不着你!”宁爷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他所爱的女人却是他的致命伤,冰瞳感动,将他抱的更紧了,“那你就得好好把我看紧了,无论我去哪儿,你都得随时随地跟着我,只要把我看牢了,就算老天给我一双翅膀,也不会逃出你的手掌心,宁爷,你的眼睛好些了吗?我想让你看到我为你穿上嫁衣的样子。”
    “其实我在昨天就已经看见了。只是太贪恋你在身边无微不至的感觉,所以才瞒着你。”宁爷笑,冰瞳忽然松开他,“我的头发依然是银白色的,宁爷,我真的很害怕你会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你是你,她是她,别人兴许会混淆,但是我永远不会弄乱你们。”宁爷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们不是没有过亲昵举动,只是突然间的亲密不禁让她羞红了脸,“如果我们成亲了,如果有一天她忽然将我压制下去,你会把她当成你的妻子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勇敢下去吗?”宁爷的手指缠绕着她柔顺洁白的发丝,冰瞳说:“你娶了我的同时,其实也娶了她,宁爷,我知道你把我们俩分得很清楚,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要我和她一起分享你,这不是我小心眼,而是我太爱你了,如果我一旦被她压制下去,你也会因为我的关系而关心她,在危险关头,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相信你也愿意为她不顾一切。”
    “怎么跟自己吃醋呢!”宁爷将她抱紧,冰瞳却说哭着说:“你刚才还说把我和她分得很清楚,怎么一转眼你就把我和她混为一谈!她是仙子,意志很强,就算嫁给了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你是不是后悔了,因为她的关系,所以你不想嫁给我?”宁爷知道她的担忧,这何曾不是他所无法面对的,冰瞳说:“能嫁给你,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我根本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等她意念恢复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将我压制下去,如果我不在了,我不希望看到你被她束缚一辈子。”
    “那我们去找村长吧!或许他能想出帮你脱身的办法。”宁爷说,冰瞳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前两天找过他了,他说我和她早已融为一体,根本没办法脱离,如果她的力量继续扩散,总有一天会完全溶解我,这就意味着我将永远消失,你所爱的凝月也将不复存在。宁爷,有些事情我们不该逃避,因为这就是我以后的结局!”
    “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这一刻,我已经盼了很久,原本以为得到幸福了,你却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将我推进深渊,这样的痛苦比凌迟处死更凄惨。”宁爷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液体仿佛沸水一般,将她的身体烫到遍体鳞伤,冰瞳挣开他的怀抱,她做梦都想和宁爷白头偕老,可是她斗不过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人,这个决定,她也身不由己。
    “你别说了,这件事我会重新再考虑一下。我会努力让自己更加坚强,宁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不管我们以后会面临什么,至少你可以给我一点信心,让我有勇气为你穿上嫁衣。”冰瞳说完便走了出去,她之前还为嫁衣的事情心急不已,恨不是此时此刻就和他拜堂成亲。
    可是一想到自己随时都会被另外一个人取代,她就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宁爷是她的,她不想他因为她的关系而将所有的关心和呵护移动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不过有一个人兴许可以帮她。
    “我说的没错吧?你迟早还会回来找我。”独鸢从逐渐明亮的水底传来,冰瞳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也没多大功夫,“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这请人办事的态度不好,我听着心里不舒服。”独鸢故意说,冰瞳想生气却又不敢发作,“上次是我目光短浅,有眼不识泰山,您好歹也是一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怎么会跟我这个无名小辈一般见识?传出去怕会影响您的名声,人家会说您小心眼!”
    “哎呦,你还别说,我还真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但是绝大多数人会骂我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所以你说我是小心眼,算得上是夸我,只是这马屁拍的不够响,让我这心里像猫抓了似的痒痒。你再给我整几句好听话,我要是心花怒放了,保证为你上天入地,什么事都给你办的妥妥的!”独鸢得寸进尺,冰瞳说:“我还没说要请你帮的忙,万一我照着你的话做了,可是以你的本事又帮不到我,那我不是白拍你马屁了!我不聪明却也不笨!”
    “别看我足不出户,可是外面发生什么事儿,哪怕只是一小阵风吹草动,也逃不过我的耳朵,因为我的耳目已经遍布村落的每个角落,你之所以来找我,就是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份是还能维持多久,什么时候会被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反扑,如果你和你的心上人成亲了,这就等于让那个人也占了你的便宜,自己的丈夫突然变成别人的丈夫,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小姑娘,你这下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独鸢仿佛亲眼看到她的内心似的,冰瞳在台阶上坐下,“依你之见,那我是该成亲还是坚决不让她占便宜?”
    “我又不是你,凭什么让我给你拿主意。”独鸢不高兴,冰瞳故作崇拜的说:“我想你以前一定是个盖世英雄,天魔要是能那么容易杀了你,他就不会大费周章,将你封印在这水潭之下。毕竟放虎归山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身体里的芙雪仙子因为元气大创而无法与你抗衡,只是这世上没有不盛开的花骨朵,她的蛰伏其实就是在休养生息,等她恢复了元气,你以后想要重见天日,恐怕就是个未知数了!”独鸢故作高深的说,冰瞳紧张,“这些我都知道,用不着你这样赤裸裸的点题,英雄,如果你能帮我平安度过这个坎,我也保证为你上天入地,让你心里舒舒坦坦的。”
    “你这丫头的嘴真是越来越乖巧了,其实我想让你做的很简单,只要你能放了我,你的忙,我兴许还能帮得上。”独鸢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式,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冰瞳左右为难,“我可以放了你,可是我怎么相信你会帮助我?如果你跑了,或者是卸磨杀驴,那我可就成了冤大头。”
    “如果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独鸢说,冰瞳被他的话堵得张口结舌,“话是这么说,可是村长爷爷说了,我和芙雪仙子已经融为一体,如果强行分离,对我对她都没好处。所以我才来找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英雄,你既然盖世无双,应该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我,又能让芙雪仙子从我身体里面出去。”
    “你的村长爷爷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我盖世无双,也做不到保你们俩安然无恙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取你一滴血,小姑娘,我可是一百年前造梦廊鼎鼎大名的傀儡师。没有谁的技艺可以超越我,完了之后我会亲手为你画一幅画作,与你的容貌一模一样,将血滴进你的胸口,这样你就可以借着画作重生,谁也侵占不了你的身体。”独鸢的话似乎有所保留,冰瞳迫不及待的说:“既然有这么个现成的办法,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就一定可以心想事成,和喜欢的男人永远在一起。”
    “这个方法虽然可行,可是它有一个弊端。”独鸢说,冰瞳心咯噔一下,“只要我能嫁给他,再大的弊端我也不会害怕。”
    “你将血滴入画作上之后,我会将它埋入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连你也不会知道它的下落。”独鸢语气突然就得异常委婉,冰瞳觉得不可思议,“我既然要借着画作复生,为什么还要将画作埋藏起来?这好像不合情理。”
    “这幅画作是你生命的延续,既然是延续,就得你死了之后,它才能得以延续,你也会借着它重新活下去。”独鸢说,冰瞳失笑,“我总不能现在就找个地方抹脖子上吊吧!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我,芙雪仙子不可能让我自寻短见,有她在,我再活一百年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我也不能成天咒自己不得好死吧!英雄,你那么英明神武,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你真想和你的心上人成亲,那就得在你还来得及的时候嫁给他,等你失去任何主权的时候,在他眼里,你连最后的名份也没了,就算芙雪仙子占了你的便宜而为了你心上人的妻子,这总比他去找其他女人填补空虚,从而淡淡的遗忘你,最可笑的是,到了最后,他或许连你的名字也记不住,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你又何必跟芙雪仙子斤斤计较。”独鸢说,冰瞳被他这么一说,豁然开朗,以宁爷的身份地位,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比她漂亮的人大有人在,如果她注定要消失,那就让芙雪仙子牢牢的帮她抓住他的心,也让他记得她一辈子。
    在她和芙雪仙子的战争里,她没有输,只是造化弄人,她身不由己而已。
    “英雄,我要怎样才救放你出来?”冰瞳说,独鸢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你只要想办法撬开那把铁锁就好,不过它并非是一般铁锁,那可是千年玄铁,想要弄开,绝非易事。”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冰瞳忽然想起绮罗,一个和宁爷纠缠在一起的名字,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嫁给他,却也更想了解他的一切,独鸢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女人真是麻烦。罗嗦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我想进入宁爷的梦境,想知道在他的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他记忆中的绮罗重要。”冰瞳倔强的说,独鸢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是我的长项,小菜一碟!”
    “那就开始吧!”冰瞳有些忐忑,独鸢说:“你打算在这儿?”
    “你可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冰瞳说,独鸢笑,“可是英雄的身体被困在这儿,什么功夫也施展不开来,想要让你进入他的梦境,你至少得将我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咱们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别说是你的心上人了,就是芙雪仙子的梦境,我也有把握让你进得去。”
    “这把锁锈都已经锈成这样,应该很容易弄开。”冰瞳看了眼牢门上悬挂的铁锁,锈迹斑斑,独鸢说:“都告诉过你,那不是普通的铁锁,而是千年玄铁,天魔那么鬼精的人,怎么地轻率的用一根普通的铁链来困住我?你低估他就是低估我的智商。”
    冰瞳拿起散落在角落里的石头,冲着铁锁“哐哐”的砸了几下,然而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据说是千年玄铁的东西,竟然没挨过几下便咔嚓一声断了,冰瞳拍了拍手,一脸得意,“事实证明,天魔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而你呢,也没有我所想的那么······那么你可以从里面出来了。”
    “不可能,天魔怎么会这么笨?他是在羞辱我吗?我竟然会被一条普普通通的破铁链拴了一百年!传出去我颜面何存?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独鸢突然哭丧着脸,他一直以来都困在最阴暗的地方,冰瞳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长得小鼻子小眼,却一脸和善,只是眼神有些狡黠,让人难以捉摸。
    然而就在这时,那条锈迹斑斑的铁链突然震动,上面的锈斑纷纷从铁锁上脱落,逐渐显露出玄青色的质地和光芒,独鸢刚想拔退就跑,哪想那条铁锁却出其不意的缠住他的左腿,将他重新拖进牢房,而铁锁的另一头,也缠住了冰瞳的脚。
    本想救人的,没想到出师不利,竟然却把自己也给搭进去。铁链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独鸢的眼神骨碌骨碌转动着,仿佛不怀好意,在心里对冰瞳打起了坏主意。
    “小丫头,我现在就让你心想事成!只是我帮你改了主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何必跟一个死人置气,我得让你了解芙雪仙子的一切。”独鸢只是单单的腿被困住,手刚好可以腾出来做法,一朵淡蓝色的光芒逐渐从他的掌心燃气,直到摇摇晃晃的漂浮到半空中,冰瞳在被铁锁困的瞬间,又被猛地向里面一扯,身体在摔地的刹那间,额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恍恍惚惚的竟然晕了过去,那朵淡蓝色的光芒飘飘然的落到她的头上,并慢慢的渗入她的身体。

    第一百零九章 幻梦
    缥缈的烟雾像萦绕在山头上的雾气,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冰瞳恍惚不清的神智在轻风的吹拂下逐渐清醒,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前的黑暗却让她的视力探寻不到任何光线,耳边有水花拍打岩石的“哗哗”声,湿气中蔓延着几缕扑鼻的花香,她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浸在水里,冰冰的,麻麻的,手指仿佛已经被水抽去了知觉。
    “这是哪儿?”冰瞳终于睁开了眼,而光亮也照亮了她的视线,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她趴在地上,右手果然浸在水里,这只是一条潺潺小溪,清澈见底,成群的小鱼欢快的流动着,忽隐忽现,细小的涟漪在阳光下金光灿烂,一缕缕碧绿色的水草随着水流的方向蜿蜒出优美的弧线。
    几只雪白的兔子从地洞里悄悄的钻出头,在发觉有人后,立刻潜入洞中,不远处传来奔腾彪悍的野马群,地面在强健的马蹄下微微震颤,尘土飞扬,柔滑而密集的鬃毛在奔跑中随风舞动,几只苍鹰在云顶上展翅遨游,发出阵阵令人惊惧的叫声,时而俯冲,时而向上爬升,眼前的景象透着安宁和静谧。
    就在这时,一条胳膊粗的黄金蟒蛇突然从河里爬了上来,周身布满了铜钱大小的金色斑纹,露在嘴巴外面的两颗毒牙锋利而恐怖,它不停的往外吐着舌头,与其他蛇不一样的是,它的舌头并没有分叉,而是像剑尖一样,庞大的身体站起来,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岩石上残留着一大片从它身上遗落下的水痕。它微小却透着杀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已将她锁定为猎物,步步紧逼,势在必得。
    “你别过来!”冰瞳脚步踉跄的往后退,那巨蟒剧烈扭动着身体,张开的嘴巴里不停喷涌出令人窒息的恶臭,铁钩般的獠牙也分泌出致命的毒液,巨蟒所到之处,草花枯死,连岩石也变成死灰色,冰瞳跌坐在地上,手指深深的陷进泥土。
    轻风吹过,后背冰凉一片,原来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它并没有用毒牙攻击她,而是用最残忍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将她一圈圈的缠住,就像它捕猎其他猎物一样,一点点的收紧,直到勒碎她的骨骼,冰瞳几乎听到骨骼在不停的收紧中所发出的断裂声。
    巨蟒越战越勇,死命的绞紧她,强烈的窒息让她喘不上气,直到她停止挣扎,身体软软的等待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快如闪电的光白光从她眼前闪地,紧接着她的脸上传来剧痛,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的出现在她苍白的右脸上,随着巨蟒身体的挤压,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血口里涌出来,几乎将她的右脸染成红色,连银白色的头发也变面惊心动魄的红血丝。
    她终于抽上一口气,半开的眼睛里隐约看到地上摔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蛇头,寒光毕露的毒牙依然闪烁着凶厉的光泽,缠绕在她身体上的身体随着蛇头的脱落而逐渐失去力量,冰瞳从惊恐中很快恢复元气,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从巨蟒的缠绕里爬出来,右脸上的伤口越来直疼,直疼到她忽略了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所有的侥幸全都归于那记斩掉蛇头的飞箭。
    “你连一条蛇都对付不了,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可以取代我。让我把这芸芸众生全都交托于你?”一个纤瘦而灿若明霞的身影袅袅而现,冰瞳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微不足道的自己在她面前什么也不算。冰瞳低下头,“我知道你目无下尘,从来就没把谁放在眼里,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你是受百姓爱戴和敬仰的芙雪仙子,救苦救难是你的职责,可是这些跟我没一点关系。你要借着我去成全天下人的安危,可是谁来成全我?”
    “我们当初不都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出尔反尔,突然改变主意了?”芙雪仙子手里拿着一把光芒缭绕的紫色弓箭,冰瞳说:“没错,我的确答应过你,可是当初我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以为死了,有些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现在我才发现我当初的做法有多荒唐可笑,逃避给我带来了伤害,也让我彻彻底底的觉悟了,有些事情,活着才有盼着,才能来得及去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你所指的盼着就是宁爷?”芙雪仙子的面目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是周身的仙气更加明丽动人了,冰瞳颤颤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坚定的说:“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为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一直在等待,我不忍心再让他这么等下去,更不能辜负他,芙雪仙子,我知道你心肠柔善,怜悯世人疾苦,你能体谅和救助别人的苦楚,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只会让你变本加厉,我能让你活下来,难道还不算给你机会吗?”芙雪仙子叹了口气,冰瞳右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只是疼痛越来越强烈,连声音也变得颤抖不已,“我知道那日在山崖下面,如果不是你及时搭救,只怕我早就支离破碎,不成人形了。”
    “大恩不言谢,我可没有指望你能偿还我对你的恩情,纵然我是仙子,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比起身不由己,我的苦楚,你们世人又知道多少?凝月,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复杂,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取代你,而我也必须通过你才能完成这末世的救赎,其实这些话,我当初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当初还在为你的理解而高兴,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让你临阵脱逃,人人都有私心,只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芙雪仙子淡淡的说,冰瞳仿佛从她淡漠的语气里说出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决,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我知道我这样做这样想,会让我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可是你刚才也说了,人人都有私心,尽管我在你眼里和别人不一样,可是我的心和别人却是一样的,我真的很爱他,不求朝朝暮暮,只求能与他结为夫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还会不会有其他女人,至少我在他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你要是嫁给他,他所给予你的名份也将给我造成约束和影响。你想嫁给他,恐怕你说的不算,只能一想而过,放在心里过过瘾而已,也仅此而已。”芙雪仙子绝不会妥协这件事,冰瞳明知道她不会答应,还是硬着头皮求她,到头来,还是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绝望也将她吞没,“我知道你为你的使命放手一搏,可是我跟你一样,就算我和他的感情无法开花结果,至少你可以成全我最后一个愿望,让我再在他的身边多呆几天,以后你想怎样都随便你,我只想给他留下一个念想,让我始终是他念念不忘的人,芙雪仙子,将心比心,你也有过一段痛彻心扉的爱恋,有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懂,我不想时过境迁之后,他连我的名字也记不得。”
    “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不把我的福气当福气,我的事情,你更没有资本评头论足,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等我元气恢复后,我会让你明白暗生私心的下场是什么!”她这一次绝对不会轻饶了她,冰瞳冷笑,“难道我的出生,就是为了拿来给你牺牲的吗?在你的眼里,我就注定被你压制一辈子?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强取豪夺?芙雪仙子,你是普度众生的仙子,不是强盗!”
    “我这是以大局为重。”芙雪仙子不免有些心虚,冰瞳看着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你说我是你的前世,按这样的关系,我应该比其他人跟你的关系更亲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告诉过我,做人一定要开心,做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霸占我的人生不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自己人排除在大局之外,芙雪仙子,你这是大义灭亲吗?如果这件事被世人知道了,他们会认同你这么残忍的做法?百姓虽然卑微渺小,可是他们却不笨,如果他们是我用我的牺牲为他们换来安宁,他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尊称你为仙子,这么残忍的做法,只会招来他们的质疑,他们或许还会想,你的每一次救赎,是不是都用了相同的招数,用别人的牺牲来成全你的美名,从而诈取别人对你的崇拜,美其名曰,把你歌颂为一位拯救洪荒万物的救世主。”
    “你这是准备和我鱼死网破了么?凝月,你是斗不过我的!不管这条路最终走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芙雪仙子并没有这么想,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后,这个问题,她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冰瞳往后退了一步,刚才太愤怒了,把她们双方都逼到了死角,“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以你一向怀柔众生,总不能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和百姓中的神圣地位而杀我灭口。”
    “神仙其实和人一样,都有相同的生性,人会狗急跳墙,神仙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也会放手一搏,凝月,我曾经允诺过你,只要我完成使命,会还你自由,可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芙雪仙子神情闪烁了一下,没错,她当初的确是这么想,可是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死灰复燃,有些事情,不想努力遗忘就能忘了干净的,就是由于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在心里留下太深的痕迹,随着那个人的再世,她的心里反而多了几分期盼。
    一百年没见了,她也在黑暗里憎恨了他一百年,以为见到他一定会像她所预想的那样咬牙切齿,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恨得越深,他的轮廓就会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加清晰,只她一直逃避事实,自欺欺人的认为不回忆的东西就会慢慢遗忘,直到遇到宁爷,他的任何一句关心都会勾起那个人曾经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情景。
    无法忘却的记忆,往往是最为刻骨铭心的。越想忘,他的轮廓就越发鲜活,仿佛他还是昨天深情款款凝视她的他,她也在他不经意的眼神中怦然心动,相隔的百年时光被折叠起来,只剩下当初甜蜜幸福的时光,他们的肩膀上不沾染一丝尘埃。
    过早的承诺让她为自己千变万化的心绪而感到后悔,她反思了一百年,想通了一百年前所未想通的事情,那么他呢?沉浸了一百年,是不是也放弃了当初毁天灭地的残忍念头?如果是前者,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扑杀,只为还世间百姓一个安宁,那么她也愿意与他一起灰飞烟灭,如果是后者,他在反思中找回了自己,那么她还能做到当初对凝月的承诺?思念澎湃,将心比心,凝月所舍不得的依恋,不也正是她魂牵梦萦的梦魇的寄托。
    就是因为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心态面对他,所以,她受万众瞩目的仙子,也被自己的矛盾折磨到筋疲力尽,她也像脆弱的凡人一样,在痛苦面前选择了逃避,只能躲在内心深处,不停的思量,不停的挣扎,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举棋不定。
    是要做一个为自己争取爱情的寻常女子,还是放弃个人私欲,依然以天下苍生为已任,亲手将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送进地狱,从而保全神界威名,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却体恤人间疾苦的芙雪仙子?
    她拖着惶惶不稳的步伐,一点点的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冰瞳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以前因为害怕她会占了她的便宜而不愿意和他成亲,如今她苦苦求她给一个让她嫁给他的机会,她却大言不惭的用自己所谓的使命剥夺了她的请求,她不是傀儡,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就算当初她没有从断崖上跳下去,她还是逃不过成为她的垫脚石的命运。
    为了他,她愿意为他放手一搏,只是所有的希望全都破灭了,她忽然有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谁才能救得了她和宁爷的未来?
    第一百一十章 天魔现世
    就在她茫然绝望的时候,独鸢的声音幽幽的传到她的耳边,冰瞳的眼睛再次夺瞒而出,“她这算哪门子的神仙,抢了我的身体还那么咄咄逼人,凭什么我要用牺牲来成全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她这样霸道,到底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你先别哭,我这不是给你想招了么?”独鸢声音讨好的说,冰瞳说:“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好要去宁爷的梦境吗?怎么让我进到这儿来,我也真傻,明知道不可能,还特地跑到她跟前自取其辱!我只是求她给我一个机会,是我嫁给宁爷,又不是她,再说了,宁爷眼力真真儿,怎么会分不清我和她,还说什么不愿意被宁爷给我的名份束缚和影响,我看她分明就是自作多情!”
    “她介意,那是因为她心里藏了一个人,当然很介意这件事。如果你能将这个人从她心里挖出去,在她的意识里心无旁骛,只剩下救度百姓的使命,你就算嫁给玉皇大帝,她也管不着,更不会介意。毕竟她心里亮亮堂堂的,把自己和你区分的很清楚。我想她就不会过多干涉你的选择。”独鸢的话充满了暗示,以至于让她立刻听出意味,“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将那个人找出来,并且从她心里清除出去?英雄,你以为我不聪明,就闻不出你给我出的主意有馊味?我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你会对我无缘无故的好。”
    “我在帮你的同时,不也在为自己报仇?只要芙雪仙子对天魔旧情难忘,哪怕只有残留一丝丝的念想,她就不能全力以赴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天魔能把我封印在这儿一百年,我想这个世间应该没有几个人能跟他一争高下,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小姑娘,你想看到天下的百姓因为他再次遭受灭顶之灾?”独鸢说,冰瞳想想也对,“她虽然还在休养之中,可是我刚才已经触怒了她,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犯她,别说是帮你报仇了,她元气修复后,第一个就去拧掉你的脑袋,这笔帐要是算下来,你连哭的地儿都没有,而她就不一样了,美其名曰:为民除害!”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不过,我比你考虑的更周到!那条巨蟒你看到了吧?就是我特意放进她的梦境里,在你进入她梦境的一刹那,她就感觉到了,你遇到危险,她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毕竟你们俩是一体,现在谁都离不开谁,她的飞箭素来百发百中,在她削掉蛇头的时候,它嘴巴里的毒液就会被我用风吹进她的身上,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陷于昏睡,再加上我的指点,你这一路可就顺畅无阻。”独鸢说,冰瞳惊疑,“你这么厉害,是不是随时都能进入她的梦境?”
    “她清醒的时候,我哪是她的对手,只有在她意志力最弱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进入她的梦境,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不多,对你其实也是一样,如果你能在这个当口为自己扳回一局,有时间未雨绸缪,再坏也不至于被她牵着鼻子走。”独鸢循循善诱,冰瞳横下心,她不能坐以待毙,命运在她自己手里,她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在芙雪仙子的记忆里,她看到许多被她刻意掩埋却始终遗忘不了的画面,他们肩并肩的站在天湖边,绚丽的彩光笼罩在他俩的身上,如梦如幻,美艳到了极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天湖上千变万化,缥缈不定的白雾,他却目不转睛的凝视她的侧颜,想要去抓她垂落着的手,她忽然兴高采烈的指着那些翻腾的雾气,他突然尴尬的将手收了回来,生怕她看出端倪。
    他们手接手的漫步在开满紫苑花的山谷里,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却拉紧了对方的手,夕阳悬挂在山麓的顶端,像是喝了不少酒,悠悠忽忽的,醉到不行,玫瑰色的残阳从山麓密匝的树缝里倾泻下来,投映在山谷里时,只剩下一缕缕红玛瑙支离破碎的光,他们坐在小溪边的岩石上,碧绿色的水草在水度划着温柔的弧度。
    雀跃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涟漪弄乱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几只兔子从土洞里钻出来,从他们身边堂而皇之的走向小溪,慢慢悠悠的喝水,然后又慢慢悠悠的离开。奔腾的野马气势恢宏的从他们身后飞掠而过,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在山谷中来回激荡,飞扬的尘土从它们的马蹄下漫天起舞,短暂的喧嚣之后,山谷逐渐安静下来,鸟雀悦耳的鸣叫仿佛从远方回溯而来,谁也没有说话,千言万语,都被包含在两人相视而笑的神情里。
    他因搭救她的灵兽而私自偷用了往生池的圣水,东窗事发后,他被剔除仙骨,被打入幽灵渊,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这是天界残酷无情的规矩,仙人不得动凡心,更不能私相授受,而她却被发落到思过崖两百年,在这面壁思过的两百年里,她从未后悔过曾经为他不顾一切的心,幽灵渊终年幽暗冰冷,深不见底,无边无际,他也未曾后悔过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惊鸿一瞥。只是有些努力,得到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情爱便是他们这些仙人的禁忌,也是逃脱不了的悲剧。
    他吞下了幽灵渊至阴至毒的苦龙羽,释放了所有被封印在幽灵渊里的妖魔鬼怪,变成给人世间带来灭顶之灾的天魔,天帝给了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份感情由他们而生,那么他的性命,也将由她亲自终结,以此向众神证明她对他已经断了情愿,了无牵挂。
    一个为爱走火入魔,另一个却以天下苍生的名义大义灭亲,对他的爱,连她自己都救不了,又何曾救得了他,她更抵挡不了来自天帝的谕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相互残杀,不拼个你死我活,谁也不敢罢休。昔日的美好,现如今却变成心头最深的痛。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你默默练了无数次想要一刀两断的话,可是话到路边,心里还是舍不得,在这千难万险中,她依然心存侥幸,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情缘不会说断就断个彻底。她一掌震碎了他的心口,又在天兵天将的四面围攻之下,他被他同样舍不得的爱人逼到了绝境,那儿便是封印他的天魔山,她即将在那儿亲手送他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他与她面对面的站着,仅仅相隔一丈,却咫尺天涯,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一道透明却又紧如磐石的封印,从此以后,触不可及。
    天帝撤除了天兵天将,天界的秩序神圣不可侵犯,这件事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好给在坐的各位众仙大神敲一记警钟,凡人犯了错,兴许还有洗心革面的机会,但是仙人一旦犯错,那将万劫不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像他们没有反目成仇那会儿,眼神和煦的像是晚春的风,将她的心彻彻底底的融化了,他从来没有哭过,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过泪,即使在让他生不如死的幽灵渊,他也未曾落下一滴泪,以前和她动手,那是因为他还能看到她。
    如今他就要灰飞烟灭,没有往世,也不再有轮回,生生世世,就此别过,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个悲剧,如今能死在她的手上,忽然觉得这悲剧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人之所以不怕死,那是因为心里没有牵扯,与她缠斗了那么久,他所做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仿佛只想引她出来,思念太深,看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只是天大地大,却没有容得了他们感情的地方,他知道这份爱最终会将他推入自取灭亡的绝境,但是他依然阻止不了内心对她的狂热和思慕。
    当那滴眼泪从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滑落下来的时候,她忽然不知所措,封印他,是因为大势所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他也是天界用来巩固天条神威的牺牲品,天兵天将已经撤离山头,天帝责令她亲手料理了这段孽缘,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在他魂魄飞散的那一刻,她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举动,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她已经失去他了,不想在漫漫岁月中,连他的记忆也将退却当初的鲜亮,她救不了他,但是她可以将他封印在自己的记忆里,神不知鬼不觉,从而瞒天过海,独占他的全部,他还是她的。
    她击破封印,如愿以偿的将他封印到了自己的记忆,没有人知道天魔山封印的只不过是他的一只臭皮囊而已,他的那滴眼泪,在山上的洼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湖泊,那便是骇人听闻的天魔圣水,她为了掩人耳目,将整个山头也给封印了,在世人看来,这无疑扩大了天魔山的神秘和诡异。
    “英雄!芙雪仙子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竟然敢阳奉阴违,违逆天命,将天魔封印在她自己的记忆里,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她记忆中的一切,就算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她为了成全一己私欲,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敬仰和信任,难道她不知道这么做会给天魔提供再世的机会?”冰瞳吃惊不小,独鸢的声音再次传来,“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天魔就被她藏在记忆深处,只要你能按照我所说的结果了他,天魔在外界的残留力量就会随之消失。自然而然,立竿见影!”
    “你个贼头!当初芙雪仙子能降服他,那是天兵天将帮衬着,你让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对付天魔,是我傻还是你把天魔想的比我还傻。人家虽然虎落平阳了,可是再不济,不有也天翻地覆的本事,人世间的惨烈就不说了,能把你封印在这儿的人,我兴许还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就被他给咔嚓了!”冰瞳听到天魔的名字,立刻退缩了,独鸢说:“天魔就是芙雪仙子的念想,没了他,那你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天魔并不是爱民如已的县令大人,他要是好说话,一百年前,他就不会大开杀戒,把天上地下弄得一塌糊涂。英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事儿我可干不来!万一惹火上身,你又进不来,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留在这儿给天魔做邻居。这么大的荣幸,我可承受不起!”冰瞳两腿发软,她要尽快离开这儿,独鸢着急,“你别急着撤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太清楚你的意图,不就是故意唆使我去天魔那儿以卵击石,成功了,皆大欢喜,那要是不成功呢?你至少还能活着,只要活着,你就有出去的希望,那我呢?宁爷还在外面等我回去嫁给他,我要是绝世高手,那还情有可原,拼一拼或许还能拼出个结果,可是我连逃跑都没别人跑得快,你现在却打着为我着想的名义让我去天魔那儿白白送死,人家天魔要是知道这是你出的馊主意,第一个出去弄死你!”冰瞳说,独鸢急得都快语无伦次,“我没有让你送死的意思,这让我怎么说呢!其实吧,天魔虽然被封印在她的记忆里,可是他并没有完全苏醒,那我给你打个简单的比喻,天魔神志不清,东倒西歪的。就像喝醉了酒,对付一个醉酒的人,由你一个人打头阵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外面帮衬你的嘛!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可是造梦廊赫赫有名的傀儡师!当年要不是我身负重伤,哪会让天魔有机可乘,捡了个大便宜!你就别犹豫了,天魔再厉害,不也被封印了,此一时彼一时,我赌上了我的身家性命,那你说什么也得为你的心上人试一试运气,只要你抓住了这次机会,出去之后,我再帮你将芙雪仙子困住,让她以后再也无法力量压制你,那我就得祝福你和你的郎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冰瞳撇开了恐惧,她在独鸢的指引下逐渐走进芙雪仙子的记忆深处,在些许模糊不清的画面里,她隐约看到了宁爷的身影,芙雪仙子把他记在心里,是因为宁爷对她细腻的照顾而感动,还是她的心已经从天魔身上不知不觉的转移出去,
    “你以为你把我困在这儿,就可以抹去那些钉在我心头上的伤痕?”他被天帝发落到幽灵渊,那儿伸手不见五指,他在孤独中还有一丝眷恋可作慰藉,如今他又被她囚禁在这个同样黑暗冰冷的地方。
    虽然是她的记忆,在这过去的一百年来,她从未看过他一眼,他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恨他,灰飞烟灭到底还能得到解脱,而他呢?却在黑暗和孤独中渐渐磨灭了对她的所有情感,她的残忍和绝望也让他看到了自己一厢情愿之后的悲哀。
    以前恨她入骨,现在却对她连恨都没了,只想与她划清界限,两不相干,就算百年前的纠缠从未发生,她将他藏在记忆里,而他却将她永远的从记忆里清除。一直得不到的东西,时间长了,就不想要了。
    “我不是她!”冰瞳也害怕这样幕天席地的黑暗,火光忽然亮起,她看到自己无力蜷缩在地上的阴影,也看到那个传说中残暴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魔,只是他清俊儒雅的样子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凶煞,反而还多了几分看破尘世的沧桑,他不会对自己的命运妥协,更不会破罐子破摔,只是他挣脱了如今的局面。
    这一百年来,他曾经对她还心存幻想,期盼在一天天的流逝中消失殆尽,直到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想起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这引起美好的回忆一度是他黑暗世界中的一盏明灯,柔亮的光线仿佛让他感觉她还在身边的温暖。
    直到灯油耗尽后,他才幡然悔悟,原来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他只能将自己对她死心塌地的心埋葬在这无人问津的黑暗之中,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再没芙雪仙子这个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后悔
    水潭底下安静的可怕,冰瞳迷迷糊糊的醒来,先前还空空如也的手里,现在却攥着一只顶端镶嵌着一颗玉质清透的蓝宝石,隐隐发出的蓝光和外面碧蓝的潭水交相辉映,独鸢惊奇的睁大眼睛,他对那只簪子的印象太深了,当初天魔就是拿着它将他封印在这与世隔绝的水底。
    “你是怎么拿到这只簪子的?”她渐渐醒转,独鸢迫不及待的问,冰瞳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心虚,“当然是从他的头上拔下来的,你当他关了那么久,性情大变,问他要什么他都给?”
    “那你是怎么杀了他的?用你这三寸不烂之舌?”独鸢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不相信天魔会束手就擒,冰瞳说:“对啊!我就是用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把他给说哭了,他悔不当初,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他还深刻检讨自己的罪孽,说他不该用自己的残暴将凡间变成人间地狱,害得百姓生灵涂炭,尸骨成堆!让一个受世人敬仰,也让世人望尘莫及的神仙,变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小姑娘,天魔狡猾的很,你也别跟我开玩笑,天魔要是从这儿活着出去了,我们就算能活着出去,也在外面活不了几天。他肯定会来找我们算帐的!”独鸢不安,冰瞳笑,“你既然知道在魔狡猾,又说对付一个醉酒的人并不是很难,如今我拿着天魔的东西跟你交差,你反而不相信我,我可没胆子和天魔交朋友,疑人不用,疑人不用,你都不相信我,当初干嘛还要苦口婆心的劝我,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还说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你这人真是奇怪!”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只是觉得这惊喜来得太快,这美梦突然成真,让我都高兴糊涂了!”独鸢笑,他还是担心这里面会出岔子,冰瞳攥着蓝宝石簪子,一脸谨慎的插进锁眼里,只听“咔”的一声,铁锁开了。
    很快,这些锁在他们身上的铁链也随之消失,独鸢铁链的束缚,从上到下一身轻松,他高兴的像个孩子,围着她一边跑一边欢呼,他躺在地上,看着碧波荡漾的水面,重获自由的感觉仿佛让他重获新生,他被困在这儿一百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和他当初看到的一样,“我饿了一百年,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一口气吃下两头牛!然后告诉所有人,我终于自由了!”
    “我觉得你出去第一件事,应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要不然人家会以为这是打哪儿来的乞丐!”冰瞳也被他逗乐了,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独鸢终于如愿以偿,他简直太开心了,冰瞳紧握的手里捏着一只小瓷瓶,这是天魔给她的。
    他说他对芙雪已经失去感情,她将他封印在这儿,他只能永永远远的呆在这儿,冰瞳再傻也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直到他拔下头上的蓝宝石簪子,披散的头发没有狼狈,反而给他的气魄增了几分不羁和潇洒,他说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芙雪仙子把他囚禁在她的记忆里,就是想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便是她给他所犯下的罪孽所施予的惩戒,只是他受够了这种苟延残喘的生活,他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想让自己的灵魂再遭她践踏。
    那把蓝宝石簪子就是打开铁锁的钥匙,作为礼尚往来,天魔要了她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这是芙雪仙子的头发,天魔给了她一只小瓷瓶,他说这瓶子里的毒药是他为芙雪仙子量身定做的,喝下它,芙雪仙子将永远蛰伏在她的命运之下,她无情,就不能怪他无义。
    冰瞳对他的境遇忽然心软了,她用刀割下一缕头发,天魔接过头发后,他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像是终于从绝境中得到解脱,又像是再次陷入更深的绝望,他将头发按在心口,残碎的光影从他的脚开始,迅速的往上蔓延。
    冰瞳亲眼看着他的身体化为灰烬,星星点点的光斑在空中翩翩起舞,旋转几圈后便消失不见了,独鸢带着她离开了水潭,他惊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像个初来乍到的乡巴佬,仔细而认真的看着从身边掠过的每一件事物,外面的世界,果然已经不再是一百年前千疮百孔的模样,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冰瞳准备带着他去见了村里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也是帮宁爷治好眼睛的老爷爷,在半道上看到正和几个孩子玩耍的小柿子和豆豆,他们将独鸢围在中间,又蹦又跳的叫他老乞丐,他衣服破烂,蓬头垢面的,也难怪孩子们会取笑他,冰瞳问村民借了一件衣服,又给他打了水洗澡,简单的梳洗后倒也有模有样。
    由于独鸢的名声还没有被时间湮没,至少还有人记得他一百年前誓死抵挡天魔,从而百姓立下的汗马功劳,他从虔诚的村民那儿得到了应有的崇拜,只是冰瞳的心思却更重了,她回到住处,空间里却空荡荡的,她无法忘记出现在芙雪仙子记忆里的画面,那么在宁爷的记忆里,她和她,到底哪个分量更重一些,或者,她们俩并没有像他嘴上说的那样,被清清楚楚的区分开来。
    她忽然有太多的不确定。
    “宁爷,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吓得我一大跳。”冰瞳一转身,便看到站在身后的他,宁爷狐疑,“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好像心神不宁!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我站在你身后都有一会儿了!”
    “没有,我不是为我们成亲的事情焦心么?”冰瞳胡乱扯了个借口说,宁爷眼神流露出一丝惊喜,“你想清楚了?”
    “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我都不会临阵脱逃,像上次那样撇下你一个人逃跑!而且,你说过要对我好一辈子,那我还犹豫什么,只能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你!这就像一场赌局,我把我的身家性命全都押给你,如果你对我的心是认真的,那你一定舍不得让我输!”冰瞳忽然想落泪,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她会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无论这场赌局最终的赢家是谁,我都是你的!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对你的用心!”宁爷笑着揽过她,冰瞳也用力的抱着他,仿佛抱住了全世界,无论谁输谁赢,她也注定是他一个人的。
    转眼间便是他们拜堂成亲的日子,小柿子的娘亲为她赶制的嫁衣虽然朴素简单,穿在身上依然有遮不住的喜气,宁爷也是一身红色衣衫,高贵而优雅的气质弥补了衣着上的粗浅,气宇轩昂,清新俊逸,那双好看的眼睛藏着璀璨光芒,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下更加流光溢彩,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阴影,棱角分明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惊艳。
    他们在老人和独鸢的见证下拜了天地,又由小柿子的娘亲和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扶进了洞房,她从来不知道成亲竟然还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等她们折腾完了之后,她忽然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宁爷很高兴,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他坐在她的身边,眼神迷离而沉醉的看着她,银白色的头发在红色的花冠下特别扎眼。
    他的眼神猛地收缩,她到底是谁,是凝月还是芙雪?忽然觉得原本清晰的两个人突然混淆不清,冰瞳见他往旁边移了移,他没有说话,她却也不好问,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宁爷不是分不清她们,而是看到凝月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在荒村为百姓熬药解毒时的专注样子,被烫着了依然毫不在意,她站在风中凝视远方,白发飞舞的样子,她向他诉说她和天魔之间所发生的那段恩怨情仇,黯然神伤的表情和语气让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的白发,她的音容笑貌,她在危机中不顾一切的决心,这些特性都已经落入他的心里,他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对凝月许下的海誓山盟,是许下了谎言,还是许给了他一直不敢承认的那个人?
    冰瞳以为他会将先前他对她讲过的所有情话,全都在这个幸福而温馨的时刻再给她温习一遍,哪想他只是给她端了一杯酒,不等她与他交杯,一仰头便不声不响的喝了,那杯冰冷而辛辣的酒,以及从眼里涌出来的苦涩泪水,渐渐浇灭了她内心喷薄欲出的憧憬和羞怯。
    宁爷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熄了灯,整个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外面也传来一阵暧昧的议论声,他脱了衣服,窸窣的声响中还是掺了一些急迫,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这一切顺其自然。
    即便在他进入她身体最激越的时候,也没叫她一声名字。他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这一刻他也期盼了很久,但是他害怕自己在迷乱中会喊出的名字不是凝月。嘴唇在感触到她脸上的泪痕时,他怔了怔,随后满怀愧疚的将她在怀里,他竟然跟她说对不起,冰瞳仿佛被这三个霹雳震碎了灵魂。
    他这是在承认自己撒了谎,承认落在他心底的影子是芙雪仙子,而不是在赌局里要她成为最终赢家的凝月。他不止一次的向她保证,她和她,他分得很清楚,其实他从遇见芙雪仙子的那一刹那,便以思念她的名义去接受另外一个人。
    芙雪仙子曾经是她的影子,如今可笑的是,她取代了她,变成了她的影子。在这场赌局里,她最爱的男人让另一个女人成为了赢家,而她面临的将是倾家荡产,天魔给她的那瓶药,她没有喝,幸好她没有喝,要不然,在日后的每一天,她都是她的影子,他所看到的也不再是她,进入到她眼底深处的也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欺负她,对她赶尽杀绝的芙雪仙子。
    美梦再美,终究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一无所有,甚至连宁爷当初对她的爱恋,也都在那场美梦里散尽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他亲手推进深渊,他看着她一点点的坠落,却背着手,始终无动于衷。
    火光四处蔓延,浓浓烈火随着火焰从燃烧的房子里冒出来,冰瞳睡得恍恍惚惚的,呛人的烟气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只觉得自己睡大火炉里一般,翻滚的热浪致使她的汗液浸透了衣衫,她睁开眼,却被眼前的熊熊烈火惊呆了。
    “宁爷!”冰瞳第一反应便是寻找已经变成她相公的宁爷,可是到处都是火焰,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火势越来越大,从门口迅速向里面蔓延,悬挂在门廊上的红绸,在火焰中变成一团火球,化为黑色的灰烬从上面滴落下来,冰瞳随手披了件衣服,用手捂着鼻子便冲出了火海。
    就在她出去的一刹那,一根房梁轰的一声摔了下来,火势愈演愈烈,直到将她和他的新房完全吞灭,她胆战心惊的看着这座由村民为他们搭建的新房在这莫名的大火里四分五裂,分裂的何曾是房子,她瘫软在地上,空气里充满了种种被烈火烧焦的气味。
    衣服从肩膀上滑落下去,忽然有只手温柔的将衣服捡起,重新披在她的肩膀上,冰瞳抬起头,原来是宁爷,他穿着一身白衣,长身而立,眉宇间多了几分她未曾见过的笃定和淡漠,他没事就好。
    “这到底怎么回事!”冰瞳转过身,不仅仅是她的房子烧起来了,其他村民的房子也都变成一座座的灰烬,打着旋儿往上冒着黑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被烧焦的尸体,冰瞳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们依然像焦炭一样一动不动的躺着,其中最小的那一具不知是小柿子还是豆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愿赌服输
    “很显然,有人在半夜三更偷袭了村子,杀光了这儿所有的村民,而你们那会儿正在干什么?不过也是,新婚之夜还能干什么!都沉浸在情欲里欲罢不能,哪有心思注意外面的动静!再惨烈的声音也让你们醒不了神!”宁爷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情景,怡然自得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冰瞳木然,“宁爷,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你说好要对我好一辈子的,刚才要不是我被烟气呛着了,及时从里面跑出来,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你倒好,不仅没有救我,反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毕竟我从来就没对你说过要对你好一辈子的承诺。”宁爷手里捧着茶盏,用盖子轻轻的撇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冰瞳从他风轻云淡的表情里看出端倪,这不是宁爷,绝对不是他,他对待村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面对生灵涂炭,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她衣衫单薄,在这瑟瑟秋风里,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曾经与世隔绝,安逸而宁静的小村庄,在烈火和屠杀下,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世外桃源,而是一片废墟,树木尽毁,花草凋谢,连泥土也被大火烤炽成绝望的黑褐色,碎瓦颓垣,飞禽走兽也没了踪影,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片地方上蔓延,荒芜的像是被时间遗落了很久很久。
    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死,让她触目惊心的是,地上开满了鲜红而诡异的花,它们像魔鬼一样,肆无忌惮的挥舞着爪牙,不仅在地上如火如荼,连那些尸体和废墟,也慢慢被它们的身影吞噬。
    “你不是宁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他们朴实善良,与世无争,到底哪儿招惹你了!”冰瞳觉得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宁爷抿了一口茶,“如果我是你的相公,我也不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笨了!永远反应迟钝,永远后知后觉!”
    “你果然不是他!躲在别人的身体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放了我相公,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直接冲我来!”冰瞳从他残忍的笑容里看出了他的意图,宁爷说:“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还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封印困多久,如今自由了,我当然要好好感谢你!”
    “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你魂飞魄散!而且,我也从未帮你解除过封印!”冰瞳两腿一软,猛地跌坐在地上,宁爷缓缓蹲下,用手轻轻的拔开她额前的一缕乱发,那是芙雪仙子特有的银白色头发,“你看看你,把她糟践成什么样子!她是那么高贵优雅的仙子,而你的落魄却让她变成一个庸俗普通的女人。”
    “那缕头发!你是借着芙雪的头发解除了封印?”冰瞳的反应果然比别人慢一拍,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他突然向她要头发的动机,宁爷说:“你救了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得放你一马,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各不相欠!”
    “告诉我,这些村民是不是你杀的?”冰瞳欲哭无泪,原以为天魔魂飞魄散后,整个世界就太平了,万万没想到,是她亲手将那个魔头从封印里救了出来,全天下的百姓都要为她的愚蠢而付出代价,宁爷起身,清俊的笑容依旧让人迷恋,“我成全了你的心意,让你和你的心上人成亲,按理说,这再大的恩情也能一笔勾销,至于这些村民,我可没有碰他们一根手指头,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我看到的情景竟然是一样的,人人都说我罪该万死,可是没有我,世间依然充满了死亡和杀戮。”
    冰瞳手里抓住他曾经放她的蓝宝石簪子,当她刺向他的一刹那,忽然又停住了手,宁爷神色不惊,“怎么?还是下不了手?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这个结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无论是苦是甜,都得你自己兜着,时间不能倒流,我劝你还是接受事实!”
    野空师太几乎耗费了一辈子,也没能完成天魔再世的伟业,哪想她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将天魔从芙雪仙子的记忆里放了出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魔嗜血好杀的本性只会变本加厉,他所犯下的罪孽,全都因她而起,冰瞳再次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喝下天魔送她的毒药,芙雪仙子要是消失了,那么再也有人能代替她去讨伐天魔,为她赎罪了。
    冰瞳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愿赌服输
    “很显然,有人在半夜三更偷袭了村子,杀光了这儿所有的村民,而你们那会儿正在干什么?不过也是,新婚之夜还能干什么!都沉浸在情欲里欲罢不能,哪有心思注意外面的动静!再惨烈的声音也让你们醒不了神!”宁爷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情景,怡然自得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冰瞳木然,“宁爷,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你说好要对我好一辈子的,刚才要不是我被烟气呛着了,及时从里面跑出来,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你倒好,不仅没有救我,反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毕竟我从来就没对你说过要对你好一辈子的承诺。”宁爷手里捧着茶盏,用盖子轻轻的撇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冰瞳从他风轻云淡的表情里看出端倪,这不是宁爷,绝对不是他,他对待村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面对生灵涂炭,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她衣衫单薄,在这瑟瑟秋风里,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曾经与世隔绝,安逸而宁静的小村庄,在烈火和屠杀下,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世外桃源,而是一片废墟,树木尽毁,花草凋谢,连泥土也被大火烤炽成绝望的黑褐色,碎瓦颓垣,飞禽走兽也没了踪影,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片地方上蔓延,荒芜的像是被时间遗落了很久很久。
    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死,让她触目惊心的是,地上开满了鲜红而诡异的花,它们像魔鬼一样,肆无忌惮的挥舞着爪牙,不仅在地上如火如荼,连那些尸体和废墟,也慢慢被它们的身影吞噬。
    “你不是宁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他们朴实善良,与世无争,到底哪儿招惹你了!”冰瞳觉得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宁爷抿了一口茶,“如果我是你的相公,我也不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笨了!永远反应迟钝,永远后知后觉!”
    “你果然不是他!躲在别人的身体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放了我相公,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直接冲我来!”冰瞳从他残忍的笑容里看出了他的意图,宁爷说:“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还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封印困多久,如今自由了,我当然要好好感谢你!”
    “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你魂飞魄散!而且,我也从未帮你解除过封印!”冰瞳两腿一软,猛地跌坐在地上,宁爷缓缓蹲下,用手轻轻的拔开她额前的一缕乱发,那是芙雪仙子特有的银白色头发,“你看看你,把她糟践成什么样子!她是那么高贵优雅的仙子,而你的落魄却让她变成一个庸俗普通的女人。”
    “那缕头发!你是借着芙雪的头发解除了封印?”冰瞳的反应果然比别人慢一拍,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他突然向她要头发的动机,宁爷说:“你救了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得放你一马,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各不相欠!”
    “告诉我,这些村民是不是你杀的?”冰瞳欲哭无泪,原以为天魔魂飞魄散后,整个世界就太平了,万万没想到,是她亲手将那个魔头从封印里救了出来,全天下的百姓都要为她的愚蠢而付出代价,宁爷起身,清俊的笑容依旧让人迷恋,“我成全了你的心意,让你和你的心上人成亲,按理说,这再大的恩情也能一笔勾销,至于这些村民,我可没有碰他们一根手指头,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我看到的情景竟然是一样的,人人都说我罪该万死,可是没有我,世间依然充满了死亡和杀戮。”
    冰瞳手里抓住他曾经放她的蓝宝石簪子,当她刺向他的一刹那,忽然又停住了手,宁爷神色不惊,“怎么?还是下不了手?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这个结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无论是苦是甜,都得你自己兜着,时间不能倒流,我劝你还是接受事实!”
    野空师太几乎耗费了一辈子,也没能完成天魔再世的伟业,哪想她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将天魔从芙雪仙子的记忆里放了出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魔嗜血好杀的本性只会变本加厉,他所犯下的罪孽,全都因她而起,冰瞳再次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喝下天魔送她的毒药,芙雪仙子要是消失了,那么再也有人能代替她去讨伐天魔,为她赎罪了。
    冰瞳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他怎么会变成天魔?!不可能!天魔怎么可以寄居在宁爷的身体里?”一个红衣女人踩着鲜红的曼珠沙华而来,她正是赤燕公主,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冰瞳失魂落魄的看着她,依然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昨天还喜气洋洋,今天却跌入地狱,“这些村民是你杀的吗?”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只是没想到以慈悲为怀的芙雪仙子,竟然忙着成亲,为了你个人的幸福,连村民的死活也不顾了,那你还叫哪门上的仙子?”那些向你焚香祭拜的老百姓可真是瞎了眼,白拜你了!”赤燕公主当然知道斩草除根的重要性,当她将剑芒刺向冰瞳的时候,赤燕公主突然尖叫一声,剑芒斜斜的从冰瞳的肩膀处擦了过去,赤燕公主很快做出反应,她倒想看看是哪个活的不耐烦的人敢偷袭她,当她看到独鸢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说:“好狗不挡道,怎么又是你?”
    “我这条狗谁都不咬,就专门咬你!直到咬死你为止!”独鸢昨天喝醉了,便跑到河边的树洞里睡觉,又凉快又舒适,当他隐约听到村子里传来惨烈的尖叫声时,为时已晚,村子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村民都被大火烧死了,连孩子也没能幸免,他利用运水的法术将大火扑灭,最终发现了纵火杀人的罪魁祸首,他在看到曼珠沙华的一瞬间,便知道又是赤燕公主,她的残忍和一百年前一样,死性不改。
    几番交手后,谁也没占谁的便宜,两败俱伤,独鸢畏惧曼珠沙华,他只能远远的避开,哪曾想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冰瞳到底还是背着他动了手脚,将天魔从芙雪仙子的记忆里放了出来。
    赤燕公主手里的剑突然滑落下去,她身上仿佛藏满了虱子,咬得她抓狂不已,她尖利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胳膊,脖子上也触目惊心的布满抓痕,赤燕公主全身剧痒,得恨不得重新换一身皮才好,她恶狠狠的瞪向独鸢说:“别得意的太早,小人得志!下一次就轮到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荒芜的小村庄里晃荡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独鸢毫无畏惧,“在你扒我的皮之前,你得小心你自己的皮!我的毒足够让你面目全非,没个十天半个月,看你还敢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冰瞳目光无神的说,独鸢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怪她也不能挽回局面,“天魔再世,天下恐怕又要大乱,小姑娘,其实你也用不着自责,当年芙雪仙子协同天兵天将才将天魔降住,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哪能跟他这种人斡旋,而且,如果追根溯源,芙雪仙子原本可以让天魔灰飞烟灭,可是她没有,反而因一念之差而为今天的结局埋下伏笔,她压根就没想让他死,就算没有你,她又能将她封印多久?”
    “一夜之间,我的相公没了,村民也都被大火烧死了,老天也太不开眼,他们都是善良无辜的百姓,到底惹着谁了!非要遭这灭顶之灾!他憋了一百年,诸多的仇恨加在一块儿,足以让他变本加厉,我要担负他所有的罪孽,为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生命负责,英雄,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存在?总是给别人帮倒忙,拖后腿?”冰瞳眼泪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独鸢苍凉一笑,“生处乱世,谁都身不由己。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自责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应该想办法去补救!”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有我该还的债,芙雪仙子也有她该收拾的残局!英雄,我好累,相公又找不回来,想好好睡上一觉。希望醒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不再残忍,那些不好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帮我!”冰瞳的神智陷入恍惚,视线里灰败而惨烈的情景渐渐模糊,直到整个人完全坠入黑暗。身体像是落入深不见底的水底,柔软而密集的水草将她裹住,她动了动,水草裹得太紧,动弹不得。
    三个时辰后,独鸢将所有死于大火之中的村民全都掩埋,这个村庄的人虽然跟他毫无交集,却都念着他的好,都在心里默默怀念着他。这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情,这个藏于凶骨族天洞之下的村落再也不存在了,就像世人并不知道它曾经存在的一样,一切逐渐恢复平静。
    “芙雪,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独鸢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谨慎,凝月蛰伏了,重新苏醒的芙雪眼神里充满了愤慨,“这件事你和凝月绝对脱不了干系!等我摆平了那几个不省心的人,腾出手来就来收拾你们俩!”
    “你这话就说的就难听了!什么叫找我们俩算帐?天帝上你铲除天魔,结果你却背着天下人做了什么?把十恶不赦的天魔封印进自己的记忆之中,当初你要是将他收拾干净了,哪来今天的事儿!你以为你顶着个仙子的美名就能脱得了干系了?冤有头债有主,看来你反思了一百年,还是没有反思出个所以然!”独鸢手里捏着她的软肋自然不怕她,芙雪冷笑,“如果不是你别有用心,利用凝月帮你解除封印,这事儿也不会发生,我会生生世世守着他,绝不会让他再去伤害任何人!这和铲除他的结果是一样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天魔一天不死,人世间就得面对一天威胁,我知道你和他的感情很深,可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责任,如果他再给这个世间带来一百年前的灾难,这可不是你罪责难逃的问题,所有的百姓又得面临人间炼狱。这么大的罪责,你能但当得起吗?”独鸢呛声,芙雪不想跟他争辩,“我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因我而起,无论付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尽力挽回局面。”
    “如果你尽了力也挽回不了呢?那我就得告诉你了,一百年前,天魔让百姓身陷火海,一百年后,如果百姓依然身陷海火,这就不能怪天魔本性不改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极其残暴,为所欲为的恶魔,而是你辜负所有人的期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才酿下今天的惨祸,芙雪仙子的名声,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臭名远扬了!”独鸢经过这一次事,彻底对昔日无私善良的芙雪仙子失去信心,芙雪愧疚,可是天魔逃走了,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
    “你说的对,当年我也是一念之间才铸成大错,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我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你们可以厌弃我,辱骂我,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职责。”芙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年她的确因为私心而救下他的魂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独鸢还能说什么,但是他看着化为灰烬的村庄说:“赤燕公主横行霸道惯了,唯恐天下不乱,她的爪牙实在太多,难怪她嚣张跋扈,帮她卸掉一些,免得她到处张牙舞爪,村里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灵

    地狱的第十三层是火狱,到处都是被烈火烧焦的褐色岩石,冒着虚无缥缈的黑气,连血污不堪的硫磺水域,也有迸裂着水花,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罪恶之人的呻吟,幽怨的哀唱盘旋不去,枯死的亡命草布满了整个河岸。
    这些都是亡命之人所留下的特殊记号,在波涛翻滚的熔浆里,那儿蒸煮着生前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凶徒,他们承受的折磨将和熔浆一样生生不息,好人不一定入得极乐世界,可是他们享用的水一定是清澈凉爽的甘泉。
    而这些生前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的人,死后喝下的,一定是地狱最难以下咽的苦灼水,它们像污水一样,从口腔进入后,便像烈火一样将他们的五脏六腑烧成灰烬,但是这些恶人依然不会因此得了断,他们会越来越渴,喝下的苦灼水越多,他们承受的痛苦也将越来越多,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不得解脱,这便是他们犯罪行他的下场。
    好人变坏,只需一个机会,坏人变好,有时,有心却没有机会。
    一个女孩脚步轻盈的从熔浆窟里走出来,那些在熔浆里奋力挣扎的人游到岸边,试图要抓住她的裙摆,可是他们身上系着百世不磨的火索,永远上不了岸,也永远沉不了底,只能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着,早知如此,何必生前心狠手辣,残害人命。
    女孩又走向广阔却同样火焰呼呼的地方,火光从她的眼神里飞溅出来,伸出手,一朵五彩斑斓的火光在她掌心缓缓转动着,大地微微震动,布满了密密麻麻像蜘蛛网状的裂纹。
    无数双枯槁如干柴般的手从裂开的缝隙里断断续续的探伸出来,女孩红发如瀑,连眉毛和睫毛也都是带着火焰炙热却又温馨的颜色。龟裂的土地不断的向四处延伸,而那些形形色色的手也不断的从裂缝里显露出来。
    女孩浅笑,盈盈秋水,千姿百态,这些被困于地下的死魂全都是她的子民,或许说,这全天下的人也都是她的,只不过,她管不了他们的生,但他们死后却归她所有,她便是人间传闻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火灵。
    她擅长火攻,以全身烈火而闻名于世,而她的火却不是人世间普通的焰火,这是一种可以瞬间夺命的鬼火,聚集地狱血河最污浊的戾气和至毒,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连神仙见了也得让她三分,督管十八层地狱中最为残酷的火域。
    “公主!”火灵跪地,焰火已经从她身上消退,龟裂的土地恢复如初,严丝合缝,那些从缝隙里探伸出来的手掌,有些没有及时收回,便被硬生生的斩断,层层叠叠一大片,触目惊心,她怯怯的抬起头,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公主的脸怎么会花成那样?血痕交错,鲜血淋漓,这么面目全非的面孔,比她以前那副腐肉横生的样子还要恐怖。
    “看到我的脸,你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痛快?有种报仇雪恨的感觉?”赤燕公主全身几乎都被她抓烂了,火灵的头立刻低了下去,“属下不敢。”
    “其实敢与不敢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我是你,我如今的样子也足够让人啼笑皆非!火灵,你知道我的脸毁了,却没有遮遮掩掩?”赤燕公主微笑的时候整张脸更加恐怖了,火灵谨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属下愚钝,公主素来慎密,您的心思又岂能是由我一个小小的火灵所能揣摩得透的!还请公主点拨。”
    “我终于抓到芙雪仙子的把柄。与她斗了那么久,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对她了如指掌,有些事情我都望尘莫及,她却违逆天意,辜负百姓,犯下这欺师灭祖的罪孽,这一瞒,竟然瞒了一百年!不过平心而论,如果换作是我,她能有这样的耐和野心,我可是心服口服,自叹不如。”赤燕公主处处受她打压,仿佛咸鱼翻身,再也不受她遏制了,火灵小心探问,“那您的伤势必和芙雪仙子有关了?”
    “不用我去找她算帐,相信全天下受她蒙骗的百姓将揭竿而起,他们把她捧到云端,她要是从上面摔下来,不死也重伤,昔日的荣耀都会随着她释放天魔的罪孽而烟消云散,三十年河东转河西,让她也尝尝被人唾骂厌弃的滋味儿,这她这跟着栽下去,那才叫万劫不复!以后呀,咱们也改头换面,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做些缺德害命的事,所有的骂名就她由一个人独自承担,我的脸虽然毁了,却还有恢复容颜的机会,可是她的仙子美名毁了,不仅是百姓不会放过她,恐怕连天帝也会雷霆大怒,一百年前她临危受命封印天魔,这一百年后,兴许就得有别人封印她了!”赤燕公主心里极其愉悦,火灵震惊,刚想问,却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赤燕公主发现她的异常,“你有什么就话尽管说,别放在嘴里支支吾吾的,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我看着就来火。”
    “刹离奉命帮您收集少女精魂,只是出去有些时日却一直不见回来,属下担心她会不会遇到危险。或者半道上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脚。”火灵说,赤燕公主笑,“倘若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保全不了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毕竟我这儿容不下那些没用的废材!不过眼下的形势变幻莫测,刹离虽有凶骨族的摄魂棍护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还是心小点为好,你去查看一下她到底哪儿出了岔子,还有,顺便把申屠太叔那个混蛋给我抓回来!”
    “他就是您一百年前派去凶骨族盗取魔杖的人?我听说他好像刚入禁区没多久,就被凶骨簇的人给抓个正着,从他被关押的那一天开始,直到今天也刚好一百年。”火灵虽然很受她的器重,可是赤燕公主反复无常,直到今日,她依然摸不着她的生性,赤燕公主冷笑,“你是不是嫌我一碗水端不平?同样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我为什么偏偏对他网开一面?”
    “属下不敢妄自菲薄,更不敢擅自评论公主的处世作派。”火灵永远都保持小心翼翼的态度,赤燕公主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却不看好,毕竟敷衍的话太多,很难说上一句心里话,“我对申屠偏袒,那是因为他是我弟弟,虽然同父异母,倒也沾着半分血亲,他对我言听计从,忠心耿耿,而我也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外人,虽然他能力不济,如今他流浪在外,还不知吃了多少苦,于情于理,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丢下他不闻不问,无论结果怎么样,好歹尽一尽心意吧!”
    外面的世界曾经在一百年前险些被天魔毁于一旦,还好有芙雪仙子大义凛然,协和众神将天魔镇压,只是她不明白,赤燕公主为什么说她欺师灭祖,她又为何将镇压百年之久的天魔放出来?难道她就不担心天魔再次东山再起,再一次催毁人间?
    然而让她诧异的是,天魔重获自由,那些归他所属的妖兽应该闻风而动,即使没动静,至少也不该这么安静,四面八方像一潭死水,死气沉沉,没一点波澜,火灵知道,不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肯定有问题,她担心这安静的背后隐藏着一场比一百年前更加凶猛的骇浪。
    果不其然,在这一路上,到处都是从外地逃处京都的难民,他们成群结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呆滞而绝望,仿佛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也好久没有睡觉,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
    他们筋疲力尽的眼神里仍然心存一丝希望,只是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才能脱离朝不保夕的命运,又有哪个地方可以容纳他们,更不用饿肚子,逃难的队伍里不时有哄抢食物的事情发生,有人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有人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就再也没能爬起来,他们拖着沉重的包袱,一步步的往前走,手里牵着同样饥肠辘辘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要逃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火灵虽然是赤燕公主最为器重的人,却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老人面色黑瘦,满脸皱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眼下时局的悲哀,“宋国攻打南国了,国之不国,家破人亡,若是南国亡了,我们这些人无论逃到哪儿都是亡国奴。”
    “那么南国就没有派兵反抗吗?”一百年了,火灵对南国的国情并不了解,老人叹息,“宋国兵强马壮,南国只是他的一个附属国,年年还得按时按刻给宋国进贡,这宋国也不讲情义,南国接连又将边境的几个城池划分给宋国,可是宋国皇帝拿了南国的诚意却出尔反尔,甚至联合胡列一起攻打南国,如果宁王爷还活着,或许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宁王爷?他是谁?”火灵问,老人旁边的另一个人津津乐道的说:“你不是南国人吧?怎么连宁王爷也不知道?就是当初他代表宋国和南国谈和,并且还签订了永不开战的协议,只是后来他在南国突然下落不明,宋国人可能就是以南国人谋害他的名义向南国挑起战火。”
    “是啊!宁王爷虽然是宋国人,却对南国的百姓一视同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深受南国百姓的爱戴,尤其上一次化解了南国人避免了被胡列人侵犯的危机,他可是个大好人!好人有好报,老天保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化险为夷!”其他议论的声音说,逃难的队伍里陆陆续续的有其他难民加入,熙熙攘攘,所有人的绝望交杂在一起,仿佛末日来临,火灵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悄悄的送给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手里,她愁苦的面容上激动不已,却又不敢吱声,毕竟粮食紧缺,每个人都很饿,能逃到这儿的人都有着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的孩子再不吃东西就得活活饿死了。
    “狗官,朝廷让你赈灾济民,你却囤积粮食中饱私囊!那么多的老百姓都因为你的贪婪而饿死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尸横遍野,臭气熏天,你怎么还能吃得下去?今天我就替天行道,一刀宰了你!”一个愤怒而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帐篷里传来,那儿已经聚集大量难民,还有许多人拿着破碗迫不及待的涌上去,远远的,一股香喷喷的米粥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对食物的渴盼以及还有人为他们这些贫苦百姓惩恶扬善,感激渐渐取代了脸上的绝望。
    手起刀落,锋芒过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高台滚了下去,愤怒的百姓将那颗人头踢来踢去,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不仅违抗可汗离宫之前颁布的最后一道圣旨,还将所有的赈粮占为己有,然后高价出售给落魄的有钱人,脑袋一路翻滚,直到滚进路边的臭水沟里,成群结队的苍蝇立刻嗡嗡的扑上去,落在他睁得溜圆的眼球上。
    “练英,多亏你出手相助,帮我除了这个欺上瞒下,贪赃枉法的贪官,不然,还不知得饿死多少灾民!”一个眉宇颇为秀气的年轻男子说,练英不是别人,正是和硕最得力的手下,也曾死于璨灵之手,最终因为宁爷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您太客气了,我这么做,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宁爷最初与南国签订停战协议,如今宋国阳奉阴违,公然侵犯南国,让南国百姓卷入战火之中,宁爷就是担心这件事会发生,所以才让我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事已至此,可汗不必自责,毕竟这是宋国违令在先。”
    “宁爷可有下落?”可汗关切的问,练英摇了摇头,“别人都说宁爷葬身于凶骨族,可是我相信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再度蔓延,保全更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三爷,后面林子里有情况。好像是个巨型独角兽,已经有十几个人被它咬死了。”一个侍卫丧魂落魄的赶来汇报,连摔了几个跟头,可汗排行老三,宫外危机四伏,为保险起见,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的称呼他为三爷。
    练英大惊,“独角兽可是一百年前就被芙雪仙子弑杀的怪物,它怎么可能死灰复燃,再次出现人间?难道这和天魔有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峙
    “这下该怎么办?一个宋国已经让南国风雨飘摇,危在旦夕,再加上妖魔再度乱世人间,难道南国气数将尽,苍天真要亡我南国了么?”可汗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几乎站立不住,练英赶紧扶住他,“三爷也不必这么悲观,凡事必有定数,您呆在这儿,我去林子那儿查看一下。独角兽向来以凶恶残忍传世,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所经之处,从不留下活口,您还是尽早离开这儿,我会派人送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能从皇宫里逃出来,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我想和我的百姓一起度过这次劫难,如果南国几百年的江山注定败在我的手里,那我情愿死在敌人的手下,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身在角落里苟延残喘,我左右不了我的出生,可是我可以决定自己的结局。为百姓赴汤蹈火,这是我的责任。”可汗目光凛凛,丝毫没有畏惧,练英向身后的十几个人,这些都是誓死跟随他的手下,“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可汗的安危,一旦局势不对,立刻送他去安全的地方。”
    火灵一直躲在阴暗处,她有些惊讶,这些人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依然奋不顾身,是因为将令不可违,还是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不顾一切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们在危急之中孤注一掷?
    练英身手矫健,又有一身非凡超群的武艺,只是独角兽庞大凶猛,整个竹林几乎被它夷为平地,可汗趁练英和独角兽缠斗的时候,和其他人将受伤的百姓拖到安全的地方,并为他们包扎伤口,这些面黄肌瘦,目光绝望的百姓并没有见过可汗,毕竟他刚登基不久,在他做皇太子的这段期间,也一直深受和硕亲王的约束,很少在皇宫之外的地方抛头露面,他们对可汗的救助感激不尽,练英手里的剑忽然咔嚓一声,竟然被独角兽坚固洁白的角击碎,而他整个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横扫出去,身体重重的惯在地上。
    遍地的竹子有的被连根拔起,有的被拦腰折断,还有的是歪歪斜斜的斜靠的地上,破裂的竹子尖锐如刀,练英的身上被凌厉的竹子刺伤,独角兽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在广袤而凄凉的竹林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可汗不顾危险,将伤痕累累的练英往抱半拖的往后拉。
    独角兽狂怒,它晃了晃刚才被练英刺伤的耳朵,拳头大的眼睛里涌满杀气和凶厉的红芒,后面的侍卫见练英和可汗有危险,全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眼神前来护驾,可是他们还没接近独角兽,便被又尖又长的犀角刺破身体,又被远远的甩出去,但是后面的人却前赴后继,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畏缩不前,火灵站在后面,她百思不解,他们明明知道不是独角兽的对手,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姑娘,这儿危险,独角兽凶狠无比,你还是快离开这儿!”可汗见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孩,立刻示意她离开这儿,练英咬紧牙关,终于颤颤巍巍的起了起不,胳膊上还扎着几根傻竹子的倒刺,火灵看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危险,那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白白送死?”
    “如果我不能保护我的百姓,那我总得为他们做些什么。”可汗见她不慌不忙,面无俱意,一定是个出手不凡的高人,火灵对他的说话不屑一顾,“听你这么说来,你应该是百姓的领袖,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之后才有资格谈及保护百姓的安危和责任,如果你都死了,这些百姓群龙无首,就像一盘散水一般,无法聚拢,那你的牺牲将会变得毫无意义,你的百姓也不会因为你的愚蠢缅怀你,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有勇无谋,愚不可及的领袖,死不足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是他们所想要的君主。”
    独角兽仿佛注意到火灵的存在,它的前蹄疯狂的在地上刨土,没几下便是一个大坑,火灵双手作拈花状,两朵碧蓝色的灵火在她的指尖上轻轻跳跃着,她随手一挥,那些蓝火瞬间以弧形将所有人和独角兽划分开来。
    奇怪的是,这些火焰和其他火焰似乎不一样,竟然弥散着淡淡的香气,也没有炽热烤人的温度,独角兽似乎对这些蓝色的火光并不畏惧,它的前蹄巨力无比,轻轻松松的便痛将岩石踩成碎片,它压力的向火灵冲去,火灵并不焦躁,也没有闪躲,可汗关切的说:“姑娘,请小心。”
    “你带着他们走吧!”火灵说,可汗怔了怔,看了看身后十几个头破血流的百姓,这回他没有否决,她说的没错,他有责任为百姓摧锋陷阵,但是,他在没有为百姓找到新的活路之前,有责任让自己活下来,在他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咬牙坚持着离开这儿。
    独角兽见它的猎物全都逃跑了,将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灵火悬置于半空中,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独角兽犀角忽然发出一道足以击破她灵火的力道,她受到冲击,险些从空中摔落,独角兽发出阵阵暴怒嘶吼的叫声,震得人头昏脑胀。
    火灵用力的捂住耳朵,可是巨大的叫吼声还是让她震撼不已,独角兽一路向她狂奔而来,巨大的脚掌致使大地震颤,尚未倒地的树木全都在震动中轰然倒下,鸟雀飞绝,到处都是落荒而逃的小动物,火灵双手合十,一道冒着火焰的丝线从她渐渐分开的掌心呈现出来,两手一甩,两端分别缠绕在巨树上,火光腾腾,横旦在独角兽的面前。
    独角兽起跑的速度太快,它被冒火的绳索绊住,庞大的身体“轰”的一声栽倒,冒火的绳索自动解除,电光火石间缠在了独角兽的身上,独角兽好歹也是一百年前赫赫有名的凶残之物,哪能被一根小小的绳索束缚。
    火灵从空中落下,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独角兽竟然挣断了绳索,尖利而锋利的犀角猛地向她刺来,还好她快速做出反应,只是胳膊被犀角划出一道血痕,身体也被突如其来的甩到十几步远的竹子上,还好竹子没有破裂,并没有扎着她。
    独角兽越战越勇,奋力向她扑来,火灵因为受伤的缘故,反应再快也逃不过独角兽凶悍凶猛的攻击,只需一脚,便可将她踩成一块肉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箭矢不偏不倚的扎进独角兽的左眼。
    它咆哮着往后退了几步,用力的甩着脑袋,想要将眼睛里的箭矢甩出去,火灵抓住时机,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数十根携带鲜红火光的飞箭从她的指尖射了出去,独角兽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叫。
    飞箭锋利而尖锐,无坚不摧,“嗖嗖”几下,几乎遍布在独角兽的头颅和前肢,原本豆大的火焰在刹那间变成熊熊而起的火焰,在呼啸中将整个独角兽吞噬,直到独角兽的身体在火光中支离破碎,变成一块只剩下白骨的骨架,火灵满头大汗,还好有人在暗中帮她一把,否则,她将莫名其妙的死在独角兽的巨掌之下。
    回头看了一眼,拿着弓弦的可汗也是面色惨白,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谢谢。”火灵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可汗回过神来,连连应声说:“仙姑过谦了,要不是仙姑出手相助,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将死于独角兽的脚掌之下。所以我得代表所有虎口脱险的百姓向您道谢。”
    “仙姑?火灵是地狱使者,如果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的恐惧应该会比面对独角兽更加强烈,可汗见她语气不对,不知哪儿说错了,“仙姑出手不凡,能制服得了独角兽的人,又怎么能是凡人,仙姑容貌出众,仙气凛然,又有一颗济事仁爱之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等英雄气概,说您是仙姑,也不是信口开河。”
    “你是南国的皇帝?”火灵从他的言辞中猜到一二,可汗黯然,“是皇帝没错,也是一个落魄没用的皇帝,连自己的子民也保护不了。这还算哪门子的皇帝。我也很想南国在我的治理之下恢复到先前民乐国安国泰民安的状态,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越变越糟,不过我相信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历朝历代,开国君王历尽艰险,披荆斩棘开辟了南国江山,我不可能让它轻易的断送在我的手上,只要心存信念,一切都有可能。仙姑,你去哪儿?”
    “我不是仙姑!”火灵有些恼火,可汗慌忙解释说:“好我该叫您什么?相遇便是缘,我也很珍重和姑娘这份相识之缘。”
    “萍水相逢,算不得缘分!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事情,刚才出手相救,并不是因为我想救你们,而是独角兽挡了我的道。好久没出关,我也刚好拿它试试手!”火灵说的很淡然,可汗真的是一点可以挽留她的办法也没有,情急之下说:“可否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帮我驱退宋国兵马,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你既然都说我是仙姑,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又怎么将俗世的功名利禄放在眼里!况且,我所在的地方用不着你们俗世的任何东西,包括金银财宝!”火灵说,可汗并不泄气,“那您如何才能答应?”
    “你愿意下地狱来陪我吗?”火灵故意说,可汗惊骇,“您说什么?是想要我的命么?”
    “俗话说的好,鱼和熊掌不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拿出你的诚意,至少让我知道你愿意为你的百姓付出一切,包括永生永世的禁锢。”她太孤独了,希望能有个人能与她在地狱里一起像枝叶一样遥遥相对,消遣度日,可汗面色煞白,“你刚才不也说过,如果我死了,我的百姓将群龙无首。作为一国之君,最大的失败便是江山易主,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沦为亡国奴却束手无策。”
    “大义凛然的话谁都会说,可是到了付诸实际行动的时候,却贪生恶死,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其实你犯不着害怕,我最讨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刚才的要求,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的。”火灵整理了下衣摆,可汗却接在她的面前,一脸虔诚的说:“我愿意,只要您愿意帮驱除外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如果你现在就要我的命,我二话不说,立刻死在你的面前。这样的诚意够吗?”
    “你当真不怕死?”火灵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所畏忌的坚定,可汗点了点头,“百姓无辜,如果我的死可以换取他们的安宁,我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代价,而且保守南国的疆土,就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和责任,生在帝王之家,我从来就没得选择,只是我死后,也有底气面对列祖列宗,能带领南国百姓走出阴霾,这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
    “你倒挺有志气,只可惜生不逢时。”火灵的面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可是她自己也被赤燕公主控制其中,刚才的话也只是她心血来潮,想试一试这个年轻皇帝到底将他和子民的位置做了怎样的排序。
    “您这是答应了吗?”可汗小心的问,火灵眼神闪烁,“自始至终,我可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帮你,之前的话,也是我跟你开的玩笑。况且对付得了像独角兽这样凶兽的高手多如过江之鲫,你又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我是认真的。”可汗虽然感觉到被她戏耍了,可是他依然诚诚恳恳的说,火灵一直呆在地狱,看惯了那些人面兽心,诡计多端的人,那都是人世间最败坏的一面,阴暗而充满罪恶,所以她对尘世间的人从来没有好感,可是他的执着和舍生忘死的大义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震撼,或许人类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邪恶与狡猾。
    “我只允许你跟着我。但是,在我帮你之前,我得去完成我自己的事情。”火灵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可汗知道,单凭他自己的力量和宋国兵马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蜉蝣憾树,只能借助其他办法曲线救国。
    “我叫灵儿。你呢?”火灵说,可汗脸色有些泛红,“随庆。”




    第一百零九章 开战
    漫天飞舞的粉色蒲公英像雪花一样飘飘摇摇,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洒下来,在地上落下一层毛茸茸的粉色薄毯,百灵鸟在树枝上欢快的跳跃着,悦耳的鸣叫更是给这儿多添了几分宁静。
    百灵鸟鸣叫的节奏越来越快,从天而降的粉色蒲公英也越来越密集,大朵大朵的往下飘落,粉色的薄毯也随之变厚,百灵鸟扑腾着翅膀,换一头扎进迅速膨胀的蒲公英之中,顷刻间万念俱寂,簌簌而下的蒲公英也停止了零落,粉色的蒲公英忽然融化,逐渐显露出质地清润的粉色裙。
    电光火石间,一抹身影悄然而起,蒲公英再次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女孩眉目如画,娇小玲珑,舞姿轻盈,身轻似燕,软如云絮的身体在旋转中也带动了四周的蒲公英,纤长的水袖如花间飞舞的蝴蝶,步步生莲,婉转流连,恍如九天玄女。
    女子顾盼神飞的眼眸欲语还休,如梦如幻,妩媚动人,随她轻旋的粉色蒲公英犹如薄如蝉翼般的纱帘将她笼于其中,朦胧飘渺,妖娆多姿,水中月,镜中花,闪出流光溢彩,近在眼前,虚无缥缈中,却又遥不可及。
    粉色的蒲公英的颜色开始变深,直到变成诸多相互融合的火焰,女孩巧笑嫣然,如梨花带露,幕天席地的蒲公英全都变成鲜红的火焰,女孩的裙裾也随着火焰的蔓延而变成鲜红色,柔若无骨的双臂挥舞着水袖,她还在不停的旋转,直到大火将她吞灭,燃烧的老树轰的一声化为灰烬,地面龟裂,空荡的荒野忽然变成一座熊熊燃烧的房子,女孩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哭叫声,她倒映火光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缓缓的向外伸出手,“楚行哥哥,我快要受不了了,你来陪我好不好?”
    “楚行哥哥,你说过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到我,可是楚行哥哥,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她摔倒,被大火焚烧的手臂依旧固执的伸向外面,面容在火光中模糊不清,“楚行哥哥!你说过你要娶我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尽你所能的保护我,不让我一个人面对孤苦!这些承诺,难道你都忘了吗?”
    “楚行哥哥, 每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会像天神一样陪在我身边,可是这一次呢?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火海里?”她的哭声越来越凄楚,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向她伸来,火海里的女孩停止哭泣,喃喃的说:“楚行哥哥!你终于愿意来陪我了。”
    “这些都是幻想,秦爷,你听我说,你要是拉住她的手,你会被她困进这个幻境里一辈子的!”凝月猛地将他伸出去的手扯了回来,随后又用冷水劈头盖脸的冲他泼去,秦爷猛地惊醒,眼前的火海和绮罗楚楚可怜的身影被一冷水一激,立刻消失不见了,他回过神来,头晕目眩,两眼冒金星,凝月的面容模模糊糊的,由三个变成四个,又从四个变成二个,好一会儿,他的视线才渐渐澄清。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到底怎么回来?我好像看到绮罗了。她站在火海里,让我跟她一起走。”秦爷吃惊的看着四围怪石嶙峋的墙壁,凝月说:“绮罗对你很重要吗?”
    “你只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好,别的你无须知道。”秦爷看得很清楚,她和当年一样被困在火海里,他之前没能将她救出来,如今的他还是无能为力,凝月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给三岁小毛孩一块糖果,孩子都会很有礼貌的说声谢谢,你们宋国人到底哪儿高贵了,得瑟成这样,目中无人,蛮不讲理,早知道你是白眼狼,我就不救你了,就让绮罗将你带入火海,再也出不来。”
    “她都离开那么久,原来都是幻觉。”心头上的伤疤被揭开,他依旧能感觉到当初生离死别时的崩溃和难过,凝月背在后面的手忽然拿了出来,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砖出现在他的面前,“得到你梦寐以求的东西,难过应该可以少一点点。”
    “可是再多的金子也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绮罗。”秦爷来南国,其中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奔着这些金银财宝来的,如今心想事成,他却没有想像里的那么高兴,绮罗的离开就像在他心里凿出一个血洞,他以为用外在的东西就能将血洞堵上,没想到他的心反而越来越空。
    “秦爷,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凝月看了看那些隐没在墙壁里的金块,那么多,数不胜数,足够让人热血沸腾,可是她的心却也很空,秦爷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反对,凝月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得到金子却从未得手的人。”秦爷说完,心里忽地一震,凝月说:“最美好的,永远都是那些得不到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已经悄然消失了。”
    “那么多的金子,得想个办法弄上去才行。我可不能把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放在这儿。”秦爷转移话题,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绮罗的思念从未停止,是留恋那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恋,还是他一直都没有走出失去她的阴影?
    “它们都被严严实实的镶嵌在石壁里,想要把它们全都弄出来,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您都想不出招儿来,相信天底下谁也别想打这些金子主意,再说了,谁知道这口毫不起眼的破井里藏有金子,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至于这些金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你天天抱在怀里也没用,眨眼的功夫又变成别人的!那又何必白费力气,辛苦了半天却为别人做嫁衣。”凝月说,秦爷眼神一凛,“你都不知道怎么出来,干嘛要拉着我一起跳下来?”
    “危机关头,我哪想那么多,当然是逃命要紧了,你是没领教过那些曼珠沙华有多恐怖,况且,不下到井里,相信你在山头上再找十年,也找不着半块金子!好心没好报。”凝月说,秦爷仰起头,看着头顶上只剩下拳头大小的光亮,现在看起来应该是白天,“那就爬上去吧!”
    “你当自己是壁虎?我早就爬过好几遍了,石壁又湿又滑,根本无从下手!除非有绳子才能攀爬上去!”可是这儿离出口太远,那得需要多长的绳子,即便轻功了得,也很难从这么狭窄的古井里飞出去,秦爷不信邪,他施展轻功,可是湿滑的石壁根本无法借力,整个人像是从悬崖上摔下来似的,还好他旋转身形,这才没有直接砸到凝月身上。
    就在他尴尬不已的时候,钟雷的声音悠悠的从井口传来,声音随着深度的增加而变小,传到最下面时已经微乎其微了,凝月雀跃,她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半眯着眼睛看向上面,直到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目光,立刻松开手,一条坠着石头的绳索缓缓的从上面落下来。
    凝月知道他是王爷,自动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爷却将绳索递到她面前,“你先上去。”
    “这么大方,你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该不会让我先试一下绳子的结实程度?”凝月知道他的为人,秦爷冷笑,一把将她扯到一边,“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上去拉倒,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刚好也苦于没有人帮我看守黄金,由你在下面帮我盯着,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发火就发火,你们宋国男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火气一点就着?谁说我不下去了,我这这不是惊讶于您谦让友善的作态嘛!”下面黑不溜秋的,她可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她双手抓着绳索,随着上面的拉力,她也随着绳索一点点的往上升,就在时,绳索上忽然被一只苍老而干瘪的手掌抓住。
    凝月大惊失色,随后绳索上出现越来越多的手掌,它们都从古井的四壁伸出来的,凝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出一身冷汗,手心里也是又热又腻的汗,绳索上缠着树腾,抓着绳索的手颤抖不已,掌心的热汗几乎让她的手抓不牢靠。
    “凝月,你快到娘亲这儿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凝月循声望去,原来是母亲,她不知为何出现在井壁上,但是她的笑容依然充满了慈爱和温柔,凝月眼里闪着泪光,“娘,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和爹爹了。”
    “你早娘的女儿,娘怎么会责怪你呢!外面太危险了,娘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外面,你爹整天也对你牵肠挂肚的,凝月,外面兵荒马乱,盗匪横行,你要乖乖听话,以后呆在娘的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了!来吧!松开手,到娘亲的身边,娘会牵着你去一个没有战争和死亡的地方。”
    “凝月,你在干什么!”秦爷见她吊在半空中,一只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却伸井壁,昏暗恍惚的光线中,他隐约看到一条黑黝黝的胳膊从井壁里伸了出来,紧紧的抓住凝月的手,钟雷几乎已经扯不动绳索,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娘,他们胡说,你和爹爹怎么也来诬陷我?我是你的女儿,怎么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更不会断送你们的性命!”凝月开始哭泣,娘亲说她已经死了,不仅是她,连她的爹也被她给杀了,秦爷双手搭在嘴巴上作喇叭状,向她大声呼喊说:“凝月,你快松开手,那些都是你的幻觉,你再不松手,你会被吸进井壁里面去的!”
    “凝月,难道你不想陪在娘亲身边吗?”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凝月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不可能!娘,我是您的女儿,我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我怎么会杀害你和爹爹呢?这件事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你到底愿不愿意来陪我?说!你到底愿不愿意。难道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么?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违逆过娘!”她的声音变得凌厉,凝月的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抓着绳索的手开始松懈,秦爷眼见着她被井壁上的胳膊抓牢,另一只手也失去了对绳索的抓力,整个人几乎悬吊在井壁上,身体也随着那只黑胳膊的收缩而慢慢嵌进井壁。
    秦爷不由分说,一瞪脚,身轻如燕,伸手一捞,便将离他两人高的绳索拉住,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上面的钟雷也给扯下来。凝月的身体几乎有一半已经嵌入井壁,秦爷屏气凝神,一边抓着绳索,一边去抓凝月的胳膊,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凝月裸露在外面的半张面容以及手掌,全都变成和岩石一模一样的颜色,坚硬而灰白,他不由得松开了手,就在眨眼间的功夫,她便被湿漉漉的井壁吞噬,而那些层层叠叠出现在绳索上的手臂,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章 棋逢对手
    “秦爷,刚才在下面到底怎么了?凝月姑娘呢?”钟雷将秦爷从井口拉了上来,涅优站在一边,脸上人过一丝慌乱,秦爷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生死很漠然,“她怎么还在这儿?”
    “请王爷恕罪!这件事和涅优无关,全都是我一个人的主张。”
    “罢了罢了,大难不死,那是老天赏她的面子,我还能说什么!对了,其他人呢?”秦爷看了眼满目疮痍的山头,曾经还被绿色植被覆盖的房子,经过曼珠沙华的侵袭之后,全都变成一座座残砖断瓦的废墟,一夜之间寸草不生,仿佛这儿被时间彻底遗弃。
    “除了我和涅优逃了出去,其他人全都被曼珠沙华变成了粉末。”钟雷悲痛的说,秦爷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那些花真有这么厉害么?到底什么来历?”
    “它们全都是赤燕公主在孤独地狱里用血河的水培育出来的致命毒花,也是她的守护之花,过往之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被曼珠沙华吞没,几乎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这就是赤燕公主最惯用的伎俩和杀手锏。”涅优解释说,秦爷看了眼那口藏了大量黄金的古井,“凝月被井壁吸了进去,想要把她弄出来,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那儿有着一个非常可怕的幻境,谁都不可避免,凝月肯定是被幻境控制住了,所以才会被吸附进井壁之中。”
    “凝月没有被吸进去,她本来就是陶俑,她只是向井壁融为一体。至于她是否还能活着,那就不得而知了。”涅优知道她的身份,钟雷和秦爷大吃一惊,秦爷想起先前抓着她胳膊和她面色的情景,坚硬的触感,灰白的颜色,刚好和陶俑的形象如出一辙,人都是血肉之躯,她怎么会是陶俑所生?可是她先前和正常人并没有两样,如果她是陶俑,那么她算是人,还是鬼?
    “这太匪夷所思了!”钟雷惊愕,涅优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纵观天下,能够拥有陶俑造人技艺的除了野空师太,再无旁人能及,你们还记得前一阵子凝月失踪的事吗?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失踪,而是体内能量耗尽,封印在陶俑里的魂魄无力让她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只能变回陶俑,就像被打回原形一样,她上一次在这儿遇到了赤燕公主,深受重伤后便躲到那个大佛的嘴巴里,一直以陶俑的方式存在着,我输给她内力后,她才恢复成人形,如今她被井壁融合,又被幻境控制,只怕生机渺茫。”
    “我能为她做的都已经尽力做了,剩余的只能看她的天命和造化,自求多福吧!”秦爷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先前以为她是寇娘的女儿,如今只是一个依附在陶俑里而样貌和寇娘女儿相似的一个人罢了,他没必要为一个对他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冒险,钟雷小心翼翼的探问说:“秦爷,关于涅优和她哥哥的事,属下希望王爷能够网开一面,如今天下大乱,她一个女孩子流浪在外,属下认为不妥,万一碰到坏人,无论事态大小,想必都会有损王爷英名。”
    “你对她还挺用心,连我的英名也受到她的胁迫!你想的是不是太远了?驴头不对马嘴。你总不能因为女人而动摇立场!况且,我也没说一定要将她斩草除根,老天都让她活下来了,我还能说什么?”秦爷冷笑,钟雷虚惊一场,还以为他势必要将涅优灭口,朝云山是整个南国最高的山脉,从上往下俯瞰,一览众山小,也能隐约看到远处腾起的血雾和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我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山下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你们要说天下大乱?”
    “秦爷,您有所不知,南国的边界已经被宋国和胡列人联手攻破,如今正从北方一路挥兵南下,直往南国的京都杀来,恐怕南国朝不保夕,很快就会由宋国和胡列一分为二。”钟雷说,秦爷睁大眼睛,“宁爷不是已经和南国签署合约,永不开战的吗?宋国总不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就背负这出尔反尔,有失大国风范的骂名,皇上虽然说一直忌惮宁爷的势力,可是他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那这次领兵出征的是谁?”
    “是洪将军。”钟雷如实回答,秦爷大笑,“还将军,你还真给他面子,他是什么东西,卖主求荣,吃里扒外,奸臣恶道的事儿全都被他干尽做绝了,竟然还有脸面被人敬称为将军,是他够狡猾,还是皇上的眼睛越来越昏花了,要不是他当年和宁爷狼狈为奸,联手向皇上告发寇娘,大哥一家也不至于被满门抄斩,我也不会被无辜囚禁三年之久,宁爷在南国下落不明,公羊雄鹏便打着为宁爷的名义向南国开战,甚至还联手胡列,这何止是以大欺小,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皇上年纪老迈,耳根子越来越软,真是谁的话都能在他耳朵里掀起一阵风。”
    “就是呀王爷,您在身边的时候,他还能凡事有所忌惮,如今您远在天边,他就像挣脱铁链束缚的狗,上蹿下跳,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宁爷又是他的靠山,朝野上下对他诸般恶行,素来也都抱着忍气吞声的态度,眼下出兵南国,一部分来源于皇上的野心,他适时在旁边煽风点火,另一部分,他这是为宁爷日后方便谋权篡位提供了一条最有利的捷径。”钟雷分析,秦爷却摇了摇头,“宁爷未必有篡位之心,但是他这个奴才对主子的忠心可不是一般的忠心,自古以来,谋权篡位向来都是皇家最为忌惮的事,他竟然一步一步的将主子推上万劫不复的绝境,我倒想看看,宁爷会在皇命和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之间做何选择。”
    三个通过天梯到达山脚,让秦爷意外的是,公羊雄鹏竟然带着几千兵马守在山脚下面,见到秦爷露面时,他并没有立刻下马以示对他的尊重,而是不紧不慢的从马上跳下来,象征性的跪地,但是下巴却扬的高高的,一副傲慢不羁的样子,钟雷只是秦爷的随从,看到公羊雄鹏竟然以王爷不敬,却又敢怒不敢言,秦爷却不以为然,“你摆这么大的架势给我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秦爷真是说笑了,我好心好意来给秦爷请安,按理说,秦爷先我一步来到南国,如今我奉皇上的旨意远征南国,您作为先驱,再怎么着也得给我接风洗尘吧!您看,我捧着热脸却贴上你的冷屁股,您却把我的好意当成子虚乌有的下马威,作为王爷,怕是您这话有失水准!”公羊雄鹏说,钟雷再也忍不住的说:“放肆,谁给你这么大的气性?公羊雄鹏,出了宋国,你的胆子就越发大了,张牙舞爪,大逆不道,连自个儿的份量也掂量不出了!”
    “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公羊雄鹏没把秦爷放在眼里,那么他这个小小的侍卫,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钟雷脸都被气红了,刚要拔剑,公羊叫嚣说:“怎么?你还想与我动手?秦爷,到底是我放肆,还是您故意纵容您的手下故意挑衅我?”
    “钟雷,这就是你不对了,公羊好歹也是宁爷身边最为器重的助手,宁爷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宁爷少了他保驾护航,出使南国的时候没把他带着,这不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不给他面子,难不成你连下落不明的宁爷的面子也不给?去吧,按他说的做,一边呆着去,好好反省反省!”秦爷笑着说,公羊雄鹏的脸变了颜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张口结舌,一时间找不出反驳的话,钟雷心里痛快了,只向后面退了几步,秦爷说:“南国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天魔再世。又如惊天海浪,南国国力脆弱,更经不住几时折腾,天魔只要稍稍动一动手指头,南国就彻底覆灭,不复存在了,只是皇上跟你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应该说是皇上在你的诱导之下,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秦爷,您又说笑了,皇上做任何决定那都是皇上的旨意,我作为臣子的,只能唯命是从,奉命行事,哪有资格诱导皇上,您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是您大逆不道,还是我被拖到菜市场砍头。况且皇上令您协助宁爷,如今宁爷生死未卜,您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如果皇上知道您借着职务之便,带着大批人马来朝云山为自个儿寻找宝藏,您的意图放在皇上面前,那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公羊得意的说,秦爷被他抓住软肋,却也不急不躁的说:“我与宁爷水火不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上却指派我来协助他,这儿是南国,离宋国京都天高皇帝远的,皇上的那点心思,相信以你的才略,应该能猜到一二,我可是伸长了脑袋巴不得他惨死在这儿!如今他死了,你的效忠也就前功尽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得为自个儿的未来的前程想一想。”
    “活人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天见不着宁爷,我就一天不放弃找他的信心。所以秦爷,您也不必大费口舌,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没有宁爷,也就没有我公羊雄鹏的今天,如果他还活着,我迟早会找到他,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让该付出代价的人统统付出双倍的代价。这就是我回报宁爷恩情的方式。”公羊雄鹏适时表明自己的态度,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最适合形容秦爷现在的形势,“你说的都没错,我来这儿的目的之一,的确是为了山顶上的金子。”
    “山上真有金子?如果有,怎么没见你带上来,秦爷?原来您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公羊不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秦爷见他上钩,反倒不急了,“以你对我的了解,我千里迢迢的来到南国,又千辛万苦的爬上山头上,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这个传闻只是一个被传承了一百多年的谬论?”
    “如果真有金子,你怎么空手而回?”谁都有贪财的毛病,公羊雄鹏也同样如此,秦爷说:“你的阵势那么大,呼风唤雨,声势浩大,把整个南国都快弄个底朝天,那么大的动静,足够传到山顶上,事已至此,身边没有兵马,又不在宋国境内,天魔再世后,南国更加不太平了,落到这个境地,我自个儿也认了,只是,我可不想辛苦巴巴的帮你做搬运工,把大批的黄金从山上一点点的搬下来。那我这王爷做的可就太窝囊了,这大半辈子也就彻彻底底栽你手上了。公羊,你觉得我说的在理么?”
    “那您是将金子全都藏起来了?”公羊雄鹏谨慎,不爱黄金的人都是傻子,秦爷一脸自信的说:“如果没有我的指引,你就是率千军万马,也别想找到一小块金子,毕竟这全天下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会藏东西的人,不信,你现在就可以上山去找,掘地三尺也无济于事!”
    “那我也向您保证,这全天下也没有谁比我更会找东西。”公羊雄鹏眼神放光的说,秦爷笑,“你忙着找金子,难道不顾宁爷的死活了么?原来你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全都是口头禅,人前人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对宁爷的忠心,只可惜表面功夫,假仁假义。”
    “秦爷,您准备去哪儿,小的可以拔一队人马任您差遣,也算是小的对秦爷的崇敬之意。”公羊雄鹏听说山上有金子,他也相信秦爷不是一个挑听风就是雨的莽撞之人,立刻想法子去开他,宁爷要找,但是,山上的金子同样也要找。
    “那你的心意我就心领了。”秦爷并没有拒绝,毕竟南国危机四伏,身边没有人帮衬肯定成不了事,公羊雄鹏能摆也这么大的谱,无非是因为他手握重权,奉命讨伐南国,又有十万铁骑作后台支撑,心气难免会失控,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发不可收拾。
    公羊故意挑了一支由老弱病残临时拼凑而人马交给秦爷,钟雷看着公羊雄鹏气焰嚣张的背影,呐呐的说:“秦爷,他分明是小人得志,故意给您难堪,说难听点,你看看这些侍卫都什么人,个个身形枯瘦,体弱多病的样子,明显是他故意拿来给您凑数的,您就由着他爬在您的头顶上拉屎撒尿?”
    “疯狂会使一个人走向癫狂,接下来就是死路,他还以为他得到了全世界,其实,那只是他的幻象,我的那些金子,哪能是他这种无耻之徒所能染指的?就让他自寻死路吧!”秦爷忽然看向涅优,钟雷见她惊惧,安慰她说:“没事,秦爷说要留下你,势必已将你当作自己人看待。”
    “你想要留下,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要的其实很简单。”秦爷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涅优冰雪聪明,她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意图,眼里的恐惧更深了,她看了眼钟雷,秦爷说:“怎么,为我做事,她还要征询你的意见?”
    “涅优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只是希望王爷可以赦免哥哥逃匿之罪。”涅优适时提出条件,秦爷没有迟疑,“好,那我在此赦免你们。”
    “秦爷,涅优后背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您该不会派她去刺杀公羊雄鹏?”钟雷知道公羊雄鹏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他先前便一直打量站在他身后的涅优,目光猥琐而贪婪,秦爷又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很担心他会利用涅优牺牲色相去摆平公羊雄鹏。
    “舍不得?”秦爷不悦,钟雷低下头,他已经和她私相授受,可是秦爷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内心挣扎不已,涅优却说:“我愿意遵从秦爷的旨意。”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得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拿到他的兵符,第二,让他从此长眠于朝云山吧!”秦爷的眼睛眯了眯,一道锋利闪亮而出,钟雷不寒而栗,公羊雄鹏生性警觉,连他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伤势未愈的涅优,他想反驳,胳膊却被人扯了扯,原来是涅优,她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秦爷也是走投无路,要不然,他不会落魄到利用一个女人为他实行计划。
    公羊雄鹏见秦爷的人走远了,这才带了十几个侍卫,顺着天梯爬上朝云山,眼泪都快笑出来,做着他梦寐以求的黄金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歧
    破庙
    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庙宇,屋角屋檐都沾满了泥土,盘腿坐在莲花上的观音菩萨只剩下一座面目全非的泥塑,五官残破,面目狰狞,看起来阴森森的,璨灵将受伤后的刹离五花大绑,从黑店一路移到此,这儿荒僻无人,环境却很清新,分别那么久,她也有很多话想要对妹妹说。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召唤彼岸花?赤燕公主又是你的什么人?你要是不老老实实把情况交待清楚了,我又要用我的杀手锏帮你清醒清醒头脑!”小书信担心申屠太叔兽心大发,所以也将他给绑了起来,申屠太叔一脸茫然,“我哪知道我是谁?我还想问问你呢!”
    “别给我装糊涂!看来你又想暴雨梨花针的味道了。”小书令猛地一甩手,申屠太叔条件反射的避过脸,哪想却听到小书令哈哈大笑的声音,原来她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他的,“怕就好办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和赤燕公主是什么关系?难道你和她同出一个门派,要不然你怎么也坐使那么妖邪的地狱之花?不说,打掉你的牙,让你以听只能喝稀饭。”
    “我说我说,可是我说什么呀!”我真不知道我和赤燕公主是什么关系。再说了,人家是公主,身份尊荣,高高在上,我成天在地底下钻来钻去,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就打掉我的下巴,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她什么关系,总不能自己信口开河,说我是她的弟弟。”申屠太叔说,小书令笑,“你别低估了你自己,虽然你整天在地下钻来钻去,可是你至少还是一个人,那个赤燕虽然在名子里带有公主两个字,实际上她和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充其量只是一个死去百年之久的老公主,蹦跶一下,苍蝇乱飞,腐肉满地都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你是没见过一个浑身蛆虫蠕动的情景,我有幸看过一次,把我从里到外恶心了一遍,结果十几都没喝上一口水。”
    “这么严重。”申屠太叔说,小书令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吗?其实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能把我恶心成那样,这足以说明她的恶心程度已经超越人能所能承受的范畴。”
    “你是人吗?”申屠太叔问,小书令说:“我当然不是人了,我是精灵,可是精灵都受不了的恶心,人类当然也受不了了。”
    明明是逼供的,结果两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来。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璨珠,其实我们以前也是那样有说有笑,吵吵闹闹的,只要你呆在府里,我们总会背靠背的坐在花园里看星星,你跟我描述着外面繁华热闹的世界,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在外面所遇到的困难和不开心的事,因为你最害怕我看到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才将自己所有的悲伤藏起来。如今我自己也到外面闯荡了一番,思来想去,我还是喜欢安逸平淡的生活,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我的人生应该是最完美的。”璨灵坐在妹妹的身边,只是她始终保持面无表情,仿佛这些心里话,在她的心里荡不出任何涟漪,“你到底要我强调多少你才能相信,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妹妹,就算是,我已经不记得你了。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打动我。”
    “不着急。我会帮你慢慢回忆。”璨灵以为努力可以换来奇迹,可是她越是努力,她就越反感,她脸上的陌生也越发真切,仿佛她并没有说谎,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是璨珠,可是她已经忘却了一切。
    “咦,她后脑勺上怎么会有一根针?”申屠太叔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如果不是银针反射出一丝光线,谁能发现她密集的发丝里竟然还藏着一根针,小书令的注意力立刻被针给吸引住了,璨灵转过身,目光也集中在那根藏在发丝里若隐若现的针,申屠太叔说:“或许她记不得过去的事,就是因为这根针封信了她的记忆。”
    “那把它拔下来,她不就什么都记得了?”璨灵兴奋,小书令忽然一脸严肃的挡开她的手,“万万不可!如果真有那么简单,赤燕公主的伎俩未免也太不上道了,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如果出乱子,你妹妹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妹妹,结果妹妹又死了,那你还不得哭瞎了眼睛。”
    “咱们好歹发现璨珠失忆的原因,好歹也是好事,干嘛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破坏气氛,不过,我说她脑袋上的针怎么和你的暴雨梨花针那么像,该不会是你一不小心扎上去的吧?”申屠太叔担心的说,小书令凑近一看,脸色骤然变色,“如果这是我的针,她算是走了八辈子的运。可不幸的是,这根针十有八九是赤燕公主用地狱蚀骨虫的脊骨所磨砺而成的针,如果真是那样,璨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因为这根针不仅会封印她的记忆,随着她的清醒,这根针就会慢慢脱离她的脑袋,直到完全脱落后,蚀骨针储存在她脑袋里的毒素就会向四肢百骸蔓延,所以这根针的作用就是压制毒素,蚀骨针没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毒发身亡。璨灵,如果你想让你的妹妹活下去,那就让她和过去的璨珠划清界限,再也不要暗示她回想过去的事,否则,她找回了自己,你最终还会失去她。”
    “她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子的!”这也是刹离极力避开那些与她相关的事和人,她不想死,更不想回到过去,璨灵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黯然神伤,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依旧精致漂亮的面容,“璨珠,我该拿你怎么办!难道我们姐妹的情分就这样断了么?我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姐姐?”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只是我的手疼的厉害,你帮我松松绑!时间长了,只怕会废了。”刹离说,小书令不想过多参与她们这对两姐妹的事,她忽然想起申屠太叔还没有交待自己的身份,指尖里的银针闪着点点寒光,“你再不老实交待,我就将针扎到你后脑勺上,说不定还能令你想起点往事。”
    “咱们做个交易吧!其实你们对他严刑逼供也没用,因为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毕竟他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长达百年之久,一觉睡过来,什么都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但是我知道,前提条件是,你们必须放了我!”刹离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也是赤燕公主让她寻找的人,申屠太叔嚷嚷着说:“她可是赤燕公主的人,你们要是想想她的话,那就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我看你们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应该不会轻易上当受骗,况且像她这么狡猾的小狐狸,想要再次抓住她,恐怕难上加难!她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故意诓你们的!如果连我都不信的事情,你们要是信了,那你们就是傻子。”
    “他不是别人,正是赤燕公主的弟弟,虽然不是嫡亲,却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也算是至亲,赤燕公主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负责找到他。”刹离石破天惊的说,小书令和璨灵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看向目瞪口呆的申屠太叔,他慌忙摇着头,“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那个大魔头的弟弟!肯定是这个女人故意诬陷我,意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口说无凭,知道我们不相信你,那你就得拿出让我们信服的证据,如果你真是故意挑拨我们仨之间的关系,我就用暴雨梨花针侍候你,让你至少半个月出不了门,逛不了街。”站书令威胁,刹离瞅她一眼,就她那么一丁点,随手一捏就肚破肠流了,恼恨被隐藏在眼底,“我袖子里有个精囊,锦囊装着他的画像。你们看看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他真是赤燕公主的弟弟!”画像的人和申屠太叔一模一样,仿佛这一百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申屠太叔抢过画像,眼珠子几乎要贴到画像上,难以置信的说:“这太不像话了,这一定是她早就算讲好的策略,先是偷偷临摹我的画像,然后再指鹿为马,将我嫁祸成赤燕公主的弟弟,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比普能人会点遁地术而已。你们总不能单凭一幅画像就要将我和赤燕公主绑在一块儿!我会被她恶心坏的!”
    “一百年前,赤燕公主曾指派她的弟弟,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申屠太叔,让他去窃取被天魔藏匿在凶骨族里的魔杖,哪想赤燕公主用错了人,他刚进禁区就被凶骨族人抓个正着,并被封印在一个密室的石棺里,哪想这一关便是一百年,直到凶骨族崩溃,他才从石棺里逃出来。”刹离说,申屠太叔笑,“如果赤燕公主真是我姐姐,为什么在我被抓的时候不来救我?反而将我搁置了一百年才想起我,这未免太邪乎了,这理说到哪儿都说不通呀!你当我们所有人都是傻子?小书令,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都糊涂了,你让我静一静。”小书令飞到一边,璨灵若有所思,想起凶骨族的密室,想起石棺,也想起她被石棺里的一只手拽到里面的画面,可是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和申屠太叔压根就不一样,甚至,他的手指已经呈白骨状,璨灵忽然目光犀利的看向申屠太叔,“凶骨族崩裂的那一天,是不是你将我拽进石棺里的?”
    “如果真是他将你拽进石棺,那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待救命恩人,你可不能对恩人用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刹离故意敲边鼓,申屠太叔忽然脸红了,小书令仿佛从他扭扭捏捏的作态里看出答案,“怪不得你遁地会遁到我的院子里,原来是奔着她来的,申屠太叔,你说是不是这样?”
    “说啊!”璨灵也盯着他,申屠太叔仿佛有难言之隐,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几番挣扎后,这才吞吞吐吐的说:“我醒来后不久,就发现有人出现在密室里,刹离向我探过头的时候,这是我一百年后看到的第一张女人的脸,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脸蛋,所以我就将璨灵拽进石棺。”
    “有你这样抢人的吗?”小书令一脸鄙夷的看向他,璨珠问:“可是我当初看到的样子好像和你现在的样子不一样。难道你长了两张脸?”
    “我又不民怪胎,怎么会长两张脸,其实你在石棺里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算了算了,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些事情我也是最近才陆陆续续想起来的,其实凶骨族之所以要封印我,是因为他们的继承者,也是族长的儿子不知怎么回来突然就死了,他们认为我可以让他们的继承者起死回生,所以就将我们俩放到一起,时间长了,继承者不仅没有活,反而嵌入到我的身体里,我的脸有时候会呈现他的样子,身体也会变成枯骨。当初我们顺着地下河逃出来后,我害怕我的样子会吓到你,所以就一个人躲开了,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哪想在林子里的时候又跟丢了,我也是昨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你。”申屠太叔说,小书令捏着下巴思忖着说:“这么说来,赤燕公主真是你的姐姐,毕竟你们兄妹俩都会变成枯骨。不愧是姐弟俩,她要是看到你,还不知要抱着你哭成什么样子。”
    “你少在这儿冷嘲热讽,个子不大,真叫人不省心。”刹离无意中在地上摸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瓦片,轻轻的捏在手里,趁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申屠太叔身上时,轻轻的磨蹭着绑在手腕上的绳索,小书令哼哼两声,不与她一般见识,她饶有兴趣的坐在申屠太叔的肩膀上,“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骨架?”
    “月圆之夜。”申屠太叔说,璨灵想了想,“也就是说,你每半个月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是这样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嗯。”申屠太叔点头,小书令顿时失去了兴趣:“一副骨架有什么好看的,我肚子饿了,都叫了好几遍了,这才是最要命的!我们三个总不能全都坐在一块儿忍饥挨饿,得派出去一个人出去找点吃的东西。”
    “我去吧!”申屠太叔说,小书令立刻反抗说:“你不能去,万一你跑了该怎么办?”
    “璨珠在这儿,我还能跑去哪里。”申屠太叔脱口而出,璨灵脸上一片火热,“你在说什么呢!救命之恩我会尽快还给你,可是我可从来没想过跟你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申屠太叔一有受伤的问,小书令叹了口气,“你是真傻不是假傻,或者是装傻?璨珠,不对,不仅是她还有我,都和赤燕公主有着深仇大恨,而我们仇人却是你的姐姐,万一咱们几个突然碰到一起,打个你死我活,那你打算帮谁呀?是璨灵,还是你的姐姐?”
    “冤家宜解不宜结!”申屠太叔傻兮兮的说,小书令坚定,“这怨结早就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两者你必须从中选择一个,而且一旦选了就不能反悔。”
    “选我姐姐,璨珠势必跟我划清界限,选璨灵,恐怕人人都会骂我色迷心窍,六亲不认,这可如何是好。”申屠太叔纠结,璨珠挺震惊的,她没有想到还有人对她有着这样的用心,只是她与赤燕公主势不两立,与申屠太叔的关系,恐怕也难以维持。
    “璨灵,天色这么晚,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不如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申屠太叔自告奋勇,小书令一惊,可是她又不想被人笑话,故意逞强说:“他说的对,现在不同往日,凡事还是谨小慎微一点为好,你又受了重伤,一个人出去真的太危险,你们放心好了,璨珠被绑的这么结实,再加上我也不是吃素的,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她依然原封未动的躺在这儿。”
    刹离闭着眼睛,脑袋靠在墙壁上佯装睡觉,璨灵看了眼申屠太叔,也没多想,便走了出去,申屠太叔立刻欢天喜地的跟了上去,他们两人一走,破庙里忽然变得莫名的安静,那尊破损不堪的菩萨在夜色中更加诡异而恐怖,她飞落到刹离的面前,用警告的语气说:“你看到申屠太叔的脸没有,密密麻麻跟筛眼儿似的,全都是暴雨梨花针的威力,你要是敢轻举妄动,背着我搞手段或耍花招,我就让你的脸和他一样面目全非!”
    刹离不动声色的继续磨砺绳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手腕上的绳索终于被她用破瓦片磨破了,更难得的是,这儿只有小书令一个人,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她还不知得被他们囚禁多久。
    “你看,外面那个突然从草丛里跑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璨珠故作惊讶的说,小书令下意识的飞转过身,哪想她还没有意识到怎么回事之前,她的身体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骤然甩到墙壁上,小书令被摔得头昏脑胀,晃晃悠悠的从半空中落下,璨珠深受赤燕公主斩草除根的理念影响,只要妨碍到她的人,一律杀无赦。
    刹离捏着小书令的翅膀,将她从地上拎起来,眼神凶狠的说:“刚才你不是挺得意的吗?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吵得人耳朵都痛,你现在怎么不说了?我让你说你就得说,不然,我撕碎你的翅膀,让你以后再也飞不起来!”
    “不要!”小书令天旋地转,视线模糊不清,但是她却清晰的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衣袂飘飘,银白色的头发随风起舞,恍如仙女下凡,只是她虚弱的厉害,再大的惊喜也蔓延不到她的眼睛里,刹离隐约察觉到身后的异常,其实小书令的翅膀很脆弱,璨珠突然用力过猛,只听“咝”的一声,小书令的两边翅膀上都被璨珠扯出了裂痕,只怕以后再也飞不了了。
    璨灵和申屠太叔并没有走太远,她敏锐的听到一阵惊呼,像是妹妹璨珠的,她和申屠太叔火速返回,刚好看到妹妹被一个银女一脚踢出几步远,她手里拿着剑,步步向她逼近,小书令向来都是飞着的,如今她的翅膀坏了,只能站在地上不停的哭,一声比一声难过,听得人心里直犯酸。
    银女女子原本并不想伤她,只是银发女子在向小收令走去时,刹离突然向她飞射暗器,哪想却被她一个华丽转身而避开,带着剧毒的暗器猛地扎进墙面上,细碎的砂粒落下时沙沙作吃,刚好紧挨着小书令的脑袋还不到三寸,银发女子被彻底惹恼了,她已经给她一次机会,没想到她却不思悔改,恩将仇报。
    黑色的天涯花开始遍地蔓延,银发女子顺手将小书信从地上抱了起来,整个人腾空而起,身姿轻盈的落在破庙顶上,她手里不知向地上撒了把什么红色的粉末,那些肆无忌惮的天涯花仿佛遇到致命天敌,全都撤退到主人的身边,将她围在中间。
    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银发女子忍无可忍,她手里的短剑骤然而出,风驰电掣般的向她射去,璨灵全身瘫软,动弹不得,就在她准备接受死亡的时候,她的脸上突然被喷了一股热血,紧接着一个人的身体软软的瘫倒在她的怀里,刹离睁开眼,原来是那个一直自称是她姐姐,而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的那个人,她不是去出去找东西去了吗?是意识到她有危险才急着赶回来救她?甚至还用身体帮她挡住了原本要射进她心口的短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一个不承认你的人值得吗?”刹离看着那把深深扎在她挺后心上的剑,知道她活不了了,璨灵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睁大眼睛,仿佛临终之前要记住她的样子,来世,她们还做姐妹,只是,她要做妹妹,在她孤独的时候。变着法哄她开心,“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只要你能叫我一声姐姐,我甘愿为你付出一切代价。即便你心里依然记不起我。”
    “人死如灯灭,我叫你姐姐又能如何,你还是会死,我也永远被定格在人刹离的身份里,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身不由己,过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可是我会永远记住此刻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刹离不敢回忆,因为她的回忆通向万劫不复,璨灵的嘴里又涌出一股血,随后她将的掌心忽然出现一只小巧玲珑的镜子,“这是我从野空师太那儿得来的镜子,可以提高修为和功力,对你应该有所帮助,如今我就要不行了,我就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姐姐以前做了太多害你伤心的事,只是令姐姐伤的是,姐姐觉悟了,你却重蹈姐姐的覆辙。”
    “你别逼我!而且你也知道,如果我想起过去的事,我也活不了多久的!不管我们之前的交情到底有多深,我不记起过去,更不想死,可是我会在心里永远记住你,记住有一个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姐姐。”刹离哽咽,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一段模糊不清的画面,两个小女孩在有月光的晚上,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她嘴里不停的喊着‘姐姐等等我’的话,后脑勺上的针仿佛受到了触动,疼得她几乎失声尖叫,很快,脑后的疼痛随着那段逐渐消失的画面而骤然停止,璨灵气若游丝,“你要记住,你还有一个名字,叫璨珠!”
    “璨灵!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会救你的!”申屠太叔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得了她,璨灵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半闭的眼睛里逐渐失去神采和生机,“以后学聪明点,不然总会被人欺负!”
    “璨灵!我一直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遇到那么莫名其妙的事,甚至被莫名其妙的关了一百年,原来冥冥之中,都是为了我们的相遇而做下的铺垫,如今恍然大悟,你却要离开我!我不接受,你永远不会知道,可以遇到你,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觉得人生还可以像这样有趣,璨灵,你是不是因为我太笨了才想要离开我?”当初他从石棺里了来后,一直趴看着她,直到察觉到她醒了,这才躲到一边,一百年没有锻炼的筋骨,难免生硬,但是他依然不顾一切的跟在她后面,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向她表明心意的那一刻,便是她香消玉殒,永远离开她的那一刻。
    “我要杀了你为璨灵报仇!”申屠太叔随手捡了块石头,便向银发女子扑去,然而他还没有靠近她的身边,脑门却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按住,扎得他生疼,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却也不是很老迈的老头子,只是抬头纹像刀刻般的深刻,肤色黝黑,微笑的时候眼睛里闪着熠熠光芒,透着几分让人倍感亲切的温暖,像是一个兢兢业业劳动一辈子的老牛。
    “人各有命,就算没有今天这事儿,她躲不开的劫数,终究还是躲不掉。小伙子,没想到你出来之后,脾性还是这般冲动!”老人说,申屠太叔还在挣扎,“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是什么人,杀人倒还杀出个人各有命的说法,难道璨灵就该死吗?”
    “你跟她认识多久,对她又有多少了解,替人抱打不平,至少得知道值还是不值。否则就会变成无理取闹。”老人语重心长的说,申屠太叔惊疑,“我救了她一命,那么她的命就是我的,可是那个银发女人却夺去她的性命,你拿人各有命的说法来搪塞我,真把我当成傻子?没错,我对她的确没多少了解,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心地善良的人会大肆屠杀凶骨族?”或许她变了,可是她曾经犯下的罪行和伤害,却永远不会被抹去,我没有说她如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只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走错了一步,之后的每一步都会错上加错。”老人说,申屠太叔从来没有想过,璨灵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经历,“一个人从好人变成块人,只需要一步之遥,可是要从坏人变成好人,却需要很多勇气才能完成蜕变,渐渐走到正确的路上,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可是她再怎么罪该万死,那也是老天的事,也轮不到她替天行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人眼神里很自然的流露出一丝得意,申屠太叔痛心疾首,“你是帮凶。”
    “我是造梦廊的傀儡师,可以帮你将她永远的活在你的梦境里,这样你便可以与她在一起,事已至此,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独鸢,随着芙雪仙子前来寻找小书令,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申屠太叔将璨灵从地上抱起,“假的就是假的,以假乱真,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太叔,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与他罗嗦什么劲儿,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占多数,你姐姐神通广大,或许能救她一命!”刹离见她出手不凡,势必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这个借口很奏效,不仅可以领着申屠太叔回去交差,也能让她迅速逃离这儿,毕竟她身负重伤,如果那人再来拿捏她,她可是一点还手的能力也没有。
    “让他们走吧!”芙雪仙子阻止独鸢想要追击他俩的举动,小书令的眼睛都哭肿了,独鸢看了看她受损严重的翅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给你制造一个幻境,让你在幻境里依然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
    “又不是真的!我才不要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翅膀没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没了翅膀,她只能用走路的,可以她那么丁点,别人走一步,她的腿又细又短,得走上十几步也未必能跟上节奏,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随后抱着芙雪仙子的手指头嚎啕大哭。
    “哎呀,我知道谁可以帮你修补翅膀,只是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死了没有。”独鸢打了个指响,芙雪仙子拍了拍小书令的头说:“别哭了,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
    小书令好不容易才睡去,独鸢跑了一路,早就筋疲力尽,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怠,没一会儿,也在破庙里睡着了,芙雪仙子坐在火堆旁,温暖的火焰却温暖不了她内心的寒意。
    她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冷,好像比之前更加冰冷了,凝月和宁爷拜堂成亲了,如今她和他却形同陌路,甚至还要相互残杀,一百年前的情景再次在一百年后发生了,仿佛这其中并没有隔阂,白驹过隙,时过境迁,她在一百年前犯下了滔天大罪,却要在一百年后,用更加残忍的方式补救,甚至还要搭上身败名裂的下场。
    她当初就是下不了手,才会徇私舞弊,阳奉阴违,一百年后,同样还是天魔,同样她还是负责围剿他的芙雪,仿佛这是老天给她第二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能下得了手吗?
    睡梦中的小书令忽然惊醒,睡眼惺忪,只是哭肿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芙雪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头说:“怎么不睡了?”
    “天信还躺在医馆里,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后背上的木头拿掉了没有。”小书令为璨灵的死伤心不已,原本打算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接他,没想到安顿大家的人却已经不在了,芙雪安抚她说:“既然他在医馆里,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明天顺路去看看他。”
    “白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书令突然很想那只毛绒绒的家伙了,有它在,翅膀撕裂了,她至少还能由它代驾,芙雪的目光幽幽的看向外面,犹如漆黑的夜,仿佛有着一种永远也化不开的惆怅,“如果荣烨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快到胜牙山了。”
    “你和宁爷在天洞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了,他人呢?那个梦廊的傀儡师又是从哪里来的?”小书令并不知道天魔已经借着宁爷复生的事,芙雪看着她,有些事情不是想解释就能解释得开的,如果她说凝月已经和宁爷成亲了,在所有人眼里,其实也是她和宁爷成亲,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别人对她的误解只会越来越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胜牙山
    胜牙山和凶骨族禁区的地势差不多,四面环山,山势陡峭,森林密布,树木繁茂,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唯一的不同便是坐落在这片丛林之中的凶骨族人是此地绝无仅有的特种,他们更加强壮,也更加凶残,几百年来难有敌手,他们有六只胳膊,比小黄人那支族脉足足多出两条。
    “真是奇怪,一路上也没见哪儿有雾气,为什么独独这儿烟雾弥漫呢?”荣烨率领凶骨族残留部落的人,不远千里来投奔他们的远亲,据说几百年前因为内部矛盾激化成两个不同的种族,一部分凶骨族人留在了凶骨族禁区,另一部分却远走他乡,一直隐居在胜牙山,如今原址凶骨族人遭受灭顶之灾,与他们隔阂几百年之久的另一支部落,还会一笑泯恩仇,容纳他们吗?
    山洞
    这儿是人鱼族的秘密地道,和外界唯一相通的地方,这儿和先前镶嵌人头骷髅的通道不一样,历任族长和祭司才有权进入,尚祭司鬼鬼祟祟地进入密道,这时一个白色的光影从门后闪了进来,尚不求焦躁不安的摇着羽扇,东张西望,来来回回徘徊,空气里蔓延出一股淡雅的香气,一个幽然的声音传了过来,“祭司大人,你找我?”
    “纪荣,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已经很久了,我有个十万火急的消息要告诉你。”尚不求目光肆意的在纪荣脸上打转,自从和蒙荔那次纵情过后,他看哪个女人都不正经,纪荣声音柔媚,听起来心里一荡。
    尚不求心里的淫荡很快从得寸进尺的眼神里流泻出来,见她不反抗,看来和虚伪下贱的蒙荔是同一类人了,他手里的羽扇试探性的触向纪荣的胳膊,身体也靠了过去,纪荣的袖子里滑出一把尖刀,他想占她便宜,那就让他一次性占个够,她可不是有勇无谋还没脑子的蒙荔,三言两语就能将她骗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尚不求神色凝重,故作惶恐的说:“碎芙醒了!这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依祭司看,该怎么解决这个隐患?”纪荣将拿刀的手背到后面,尚不求似乎看到纪荣的小动作,故意将扇子向她扇了两下,“方法就在我肚子里,你要是把我杀了,这隐患要是大起来,可就大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尚不求脑子里装满了淫秽肮脏的东西,见到姿色尚可的女人就想入非非,纪荣心虚,没敢轻举妄动,尚不求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用手一点点的爬到她胳膊上,她脸上的无奈和隐忍也让他的手越来越放肆,又捉住她的手,有怂恿,也有威胁,“纪大小姐,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断了我的路,你的路就能用我的血修直了?那我前前后后得被你杀了多少回?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是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你这是要逼别人喝西北风去!要我说纪大小姐还是嫩了些,和您这细腻白润的皮肤一样水葱水葱的!天真过了头可就不是天真了,而是愚昧,纪大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要是不明白,我可以慢慢的,细细的解释给你听,直到您明白聪明和小聪明的区别!”
    “我要是断了生路,你以为你就能明哲保身吗?作为人鱼族的祭司,你吃里扒外不说,还和狼牙族的信女串通一气,拥兵自守,豢养死士,意图谋害族长,我······”纪荣一阵眩晕,尚不求见她身上有了反应,又用力的向她摇了几下扇子,她先前就觉得他扇子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只是注意力都放在突然苏醒的碎芙身上,也就没在意,她两腿虚软,浑身仿佛着了火似的往外蒸着热气,脸上也火辣辣烫人。
    尚不求将扇子放到鼻子前深深的吸了两口,“这还是我从蒙荔那儿得来的灵感,她当初就是利用这招才将我套住,你不是想杀我灭口吗?就你这把把柄也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你真以为我光是吃素的才爬到祭司这个位置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没挤进来,我却成了头筹?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不痛快,这儿是什么地方,密道,自打先祖开辟了人鱼族,早就定下了除族长之外,不得他人踏入的规定,”尚不求将催情药抹到了扇子上,随着扇风融入到空气里,让她不知不觉的掉进他精心设计的圈套里,纪荣手里的刀滑落到了地上,她眼神虚晃,神智涣散,全身热得冒烟,尚不求迫不及待的将衣服褪去。
    纪荣跌跌撞撞往后退,尚不求一把将她按住,纪荣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心脏剧烈颤动,仿佛连神智也被冲散了,浑浑噩噩,视线模糊,尚不求就像一头眼放绿光的贪狼,终于逮着美味可口的小羊羔,没几下就将她的衣服脱光了。
    纪荣柔软细嫩的皮肤更让他兴奋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才够用,纪荣惨遭蹂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面冰冷,这是她恍惚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蒙,她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看到身上有个不停耸动的身影,眼泪不住的从她眼角涌出来,耳朵还有令她比死还要难受的粗重喘息,她摸到了刀,尚不求坐在她身上摇摆不定。
    “其实他们布置瘴气的手法和我们也没多大的区别。”小黄人一边说,一边示意所有人往后撤离,这些瘴气凶煞异常,虽然方式差不多,但是在毒性上去比他们高出一筹,荣烨惊奇,“他们这也太大意了吧?怎么不在四围布置结界?难道不怕外敌侵犯?或者他们的能力太强,也没把外敌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两个手执兵器的凶骨族人从瘴气里逐渐显露出来,小黄人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礼,那两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几十个凶骨族人,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面色憔悴而黯然,一看就是从远处风尘仆仆而来,“你便是老族长的女儿蓝儿?”
    “是!”小黄人回答,其中一人说:“族长已经收到你父亲早前派人送来的信件。我们奉族长的命令,已经此恭候多时了。”
    “那就劳烦两位向族长通报一声。”小黄人乖巧的说,另一个人却摇了摇头,“如今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天魔再世,群魔乱舞,我们部落虽然与你们一脉相承,但是分隔至久,早已疏远寡淡,实在没什么好牵连。况且我们历来不与外界纠缠不清,如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纵然是我们,那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更无力庇佑你们,族长之所以让我们守在这儿,就是想让你们自求多福,或许你们会找到比我们这儿更合适的去处。”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亲再远,不也打断骨头连着筋嘛,你们总不能拿天下局势当伤口,把我们挡在门外不说,还见死不救!谁没有个三灾五难,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捧着个脸,低三下四向你们求助?这算是哪门子的亲戚,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不就长了六条胳膊,三头六臂,张牙舞爪。有必要这样欺负人吗?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跑这么远的路,敢情都是白跑了!”荣烨生气,小黄人暗暗扯了扯他的胳膊,那人盯着荣烨,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你怎么把人类带进来了?”
    “人类怎么了?你们追本溯源,往后历数十八代,那也是人类通过修炼才变成你们现在这个模样,见死不救还能跩出这么大的气性,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说人类怎么了,人类还是你们凶骨族人最原始的先人,怎么发达了就六亲不认,你们的老祖宗要是知道你们不顾连襟之情将自己的亲兄弟拒之门外,小心他们气得跳起来骂你们无情无义!”荣烨看了眼那些迷茫而畏怯的面孔,他们不辞辛苦来到这儿,可不是受人冷眼和羞辱的,小黄人不想无功而返,再说他们就是实在没去处,才来到他们这儿避难的,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她语气哀求的说:“麻烦你们帮我通报一声族长,我想当面将我父亲写给他的信交给他。”
    “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不是我们不收留你们,而是前几天我们刚与附近频繁出没的妖兽血战,族人死的死,伤的伤,人心惶惶,你们前几天来,或许还能一起抗敌,如今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早已无力回天,再无能力与兽抗衡,如果这个时候你们再加入进来,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拿什么保护你们?”那人交出实底,荣烨笑,“原来是这样,那我问你,如果那些妖兽再犯,你们以为躲在房子里面就能免受杀戮?”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妖兽凶残好杀,无坚不摧,我们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躲起来过几天太平日子。要不然就会像你们一样,被迫颠沛流离,连自己的家园也守不住。”那人说,小黄人说:“只要我们拧成一股劲儿,总有机会击退妖兽!况且我们还有白驹相助,这一路上也幸亏有它大刀阔斧,我们才会那么顺利的来到这儿,它可是芙雪仙子的神兽!”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向族长通报一声。”那个说完立刻消失在雾气里,另一个依然将他们挡在外面,荣烨看了眼白驹,“它再厉害,终究是芙雪仙子的神兽,总不能永远守在这儿,芙雪仙子要是知道我们私自扣押了她的神兽,到时候事情闹起来,你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如果因为这件事和他们起冲突,被他们轰出去是小,被他们视为无耻之徒那才是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出自同一个宗族,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儿,那还不如有尊严的死去!”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儿也算到哪儿!除了拿白驹作诱饵,难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比白驹更有吸引力的?”小黄人当然也知道白驹只是暂时守护他们而已,荣烨说:“就算我们利用白驹进入他们领地,就算这个谎言没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可是妖兽已经兽到甜头,嗜杀成性会让它们再度偷袭这儿,直到这儿尸横遍野,夷为平地为止,我们这些人只不过从一个地方千里迢迢的去另一个地方送死而已。那投靠他们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们也没有其他去处。”人群里有人小声的说,荣烨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没将也没土,只能靠我们自己,毕竟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连他们都被大伤元气,我们要是有抗敌的本事,也不会沦落到背井离乡的地步。”又有一个人说,其他人立刻跟着符合,一堆人就像麻雀开会似的,议论起来没完没了,小黄人知道他会带领大家走出绝境,尽力安抚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很害怕,可是我跟你们一样,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变数,或许有转机,或许事态会变得更加糟糕,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们灰心丧志的借口,大家为了能够活下来,毅然撇弃了我们世代居住的故乡,这需要勇气,因为活着本来就需要勇气才能坚强的活下去,父亲临终前将我们交给荣烨,那么我们责无旁贷,只能相信他可以为我们找到另一条更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或许最终的目的地不是这儿,或许就是这儿,未来就是充满太多变数,所以我们更需要信心去支撑我们继续坚持下去的毅力,等待属于我们的希望和机会,我相信他,我也知道你们中间有很多人都对他心情芥蒂,认为一个凡人不可能力揽狂澜,扭转乾坤,但是我知道,一路上那么多的坎坷和险阻,足以让你们改变对他先前的看法,要不然,你们也不会一直跟着他来到这儿,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咱们就拼最后一把,大不了就是一死,就像荣烨说的那样,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我们虽然落难了,可是依然有尊严,如果我们注定逃不过这次劫难,那我们就像战士一样勇敢,视死如归,冲锋陷阵,与敌抗衡,拼尽我们最后一滴血,最后一丝力气,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凶骨族人,宁愿高贵死,也不能丧失尊严,苟延残喘。”
    小黄人的话说的抑扬顿挫,那些情绪低落的簇人大受鼓舞,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那就不能轻易放弃,现在还有什么比背井离乡更残酷的呢?
    “说的太好了,简直让我热泪盈眶,看到没有,你的话就像一盏灯一样,在他们的眼睛里点亮了,这才是族长女儿该有的气魄。不错不错,果然没看错你。”华烨忍不住赞赏说,小黄人清丽的面容火红一片,“你那么厉害,跟你在一起,我舌头再笨,时间长了,耳濡目染总会学到一些精髓,你可是我的老师,是你教的好,不过和你相比,小巫见大巫。况且我这三言两语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纸上谈兵的话罢了。荣大哥,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当然是先进去填饱肚子再说。至于办法嘛,我还有酝酿之中。”荣烨说的很自信,让其他人半吊的人渐渐轻松下来,那族长听说有白驹镇守,果真让他们进来。
    “幸亏他们还是几百年前威震八方的凶骨族人,听父亲说,他们之前英勇善战,以勇猛和机智闻名于世,如今看到他们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真让人怀疑那些传言是不是他们自吹自擂,故意编撰出来的!”小黄人和荣烨肩并肩的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紧随其后,在经过瘴气的时候,荣烨提醒所有人屏住呼吸,尽量避免瘴气的吸入,防止意外发生。
    “双拳不敌四手,况且他们面对的又是凶恶庞大的妖兽,他们的凶猛和善战根本派不上用场,失败之后难免会生心胆怯,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事,也怪不得他们会一惊一乍,前怕狼后怕虎,只他们只是被妖兽吓破胆了而已。”荣烨说,小黄人和其他人都被领进一个人广袤怡人的地方。
    这儿依山傍水,山清水秀,景色美轮美奂,花草树木,绿意盎然,遍地都是绮丽多彩的鲜花,三五成群的小孩子在草地上追逐嬉闹,河边不时传来棒槌捶打衣服的声音,几十个凶骨族人正在不远处练武,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也有少女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丝毫没有外敌进犯所带来的看不阴影,比起她的故乡,有过之无不及,简直是极乐世界。
    看来那两个人是故意夸大其词,想要他们离开这片土地。
    老族长已经在上个月去世了,新继位的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在众人的拥护下从一片开满蔷薇花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小黄人和荣烨上前相迎,不过对方有多过分,还得恪守最起码的礼仪。
    “你便是蓝儿?”那少年算不上玉树临风,却也儒雅风度,小黄人打心里看不起他,她最讨厌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在她和她的部落最为落魄的时候,他作为一族之长,竟然无往不利,如果不是白驹,或许她在外面苦守一百年,也未必能见得着他的尊荣。
    “是,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您的信。”蓝儿心里不高兴,可是脸上却毕恭毕敬,毕竟她身上担负着却是整个部落的命运,华烨向来不畏强权,对谁都是一样,天王老子来了,他该怎样还是怎样,少年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她清丽绝俗的面容几乎让他有些慌乱,“我叫卓那,族里的人都叫我阿卓。既然大家同出一个宗族,你们又不远千里远道而来,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蓝儿姑娘,那你以后也叫我阿卓。”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先是把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看在白驹的面子上,又热切的跟什么似的,欢迎别重逢的亲兄弟?刚才在外面,你们可没有把我们当成一家人看待,那招架,好像我们再不走,你们就要关门放狗了!”荣烨不失时机的说,小黄人轻轻揉了揉白驹的脑袋。
    它是闲不住的性子,看到那么多热闹好玩的东西,立刻摇头摆尾,的颠屁颠跑过去,也不管别人欢不欢迎它,不过它憨厚可爱的样子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很快便和孩子们玩成一片,秋千上的少女也都纷纷被它吸引过去。
    “你们误会了,其实族长并没有拒绝你们的意思,只是阿卓初登族长之位,身边还有几个上辅助的长老,他们一直以阿卓年幼为由,一直以族长的名义干涉族内大小事物,暗地里也一直打压他的势力。阿卓尚未掌握实权,有些事情,他也是有心无力,还望大家多多体谅。”说话的是阿卓的母亲,虽然上了年纪,头发皆白,可是说话却通情达理,稳重冷静,让人心生敬意。
    “他也挺不容易,内有长老钳制,外有妖兽进犯,内忧外患,风起云涌,不过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就像一头随时反扑的狼,野心昂然,蠢蠢欲动,只要寻对了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些阻拦他的人踩在脚下。长得不错,又有这样的出身,果然是人中龙凤。”荣烨对他的评价很高,小黄人却靠近他身边说:“我觉得身份和地位一点也不重要,荣大哥,在我眼里,我就是觉得你比他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亲
    阿卓为了以表怠慢之过,特意给他们预备了几桌宴席,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再加上早就饿空的肚子,面对美味佳肴,四只手果然派上了用场,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你有没有发现,从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他的眼睛总是躲躲闪闪的,好像想看你却又不好意思。”荣烨抓起盘子里的一只烤鸡,将撕下的鸡腿递到她面前,小黄人皱眉,“看他长了一副斯斯文文的嘴脸,其实说是个色胚子!”
    “我估计人家是看上你了!要不然他怎么不拿眼睛打量我?”荣烨说,小黄人听到他这话,立刻失去了食欲,“人家看上我,你就这么高兴。”
    “我当然为你高兴了,你看,我完成了你父亲交待给我的任务,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算是挪开了,现在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如果你能和他在一起,对啊!如果你能嫁给他,那么你的族民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融入到他的部落,他就有责任保护你们,这样一来,既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又能安顿好所有族民的归宿,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呀!”荣烨光顾着说,也没看到她脸上黯然失色的表情,半天没见她回话,这才注意到她眼里闪烁的泪珠,“你好端端的哭什么?这么喜庆的事,干嘛掉眼泪呀!!”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你心头上的一块石头?一直以来,你都在履行我父亲交托给你的任务,我是你的累赘对不对?安顿好了我,你就会一身轻松?”小黄人问,荣烨隐约察觉到什么,避开她的眼睛说:“人生在世,多多少少都会碰上几件身不由己的事,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你却是族长的女儿,单凭这个身份,你就不能像我一样随心所欲,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是喜欢的人,你得以大局为重,事事得以你的族民为先,其实说白了,你的一生不能为你自己而活,生荣死衰,孰是孰非,你都有责任为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荣大哥,那个人再好,可是我不喜欢他,在我眼里,他再出色的好也打动不了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懂。”小黄人每次看到母亲孤独冷清的背景,就会努力告诫自己,这样的生活,只会给她带来相同的痛苦和孤独,荣烨轻叹,“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讲这些?这些话,你是不是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是不是我成亲了,压在你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将落地?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不敢表现的太优秀,因为我害怕这个所谓的责任会有朝一日落在我的身上,像一个傀儡一样为族民活着,别人有滋有味的过完一生,那我的人生呢?荣大哥,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我心里的想法。”她从父亲和母亲的人生里看到身份高贵之后的可悲之处,她不想做金丝雀,荣烨也没心思再吃了,“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的一个人吗?”
    “璨珠?”小黄人的眼泪立刻滑落下来,原本以为时间会将他心里的这个名字抹去,原来是她自欺欺人,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从未遗忘过,荣烨说:“是啊!是我一直都无法忘记的女人,只要我还对她念念不忘,那么我的心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别人再好,如果我不喜欢,姿色再美艳的女人也打动不了我。”
    “我喜欢你,可是我从未奢想过你会和我在一起,毕竟谁能接受一个长有四只胳膊的女孩,你能接受,恐怕你的父母也会将我当作妖怪,说不定还会请法师来收我,荣大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懂,对了,你喜欢的那个人有我漂亮吗?”看来这也是她无从选择的事,荣烨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差不多!不过她的眼睛没有你的大,笑容也没有你的漂亮。下巴也没有你尖。”
    “那就好,这样我心里还能平衡点。那她喜欢你吗?”小黄人咬了口鸡腿,肚子咕咕叶,却还是索然无味,荣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好像不喜欢我,可是也没那么讨厌我,不过我听说她好像和天信一直眉来眼去的,他们之间肯定有问题。”
    “那你是希望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小黄人忽然笑出声,险些将嘴里的鸡肉喷出来,荣烨想了想,“当然没问题了,如果她和天信在一起会比和我在一起开心,那我倒也可以大度一些,让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可从没做过这种成人之美的事。”
    “你和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得好像是你忍痛割爱,把心爱之人拱手让给你的竞争对手!荣大哥,原来你也有犯傻的时候。”小黄人笑,眼泪都被笑出来了,她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如果你找不到媳妇,如果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们能凑合过日子么?”
    “你开什么玩笑?就凭我这一张英俊非凡的脸,怎么会找不到媳妇呢?那些女人铺天盖地的往我怀里扑,挡都挡不住!”荣烨洋洋得意的说,小黄人笑,“你当那些女人全都是洪水猛兽,你只要想挡,谁也近不了你的身。”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又喝了不少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光景,却发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其他族民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全都消失不见了,小黄人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想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荣烨起身后,也是天旋地转,他敏锐的察觉到,酒水里一定掺杂了蒙汗药。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不紧不慢的出现了,小黄人气愤,劈头盖脸的指责说:“阿卓呢!你快把他给我叫出来,你们也太卑劣了,干嘛要在酒里下药,还有,我的那些族民了,你把他们怎么着了?”
    “放心好了,他们正被老朽安置在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至于阿卓,他尚未醒酒,等他醒了之后,你再问他也不迟,置于为什么要在酒里下药,那是因为老朽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量,又担心你们太清醒,反而看不清事态。所以才出此下策。”白发老头说,荣烨发作不得,只能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你们这些人都是胆大妄为,今天能给主子在酒里下蒙汗药,下一次,或许就能在饭菜里下鹤顶红。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该不会想谋权篡位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朽奉老族长临终嘱托,尽心竭力辅佐阿卓,以赤诚之心回报老族长的恩情,老朽也不跟你罗嗦,只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带着你们的族民从这儿滚出去,第二,妖兽已有再度进犯的痕迹,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你们想要在这儿安居乐业,就得向我证明你们的实力,如能击退妖兽,老朽心服口服,自然让你们留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阿卓年轻不懂事,分不清事态轻重缓急,老朽不会眼睁睁看着祖祖辈辈打下的江山全都毁在他的手上。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最好在半个时辰之内给我答复。”老头口气嚣张的说,小黄人刚想与他争辩,荣烨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有力气跟他吵架,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做何选择。”
    “我们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总不能住了一晚之后再被莫名其妙的轰出去!甚至还被这个臭老头下药,可忍孰不可忍,你能咽下这口气,反正我是咽不下去!”小黄人恨不得用目光在老头的脸上挖出一个洞,荣烨却出奇的冷静,“行,那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会给你答复。那就请回吧!”
    “荣大哥,你疯了吗?这很明显是老头利用妖兽逼迫我们离开的把戏!我都能看出来眉目,你却一点味道也没察觉出来!”小黄人说,荣烨见他走了之后,这才轻声说:“你看他刚才提起妖兽时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一点也没把妖兽放在眼里,可是昨天晚上我留意了一下,这儿的确受过妖兽的侵袭,妖兽很显然被驱逐了,所以他们脸上的恐惧并没有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荣大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是不是那个白胡子老头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小黄人问,荣烨说:“妖兽神出鬼没,并非常人所能掌控,老头凭什么说妖兽就要出现了,他说来就来,好像妖兽都是他饲养的小动物?任他差遣?我们两个双拳不敌四手,哪能是妖兽的对手,明摆着让我们俩去送死,况且他也说了,这件事和阿卓没关系,那么他背后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只是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胡子老头就是不想将我们赶出去,阿卓又有名无实,他自己都被别人操纵,哪能帮到我们,荣大哥,你最聪明了,你说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小黄人对他很依赖,荣烨抓了抓头,“我又不是神仙,随便能掐会算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保护自己。”
    “荣大哥,你有没有听到声音?好像是后方山坳里传来的!”小黄人的听觉远远要比人类敏锐,她总能听到别人察觉不出的声音,哪怕微乎其微,荣烨神情警戒的说:“我们去看看。”
    在小黄人的指引下,荣烨来到了位于部落后方的山坳,这儿是部落最为神圣的地方,通常用来祭祀或者商议重大决议的场合,只有部落里地位居高的人才能资格涉入,长老的职责除了辅助族长处理族内事物,也有主持祭祀活动的权柄。
    这儿的吉骨族人和小黄人支派的凶骨族人虽然同出一脉,可是两个部落所崇拜的图腾却不一样,小凶骨族人崇拜天魔,并誓死捍卫天魔魔杖,这些吉骨族人崇拜的图腾却是赤翼猿,它和其他妖兽不同的是,并不是天魔的信徒,而是出自天界,和白驹一样出自芙雪仙子座下,负责看守天界龙血树,阻止妖魔鬼怪扰乱天界。
    赤翼猿几百年来尽忠职守,凶猛威武,守护龙血树和天庭安定,只是时间长久了,它凶悍顽劣的本性便暴露无遗,难以驾驭,惹下不少事端。按天界的规矩,应该由其主人将其覆灭。
    芙雪于心不忍,便向天帝请愿,将其流放至荒无人烟的胜牙山,希望它能在长久的岁月中汲取教训,领略天帝仁明通达之心,望其痛改前非,希望有朝一日还可以重返天界,继续捍卫天界安宁和威严。
    凶骨族人内部激化,逐渐形成两大阵营,从禁区中撤离出来的部落便是如今的吉骨族人,他们一路南下,寻觅比凶骨族禁区更适合的居住地,他们花费几年之久,终于找到了胜牙山,这儿无论是气候还是地势都完美到无可挑剔,虽然一片荒芜,吉骨族人便在胜牙山安家落户。
    而早就流放到此的赤翼猿活的倒也快活,凶性逐渐收敛,吉骨族人对其及其崇敬,赤翼猿对这些吉骨族人不但不反感,反而守护他们的安宁,不受外敌侵犯,仿佛重新记起自己的职责。
    吉骨族人为了向赤翼猿表达敬拜之意,就将落定的那一天定为日后一年一度的祭祀,以前他们总会将捕获而来的猎物敬献给它,后来渐渐的便发展成将刚出生的婴儿作为祭品,供赤翼猿享用。
    天长日久,赤翼猿狂躁的戾气再度爆发,变得贪婪而恐怖,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一年一度的献祭改成一年两次,三次,数量越来越多,每年被赤翼猿吞噬的吉骨族人比对敌抗战的人数还要多,已经严重影响到吉骨族人繁衍生息的制度。
    吉骨族人对赤翼猿从最先的崇拜,逐渐演变为谈之色变,后来由吉族的族长以及各位长老共同发力,最终将赤翼猿封印在这片用来为族民祈福的圣地,赤翼猿曾在这儿尊享荣耀,也在这儿黯然陨落。
    “原来赤翼猿还是白驹的兄弟!只可惜白驹也被那帮混蛋扣押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当初听到白驹后,态度会反差那么大的原因!”荣烨听完小黄人简略的描述关于吉骨族人所敬仰的神兽,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被流放至此的神兽又失去作为神兽的威势,此一时彼一时,威力不如往昔,小黄人说:“这也真是奇怪,长老竟然有封印赤翼猿的能力,又怎么会把那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按理说,应该是妖兽对他们敬而远之,而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人心惶惶。”
    “你又变聪明了,有些事,不用我提醒,你自己也能猜出个一二,这份伶俐,只能说是天赋异禀。”华烨笑着说,小黄人被他这么一夸,反而不好意思,祭祀的圣台被安置在一个天然山洞里,那儿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云母,在烛火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恍如进入一个如梦如幻的水晶宫。
    最显眼也是最触目惊心的地方就数祭台了,上面整整齐齐,层层叠叠的摆放着骷髅头,至少得有四五百个,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眼瞒齐齐看向洞口,让人头皮发麻,头颅在云母清澈的光泽反射下更加阴森恐怖,仿佛在向闯入者传达死亡威胁。
    就在这时,小黄人敏锐的察觉到身后传来石子被鞋子轻轻踩动的声音,她还没有来得及提醒荣烨,在她转身的瞬间,一把尖锐的长矛电光火石般扎进她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一直抵着她冲向祭台。
    几百个骷髅头在震动之下,铺天盖地的从高处崩塌,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在山洞里传来一波强似一波的回音,清脆而惊悚,直到将小黄人完全掩埋,碧绿色的血飞溅在了白骨上,显得更加鬼气,阴森森的风不停的从洞口灌进来,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赤翼猿
    一道雪亮的闪光从天边一掠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顷刻间大雨磅礴,破庙屋顶连破了几个洞,外面瓢泼大雨,里面却也下着毛毛细雨,小书令被雷声惊醒,一头扎在芙雪的怀里,身体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小团。
    独鸢依然呼呼大睡,不时用手抓着脸上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连震天动地的雷声也叫不醒他,芙雪的声音对他更是没一点作用,直到外面的积水慢慢的从地势坑洼的地方流进庙里,刚好他就躺在一个弧度不深的土坑,外面的暴雨来势汹涌,积水越来越多,直到将他腹部以下的部分全都泡进水里,这才让他从美梦里惊醒过来,满脸惊惶,从水里连滚带爬的跳上来。
    “老天的脾气也太奇怪了,说变就变,一点预兆也没有,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下这么大的雨!真是把我的冷汗都给吓出来了!”独鸢大惊失色,不过他并不怕水,毕竟他曾被天魔封印在水潭底下长达百年之久,芙雪不动声色的看着外面,独鸢依然喋喋不休的在说:“外面下暴雨,里面下小雨,这庙实在太破了,照这样的雨势继续下下去,咱们不被淹了,这破庙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迟早得塌。”
    “只有我们这片在下雨,你不觉得奇怪吗?”黑夜弥漫,风起云涌,狂风暴雨将这片荒芜之地衬托的更加诡异,芙雪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雨势的范围,独鸢惊异,“这么邪乎?那咱们更应该离开这儿!”
    “小心脚下!”果不其然,这些雨和寻常的雨完全不一样,落在地上的水珠逐渐向破庙围集而来,独鸢先前用来睡觉的土坑里忽然涌动着几十条手指粗的小蛇,五彩斑斓的颜色,醒目的三角头,吐着又红又细的舌头,很显然,这些毒蛇剧烈无比,只要被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芙雪双手自上而下划过一道空虚,撑出结界,淡紫色的祥光将他们三个严严实实的罩在其中,那些毒蛇都是污秽邪毒之物,自然不敢靠近,它们成群结队的将他们围困在中间,门口更是数不胜数,一眼望去全都是蠕动而拥挤的蛇群,看得特别槮得慌。
    小书令甩出她的看家本领,可是细小的银针虽然将一部分毒蛇杀死,可是又会有另一批毒蛇前赴后继的涌上来,杀气更盛,芙雪看了破损不堪的屋顶,可是毒蛇几乎无处不在,它们张着恐怖的毒牙,他们想要用蛮力从屋顶冲出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些毒蛇数量太多,用蛮力只会适得其反,我们得想个办法让这些毒蛇自动退去!毕竟这些毒蛇不会无缘无故攻击我们,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它们,鬼鬼祟祟,下三滥,独鸢,用你的幻境看一下,到底是谁在捣鬼!”芙雪说,独鸢闭上眼睛,在她的结界里张开一道虚幻飘渺的画面,可是黑黢黢的夜色让画面模糊不清,就在这时,小书令忽然一脸惊惧的说:“仙子,我好像感应到了白驹,它的气息越来越弱,怕是快要不行了。”
    “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芙雪只能冒险一试,毒蛇发出的‘咝咝’越来越响,犹如尖锐而锋利的剑向他们袭来,又是一道雷电闪过,独鸢就着一闪而过的光亮却看清了半悬在高空的人,脸色惨白的说:“是蒙灼。”
    “天魔的狗腿子!”芙雪知道这个人,天魔被封印之前,他对天魔最为忠心,贪婪暴戾,持强凌弱,为了向天魔邀功请赏,他不惜采取多种手段残杀无辜百姓,为天魔扫清障碍,除了天魔之外,他是第二个被百姓唾骂,人神共愤,恶名昭彰的杀人狂魔,遗臭万方,人人得而诛之。
    “他没有胆子跟您对抗,肯定是天魔授意他这么做的!”小书令说,独鸢说:“如果真是这么,那么天魔一定就在附近。”
    “不对,事情肯定没你们说的这么简单,天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他想要对付我,不会这么费事劳神,况且他也应该知道,就凭蒙灼这点伎俩,困得了我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芙雪越想越不对劲,忽然想起小书令刚才提起的白驹,说它奄奄一息,肯定是受到致命袭击,要不然以白驹的神力,不可能被伤成这样。
    想起胜牙山,她几乎已经快要遗忘了曾经被她流放在此的神兽赤翼猿,天魔故意让蒙灼偷袭她,是别有用心,还是想借机拖延时间?毕竟他是一个理性果断的人,不可能大费周章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决定,难道他对胜牙山的什么东西感兴趣,就是因为害怕她会干涉他的计划,所以才出此下策?
    芙雪银发飞舞,不再犹豫,眼眸沉静如电,长剑如虹,一股澎湃而犀利的威力冲破屋顶,结界的光色大放异彩,那些触及到光芒的毒蛇立刻化为灰烬,蒙灼大吃一惊,身体险些从高空坠落,他没有想到芙雪会那么快击破他的布局,芙雪凌空而立,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脱俗,银白色的发丝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风华绝代的气韵。
    “芙雪仙子,一百年没见,您还是这样冷艳倾城!”蒙灼故意厚颜无耻的说,芙雪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侧过脸看向独鸢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能被他缠在这儿,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他吗?”
    “应该可能吧!”独鸢说的很有自信,但是心里却也没有多少把握,小书令的翅膀虽然撕裂了,再也不能飞起来,可是她的本事也不差,自告奋勇的说:“仙子,那你快去救白驹,我和独鸢一起联手对付他。”
    蒙灼见芙雪飘然离去,如今只剩下两个半吊子,他没本事和芙雪过招,但是拿他们这一老一小热热身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苍白的面容上逐渐恢复神气,“你们俩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对付你这种无名小卒,当然得轮番教训你!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也对不起我这千百年来的威名!”小书令站在头发花白的独鸢头顶上,独鸢一惊,“千百年?你顶多也就二三百年就了不得了,我听着都悬得慌,你当蒙灼是傻帽儿?威胁恐吓的话是为了震慑对方,你倒好,都快让人笑掉大牙了!”
    “你干嘛拆我的台?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本来你把他给拆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孙子!”小书令故意激将他,毕竟他在水潭底下呆久了,本事没见增长,反而学会贪生怕死,独鸢果然中招,“那你就把眼睛给我瞪圆睁大了,看我怎么把他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给拆下来!”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那么久没有大开杀戒了,今天就拿你们俩祭一祭我这杀人取命的刀口!”蒙灼得意,就在这时,一道迅疾雄厚的剑气突然击中他的前胸,只听一阵惨烈的尖叫,悬于空中的蒙灼身形大震,摇摇欲坠,剑气径直穿透了他的心口,血肉横飞,鲜血四溢,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足以拳头大小,前后对通。
    蒙灼的身体骤然摔进那座已经倒塌的破庙废墟上,成群结队的毒蛇像贪婪的豺狼,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将他吞噬,他的腹部因为钻入大量的毒蛇而高高隆起,芙雪如浮光掠影般出现了,对着被毒蛇吞噬蒙灼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你会偷袭么?”
    三人火速赶往胜牙山,他们前脚刚走,赤燕公主后脚便出现了,曼珠沙华铺天盖地的在破庙上蔓延开来,那些落入花丛之中的毒蛇,转眼间便化作缕缕黑气,只是它们的毒液已经被曼珠沙华完全吸尽了,她脸上蒙着轻纱,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蒙灼,那些蛰伏在他肚子里的毒蛇已经化为血水,曼珠沙华可以让人灰飞烟灭,却也能随着主人的意志而救人性命。
    蒙灼以前最瞧不起她,也知道她对他出手相救,不过是因为他是天魔身边最得意的红人,借机讨好他罢了,不过受人恩惠,总不能还摆着以前眼底无人的样子,对她也客气了许多,赤燕公主目光悠远的看向芙雪消失的方向,天魔让蒙灼故意拖延她的脚步,而她又十万火急的赶赴而去,那儿一定有着让天魔和芙雪感兴趣的东西。
    她最爱凑热闹了,这么热闹的事,少了她可怎么行。说不定,她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乌云退去,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透出来,洁白的光华稀稀拉拉的洒下来,月光越来越亮,直到乌云尽数退散,漆黑的黑夜也被月光清冷的银辉驱散,夜,开始变得渐渐明朗起来。
    今天是朔月,月圆之夜,怪不得月亮这么亮。
    芙雪三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到胜牙山,远远的便能看到熊熊烈火从山林高高窜起,浓烟滚滚,肆意吞噬着可以燃烧的一切,呼啸的火焰几乎烧红了半边天,黑暗的夜被这高起的火光照亮,独鸢翘首,“这都什么情况?这儿虽说是吉骨人的居住地,可是谁敢在赤翼猿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赤翼猿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它被流放之前,好汉不提当年勇,它现在顶多是吉骨族人的镇族神兽!凶骨族人又借着它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让边防四野的邻居开开眼。”小书令坐在他的肩膀上,如果翅膀还在的话就好了,至少她还能飞去打探下情况。
    芙雪一直都没有说话,在她的心里,其实赤翼猿和白驹对她同样重要,几百年前,是她亲自将它流放至此,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不知道它是否驯服凶性,收敛暴戾,变回她所认识的那个小赤,也不知道,它还认不认得她这昔日的主人。
    吉骨族火焰连天,呛人的烟气让人窒息,滚滚热浪让眼前的情景几近变形,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身影,凄惨的哭声不绝于耳,他们不停的在火海中寻找失散的妻儿,地上散乱着从屋子里临时带出来的东西。
    天灾人祸来的太突然,受惊的孩子反而忘了哭,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的火海,他们不是不怕,而是不知道死亡的可怕之处,芙雪一眼便看出这赤色火焰来自什么人,也只有赤翼猿才能喷涌出这种颜色的火焰。
    原本它是用来入侵天庭的妖魔鬼怪,如今它却用来对付一直将它视为神灵的吉骨族百姓。看来它依然不思悔改,几百年的流放生涯还是没能克制住它暴戾凶猛的本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使命而战
    “孽畜!”芙雪咬牙切齿,这时一个挥舞翅膀的庞然大物从火焰里一跃而出,随后又从高空俯冲而下,它强而尖锐的手掌在人猝不及防之际,想要抓住一个站在石头上不知所出的小男孩,他的目光在涣散的人群里搜索着,应该在寻找跟自己走散的亲人。
    赤翼猿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就处于惊恐万状中的人群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眼看它的手掌就要抓住那孩子的脖子,赤翼猿也肆无忌惮的发出令人惊悚的笑声,小男孩发现赤翼猿向他迎面扑来,本能的蹲了下来,六只胳膊紧紧的护在脑袋上,失声哭了出来。
    他以为自己就要像其他小孩那样,被他们的守护神兽吃了,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赤翼猿的手掌扭断他的脖子,心有余悸的抬起头,却看到赤翼猿依然停留在半空中,但是它的一只手掌却被一条发红的绳子牢牢捡住,一个长翅膀的小个子坐在一个瘦老头的肩膀上,正向他走来,独鸢将他从石头上抱下来。
    小男孩已经被吓破了胆,惊魂未定的抱住他,被人用六只胳膊抱住,就像被八爪鱼缠住一样,怎么也弄不下来,小书令安慰他说:“别怕!我们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那你们救救我的母亲!”小男孩泪流满面的哀求说,小书令说:“放心好了,我们不仅会救你娘,也会搭救你们所有的族人。”
    芙雪几百年前已经给过赤翼猿一次机会,如今它又儿下弥天大祸,这又是她一念之差所造成的悲剧,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对谁心慈手软,赤翼猿挣扎挥舞着翅膀,想要挣扎红索对他的遏制。
    忽然,它仿佛像是认出眼前的银发女子便是它昔日的主人,挣扎的痕迹越来越强,直到老老实实的落下地,芙雪对它失望透顶,双手一收,那只拴在赤翼猿手掌上的红索锋利如刀,硬生生的将它的手削了下来,断口齐整,血流如注,顷刻染红了地上惨白的野兰花,摔在地上的手还动了几下。
    赤翼猿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用另一只手拼命的捂住那只断手,剧烈的疼痛仿佛让它清醒过来似的,它的形象和古猿差不多,脖颈间长着密集而泛红的毛发,阳光下闪闪发亮,躯干雄壮,胸部以下的毛发却以琥珀色为主,和颈脖的红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后背上长有一对强劲有力的翅膀,羽毛和颈脖上的毛发是一样的,所以才叫赤翼猿,翅膀可以扇出龙卷风,它曾是守护天界龙血树的守护神,威风凛凛,不容小觑。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田地,赤翼猿像是一个战败的将领,狼狈不堪,翅膀张开,却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那只断手逐渐发黑,它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眼神里也没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暴戾,取而代之的却是怯懦,它的眼里充满了惊惶和不安,像是在偷东西的时候,突然被人捉个正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芙雪抬起手,赤翼猿以为大祸临头,下意识的将刚抬起的手低下,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惊慌之际用手捂在脑袋上,身体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手上斑斑血迹很快将它脑袋上的毛发染成鲜红色,半天没动静,这才怯怯的睁开眼,大气不敢说,丰厚的嘴唇紧张的抿成一条线,芙雪杏眼怒睁。
    赤翼猿眼睛又是一个哆嗦,翅膀收了收,却因为过度惊慌而无力收敛,像瘫痪似的从后肩上垂下来,眼神更是溃不成军,不知该放哪儿才能让主人消气。芙雪见它副落魄可怜的样子,高高扬起的手随着一声叹息而缓缓落下来,在她的指尖里,藏着一片足可以让赤翼猿灰飞烟灭的销骨刀。
    “当日我向天帝保证,让你在流放期间静心悔过,如今你却做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赤翼猿,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的用心,你又如何让我向天帝交待!早知道你死性不改,我就按照天规将你覆灭,也就酿不成今天的惨祸!!”芙雪拈起的指尖缓缓燃起一朵紫色的火花,随着她的意念,火花越来越大,直到从她的指尖脱离,一边旋转一边漂浮在半空中,只听“啪啦”一声,火花在瞬间变成一团紫色的雾气,以迅雷般的速度向火海蔓延,直到扑灭最后一丝火苗。
    惊慌不安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仓惶的脚步也停止逃窜,他们诚惶诚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将他们救离苦海的银发女子,小书令用手在小男孩的鼻子上刮了刮,“没骗你吧!快去找你的母亲吧!”
    独鸢松开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喘息了,所有人都用崇拜和感恩的目光看向她,但是很多人也都反应过来,一定要将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就地正法,他们拿起身边可以拿动的地方,愤愤不平的往赤翼猿身上扔,很快它的身上便布满伤痕和血迹,芙雪伸手在它额头上拍了下,一道亮光结界将它罩在其中,也很好的阻止了那些砸向它的石头和木棍。
    赤翼猿泪如涌泉,不停的用那只断手抹眼泪,独鸢忽然说:“它身上怎么有煞气?”
    “怪不得它刚才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好像不知道眼前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或许它被人蓄意控制了也不一定!”小书令的观察力很精细,芙雪是它的主人,多多少少对它还是有所了解的,当然察觉到它断手之后所产生的变化,大火已经扑灭,独鸢便将这些依然心有余悸的族民打发了,各回各的屋,各做各的事,毕竟他们中还有许多尚未找到亲人的人,这一夜,他们恐怕难以安睡了。
    芙雪用红索困住了赤翼猿的翅膀,如今它又断了手,只能用腿走路,踉踉跄跄的,它弯曲的脊骨再无神兽威武神圣的气质,在它的带领下,他们三人来到了位于山坳处的云母洞,那儿也是吉骨族人一直以来举行祭祀活动的场所,神圣而庄严,只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赤翼猿再也不是他们所尊崇的守护神兽。在他们眼里,它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野兽。
    一进入山洞,满眼都是铺天盖地的骷髅头,芙雪目光凌厉的看向赤翼猿,它畏怯的向后退了退,低眉顺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生怕被打,几百年前,它在天界作下祸乱,如今在流放期间,它依然作恶多端,一个悔过几百年都无济于事的神兽,恐怕再给它几百年,它依然本性不改,不能再留下它了,否则,再出什么岔子,她只能引咎自尽,一了百了了。
    “芙雪,我看它也不是故意的!事已至此,你就是杀了它也不能让这些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而且它一直都在哆嗦,在它的心里,它还是认你这个主人的!无论它犯下多大的罪过,眼下它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功补过,实在不行,那就把它当着所有吉骨族人的面砍了它,我估计那些人得把它大卸八块都不泄恨。”独鸢见芙雪每次向它瞪眼,它都浑身颤抖,如果它真的是本性凶煞,它情愿与芙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自己窝囊成这样,毕竟,它曾是风光一时的神兽。
    “你们俩去找白驹。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了。有事就放焰火!”芙雪说,小书令恍然大悟,连连拍着自己的脑门,“哎呀!我差点把白驹这事儿给忘了。”
    小书令可以在短距离内嗅到白驹的味道,独鸢在她的带领下离开了,赤翼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自始至终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芙雪的脚尖,它在这儿流浪了几百年,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主人,主人也不会再记住它。
    “一百年前,我封印天魔的事情出了纰漏,天敌不会放过我,天下的百姓知道真相后,也将厌弃我,就像这儿的百姓厌弃你一样,赤翼猿,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在我没有受到天敌责罚之前,尽力帮我做好每件事,我已四面楚歌,如果你想落井下石,我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些话,她只能讲给它听,这不是命令,而是祈求。
    赤翼猿受宠若惊,惨淡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愕然,芙雪手指轻轻动了动,红索立刻从它的翅膀上解开了,重新出现在她的手上,赤翼猿往她身边靠了靠,熠熠的眼神坚毅而感动,没想到主人还愿意相信它,甚至用这么悲戚的语气哀求它,一股热血从它的心里流进眼底,两个都身陷绝境的人,只有相互协作才能拨云见日。
    芙雪看到了它的决心,还像在天界那会儿,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它的眉心,赤翼猿的那只断手已经不再流血了,这是它该有的惩戒,也算是它重新找回昔日神兽风光明媚的开始,赤翼猿忽然用手指向那堆骷髅头,它没几下便从骷髅头下面拉出一个人,芙雪一眼便认出了她,凶骨族族长的女儿,荣烨一直称呼她为小黄人。
    赤翼猿用手摇了摇她的胳膊,试图让她清醒,芙雪见那些骷髅头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而且她的肩膀上有着一处伤势严重的剑伤,芙雪将一颗红色的还魂丹塞进她的嘴里,不一会儿,小黄人的身体便有了苏醒的迹象。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芙雪知道不是赤翼猿干的,而且赤翼猿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在它所住的地方发生,小黄人在看到赤翼猿的瞬间,几乎又被吓晕过去,毕竟赤翼猿面相丑陋,后背还背着一对巨翅,她虽然有所见闻,却也没见过像赤翼猿这么凶悍庞大的神兽。
    赤翼猿乖乖的坐在一边,伸出的舌头在断手的创面上舔了舔,疼痛还没有散去,可是主人给予它的信任却让它倍受鼓舞,也更加心悦诚服,小黄人伤口在药丹的作用下逐渐愈合,这种还魂丹可不是人类可以随随便便炼出的,而是她特意从太上老君那儿求来以防万一的。
    “是荣烨!”小黄人泣不成声的说,芙雪以为自己听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接受你父亲的嘱托,将你们一路带到这儿?”
    “我也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当时我就觉得身后有动静,本来还想提醒他来着的,没想到我一转身,就有人拿剑刺伤了我,虽然我被骷髅头掩埋了,可是我依然听到那个刺杀我的人尊称荣烨为荣公子!很显然他们俩是一伙的!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亏我一直以来那么喜欢他!”小黄人哭的更伤心了,赤翼猿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芙雪,好像力证它和这件事毫无瓜葛。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妖兽呼风唤雨的声音,赤翼猿一跃而走,眼神戒备的看向外面,它刚要展翅飞出去,芙雪却将它拦下,“这妖兽的声音不对,好像不是天魔从幽灵渊里放出的妖兽!赤翼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赤翼猿的眼神开始闪烁,在芙雪没有凶它,希望他们可以以诚相待,尽力恢复到从前开诚布公的状态,赤翼猿点了点头,又是那副犯错误的表情,脑袋耷拉的就差挂在脖子上,只要它不刻意封锁意识,芙雪就能探测它的所有想法,他们短暂的眼神交流后,芙雪侧过脸,若有所思,小黄人抹了抹眼睛,“它瞒着你的事跟妖兽有关吗?”
    “吉骨族人愿意收留你们吗?”芙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小黄人虽然疑惑,依旧如实回答说:“谈什么收留,他们不对我们赶尽杀绝就算不错的了!”
    “是族长不愿意还是你们两个分支隔阂的时间太长,关系早就清汤寡水。认为没必要因为你们而招惹祸端?”芙雪问,小黄人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这亲,吉骨族的老族长去世了,新上任的新族长手里没有实权,说话没份量,实际掌权的却是族里的长老,说什么族长年轻不懂事,不知事情轻重缓急,还不具备管理族内事务的能力,阿卓倒是愿意接纳我们,就是那个长老一直在打拦头板,让我和荣烨必须打败妖兽来证明我们不是一味寻求庇护的废物。”
    “妖兽凶狠彪悍,祸国殃民,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长老那么说,不是明摆着让你们白白送死?”芙雪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小黄人睁大眼睛,“谁说不是这个理!可是我们毕竟有求于别人,有些事情纵然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面是火坑,长老让跳,我们只能闭着眼睛往里面跳!”
    “我有办法让你们在这儿安定下来,算是弥补上次因为碧灵珠而残杀弑杀的事。这件事,我一直心存愧疚,希望我的帮助能得到你的原谅。”芙雪说,小黄人神色黯然,“算了算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你没有弑杀地龙,不还有其他人打着碧灵珠的主意,如今凶骨族已毁,那些不开心的事,我也不想用来折磨自己,所以你也别自责,谁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明知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还得装出配合的样子去送死。”小黄人不是不愿意回想过去,而是过去太痛苦,她不想以后都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阴谋
    “蓝儿,你没事吧!”阿卓的身影急匆匆的出现在洞口,他浑身沾满了污秽,原本顺直的头发竟然被火烧得有些卷曲,清俊的面容也脏兮兮的,但是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却装满了急切,小黄人突然想哭,她微微仰头,将即将漾出的眼泪又给倒了回去,走到他身边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外面失火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阿卓一心只系着小黄人,却没有看到蹲在一边的赤翼猿,它蹲得腿酸了,便从地上站起,晃了晃身体,紧紧的收住翅膀,阿卓在看到它时,瞳孔几近散光,不由分说,拉着小黄人就往外跑,小黄人甩开它的手,“你跑什么呀!扯着我伤口了!”
    “你哪儿受伤了,让我看看!不是,我是说我带你去看大夫!”阿卓笨拙的解释,小黄人脸红心跳,阿卓一脸好心的看向芙雪说:“恩人,您还是小心点好,它可凶着呢!万一伤着你,那该如何是好。”
    赤翼猿见他恶意挑拨它和主人的关系,立刻向他龇牙咧嘴,一副凶悍狰狞的样子,吓得阿卓魂飞魄散。芙雪看了它一眼,赤翼猿鼓了鼓腮帮子,表情柔化,服服帖帖的站到她的身后,将地上散落的骷髅头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又是一阵妖兽蠢蠢欲动的声音,阿卓面色惨白,小黄人安慰他说:“赤翼猿既然是你们的守护神兽,虽然玩忽职守,做了一些它不该做的事,可是在你们危险之际,它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赤翼猿,你说是不是?”
    赤翼猿目瞪口呆,骷髅头从它的手指上滑落下去,它转过脸来,牙关紧闭,威风凛凛,杀气毕露,收敛的翅膀徐徐展开,仿佛几百年的沉寂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芙雪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只小瓷瓶,拔开红瓶塞,将里面的白色粉末轻轻的洒在赤翼猿的断口上,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先前还鲜血淋漓的伤口,转眼间却结疤愈合了。
    “你暂时不要出现,长老既然让小黄人向他证明实力,那就随了他的愿。让小黄人独自对付妖兽。”芙雪说,小黄人和阿卓相互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阿卓说:“这万万不可,万一妖兽伤了她怎么办!”
    “那你愿意代她去吗?”芙雪又问,阿卓毫不犹豫的说:“作为一族之长,有些事情我虽然做不了主,可是保护她,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那就由我代她去!”
    “你疯了吗?妖兽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你干嘛自投罗网?我为我的族民赴汤蹈火,因为这也是我的责任!你是族长,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干嘛要为我白白牺牲!”小黄人说,阿卓说:“这怎么叫牺牲呢!我也只是想让我的族民知道,阿卓愿意像父亲那样为族民不顾一切!况且长老一直不承认我的能力,借着这个机会,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年幼无知的小孩,就算死了,我也死而无憾。”
    “那我们就一起去!为我们的责任而战!”小黄人勇敢的说,阿卓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很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展现出另一个全新的自己。
    刚刚逃离火海的族民再次因为妖兽肆意而陷入另一场绝望,他们如惊弓之鸟躲在被大火烧得千疮百孔的房子里,小黄人和阿卓虽然没有稳操胜券的自信,却愿意为彼此的责任和妖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甚至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妖兽狂躁而凶戾的摧毁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树木被连根拔起,随手扔在一边,平坦的地面被妖兽锋利的爪子刨得到处都是土坑,房屋被夷为平地,它一边狂吠,一边在烧焦变黑的废墟里寻找尸体,它仿佛嗅到活人的气息,感觉到有人靠近,它扭动着庞大的身体,腥红发光的大眼睛死死的锁住阿卓和小黄人。
    阿卓手里拿着长矛,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右臂上,小黄人见妖兽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甲,坚定如铁,恐怕长矛难以击破,小黄人悄声在他耳边说:“妖兽的要害在肚子那儿,因为只有那儿才没有被坚硬的鳞甲覆盖,无论你的长矛有多锋利,扎其他地方只会徒劳无益,我想办法将它引到大坑那儿,只要它仰后摔下去,肯定是四爪朝天,这样你才有机会刺中它的肚皮。”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而且受到它的攻击,你根本没有机会逃脱!”阿卓说,小黄人眼神坚定的看着他,“当我们决定的时候,我们的命就不属于我们的了,不就准备随时豁出去吗?”
    小黄人不再犹豫,向妖兽挑衅说:“想要吃我,那就过来抓我!”
    妖兽暴怒,发出阵阵咆哮,它用力的踩踏地面,地面震颤,树木沙沙作响,迅速向小黄人袭来,小黄人嘴上说的那么深明大义,可是心里依然害怕的要命,更何况又是晚上,月光再亮,她还是看不清楚,原本想让妖兽摔进土坑,没想到自己却被坑坑洼洼的小土坑摔倒,芙雪不动声色的站在隐蔽处,赤翼猿整装待发,尖锐的獠牙已经显露在嘴唇外面,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一定将那只妖兽撕成一片一片的,虽然它失去了它的左手。
    阿卓见小黄人摔倒,他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将小黄人从妖兽的巨掌之下拉了下来,芙雪紧握的手逐渐松开,没想到阿卓为了小黄人,倒是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妖兽扑了个空,很快又反应过来,抬起巨掌像踩蚂蚁似的向他俩连番踩去,阿卓和小黄人右躲右闪,小黄人继续将它往不远处的大坑那儿引。
    妖兽气红了眼,小黄人大汗淋漓,腿没有跑软,倒是被吓软了,几乎喘不过气,妖兽异常狡猾,它故意将他们两人分开,阿卓被妖兽的前爪甩到几步远的地方,仿佛将小黄人锁定为攻击目标。
    说和做本来就是两码事,小黄人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力气再逃跑了,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立刻摔进一个半人深的土坑,妖兽得意,只要一脚踩上去,就可以将她踩成一团肉饼,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阿卓忽然翻涌进来,刚好摔在小黄人的身边,两人仰面躺着,就算被踩成肉饼,也要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面对死亡,忽然不怕了。
    芙雪见事态刻不容缓,示意赤翼猿去救他们,然而在赤翼猿出动的时候,却发现另一个异动早已先它一步,就在妖兽向他们踩下的一刹那,阿卓突然坚起手上的长矛,妖兽的脚掌不可避免的踩到长矛上,巨大的力量不仅让长矛贯穿了妖兽的脚掌,也让从脚面透出来的长矛继续向上延伸,直到扎进了它的咽喉。
    妖兽吃痛,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吼,地面颤抖的更加厉害,妖兽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如果它要倒下面,以它现在所在的位置,倒下面的时候刚好便他俩完全覆盖,不被压成肉饼,妖兽垂死挣扎之际,也能拉他们当垫背的。
    “别怕,天大地大,无论在哪儿,我都陪你一起走,哪怕是九泉。”阿卓拉住她的手,小黄人很感动,她抓紧他的手,轻轻的闭上眼睛,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嘴角却有微笑,这时妖兽咆哮的声音和先前大不相同,好像困兽犹斗,随后又有一阵族民摇旗呐喊的声音,惊天动地的声音再次传来,好像是妖兽庞大的身躯在别的地方摔倒的声音。
    “族长,你们没事吧!妖兽已经被制服了!”危险让族人惊慌失措,却也能让族人在危急关头众志成城,他们手里拿着榔头和铁锹,个个灰头土脸的,可是他们的眼里却闪着并肩作战,不畏生死的光芒。况且,总不能让族长一个人为他们所有人出生入死,他们也会拿出拥护和信任他的决心。
    这时长老见族长和小黄人还活着,精神抖擞的面容瞬间蒙上一层阴影,他看了看那个在关键时刻将妖兽拖离土坑的年轻人,随后又看向小黄人,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说:“有外人相助,等同作弊,投机取巧来的结果,哪能服众!毕竟总不能留着这位小英雄呆在族里一辈子吧!”
    “你这纯属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就算没有这位英雄相助,恐怕你也能找出其他搪塞他们的理由!长老,我们曾经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冷眼相待!让他们承受颠沛流离之苦,几百年前的恩怨是非也都是几百年前的事,蓝儿父亲的书信你也看了,一族之长都把请求说到那个份上,你还记着过去的老黄历,我们已经分散了几百年,为什么有机会重聚,你却百般阻扰,到底是因为你自己的私心还是别有他意?如果你说不清楚,那我就以我的族长之名废除你的长老之职!”阿卓能敢对他说出这些话,是因为这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又得到了族民的支持,说出来后,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我就是不明白,到底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你记到现在?我爹虽然没有保护好族人,可是他却放下族长的尊严向你们求救,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把过去的恩恩怨怨放在心里!如果你实在容不下我们,那我们也不会耍无赖,故意脸赖在这儿不走!不到走投无路,谁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小黄人想起父亲,眼泪忍不住的落下来,这时有族民大胆的说:“让他们留下来!让他们留下来!”
    呼喊声越来越大,长老见族民造反,很快凶相毕露,他忽然向那只垂死挣扎的妖兽注入一股诡异的黑气,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只妖兽仿佛获取了第二次生命,拧断贯穿在它脚掌上的长矛,神气活现的走到长老的身后,像是一条听话懂事的宠物。
    “你们谁想死就站给我出来!上天入地,我都能满足你们。想要造反,活得不耐烦了?”长老恶声恶气的说,所有族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没了主意,阿卓将小黄人挡在后面,“作为长老,你竟然豢养妖兽,原来前阵子所发生的妖兽动乱,全都是你暗中搞的鬼!”
    “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统领宗族,这些族民愚昧无知,有眼无珠,总会将风调雨顺的功名加在你头上,我为族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了一辈子,我不是老黄牛,你们有什么资本让我任劳任怨,甚至还要我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全都给你!我之所以豢养妖兽,就是想让族民知道你只是一个爱冲动,喜欢感情用事的孩子,危急关头,能救他们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只会坐享其成的小族长。”长老得寸进尺的说,阿卓气愤至极,“他们尊重你,尊你为长老,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忘记你为吉骨族所付出的贡献和心血,这些谁也无法抹去,可是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你私自豢养妖兽,却让无辜的族民丧命,你这般丧心病狂,残害族民,如果你做了一族之长,你还能善待你的他们么?!是不是你看不顺眼的人,都会交由妖兽处决?”
    “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这是我们吉骨族的家务事,你插哪门子的手?”长老从来就没有把阿卓放在哪里,自然也不把他的质问当作自我检讨的威胁,那男人眉目俊美,在眉心处,还有一朵精致玲珑的莲花印,面容竟然和小黄有几分相似,他忽然将身上的袍子扯去,显出和小黄人相同的四只胳膊,这说明他也是他凶骨族人。
    “我是谁不重要,但重要的是,我会让你知道羞辱凶骨族人的下场。尤其是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妹妹,这笔帐,我就得和你慢慢算清楚了!”那人风度和气质都不是一般人所有及,小黄人是族长的女儿,他是她哥哥,那他就是族长的儿子,凶骨族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可是老族长在书信里并未提及他还有这么个儿子存在。
    “我的哥哥们都全都死了,你说你是我哥哥,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小黄人惊奇的问,那人说:“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父亲应该跟你提起过,一百年前,他的第一个儿子突然患病去世了,后来他为了救我,一直将我和········将封印在石棺里,凶骨族遭遇大劫,我成功逃出来了,只可惜父亲却没有福运等到今天,如果他知道我还活着,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生龙活虎,那他得有多高兴呀!”
    “哥,就是这个坏老头一直千方百计想要赶我们走!还处处打压阿卓,意图谋权篡位,如今又豢养妖兽以示威信,祸国殃民,其心可诛,我们帮族民们除掉他,也算是惩恶扬善,为民除害,这个功劳,应该足够打动他们,让两个失散已久的族群再次融入到一起。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体。”小黄人说,她仿佛想起重要的事,“哥,对不起,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你的名字。”
    “南璞风。”丰神俊逸的脸上掠过一抹温柔,阿卓的笑容多了几分讨好,都不知道怎么好才算是真正的好,说不定日后还是他的大舅子,怎敢怠慢了他。长老见所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原形毕露,这时赤翼猿腾空而起,长老到它后,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他能豢养妖兽,全都仰仗赤翼猿的神力和煞气,那些堆积在祭祀上的白骨,全都是他以祭祀的名义给妖兽当食物了。
    其实长老也不明白赤翼猿先前为什么会突然发狂?是本性难灭,还是受到另外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操控?
    长者气焰嚣张的看向四围,妖兽是赤翼猿的煞气所养,用意念操纵它,那也是极其容易的事,长老狞笑,然而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妖兽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声,将他的脑袋咬下来,随后将他的身体也吞下去,赤翼猿锋利的手掌冲着妖兽的脑袋一划,妖兽身首异处,化为一摊黑色黏液,慢慢的渗进泥土,在月色下闪着凶厉的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知晓
    夜已深,月光皎洁,一抹挺秀高颀身影长身而立,衣袍随风飞舞,南璞风捧了两坛酒,递给他一坛,“这么好的月色,不喝酒太可惜了,这可是吉骨族人最出名的百里香,醇香清澈,回味无穷,喝过了保证让你喝了还想喝,能让你记住一辈子的味道。”
    “吉骨族人的百里香和凶骨族的百香果堪称一绝,你是凶骨族的世子,如今能调和这两大宗族合二为一,功德兼备,也不枉费你沉寂百年多久的枯燥岁月。”那人接过酒坛,清冽幽香的百里香让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柔亮,南璞风在他旁边坐下,“蓝儿的事,多谢你帮忙。”
    “我说你们俩也太没义气了,有好酒怎么也不叫上我,幸亏我鼻子灵,要不然我可能要错过这传闻中天下无双的百里香。”荣烨跛着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南璞风笑,“兄台,真是不对不住了。”
    “是为喝酒没叫上我觉得对不住,还是为山洞里偷袭我那一下觉得对不住?”荣烨接过他递来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赞不绝口的说:“好酒!”
    “蓝儿是我妹妹,虽然我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对方,可是作为她的哥哥,我必须为她的未来做些什么!”南璞风说的有些心虚,荣烨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好气的说:“那你就敲破我的头?甚至我的腿也险些被你弄瘸了,这笔帐,我还没打你算呢!”
    “不是说好喝酒的么?怎么算起帐来了!”那人说,荣烨虽然爱喝酒,可是酒量却不怎么样,不胜酒力,再加上吉骨族人的百里香后劲大,脸颊很快红的像是猴屁股,“宁爷,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到你。”
    “我虽然初出茅庐,沿途之中,却也听过您的事迹和名声,说您是体恤百姓的好王爷,虽然您是宋国王爷,可是对待南国百姓,依然胸怀仁爱,一视同仁,像您这样爱民如已的好人,如果您是南国人,兴许南国就不会面临这国不国,家不国的绝境!”南璞风也有些迷醉,荣烨忽然好奇的看向宁爷,“如今宋国向南国开战,您到底站哪一边?”
    “是啊宁爷,您会协同宋国将南国夷为平地?”荣烨也想知道他的态度,宁爷笑,“如果你们是我,站在我的角度上,面对宋国和南国,你们将做何选择?”
    “您是宋国王爷,如今两国交战,如今您选择宋国,这是您的职责所在,可是你先前为南国所做的一切也就付之东流,如果您选择南国,那您就是欺君罔上,卖国求荣,宋国皇帝一定会扣押您的家眷,如今南国败了,等待您的将会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荣烨虽然醉了,可是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南璞风惊骇,“宁爷,您在南国百姓中的声望几乎超过了南国可汗,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刚上任的可汗,听说他已经从皇宫里逃出来了,皇帝都落荒而逃了,百姓还有什么指望?在百姓眼里,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以他目前的气候和造诣,扶不起来的阿斗,扶不上墙的烂泥,南国几百年的江山迟早败在他手上。”
    “那你们希望我做怎样选择?”宁爷心里暗暗吃惊,他已经不是宋国的王爷,而是令人谈虎色变的天魔,不过是借着他的形象行事而已,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刚正不阿的作派,荣烨啧啧嘴,“其实以您目前的处境,无论您选哪一方,对您来说都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南国的百姓并没有将您视为宋国的王爷,而是倾情希望您能将他们救离火海,在他们眼里,您就是他们的救世主,舍弃他们,这不是您当初出使南国的初衷,谁都有亲人,如果您背叛您的国家,首当其冲的便是您的亲人,您保全得了南国的百姓,却保全不了自己的亲人,宁爷,这两国双方都有您无法舍弃的责任,您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根本没得选,毕竟,选择的同意也意味着放弃。”
    “作为人的本性,明哲保身才是不二之选。你们有亲人,我也有,谁不怕死,谁不怕死了之后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作卖国贼?如今形势大变,战局动荡不定,风起云涌,我的责任也将失去意义,南国的百姓自然有南国的君主为他们做主,而我也有责任去庇佑我的百姓,就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怎么选,都会伤及无辜。与其举棋不定,还不如静观其变。”宁爷喝了口酒,一百年了,他恨了一百年,也足足憋了一百年,无论是宋国还是南国,百姓的生死跟他无关,他只想东山再起,将他所受到的伤害逐一还回去,南璞风笑,“宁爷,我能理解您目前所处的尴尬处境,不过我相信,您嘴上说要静观其变。可是我相信您绝对不是一相见死不救的人!”
    “瞧你这个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您的家人要是被扣押在宋国,或许你早就卷铺盖跑回宋国了。”荣烨说,南璞风丝毫没有注意到宁爷的表情,依然红着脸说:“宋国起兵攻打南国,表面上虽然是为宁爷而来,可是向南国讨要说法也没必要兴师动众,率领千军万马来南国找人,找人也就算了,你是没看到宋国兵马是怎样践踏南国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杀人都跟杀牲畜似的不眨眼,听说南国边界的百姓已经沦为宋国的奴隶,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贫苦百姓,有家有道,有儿有女,凭什么被押送回宋国充当奴隶?”
    荣烨说:“那你的意思是说,宁爷必须牺牲自己的亲人为,以此来换取南国百姓的安危?就放宁爷愿意,可是你把宁爷当真谁了?他再厉害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双拳不敌四手,现在连皇帝都撂挑子不管百姓死活了,你让宁爷怎么做才能扭转乾坤?”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再说了,你不也是南国人么?好像南国沦陷,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你和那些横行霸道的入侵者有什么两样!”南璞风说,荣烨火气直往脑袋里冲,酒气已经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你有本事救下你的宗族,那你怎么不去将宋国的军队从南国领土上驱逐出去!再说了,如果不是我一路护送凶骨族人,你哪有机会大显身手?”
    “我们不是来喝酒的么?怎么个个都帮我拿主意来了?还闹起内讧!”宁爷冷笑,荣烨和南璞风谁也不再说话,宁爷看向南璞风说:“你打算以后留在这儿么?”
    “我会在天亮之前离开这儿。”南璞风知道自己天亮之后将隐没,直到下一个圆月圆之夜才能再次出现,荣烨大吃一惊,“你是小黄人的哥哥,怎么能缺席小黄人的婚礼。”
    “只要她幸福就好,我在不在,其实都是一样的。”南璞风语气淡然的说,荣烨挑了挑眉头,“吉骨族的长老虽然死了,可是阿卓毕竟还太年轻,很多事情并不能十拿九稳,有你在他身边,或许两个宗族将会更好的融入在一起。宁爷,你觉得我这个说法有没有道理?”
    “这是人家的事,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会让人心生反感,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事横加干涉,指手画脚的。”宁爷说,荣烨脸一红,“我不是一片好心嘛!”
    “你与其关心我,还不如多多关心南国的局势发展,毕竟南国没了,你我都会变成亡国奴。”璞南风没好气的说,荣烨不服,刚要说话,宁爷说:“你们都别吵了,我当初答应帮你们,可没想过会给你们提供吵架机会的,荣烨,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除了吃喝玩乐,几乎什么也不会,现在离我家十万八千里,我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回去,万一遇到危险,我连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宁爷,要是您不嫌弃我罗嗦,我以后就跟着您,给您打打下手,做个伴儿!”荣烨讨好的说,宁爷忽然说:“如果我听从军令,联合宋国的军队攻打南国,那你还愿意跟着我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国破家亡?”
    “宁爷,不管您以后如何选择自己的位置,我都真心交你这个朋友,至于以后是敌是友,我会为我的国家而战!如果您日后成为我的对手,希望王爷不要手下留情。”璞南风一脸鄙夷的看向荣烨,宁爷笑,“气魄可嘉。”
    “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好的百里香,干嘛要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荣烨不是没有自己的立场,而是南国亡败已成定局,就算宁爷愿意鼎力相助,还是扭转不了南国走向灭亡的局势,他想追随王爷,不过是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中找到可以倚靠的靠山,宁爷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警觉,他忽然一脚将身边的璞南风和荣烨踢出几步远,而他也随后一跃,只听“咔嚓”两声巨响,他们手上的酒坛立刻摔得粉碎,空气中的酒气肆意飘散,醇香扑鼻,一股强劲的剑气猛地击中他们仨刚才所坐的石头,顷刻间飞沙走石,荣烨的腿本来就受了伤,现在被这一摔,更是伤筋动骨,璞南风将他搀起来,虽然两人性情不同,又起争辩,可是璞南风还是不计前嫌,“如今你断了蓝儿的念头,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个人情,我算是还给你了。”
    “有你这样还人情的吗?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的人情就这么便宜,扶一下就一笔勾销?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荣烨甩开他的手,疼得直哼哼,勉勉强强能站着,这时一抹白衣折发女子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荣烨激动,“那不是芙雪仙子么?”
    “芙雪仙子?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付宁爷!芙雪仙子什么时候和宁爷结下梁子的?你看他们俩招招致命的剑法,这可不是一般般的仇恨,简直是血海深仇!不拼个你死我活,谁也不愿罢休!”璞南风狐疑,就在这时,宁爷回转而过的一个剑气,猛地的刺向芙雪,猝不及防之际,她虽然急中生智侥幸避过,凶猛的剑气还是划破了她的手腕,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涌而出,悬空的身形骤然晃动了几下,芙雪稳住身形,这才没有人上面狼狈不堪的摔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金黄色的影子从空中像雷电般一闪而过,紧接着数不清的金丝在空中迅速结成一张金网,劈头盖脸的向宁爷罩去,荣烨呆若木鸡般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好璞南风及时反应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呼喊说:“宁爷,小心后面!”
    宁爷本来就已经察觉到了,他悬浮的身体骤然出现一圈更加凶煞的黑色,幽暗而深邃,不等金网靠近,那道不断向四周扩散的黑色越发闪亮,直到月光无色,渐渐被云层覆盖,金网瞬间被黑气吞噬,随后化成一股强大的反力,从黑色的光圈里反弹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只金黄色的东西从空中摔落,“砰”的一声巨响,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草屑和泥土满天飞舞,芙雪见他出手狠辣,不顾伤势,再度与他缠斗。
    “这是什么东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好像受了不轻的伤!”璞南风站在土坑上面,看向躺在坑底一动不动的白驹,荣烨认得它,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坊边,想要将它从下面拉上来,只想脸上忽然一阵疼痛,像是被无数只针扎着了似的,他一把将扎在嘴唇上的东西拔了下来,定神一看竟然是又细又长的银针,璞南风见满脸都是颤颤乱晃的银针,险些要笑出来。
    “你们都给我闪开点!谁敢碰它,我就用暴雨梨花针帮他疏通疏通脸部穴位!”小书令坐在独鸢的肩膀上双手抱胸,缓缓的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璞南风眯着眼睛,总算看清那个坐着只有拳头大小的小不点的样子,她的身后似乎还背着一对翅膀,独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将白驹从土坑底下弄上来,他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璞南风,“你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搭把手?”
    “那个小不点不是不让碰的嘛!”璞南风说,小书令指着荣烨满是银针的脸说:“你要是不帮白驹弄上来,我也赏你几根银针,让你和他一样!”
    两人顺势将白驹给弄上来,白驹睁开眼,它虽然将地面砸出那么大的坑,伤势并不严重,也能看得出宁爷对它并没有下死手,它晃了晃脑袋便从地上站起来,小书令坐在它的脑袋上,扯着它的耳朵说:“他已经不再是宁爷了,是天魔!我们得帮助主人击杀他!”
    “你刚才说什么?”璞南风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荣烨也隐约听到天魔这两个字,忍着疼痛凑过脸来,小书令指着和芙雪一争高下的宁爷说:“宁爷早就被他害死了,现在的宁爷就是一百年前被芙雪封印的天魔,如今他为了掩人耳目,便以这样的方式现身,我们都没想到,你们没想到,那也情有可原!”
    “宁爷就是天魔?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刚才还在一起喝酒聊天呢!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璞南风不相信,荣烨更不相信,“如果它是天魔,一百年前,他已经让南国大乱。一百年后,他还想天下大乱?”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惜败
    “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花?这些花都是从哪儿来的!”璞南风眼尖,很快看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集而来的曼珠沙华,荣烨对这些诡异而耀眼的花略有所闻,惊悚的说:“这些花会吃人的!快点往高处爬。”
    “赤燕公离!她怎么来了!上次的苦头还没让她长记性!”独鸢说,小书令对这些花也是敬而远之,她看了眼和宁爷不分上下的芙雪,如今再这样纠缠下去,吃亏的只能是她,璞南风和荣烨手忙脚乱的爬到高石上,可是那些花竟然像壁虎一样向石头上迅速蔓延,月光逐渐黯淡,璞南风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荣烨被他诡异的样子吓得够呛,一个不稳,立刻从石头上滚了下来,跌得头破血流,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痛,隐约中,他看到璞南风竟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同样眉清目秀,却和璞南风原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真是活见鬼!”荣烨说完便昏了过去,小书令和独鸢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小书令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说:“申屠太叔,你这个叛徒,以为换一张脸,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申屠太叔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时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声从花丛中传了过来,赤燕公主和她之前的出场一样,披着一身红衣,踩着鲜红如盘的曼珠沙华,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脸上蒙着白纱,独鸢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脸都毁了,还敢出来兴风作浪。这回不把你彻底收拾了,也枉费我在水潭底下受苦受难一百年!”
    赤燕公主知道他的厉害,她不是没长记性,而是记性太强,反而让她下定决心,除之而后快,她的手从空是一划,一道犀利的红光径直向申屠太叔划去,小书令眼疾手快,她本想利用暴雨梨花针将那股光打散。
    哪想赤燕公主仿佛料定她会出手阻拦,那束光不仅避开了那些迅疾的银针,反而路途转了个弯,击中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荣烨,红光在他脸上迅速蔓延,荣烨骤然睁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血色,赤燕公主看了眼表情坚硬的荣烨,随后一脸张狂的看向独鸢,“想杀我的人太多,可是我依然着的好好的,如果你想对我下手,那得看看你是否会对一个和你无冤无仇的人下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申屠太叔说,赤燕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过来!”
    “荣烨!”申屠太叔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的胳膊,哪想荣烨却扭过头,凶光毕露,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赤燕公主趁机说:“能救他的人是我,但是,能让你所喜欢的女人重新活过来的人却是你。”
    “你愿意帮我救璨灵?”这是申屠太叔的软肋,小书令说:“她是骗你的!别听她胡说八道,如果她真能让死人起死回生,她就不用靠碧灵珠维持现在的模样!”
    “我再怎么着也是你姐姐,血脉上的关联谁也抹除不掉,总好过这些与你无亲无故的人更值得你去信赖。”赤燕公主像心适意的说,独鸢一把将申屠太叔扯到后面,“她虽然是你姐姐,可是她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上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难道你想变成和她一样令人发指的人?这便是所谓的姐弟?”
    “荣烨,你怎么样了?”小书令关切的问,就在这时,他脸上的针随着他突然爆发的力量而飞身出去,小书令闪躲不及,被其中一根已经变黑的银针扎中了手腕,荣烨的眼睛彻底变成红色,他手里的剑猛地向独鸢刺去。
    独鸢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哪想他忽然惊呼一声,一把尖锐的刀从他的后背直接穿透前胸,鲜血顿时顺着剑尖飞溅出来,喷得荣烨满脸都是,荣烨伸出舌头,贪婪的舔食脸上的血液。眼睛里喷薄欲出的血色更加强烈,他像恶狼一样扑向中剑倒地的独鸢。
    小书令火来拔掉扎在手腕上的黑针,气喘吁吁的跌在白驹的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荣烨的身体忽然被一袭白绸卷住,并且狠狠的甩到一边,独鸢这才险象环生,荣烨的腿原本就一瘸一拐的,如今这一摔,他的腿更是断的彻底。
    芙雪见赤燕公主搅局,立刻摆脱宁爷纠缠,柔软的白绸突然像利剑一般刺向偷袭独鸢的男人,没想到蒙灼命那么硬,竟然还没死,蒙灼反应迅疾,又有主人撑腰,不棉有些得意忘形,他不仅避开了芙雪的袭击,而且还传挑软柿子捏,想要将小书令灭口。
    白驹天性灵敏,即使先前摔的不轻,却也轻松吐出金丝,将蒙灼严严实实的网在其中,他越挣扎,网便收的越紧,直到将他的皮肤勒出深深浅浅的血痕才停止,芙雪将白绸压在独鸢汩汩流血的伤口上。
    小书令从独鸢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据他所说,这是他独家秘制的金创药,就在她往他伤口撒药的时候,小书令的手忽然剧烈疼痛,瓶子滑落,‘咔嚓’一声摔在石头上碎上,所有的药末也都零零散散的洒进石头的缝隙,小书令疼得满地打滚,赤燕公主哈哈大笑,“但凡中了我七命散的人,没有我的解药,必死无疑。”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独鸢气息微弱的说,芙雪将她最后一颗续命丹拿了出来,“我现在已经分身无术,你自己的事情,所以你得自己做,我实在没功夫帮你代劳,这是我从太上老君那儿得来的续命丹,你不仅要完成你自己的事,还得帮我,要不然以我现在的能力,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死了。”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的意思是说有个人可以救我。你只要带我去就可以了。”独鸢说,芙雪将药丹收起,小书令半昏半醒,神智恍惚的说:“主人,我看到许多蝗虫咬我!越来越多,我的胳膊都被咬没了。”
    “赤燕公主!不给我解药,你今天休息活着离开这儿!”芙雪的剑闪站刺眼的光芒,赤燕公主一脸恭敬的走向宁爷,“天魔大人,赤燕愿誓死追随大人,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你怎么知道我是天魔?”宁爷笑,赤燕公主一怔,“虽然天魔大人的面貌变了,可是以我对大人的认知,您不过是借着宁爷的身体现身,这样反倒可以帮您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大人果然英明神武,明智过人。”
    “一百年不见,本事没见长进,拍马屁的功夫倒略有长进,是从蒙灼那儿得来的消息?”宁爷表情明明的笑着的,可是语气却充满了杀意,赤燕公主生怕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得不偿失,立刻说:“先前来的路上,蒙灼险些被芙雪杀了,幸好我刚好路过,便救他一命,也从而得知您目前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的嘴巴越来越不可靠,这么大的事,竟然随意向外人透露。”宁爷最痛恨别人出卖他,甚至别人的丁点好处,也能让他们做出卖主求荣的事,被金丝网网住的蒙灼惊骇,可是他又不敢动,赤燕公主仿佛意识到了某种危险,身体得瑟的厉害,“天魔大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希望大人能够成全我的一片忠心。”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让我看看你的心到底有没有你嘴上所说的那么真!”宁爷笑,他指了指申屠太叔,赤燕公主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脸上的黑纱忽然掉了下来,露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白森森的骨头在残缺不全的皮肉间隐约可见,申屠太叔噤若寒蝉,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赤燕公主慌忙将黑纱蒙上,眼神闪躲的说:“请天魔大人手下留情,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百年前,我欠你一个恩情,如今岁月如梭,缥缈无痕,既然你我再次相遇,这份人情,我迟早会与你做个了断。至于你想追随我,那就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次回来,没什么野心,毕竟天下在我没有出现之前已经大乱,我已经不要再与世人为敌,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欠我的债,我便要双倍的追讨回来,让她也尝尝我在幽灵渊里所尝过的每一个滋味儿。”宁爷说着便看向芙雪,他为这个女人断送了前程,付出了一切,曾经的过往无论是甜蜜的,还是痛苦的,全都变成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没想过他这次的下场会怎样,只想让她知道这一百年来,她把他封印在记忆里,却从未向他解释过当初的绝情,他知道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他也知道她的无奈和处境,只是,他受不了长久以来她对他的冷漠和忽视,如果她已经放下了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不让他魂飞魄散?非要让他的灵魂在孤独和黑暗中煎熬了一百年。
    “姐,我跟你走,可是你得给小书令解药!”申屠太叔心里牵挂着璨灵,况且赤燕公主目前的处境很难堪,赤燕公主心里波澜起伏,她再次为自己的痴心而感到悲哀,作为公主,她撇弃了自己的骄傲,不惜低三下四,将自己的心捧到他跟前,却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之间唯一维系的,便是一百年前的一个人情,除此之外,她从未走进他的眼里,更谈不上入心。
    赤燕公主将一只白色的琉璃小玉瓶丢到申屠太叔的手里,再由他交给了芙雪,她就想不明白,无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的任何亲睐,到底是她没有芙雪漂亮,还是她只是凡间的公主,而芙雪却是天界的仙子?一百年前,他的眼里只有她,如今一百的后,他针对的人还是她,仿佛她永远都被她挤到后位,他的目光永远都看不到她,或许只有芙雪死了,他的眼睛才能注意到其他人。
    遍地的曼珠沙华开始退却,赤燕公主抓住申屠太叔的肩膀,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芙雪全神戒备的看向他,宁爷忽然笑着说:“刚才打了那么久,你还没打够?”
    “你可以针对我,可是你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为所欲为,伤害无辜百姓。”芙雪看了眼赤燕公主留下的药,她的七命散的确凶煞的厉害,除了她,再无他人能解,给小书令服了药之后,没过一会,她果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只是手腕上的黑色已经渐渐消散。
    “你们走吧!”宁爷说,芙雪忽然摸不透他的动机,“如果你要杀我,眼下便是个绝好的机会,错过了,想要下一次,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想杀你没错,可是我不想乘人之危。就算赢了你,我也不会觉得光彩。再说了,我们是夫妻,与你的仇恨再深,总不能头一个月还没过,我就把自己的妻子给杀了,无论在幽灵渊,还是在你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是孤家寡人,而我也受够了孤独,有你陪着我一起消遣孤独时光,我还求之不得呢!”宁爷轻描淡写的说,芙雪冷笑,“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不是宁爷,而我也不是凝月。他们成亲是他们的事,我们路归路,桥归桥,除了对立关系,剩余的都是你自己想多了。”
    “是么?可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成亲的事。”宁爷笑,芙雪吃惊,“你什么意思?我可不相信你会到处宣扬。”
    “天魔早在一百年前已经被你封印了,这是人尽皆知,有目共睹的事儿!现在的我是宋国的王爷,以他的威势和身份做掩护,谁会相信我是天魔?如果我以他的身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连我自己都快信了,谁能不信?”他说,芙雪气愤,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卑鄙无耻的一面,“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夫妻关系,如果你杀了我,难道你就不怪外人指责你丧心病狂?”
    “我本来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他说,芙雪说:“可是你也不能这样抹黑宁爷!让他逐渐变成一个和你一样不可理喻的人!”
    “我们好的时候,你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可理喻,如今我落魄了,还借着别人的身体才能活下来,你就嫌弃我,处处看我不顺眼。甚至还替别的男人说话。你该不会把自己当成凝月,移情别恋了吧?”他说,芙雪眼神闪烁,“你在胡说什么?在我封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将我们的过去全都忘掉了。”
    “既然忘掉我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所有人将我封印在你的记忆里,直接让我灰飞烟灭不就完了么?再说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捅到天帝面前,你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他说,芙雪看着自己垂落在胸口的白银,如今何止是他落魄了,其实真正落魄的人是她,一直被他的感情牵着鼻子走,身不由己,这件事一旦东窗事发,等待她的下场将是万劫不复。
    “如果你想动手,那就干脆利落些,如果不想,那就离我远一点。”芙雪动了一下意念,赤翼猿很快惊天动地的出现了,宁爷在看到它时,不禁回忆起他们曾经在天界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那段甜蜜却又小心谨慎的爱恋,冒着被打入凡尘的决心,只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真挚,可惜时过境迁,他们都不再是昔日令人望尘莫及的神仙,也不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侣。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却冲淡了他们曾经相互许下的诺言。
    赤翼猿将受伤的独鸢抱到背上,它刚想将荣烨也给扔到背上,却被宁爷阻止了,“你把荣烨带在身边,恐怕不太适合吧?”
    “总比呆在你身边适合。”芙雪让赤翼猿将荣烨也带走,宁爷说:“猫捉到老鼠,大多数情况下,老鼠不会被一口咬死,同样的道理,我也不会立刻取了你的命,还有太多的痛苦没让你领略到,我怎能轻易让你解脱,更不会让这件事过早的捅到天帝面前,因为你的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下次见面,我会将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荣烨!”
    “我凭什么相信你?”芙雪心慌的越来越厉害,只能利用刺激他的办法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宁爷说:“你不信又能怎样!只要我想留下的东西,谁也拿不走,就算天帝来了,我还是这句话,不信,你大可试试!”
    “那好,我再最后一次相信你。”芙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和他之间还有信任可言么?宁爷嘴上没说什么,眼睛里却掠过一丝惊异,毕竟他也没有想到,一百年后她竟然还愿意再相信他一次,走到被金网束缚的蒙灼面前,面无表情的说:“我要的是精干之才,而你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竟然没能学会守口如瓶,想来你也知道,我的身边不留废物,你自己自行了断吧!就按我曾经交给你的那个办法做,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一百三十章 冒名顶替
    随着战事频发,南国已经彻底陷入兵荒马乱,百姓丢弃田地,带着儿女背井离乡,商家也关闭了店铺,携着家眷涌向京都,可是就都连皇帝都跑没了他们还能指望谁救他们脱离苦海,国不国,家不家,生灵涂炭。
    昔日盘踞在山头上的土匪强盗,全都趁乱打劫,猎取无辜百姓的钱财和粮食,甚至还出现强抢民女的恶性事件发生,百姓除了承受敌国侵略之苦,还受强盗欺凌之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宁爷只身来到一处早已荒废的医馆,这儿的街道曾经是南国最繁华的闹市之一,如今战争已经将这儿留下千疮百孔,关闭的大门,萧瑟的街道,偶尔有人路过,也像是过街老鼠一般仓皇而过,落叶在风的吹动下漫无目的的漂浮着,几只浑身肮脏的狗为了一块不知是猪骨头还是人骨头相互撕咬,发出阵阵恐怖的咆哮声。
    “宁爷!”天信伤的很重,还好大夫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才带着家人老小逃难的,临走之前又给他留下几天的干粮,况且他身边还有人照顾,便放心离开了,宁爷向他压了压手,“别起来,养伤要紧!”
    “宁爷,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天信趴在床上,面容消瘦而憔悴,宁爷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大夫用的方子不错,我现在感觉比前两天好多了。宁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天信整天盼着宁爷,如今他就在眼前,真真切切,如假包换,他却有种恍然发梦的幻觉,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宁爷说:“只要我想知道的,也就没什么也瞒得了我。”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宁爷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面容娟秀的女孩,她的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天信看到她进来后,不耐烦的说:“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我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做面条给你吃,没功劳还有苦劳,干嘛对人家凶巴巴的!”宁爷说,天信脸色迟疑了下,语气缓和,“画眉,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你娘一个人在家,你又一声不响的出来,她到处找不着你,那得多担心。”
    画眉将面条搁在桌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天信看向宁爷,仿佛有难言之隐,一直没有介绍画眉的身份,而画眉也不好冒冒失失的向他行礼,三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宁爷笑着打破僵局,“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
    “的确如此,不过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天信说,画眉的眼泪险些落下来,他所说不好的事是指她蓄意骗婚的事?这样的伤害,她恐怕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他忘记这件事。一道伤,足够穿透一辈子。
    “我以前有教你这样对待女人么?”他不知道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以他的为人,一定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教导手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天信窘迫,温温吞吞的说:“她只是我妹妹。前段时间发生一段不愉快的事。”
    画眉没有失望,只是对他心存感激,毕竟他没有说她只是一个被她休掉的女人,天信从床上坐起,正式让画眉给王爷请安,画眉不敢怠慢,立刻跪在地上给宁爷磕了三个头,又给他倒了杯茶,一举一动,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宁爷一眼便看出天信言语和表情中的漏洞,如果他说他们是夫妻兴许还靠谱,有这样对待妹妹的哥哥么?天信让画眉暂时先回去,等她走了之后,天信才道出实情,“我刚才是因为不想伤害她才谎称她是我妹妹,其实她是我的妻子,她做了一件让我忍无可忍的事情,所以我就想把她给休了。”
    “一日未写休书,她就是你一日的妻子。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的事情,我不会横加干涉。只是她那么爱你,你再怎么恨,也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绝。多少给她一点活路。毕竟你曾是她的整个世界。”宁爷看着半天的门扉,外面的萧瑟让他眉头紧皱,一百年前,他的出现也是这样,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农业废弛,房屋无人,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看到眼前荒凉悲惨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罪恶。
    “宁爷,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天信感慨,宁爷省过神,“是么?”
    “嗯,我知道你对凝月姑娘一往情深,可是您从来没有当着谁的面流露真情。好像是借着我的事儿发泄你自己的情绪。”天信拘谨,宁爷眼神闪烁,“可能是因为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原本的性情也都忘了差不多,出现变化也是在所难免的,况且,人都会变的,只是藏在心里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却永远也不会随着时间褪色。”
    “宁爷,您就别伤感了,只要你的心没有变,只要你愿意持之以恒,迟早有一天,你会将凝月姑娘找回来的。”天信说,宁爷笑,他说的她,和天信所说的那个她,却不是同一个人,“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也相信迟早会将她找回来的。对了,我听说我曾经已经代表宋国与南国联盟,宋国作为大国,不应该说话不算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攻打南国呢?”
    “据我所知,好像是受了胡列人的挑唆,说是南国人蓄意谋害了您,所以宋国就借机发难,联合胡列一起攻打南国。这分明是以大欺小,胡列早就觊觎南国的领土,巴不得从中分得一杯羹。”天信说,宁爷说:“要怎样才能阻止这场战争?是不是我出现了,就能帮南国人洗脱罪名?”
    “宋国和胡列一样,早就对南国这片沃土虎视眈眈,如今终于得到开战的机会,怎能轻易罢休。如果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不但化解不了这场战争,反而还会将您自己曝露在危险的处境。毕竟皇上早就视您眼中钉肉中刺,我想皇上也因为忌惮您的势力,所以才委派您出使南国,这一切不过是他提前就设计好的圈套,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您不过是他所有棋子最重要的一个利用对象,为的就是让事态走到今天这一步,最终让他成功吞并南国。”天信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思维也逐渐变得成熟,宁爷点了点头,“我在出使之前,可曾做过什么安顿?其实有些事情很简单,无论我是否能从南国活着回来,皇上都不会善待我的家眷。”
    “您交待过我,如果您在南国出现意外,就让我通知京都的老齐,让他秘密带着所有人逃到先前就准备好的地方,在所有人有所察觉之前离开,神不知鬼不觉,保证万无一失,谁也找不到。”天信对宁爷失忆的说法信以为真,宁爷说:“很好,没有后顾之忧,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宁爷,您这是准备站哪边?”天信有些迷糊,宁爷却说:“你觉得呢?”
    “您的心思,我哪能猜测得到。宁爷,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陪着您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您得考虑清楚了,离弦之箭,一发不可收拾了。”天信说,宁爷说:“既然这场战争是胡列挑起的,那就先从胡列那边下手。”
    “呼扎那!他可是您的手下败将,当时胸口拍的怦怦响,向您承诺好好的,说是永远不犯南国,您才离开几天,他就蹬鼻子上脸,恶意挑唆宋国向南国开战,他好收受渔翁之利。”天信愤愤不平的说,宁爷笑,“跟这种心口不一的人置气,不值得,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想个法子让他以后滴酒不沾,想喝也不敢喝。”
    因为天信的伤势尚未痊愈,宁爷的诸多计划也在完善之中,这段时间,他更加关注的是民生百态,到了晚上,画眉又来了,她带来了刚出锅的包子和她自己腌制的小菜,宁爷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能看得出来,画眉对天信的那份感情,那是真心实意,即使有谎言,她的感情却玲珑剔透,不含任何杂质,闹别扭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还能随时随地看到所爱的人,如果双方真像他和芙雪那样老死不相往来,连后悔的余地也没有,那才叫悲剧。
    临近傍晚,他戴着斗笠,背着手出门了,或许时间长久了,再大的误会也会被真情溶解,天信也能看到谎言背后那个真正爱他的人,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不容易,可是遇到一个爱自己的人,更加难能可贵。懂得了珍惜,就会杜绝失去后后悔莫及的眼泪。
    残阳似血,有气无力的悬挂在地平线上,仿佛一用力,太阳就会摔进深渊里,宁爷走进一个荒僻的小院,院里应该早就没人了,荒草丛生,花盆里的花早就枯萎,外面的器具上落满了尘埃,一派荒无人烟的凄凉。
    “宁爷!”荣烨的声音从半开的门缝里传出来,宁爷说:“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谢谢宁爷救命之恩。只是您为什么要救我?”荣烨隐约知道他的身份,宁爷说:“我救你,自然有救你的目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看你的面相,好像也干不出这些事。”
    “我小时候可喜欢犯浑了,经常带头欺负人。在我们那儿,我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父亲为了这事儿,没少揍我,至于杀人放火的事,我还真干不来。可能是因为我胆小吧!”荣烨傻笑,宁爷却一本正经的说:“这世间的路千千万万,每一条路的尽头都通向不同的地方,你要在这千千万万条路里选择正确的一条,却异常艰难,聪明是种天赋,可是善良却是一种选择,只有走在正确的那条路上,用你的善良和聪明才能走向自己所想要的结局,只可惜许多人明明走错了路,还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走向了天堂,岂不知,路的尽一头却通向地狱。”
    痛定思痛,他从地狱里面爬出来后,在面对再一次的抉择时,他却在不经意间悟出了这个道理。
    宁爷给他服了解药,荣烨的精神气的确比先前好了许多,他们一直往前走,半个时辰后,才零零星星的看到几个人,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便能漫天飞舞,前面不远处便是县衙所专门向难民发放粮食的所设立的赈灾点,宁爷在嘴上贴了假胡子,又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只是他高贵儒雅的气质在外在的狼狈中显得更加与众不同,无论走到哪儿,总能吸引住别人情不自禁的目光。
    “爷,别人衣衫褴褛是乞丐,您同样衣衫褴褛,却像是微服私访的皇帝。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这衣服哪能轻易盖得住,气宇轩昂,霸气外露。”荣烨恢复神气后,立刻讨好的说,虽然他知道眼前的人有可能是天魔,可是他却惊讶的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和传闻中那个恶贯满盈的人不一样。
    “能把拍马屁的话说的这么圆润,又不讨人厌烦,也算是你的本事。”宁爷笑,荣烨忽然凑过嘴,大着胆子说:“那你到底是宁爷还是天魔?或者是宁爷和天魔已经合为一体?”
    “你想听哪种答案?”宁爷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荣烨说:“我当然想听你的真心话。”
    “那我就把我的真心话告诉你,但凡知道我太多秘密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不想听吗?”宁爷说,荣烨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那我是您一般之外的人吗?毕竟您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连救命恩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以后要是分开了,我还想放在心里念着您,可是您又不告诉我是谁,我担心时间长了,我会将您给忘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自己是谁就好。如果你非要刨根问底,得到一个结果,那你认为我是谁,就把我当作是谁。”他说,荣烨也基本判定他就是天魔,只是他的性情未免太好了,以前的他只会害人,如今却从赤燕公主的手下救了他的命,不可思议。
    “这些人怎么都躺在地上?好像快要死了似的。”荣烨惊奇,他一把抓住一个端着破碗从身边急匆匆走过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枯瘦的面容几乎拧巴到一起,“他们得了霍乱,已经死了好多人,等一会儿,官府的人便要用车将他们拖到十里外的地方给埋了!”
    “他们不是还活着的么?怎么说埋就埋掉呢?这么大的疫情,难道官府的人就没有发放药物加以控制么?”荣烨又问,那人不耐烦的甩掉他的手:“宁国大军已经攻破京都,朝廷都没了,底下官府还管什么用!早就跑光了,要不是宁爷将和硕亲王先前囤积的大量粮草拿出来应急,南国的百姓还不知得饿死多少。”
    “宁爷?他不是失踪了么?”宁爷百思不解,那男人睁大眼睛瞪向他说:“你别胡说八道!宁爷要是失踪了,他怎么会拿出那么多的粮食救济百姓,我昨天可是亲眼看到宁爷,他还亲自为我盛了一碗米粥,南国的皇帝丢人丢到这个地步,简直把祖祖辈辈的脸都给丢光了,危险之中救济百姓的不是南国君主,反而是宋国的王爷,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爷,您昨天还零点亲手这他盛粥了?”荣烨惊讶的眼睛都快蹦出来,宁爷笑,“林子大了,可真是什么鸟都有,竟然有人敢冒名顶替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宋国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找到机会杀我了。”
    “敢冒充您的人,要不吃了雄心豹子胆,要不就是三头六臂,爷,那人敢在您的头上动土,那咱们就撕开他的真面目,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荣烨说,宁爷摇了摇头,“有人代替我去送死,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但是,我更想知道那人冒充我的目的,或者是受了谁的指使。”





    第一百三十一章 联盟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脸上蒙着纱布,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全都扔到平车上,拉向十里外的荒地,宁爷和荣烨一路尾随,侍卫们象征性的在地上挖个坑,再将平车上的人全都扔进去,又在他们身上堆几锹土就算完事了。
    宁爷看了一下,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坟包,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所到之处,黑色的天涯花如影随形,这些邪恶的花朵将浅土里尚有一丝气息的人的精气全都一次性聚集起来,供主人食用。
    “怎么会是她!不可能!她不可能变成这样!”荣烨在看清那个黑衣女人后,脸色惨白,宁爷忽然一掌将她所吸食的精气变本加厉都给了吐出来,白色的精气迅速回溯到原本的身体里,松软的泥土不信蠕动着,逐渐有人从坟包里爬了出来,女孩发现有人多管闲事,还没等她出手,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吸附力控制住,宁爷一收手,她便狼狈不堪的摔到他的面前。
    “你是赤燕公主的手下?”宁爷认得这些花,它们的颜色虽然和曼珠沙华不一样,却同属于一个花科,全天下也只有赤燕公主有能力驱使这些花,她会将这门功夫传授给她的门徒,荣烨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刹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赤燕公主那个大魔头将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是谁?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刹离不认得她,荣烨惊讶,“你到底怎么了?我是荣烨,朋友一场,你怎么连我的名字也给忘了。”
    “她没有忘了你,只是被赤燕公主用蚀骨针封住了她的记忆,她现在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又何从记得其他人。”宁爷对她所有的伎俩了如指掌,荣烨急迫的说:“直接拔掉那根针不就得了。”
    “这根蚀骨针只有赤燕公主才能拔掉,其他人只会让她丧命,就连我也爱莫能助。”宁爷说,刹离知道挣扎没有什么好下场,索性静观其变,荣烨迫不及待的打量她,刹离阴沉着脸说:“你再敢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是你利用瘟疫吸食人的精气?”宁爷问,璨灵冷笑,“无凭无据的,你别把所有的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我只是受了重伤,无意中发现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吸一两口精气勉强活下去,只是被你撞见一次,好像这天底下的坏事儿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瞧你长的儒雅翩翩,有模有样的,怎么凭空诬赖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好人不会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吸食人的精气。”宁爷说,刹离嗤笑,“你是好人,那你怎么阻止不了那么多的人死于无辜?你知道这儿两天之内埋了多少人吗?我都帮你数过了,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加上先前那一车,刚好一百四十五,以我一个小罗喽的法力,哪能操纵得了瘟疫,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宁爷,您看刹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足见她的诚心,再说了,您救她一命,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潦潦草草的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宁爷,我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的形势对您很不利,谁知道这暗算您的人到底还有几波?又想闹出什么样的玄机?我想咱们到少得弄清楚暗算您的真凶姓甚名谁,撒网捞鱼,然后再顺着脉络摸索下去,总能将幕后的小鱼小虾全都捞上来,就算做不到一网打尽,却能弄清楚对手是谁,总比现在瞎子摸象,什么也不知道来的强。”荣烨说,刹离说:“你头脑还挺清晰,说得有板有眼,头头是道。”
    “哪里哪里,眼下的时局大体就是这样,我只是就事论事,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说出来而已,不过你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也冷静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毛毛躁躁的,只可惜你已经不记得了我。”荣烨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她,刹离说:“如果你真想让我活下去,以后就别再跟我提及以前的事。”
    “你就这么讨厌我?其实也难怪,你一门心思想的全都是天信,每每看到我不是吹胡子瞪眼,就是让我离你远一点,生怕让天信知道你和除他之外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对了,如果你记不得之前的事,那么你连他也应该一起忘了吧,这么说来,我也没什么好郁闷的,心里多少还能平衡一些。”荣烨笑,刹离瞪他一眼,可是心里却莫名的发空,好像空白的记忆已经让心头破出一个洞,她不知道在别人的惋惜里,天信到底在她心里曾经占据多少份量?记不得的事不代表没发生,发生了必然会留下痕迹,她的心在每一次别人说起和他过去的爱恋时越空越大,直到她不用别人提醒,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跳抽搐的感觉,她越是克制着不去想,抽搐的疼痛却在激烈的诱惑她去打开那扇曾经装着刻骨铭心记忆的大门。
    “刹离,你怎么了?宁爷,刹离到底怎么回事!她后脑上的针怎么会突然颤动!”荣烨手忙脚乱,宁爷的手只从她的前额拂过,刹离后脑上的针立刻停止颤动, 她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宁爷说:“你以后别再跟她提起过去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赤燕公主为了控制她,多半在蚀骨针上下了咒,针在她在,否则,蚀骨针一旦脱离,她也活不了多久。”
    “那可怎么办?宁爷,您这般了得,一个小小的赤燕公主又怎能是你的对手,她的咒,在您看来,未必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宁爷,我知道,只要您愿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您的事,您刚才也说了,刹离是被赤燕公主所控制,无论她做了多少坏事,那都不是她的本意,宁爷,您一定要救救她。”荣烨哀求,刹离没好气的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犯不着为我向别人低三下四!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更不会为了你冒险回忆,竹篮打水,你付出那么多却什么也得不到,那又何必呢!”
    “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绝情,在我眼里,你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就算你不记得我又能怎样,我可从来没指望你能记住我,人生在世,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我只是想为我喜欢的人做些什么,既然你已经不再是璨珠,那你又何必把自己当成璨珠,你也大方一点,豁达一点,扼杀了璨珠,你好歹也心虚一点,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我的付出是一厢情愿,那也是奔着璨珠去的,跟你又没半分关系,你这么较劲,又不肯承认自己是她,这么过激的反应,岂不成了自作多情!”荣烨忽然觉得自己的口才又有所长进了,宁爷说:“你们吵起架来倒也有趣。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都已经不是彼此记忆里的那个人,走错了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错上加错,身份错了位,再多的付出也会跟着错,驴头不对马嘴,执着反而会变成伤害,荣烨,她不再是璨珠,对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念念不忘,你是掏心掏肺,一厢情愿,但是对她来说却变成一种困扰,深情变成了苍蝇,嗡嗡乱飞,得不到她的好感,却招来她的厌恶和排斥,吃力不讨好,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宁爷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让别人开窍,自己却跌进无限惆怅。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也从执着中看到自己的悲哀。
    “我知道这件事谁的嫌疑最大。”刹离说,宁爷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想和芙雪纠缠了几百年,她是否也像刹离一样,他的付出只会招来她的厌烦?
    “你说的该不会是秦爷?据我所知,他和宁爷起先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后来因为一个叫绮罗的女人才反目成仇,甚至水火不容!秦爷好像还派黑衣人暗中行刺过宁爷,宁爷福大命大给避了过去,这秦爷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女人,不远千里的宋国一路追杀过来,听说这个叫绮罗的女人还是个前朝公主,世人对她的死众说纷纭,只是秦爷这么执着的追杀宁爷,绮罗的死十有八九便与他有关了。”荣烨并没有避嫌,毕竟他知道宁爷不再是宁爷,天魔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出来反而能给他提个醒,刹离惊奇,“到底是宁爷的心胸宽仁,不跟你一般见识,还是你没大没小,上下不分,心直口快惯了,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也不懂?”
    “宁爷平易近人,哪像你的主子赤燕公主那样爱摆架子,不知道的还以王母娘娘附体了呢!”荣烨也不跟她客气了,刹离被他的话堵得张口结舌,宁爷说:“闲话不多说,既然你有心与我联盟,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三天之内,如果你找到的幕后真凶与我知道的不一样,或者相差甚远,以后碰不着那还好说,如果碰着了,恐怕你找来赤燕公主,也未必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别把我的话不当话,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我最恨别人把我当猴耍。有本事就让我心服口服,没本事,那也得有能耐招架得住下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危险
    朝云山到处都是烈火焚烧过的惨象,连石头也都变成灰不溜秋的颜色,原本荒无人烟却生机盎然的山头,顿时陷入一片死气,涅优奉命上山,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如今屈服,只是不想让夹在她和秦爷之间的钟雷为难。
    然而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天梯上布满了大量血迹,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血迹虽然凝固,但是颜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应该是不久之前刚刚留下的,除了台阶上留有血迹,石壁上以及蜿蜒而上的扶手也都出现了大量挣扎过的痕迹。
    从血迹的形状和各种深刻的刀痕来看,这些上山的人应该受到了什么人的突然袭击,慌乱之中用刀乱砍一通,涅优越想越害怕,越往上,血迹和反抗的痕迹反而有所减小,这足以说明公羊雄鹏所率领的小分队尚未到达山顶,便已全军覆没。
    涅优不敢再往上走,面对未知事物,以身犯险并不是明智选择,火速下山,将所看到的情况向秦爷汇报,秦爷不敢大意,先撇开公羊雄鹏到在天梯中遭遇了什么,袭击他们的人才是重中之重,如果能为他所用,就算再来十个公羊雄鹏,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你没事吧?”钟雷握着她的手,自责自己无法护她周全,涅优说:“此次上山凶多吉少,秦爷眼下的处境还没到孤注一掷的绝境,那又何必上山冒险?钟大哥,我不怕死,但是我就是怕你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万一出状况,你如何保全自己?我知道你对秦爷忠心耿耿,可是你有了我,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凡事你得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一下,倘若秦爷遇到危险,你肯定二话不说替他挡刀挡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秦爷对我有恩,我不能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他而去,一个男人倘若失了忠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会让人瞧不起,涅优,你一定不想让我变成一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钟雷无法从涅优和秦爷之间做出正确选择,涅优说:“秦爷让我上山,明明就是想让我用美人计从公羊那儿得来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钟雷,如果我所受的屈辱你都能忍心咽下去,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直到被他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刀剑无眼,世事无常,至于我日后的下场,我也不求善终,只希望你能守我到最后一刻。”
    “秦爷处世的手段的确有些冷酷,甚至六亲不认,可是你我对他的忠心,他全都看在眼里,我能有今天,全都是秦爷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的恩惠,我三生三世也回报不了,涅优,我很喜欢你,可是秦爷对我也很重要,谁想颠沛流离,谁不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相信我,相信秦爷,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这种身不由己的局面,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钟雷看了眼正在不远处用布擦拭剑刃的秦爷,涅优叹了口气,“如果公羊未死,秦爷不会善罢甘休,我还是他的挡箭牌,你想看到我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介意?这件事大功告成还好,如果失败了呢?难道你还想让我不成功便成仁?”
    “涅优,我没有选择。对秦爷,我不仅仅是效忠,而是值得我用生命去捍卫的责任,一个不守信用的男人,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如果你非要让我在你和秦爷之间做出选择,涅优,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是我辜负你了。”钟雷态度坚决,涅优失望,“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刀两断,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些相许白道的誓言,谁也不必当真,算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梦,如今我们都醒了,就把所有的美好回忆全都葬在梦里,钟大哥,就此别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们这是怎么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她想走就让她走,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一座建筑在沙土上的房子,外表看不出什么,只是无根无基,经不住风吹雨打就垮塌了,变成一堆废墟,对待这种有福同享却不愿有难同当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伤一丝丝的心。”秦爷嘴上那么贬低女人,可是他却为一个女人不惜赌上身家性命,钟雷看着涅优渐行渐远的身影,嘴上说没事,心里的难过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涅优一边走一边哭,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想要找到哥哥,犹如大海捞针,她又想回去,可是说了那么狠的话,完全扯断了她和钟雷之间的红线,断裂的线,即使接上,相接的疙瘩就像王母娘娘用簪子隔开牛郎织女的天河,再也走不进彼此的心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涅优吸了吸鼻子,风中带着清香,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犹豫了一路,也后悔了一路,她坐在高处的石头上,这尘世间的人就像蝼蚁一样渺小而脆弱,自以为人定胜天,可以主宰天地万物,不停的挣扎,反抗,到达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她呢?原本以为钟雷会是她的归宿,现在看来,这只是她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短暂的平静让她误以为是永恒,一阵细微的涟漪,她便随着涟漪随波逐流,从熟悉的地方漂浮到另一个地方,身不由己的命运,她也无从选择。
    就在这时,两个猎户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从她面前跑过,其中一个见她坐在石头上,一脸好心的说:“姑娘,你赶紧离开这儿吧!再不走,怪物就要吃人了!”
    “哪里有怪物?”涅优赶紧从石头上跳下来,那人说:“就在那边的林子里,我们原本想找些猎物回去,哪想却碰到怪物,跟我同去的六个人,已经有四个人被怪物给吃了,我们哥俩也是跑得快还侥幸逃脱!”
    “钟大哥!”涅优见他们逃跑的方向正是往朝云山方向去的,万一怪物追过来,钟雷和秦爷岂不是有生命危险,涅优再也顾不得什么,按原路返回,打算去通知他们,哪想她还没跑几步,大地便发出轰隆隆的震响,紧接着地面龟裂。
    裂口越来越大,地底翻腾着火红的熔浆,不停的往上喷涌,大大小小的火球从地面的裂缝中喷身出来,但凡被火球击中的事物,顷刻间被烈火吞噬,天地犹如置于灼热喷薄的火炉,树木自燃,花草也被大火烤焦,就连石头也冒着白色的烟气。
    炙热中,视线中的所有事物,仿佛都变了形状,像是水底随着水流颤动的海草,涅优左躲右闪,虽然没有被火球击中,纵横交错的裂口却让她防不胜防,稍不留神,自己就会摔入裂缝,被翻涌不止的熔浆化为灰烬。
    从裂缝里喷射出来的火球数量越来越密集,速度也越来越快,就连火球的大小也在不停膨胀,火球从空中摔落下来后,会变成焦腥红色的石头,砸在地上惊天动地,有的摔进地缝,有的则在地面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滚滚浓烟,翻滚的熔岩像是滚开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飞在高空的鸟也会带着火焰掉下来,发出刺鼻的焦味,随着裂缝扩大,涅优被困在最中央的地方,进退两难,到处都是烈火燃烧的惨象,仿佛整个世界,即将在这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中毁于一旦。
    “涅优!”钟雷的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耳膜,涅优一惊,很快看到站在不远处向她挥手的钟雷,“你别过来!这儿危险!”
    “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钟雷拿起剑,奋力的砍着一棵树根已经有一半露在裂缝中的大树,它倒下的长度足够到达涅优所在的位置,她只要踩着树干,就能摆脱危险,分离的板地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零碎冰块,随着喷薄欲出的熔浆而相互碰撞。
    涅优所在的板块的边缘在碰撞中不停塌陷,她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浸透,脸上的汗珠更是淋了暴雨般的往下滴,落在翘皮干燥的地面上发出‘兹兹’的声响,钟雷最怕热了,他的脸被热气蒸得通红,他狠狠的砍着树干,直到断口和树根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才停止。
    他担心树突然倒下,有可能会将涅优所在的板块打翻,涅优已经分不清流在脸上的是汗还是泪,她先前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他还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救她,钟雷小心翼翼的推着树干,他冲涅优大声呼喊说:“你让开一点,别让树枝伤着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救人!”秦爷也来了,身后跟着公羊雄鹏借给他的队伍,虽然老弱病残,虽然指望不了他们在战场上摧锋陷阵,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加上年老的人经验丰富,他们将绳索固定在树的中端部分,在树木倒下的时候可以控制往下摔落的速度,避免发生打翻板块或者其他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巨大的树干在所有人相互协助的作用下被缓缓放下,树头刚好抵达涅优所在的地方,但是树木很快被大火吞噬,翻涌的熔浆越来越猛,板块之间的摩擦和碰撞也越来越激烈,涅优所在的地方忽然往下一沉,她险些摔下去,钟雷大声说:“涅优,别怕,快点踩着树干过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涅优很快站住脚,幸好树干够粗够大,大火已将枝枝叶叶烧毁,她虽然害怕,钟雷渴盼而焦虑的眼神却激发她放手一搏,她踩着树干,越过巨大的裂缝,翻滚喷涌的熔浆发出呼啸而恐怖的声音。
    她前脚刚踩过的地方,转眼间便被大火烧毁,黑色的焦炭立刻摔进熔岩,更加惊悚的是,她先前所站立的板块,‘咔嚓’一声像是摔碎的杯子,通红的熔浆飞溅出来,涅优屏气凝神,一鼓作气,在走到最后一步时,整个树干终于不堪重负,连着根须一起坠入四五丈深的裂缝,涅优也随之摔了下去。
    “涅优,抓紧我!”然而钟雷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可是湿热的汗却让他无法更紧的抓住她,这时秦爷将一根表面粗糙的木棍伸向她,这个裂缝中的熔浆虽然不多,却足以点燃她的鞋子,脚部传来的剧痛几乎让她失去意志,还好钟雷的声音却让她极力的保持清醒。
    涅优忍着疼痛,一把抓住了那只木棍,在秦爷和钟雷的合力下,终于将她从裂缝里拉了上来,早已准备就绪的老兵用水扑灭了她身上的火,涅优的左脚已经被烧得最厉害,可是因为救治及时,也没什么大碍。
    “没事了,别怕!”钟雷将全身颤抖的她搂在怀里,涅优什么也说不出来,也只剩下哭了,秦爷说:“这儿诡异的很,赶紧离开这儿,眼下也只能上山了。”
    “秦爷,您看那是什么!好像在动!”那些摔在地上的红色石头像是熟透的西瓜,在震动中爆裂,一团团红色的东西从裂缝里挣扎出来,原来是些面目狰狞的小怪物,它们有些像蜜蜂,只是屁股上没有尖刺,翅膀上长有和体色相同的红翅膀,它们的眼睛也是红色的,没有鼻子,但是嘴巴却占据整个面部的二分之一,轻轻一裂,便是血盆大口,它们的双脚像老鹰铁钩般的爪子。
    它们挥舞着翅膀,从灼热的火焰中飞起来,有的起飞的姿态不对,还没飞几下便直接摔进裂缝里,有的长着翅膀却不会飞,只能以笨拙的姿态往前跑,有的跑的很好,比飞的还快,有的光顾着跑却不长眼,一头栽下去,冒出一缕黑烟,秦爷拿出弓箭,他的箭术堪称一绝,百发百中,百步穿杨,那些中箭的小怪物像火流星似的往下摔,那些不会飞的小怪物开始四处逃散,钟雷拿着刀奋力斩杀,一刀一个,连老兵也有重振雄风的威势。
    “等一下!”秦爷忽然感觉到哪儿不对,钟雷累得大汗淋漓,“秦爷,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怪物好像并没有与我们为敌!更没攻击我们,他们好像是从地底逃出来的!”涅优也发现了,秦爷对那些老兵说:“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你们就别磨磨蹭蹭的,秦爷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钟雷随后又看向秦爷,“王爷,不管这些怪物是敌是友,在不知名的情况下,您和涅优也退到安全的地方以防万一,如果情况有变,你们还能有机会逃跑。”
    “我是你的主子,总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遇到危险,只想自己保命,拿手下当挡箭牌,你们俩都给我听清楚了,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让你们铤而走险,白白丢了性命!除此之外,我还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把你们留在身边,想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忠心和价值,我也愿意为你们闯一闯刀山火海!”秦爷说着便走到他们的前面,这时地面震荡的更加厉害,随后便归于平静,除了不停往下摔落的红石头,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钟雷扶着受伤的涅优,不知什么缘故,那些摔下来的红石头再也没有分开出小怪物,先前翻涌澎湃的熔浆仿佛失去了力量,空气中热到让人喘不过气的高温也逐渐有了冷却的痕迹,至少从远处山林刮来的风还有一丝凉气。
    随着熔浆的停止,那些飞在空中的小怪物仿佛失去了支撑,全都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摔下来,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破裂声,甚至将凝固不动的板块砸出更多的裂缝,直到板块破碎后,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在数以万计的小怪物中,只有一个不会飞,只会用跑的小怪物在慌不择路中踩碎了一个水葫芦,当水飞溅到它身上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它红色的身体犹如烧得通红的身体,忽然像是被浸入冷水中似的,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瞬间凝固了,秦爷走近它的身边,哪想它巨大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吓得他向后连退了两步,钟雷拿着剑指着它,这时它的身体由最初的腥红逐渐变成锈迹斑斑的废铁色,涅优忽然对他们说:“这种怪物从出生到成形,好像要经历几次分裂,你们最好离它远一点。谁也不知道它接下来会分裂成什么样子。”
    “秦爷,涅优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保持警惕一些好。”他说,秦爷见它的眼睛一直瞅着他,他往左一点,它的眼睛往往左转,他往右,它也会直勾勾的往右看,只是它的身体像彻彻底底凝固了似的,只有还能勉强转动。
    “轰!”又是一阵从地底发出的巨响,地动山摇,石破天惊,这么大的动静致使山上的石头纷纷滚落下来,钟雷下意识的抱起涅优,秦爷准备撤离时,那只被凝固的小怪物忽然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音,仿佛让他别丢下它。
    “秦爷,你在做什么!乱石流来势汹汹,规模太大了,再不离开这儿,很有可能会被永远掩埋在这儿的。”钟雷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折身回去,秦爷费了九牛二虎之才将那团废铁抱起来,被废铁缠身的小怪物又开始咕咕的叫起来,红色的眼睛开始变得水灵,节奏欢快,仿佛很高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咕咕
    小怪物每叫一声,它便多一份重量,秦爷抱着它,就像抱着一头水牛,几乎就要抱不住了,秦爷恨恨的说:“再叫就扔了你。”
    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小怪物的身体忽然轻飘飘的,一只指尖也能承受它全部的重量,秦爷三人还没走到天梯入口,四五个血肉模糊的人从天梯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公羊雄鹏,他的左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血淋淋的痕迹,他身后的那几人也都残缺不全,不是没了鼻子就是缺胳膊就是少眼睛,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上面的金子的确很多,你总不能被金子吓成这样!”秦爷忽然将手里的废铁扔到公羊雄鹏的手里,他条件反射的接住,秦爷说:“小东西,你叫一声给我听听。”
    废铁听话的听了一声,哪想公羊雄鹏忽然被泰山压顶般的力量压变弯了腿,老老实实的给他行了一记叩拜大礼,他想起来,双手却被废铁死死的压在下面,只怕手掌已经烂了,天梯四周并没有受到乱石流的影响,只是铺天盖地的烟尘像翻滚的雾气一般在天地间迅速蔓延开来,公羊雄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哼哼呻吟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咕咕!咕咕!咕咕!”小废铁忽然兴奋的连叫几声,公羊雄鹏在它身体轻盈的瞬间将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抽出来,秦爷用脚踢了它一下,没想到“咔嚓”一声脆响,它身上的一大块皮突然脱落,露出白皙透红的颜色,钟雷大吃一惊,“该不会外面生锈的铁皮只是它的铠甲,白粉的颜色才是它真正的皮肤。我说这怎么越看越像姑娘的脸蛋儿!”
    “这应该是它成形之前最后一次蜕变。”涅优说,这时虚无缥缈的烟雾中隐约能看见一个庞然大物的巨大身形,小怪物咕咕咕咕叫的节奏越来越湍急,秦爷生怕他会惹来祸端,立刻用手捂住它的嘴,哪想它一张嘴,几乎咬住他整只手,它锋利的牙齿瞬间刺穿了他的皮肤,钻心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说:“放开!”
    没想到小怪物竟然服服帖帖的张开嘴,它森白的牙齿上满是血迹,红白相间,毛骨悚然,血液混合着口水一起从嘴角流下来,它半张着嘴看着他,仿佛自己做了件不可原谅的事,将伸出去的脚静悄悄的收回来,钟雷见他手上的伤口又深又长,血液源源不断的顺着他的指尖流出来,立刻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将他的手包扎起来。
    “你不能咬我!知不知道!”秦爷隐约看出点端倪,故意用教训它的口吻说,小怪物将半张的嘴收起,眼珠子不知所措的转了转,身上的裂缝越来越密集,瞬间布满身体的每一片,像是覆了一张蜘蛛网,随后才眨着眼睛看向他,水淋淋的眼睛也一点点的亮起来,迈着坚硬的脚步走向他,秦爷试探性的摸了摸它光秃秃的脑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除了我,他们两个,你也绝对不能咬。”
    秦爷说着便将手再次伸到它的面前,钟雷急声说:“秦爷,咱们还不知道它的来历,万一再被它伤着了可怎么办?”
    “它可不是一般的小怪物,好像挺通人性的!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它好像愿意配合我的指令。”小怪物不仅没有咬他的手,还嘟嘟着嘴,在他手上磨蹭了几下,钟雷和沓优相互看了一眼,惊讶的说不出话,小怪物又是一阵雀跃的叫声,很快,它所在的地方迅速往下坍陷,秦爷抚摸着它的脑袋说:“我让你叫你再叫,不让你叫你就呆呆闭上嘴,表现好了,我会给你好吃的!”
    “咕咕!”它只顾着高兴,全然忘了秦爷对它的要求,涅优凑近它,“虽然样子艰难了点,我想蜕变之后,应该会很可爱吧。”
    小怪物高兴的样子简直让人头皮发毛,不忍直视,它的嘴巴太大,獠牙又太锋利,还不时有口水从牙缝里渗出来,再可爱也让人望而却步,秦爷看向身边跪地不起的公羊雄鹏说:“手疼吗?”
    “疼!”公羊雄鹏比起先前气焰嚣张的样子,现在的态度已经老实了许多,秦爷说:“知道疼就好,也只有疼了才能让你看清时务。”
    “有鬼!”公羊雄鹏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秦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小怪物的身上,没曾想那个在烟雾弥散下只是一抹海市蜃楼般的轮廓竟然是头从地底钻上来的庞然大物,面貌倒也没那么凶悍可怕,只是它那双灯笼般的大眼睛让人看了着实害怕。
    这时小怪物又发出欢快而激烈的叫声,一路咕咕咕咕的往巨坑靠近,秦爷下意识的抓住它,“危险,给我呆着别动!”
    那只大怪物的灯笼眼忽然凶气泛滥,张开不算大却也足以算得上是血盆大口的嘴巴,呼吸间,阵阵腥臭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涅优张开一张结界,将三人护在了中间,也牢牢的将小怪物罩住,大怪物忽然狂躁,拧着脖子咆哮着,刚刚落下的烟尘和沙石,再次腾空而起。
    剧烈的动静惊醒了公羊雄鹏,他在看到大怪物龇牙咧嘴向他们咆哮的样子时,眼睛像是被万箭穿心似的,头一仰,又陷入昏迷,涅优不安,“秦爷,这只小怪物恐怕是那只大怪物的孩子,只有让小怪物回到它那边去,我们才有机会脱离危险。”
    “你去吧!”秦爷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说,小怪物二话不说,撒腿就跑,随着动作的灵活,它身上的铁屑簌簌的往下落,哪想涅优还来得及打开结界的出口,小怪物太小,又被结界上打开就有的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废铁般的小怪物经过这么一摔,它身上斑斑锈迹算是完全脱落了,变成一个有鼻子有眼的小怪物,占据面部二分之一的嘴巴消失不见了,又小又薄,只在嘴角隐约露出细小的獠牙,忽眨忽眨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褪去了红色,水灵而清澈,全身的皮肤呈现粉白通透的颜色,像是刚出生的人类婴儿。
    后背上原有的翅膀也不见了,两只细小的胳膊上并没有手掌,但是圆滑柔软的末端却可以灵活的屈伸和张握,老鹰般的铁爪化成五指相连的脚蹼,那只大怪物仿佛被卡在了巨抗里,每一次挣扎都能致使山石滚落,涅优打开结界。
    小怪物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秦爷,咕咕叫了两声,随后才走出结界,哪想它前脚刚走出去,后脚便被一只像舌头一样的红色东西缠住,随后眨眼的功夫便被卷入高空。这才被卡住的大怪物骤然爆发,坚硬的石块从它拔地而起的身体下被掀起,又是一阵飞沙走石。
    “叫啊!”秦爷也不管它能不能听见,大声喊了出来,又是一阵轰鸣声,小怪物从天而降,身体像秤砣似的砸进地里,它深深的陷进坑里,秦爷只能隐约看到缠在它身上的舌头,一条又腥又红又臭的舌头,钟雷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液,血点越来越多,仿佛像是下了一场血雨,随后一只体态修长的巨型飞鸟从他们头顶掠过,小怪物身上的舌头就应该是它的舌头,因为大量的血从它血肉模糊的嘴巴里流出来,它径直冲向大怪物,只一下便将它撞得仰后摔倒,巨鸟似乎并不想大怪物纠缠,立刻落到小怪物所在的地方,用尖锐的喙刺向小怪物,哪想它忽然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用力的甩着屁股上的一只箭,秦爷再将拉弓,没想到却被它躲了过去。
    巨鸟恼羞成怒,也不顾屁股上晃悠悠的箭,猛地向他们几个扑来,涅优的结界虽然算不上坚如磐石,却也能抵挡得了它的侵袭,巨鸟的尖锐的喙被结界上所缠缚的力量折成两截,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又用锋利的爪子像是与他们同归于尽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直到涅优无力支撑,就在它的爪子即将抓住秦爷的时候,巨鸟身体猛地向后抽去,原来是被大怪物扯住了另一只腿。
    秦爷趁着这个空隙,将陷在坑里的小怪物抱了起来,它张着小嘴嘻嘻笑着,大怪物和巨鸟相互撕咬,大怪物的脖子在翻滚中被巨鸟的爪子扯出一道血痕,秦爷刚想向它射箭,钟雷却在电光火石间将他向后拉离了两步,很快,一只手腕粗的尖木头扎在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你敢伤我的巨青鸟!”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从半空中落下,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身上穿着用老虎皮缝制的衣服,胳膊和膝盖以来的部分全都露在外面,头发不算蓬乱,却也失了女孩该有的仪态,她仿佛认出涅优,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原来你还活着。这下可就有意思了,我还以为再次到你得等到下辈子!”
    半空中落下,原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身上穿着用老虎皮缝制的衣服,胳膊和膝盖以来的部分全都露在外面,头发不算蓬乱,却也失了女孩该有的仪态,她仿佛认出涅优,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原来你还活着。这下可就有意思了,我还以为再次到你得等到下辈子
    “笼苏!我也没想到你也还活着,一百年前,野空师太不是把你丢进万丈深渊了么?”涅优惊诧,名叫笼苏的女孩笑着说:“要不是你故意陷害我,野空师太哪会将我扔进万丈深渊,被丢进去的应该是你和你哥哥,你们俩竟然联手起来欺负我。害我受尽折磨,要不是巨青鸟,我早就如你所愿,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看你是贵人多忘事,你只记住我和哥哥对你使的手段,但是你大概也忘了你平日里是怎么对待我的?我要不是被你逼到了绝境,你又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设计我们兄妹俩,我不屑与你针锋相对,平日里的磕磕碰碰,我也从未放在心上,如今,你反倒贼喊捉贼,恶人先告状,我可不吃你这一招!至于你在深渊底下受多少苦,熬多少难,我相信那是你罪有应得,老天给你的报应,这就是你对我为所欲为的代价。”涅优站起,受伤的脚似乎也没那么疼了,钟雷关切的说:“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不管能不能保护得了你,我都竭尽全力保护你。”
    “我今儿来也不是跟你翻旧帐的,只想取走那只小咕咕。”笼苏看了眼被秦爷抱在怀里的小怪物,秦爷说:“想要,可以,它就在我手里,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就你们三人人?你们就是三十个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把自个儿的命给搭上!你们的脸蛋一个比一个漂亮,理智却一个比一个糊涂,脑子那么大,却不长思考利弊优劣,还不如摘了算了!”笼苏说,就在这时,巨青鸟锋利的爪子‘咔嚓’一声巨响,骤然扯断了大怪物的脖子,庞大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别怕!”秦爷轻轻的安慰它,哪想小咕咕叫了一声,突然沉重的身体从他怀里径直落下去,笼苏本想抓住它,没想到却被它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迫到一边,那只洋洋得意的巨青鸟不停的用爪子踩着大怪物的脑袋,哪想一阵风似的小怪物,用闪电般的速度从它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白白嫩嫩的身体变成鲜红色。
    巨青鸟的腹部出现一个和小怪物身形相似的血洞,秦爷通过洞,还能看到站在大怪物身边一动不动的小怪物,身上沾来的血不停的往下流,笼苏见自己的巨青鸟倒地而死,愤恨的就要捉拿小咕咕,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山体上的石头再次铺天盖地的滚落下来,秦爷不顾危险,眼疾手快的将小咕咕抱了回来,整个朝云山已经塌陷了将近一半,大小不一的石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涅优在关键时刻帮了笼苏一把,用结界帮她挡住了石头,从半山腰翻滚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小,闪着刺眼的光芒,直到石流停止后,眼前的情景只能用遍地黄金来形容。
    原来山体塌陷后,一直深至半山腰的古井也随着崩塌的山体而爆裂,而被镶嵌在石壁上的大量黄金终于重见天日,随着石流滚了出来,乱石大树几乎完全掩埋了两个庞然大物,所有的黄金也都密密麻麻的覆盖在最上面,黄金的颜色几乎给这片荒芜偏僻的地方带来了几分神圣和神秘。
    阳光下,金子金灿灿的亮光汇聚到一起,几乎热到让人流汗,传说变成了真实,谁能想到一百被世人惦记了一百多年的黄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触手可及。每个人都冒着被金光闪瞎眼睛的危险,呆滞中还有几分不知所措,他们一个比一个出神的看着眼前多黄金,眼花缭乱,仿佛两只眼睛也看不清这些黄金的总体数量到底有多少。
    “秦爷,真是金子!”钟雷顺手捡起一块,还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涅优也跟着效仿,伸手拿了一块放嘴里咬,小咕咕见他们都用牙咬黄金,好像挺好吃的样子,它也拿起一块巨大的金子,哪想它尖锐而细小的牙齿削铁如泥,秦爷还没注意,它已将整块金子吃了下去。当它拿起第二块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时,也没人发现,直到它将一大排齐边的黄金吃出一个缺口时,所有人才大惊失色,秦爷命令说:“吐出来!”
    小咕咕伸长了粉色的小舌头,最后连块碎渣子也没吐出,反而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秦爷为了这些金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他指着不远处的大石头说:“坐在那儿别动!”
    “它那么听话,你是不是它出生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它那么听你的话,大概把你当成它娘了。”笼办说,秦爷冷笑,“关你什么事!我警告你,谁也别想把它从我这儿抢过去。你想要的话,大可等别的咕咕出生时,你守在旁边不就得了。”
    “老咕咕每次可以产下成千上万个小咕咕,但是唯一能活的却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绝无仅有的小咕咕才是最宝贝的,价值连城不说,还可以驱逐其他妖兽,我看你看金子的眼睛都快发直了,要不这样,你把小咕咕给我,我就把这些金子给你。”笼苏说,秦爷笑,“听你这口气,好像这些金子全是你的一样。”
    小咕咕伸长了粉色的小舌头,最后连块碎渣子也没吐出,反而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秦爷为了这些金子也算是煞费苦心,他指着不远处的大石头说:“坐在那儿别动!”
    “它那么听话,你是不是它出生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它那么听你的话,大概把你当成它娘了。”笼办说,秦爷冷笑,“关你什么事!我警告你,谁也别想把它从我这儿抢过去。你想要的话,大可等别的咕咕出生时,你守在旁边不就得了。”
    “老咕咕每次可以产下成千上万个小咕咕,但是唯一能活的却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绝无仅有的小咕咕才是最宝贝的,价值连城不说,还可以驱逐其他妖兽,我看你看金子的眼睛都快发直了,要不这样,你把小咕咕给我,我就把这些金子给你。”笼苏说,秦爷笑,“听你这口气,好像这些金子全是你的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绮罗复生
    “这本来就是我的,不信你可以问问涅优。”笼苏说,涅优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这些金子全都是她在一百年前和山上所有的山民储存而来的,所有的山民也都是由野空师太精挑细选找来的,笼苏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我和我哥都是野空师太的徒弟,野空师太为了复兴天魔,为日后东山再起作准备,便从五湖四海囤积了大量黄金,我们谁也不知道她把黄金藏哪儿了,大功告成后,野空师太为了不让山上有黄金的秘密泄露出去,便把所有的山民都给杀了,为了以防万一,她连我们兄妹俩也没放过,最后在我们的哀求下,这才答应对我们网开一面,将我们封印在花盘里,在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会为了保命而不惜一切代价,纵然使了些手段,却也是为了想要活下去,笼苏,无论你有多恨我们兄妹俩,我只想说,过去的恩怨是非,我都已经不想像包袱一样背在身上,希望你也能放下一切,放下该放下的,轻装上阵。”
    “你说的倒轻巧,换作你被扔进万丈深渊,你还能用这么不痛不痒的态度劝勉我放下?没错,我以前的确不喜欢你,处处找你的茬,我也理解你们为了活着而选择拿我当垫背的,可是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凭什么你舒舒服服睡了一百年,而我就得苦苦煎熬一百年,咱们先撇开这些不说,这遍地的黄金可都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谁也别想拿走一块哪怕是一小丁点儿!”笼苏说,秦爷说:“你说这些金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我也没见哪块金子上标注你的名字,再说了,我千里迢迢来到南国,就是为了找到这批传说中的金子,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怎么,你还想硬抢?”笼苏睁大眼睛,秦爷说:“只要能如愿以偿,达到最终的结果,在我看来,过程不重要,方式不重要,手段那就更不重要了,不管你认为我是硬抢也罢,巧取豪夺也罢,这些东西从山体里冲塌出来的一刹那,它就不属于你的了。天上扔,地下捡,天经地义,白捡不白捡。我看你有跟我较劲的功夫,不如多捡些金子,这么闪的光,不出半个时辰,大概整个南国都会知道朝云山金子现世的事,那个时候,可就不止我一个人占你便宜了。”
    “那儿好像有人!”涅优眼尖,很快看到最南边的金子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小咕咕踩着金子走了过去,它的手快速的将金子抛开,尝到了金子的美味,它拿开的金子不再扔到一边,而是饕餮大餐般的往嘴里塞,秦爷也不阻止,反正那么多的金子,它再吃也吃不了多少,很快,那片金子又被它吃出个窟窿。
    “是凝月!”涅优说,秦爷忽然叫起下山时她依然留下井底的事,她浑身湿漉漉的,面目被泥土糊得模糊不清,但是她的眼睛却出奇的闪亮,或许是黄金折射的光芒,她摇摇晃晃的从泥堆里站了起来,小咕咕冲她叫了两声,随后它的身体在巨力下往下沉了沉,凝月眼神从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掠过,钟雷低声说:“秦爷,凝月姑娘好像变了,一点也没有凝月从前的影子,她就算不害怕,也用不着这么沉静,诡异莫测,让人捉摸不透,难不成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
    “可不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涅优,难道你忘了野空师太在井口布了什么咒?靠近者都会死于幻境之中。这个咒,倾进了野空师太大量的心血,她这辈子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丰功伟绩,这也算上一件,不过据我所说,她所布下的局无人能破,没想到一个陶俑竟然溶解了她的咒,让她和幻境中的那个人相辅相成。”笼苏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说,钟雷将她拉到一边,“先前你说你和你哥哥死于瘟疫,是你故意编来糊弄我们的?涅优,我只要一句实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不管我隐瞒了多少事。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们,该说的我会说,有些话该说,可是说出来却会给你们带来危险,所以我就不会说,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钟大哥,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可以么?”涅优说,钟雷虽然失望,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甚至也觉得她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笑了笑说:“好,我相信你,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梦行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凝月缓缓的向他走来,秦爷后脑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声音,她叫他名字时特有的语调,她走路的步态,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和他记忆里的绮罗如出一辙,真的是她么?会不会又是梦境,醒来后,虚空归于空虚,她依旧徘徊在他的梦里,无论呼唤她多少次,无论他的深情有多执着,她总是头也不回冲向火海,只给她留下一片红色而凄凉的身影。
    “绮罗!”秦爷抓住她的手,凝月忽然闭上眼,动也不动,像是一尊屹立而坚固的雕塑,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她体内走出,虚浮飘渺的身体在阴暗处显得尤为真切,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秦爷看了眼纹丝不动的凝月,又看向他所魂牵梦萦的绮罗,此时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不知是高兴还是更加悲哀。
    高兴的是,他又可以见到绮罗,悲哀的是,她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如同在梦境里一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咫尺天涯,触摸不得。毕竟人活着,总不能一味的依靠梦境而活,他真的害怕哪天思念太多,而无法再忘记她。
    “又来一个跟我抢黄金的盗贼!不过不碍事,一个鬼魂能占我多大便宜,涅优,你已经欠我一个人情,谁都能抢我金子,就是你不能,要不然,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与你鱼死网破的!”笼苏忽然吹了个口哨,又一只身形彪悍的巨青鸟飞掠而来,笼青手忙脚乱的往麻袋里装金子,不时的堤防着沉浸在久别重逢喜悦之中的秦爷,巨青鸟背着满满一麻袋的金子,动作风卷残云般的运回住处,来往几次,金子竟然被她孜孜不倦装走了将近一半。
    钟雷生性憨厚,又没有秦爷巧取豪夺的气魄,再加上涅优被夹在中间,他也不好开口,只是再不弄出点反应,只怕以笼苏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些金子重新搬回去,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秦爷没反应,倒是招来笼青一记狠辣无情眼神,钟雷心惊肉跳,涅优也不好吱声,笼苏往口袋里装金子的速度简直比小咕咕狼吞虎咽还要快,再不采取措施,只怕秦爷能捡的,也只有遍地可见的石头了。
    “小咕咕!快让你娘捡金子,不然你以后就没得金子吃了!”涅优知道他笨嘴笨舌,说不出这些话,小咕咕二话不说,以风一般的速度从绮罗的身体里飞了过去,打散了她的身形,凝月立刻睁开眼,一脸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涅优走到她的面前,“你还认得我吗?”
    “在大佛嘴巴里的时候,你还给我输过内力,如果没有你出手相助。我还不知道还得硬邦邦的躺在那儿多长时间。”凝月说,钟雷凑过脸,“那你还记得我么?”
    “钟大哥,那个是秦爷,这是什么?白白嫩嫩的好可爱。”凝月笑着要去抚摸它的头,哪想小咕咕张嘴就咬,还好她反应迅速,没能让它得逞,绮罗消失,笼苏捡金子弄出的叮叮当当声又响,他很快意识到他出神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还有什么用!个个都像木头桩子一样死性,通透点气么?抢东西都不会抢!我要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还有什么用!这些金子可遇不可求,你们还真想让我空手回去?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能捡多少就捡多少!”秦爷横眉怒视,钟雷还在犹豫,毕竟光天化日强抢别人的东西不厚道,涅优却小声说:“去吧!这些金子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再怎么着,也不能让笼苏一个人占便宜!把我的那份也给捡回来。”
    “
    “既然有你的份儿,那你怎么不早说!”钟雷后悔莫及,笼苏横眉竖眼,巨青鸟猛地用翅膀将他扇到一边,涅优冷笑,“你竟然敢对钟大哥动手,这可是你逼我动手的!”
    “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想给我的金子涂点血色么?”笼苏将盛了半袋子的金子放下,涅优也不跟她动手,故意拖住她,“我的确没有几斤几两,但是你也别狗眼看人低,就我这几斤几两,也足够你喝上一壶,作为野空师太的弟子,我总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吧!”
    “别拿那个老不死的来压我!她早就死了,活着的时候我不怕她,死了以后,我更没把她放在眼里,野空老太婆杀了杀了我的全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在我逃出深渊的时候,就曾立下誓言,杀人偿命,血债血还,只可惜有人抢在我的前头杀了她,让她逃过一劫,父债子还,野空师太的债,我可要算在你的头上!”笼苏一边说,一边准备与她大打出手,而此时她说了那么多长篇大论的功夫,秦爷已经将剩余的金子装进自己的袋子里,凝月和钟雷更是埋头苦干。
    巨青鸟虽然所向披靡,但是它却惧怕小咕咕,就是因为这是巨青鸟的软肋,所以笼苏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小咕咕。涅优听见巨青鸟‘噼里啪啦’用爪子刨石头的声响,刚要掉头看看怎么回事,涅优却不失时机的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师傅只练了一半的武功秘笈?”
    “怎么,你知道秘笈的下落?”笼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住了,涅优说:“听说被师傅藏在一个黑色的匣子里,我也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你这不是废话!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放在匣子里,野空老太婆虽然毒手尊前,干尽了惨绝人寰的事,却也是个极其聪明,敬小慎微的人,难不成她把秘技揣到身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她整天忙着杀人放火,没个定处,万一弄丢了怎么办!你当她像你一样满脑子。”笼苏嗤笑,涅优忍着火气,“你还记得咱们那个苦命的大师兄?”
    “那是你的大师兄,我可不是野空老太婆的弟子,别把我和你们这帮人混为一谈!我再不济,也不会落魄到认贼作父,如果不是她,我们依然可以在山头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笼苏说到这儿,再多的无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涅优说:“我和我哥分开了,说到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怕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前一阵子,这儿刚被赤燕公主光临过,房子毁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连石头也变成焦黑色,现在的山头早不是你记忆中所记得的山头了。”
    “赤燕公主?我知道她什么来头,她能声名远播,那得归功于她那丧尽天良的做派,如果我是天魔,我又怎么会和一个出卖自己百姓和整个国家的女人在一起?她捧着满腔热情,到头来却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费力不讨好,还搭上了齐百千千万万的百姓。只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糟践我的山头?该不会是你胡说八道瞎嚼蛆,故意给我树敌的吧?”笼苏不相信,前几日,她还纳闷儿自己的山头怎么变黑了,原来这是赤燕公主所留下的痕迹,现在山头塌陷,她所心心念念的家,也只能留下记忆祭奠了。
    “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问她。”涅优见他们捡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笼苏说:“我最讨厌你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不管这件事是否与赤燕公主有关,我都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如果真与她有关,我一定会讨回公道。如果你敢故意骗我,以我的暴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也别指望过好日子了。”
    “金子!”从昏迷中逐渐醒来的公羊雄鹏终于又醒了,他在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金子时,涣散的神智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清醒过来,正爬着去抓离他最近的一块金子,只可惜他的手伤的厉害,金子没抓住,反而弄了满金子的血,笼苏转头一看,头顶上像是连番炸了几个霹雳似的,难以置信,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金子不翼而飞,连她先前装好的半袋金子也不见了。
    笼苏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涅优一句接一句的跟她提及过去的事,原来是帮秦爷他们打掩护,在她和涅优说到唾沫横飞的时候,秦爷便将金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装进自己的口袋。只是小咕咕太厉害,巨青鸟根本奈何不了它。
    “我说这万道金光都是打哪儿来的呢?原来是朝云山的金子惊现人间了!”一个悠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钟雷看着他吃了一惊,随后又看向同样匪夷所思的秦爷,涅优见他脸色巨变,好奇的问:“你和秦爷反应怎么这么大?你们认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是宁王爷,五年前绮罗葬身火海,他就是幕后真凶。所以秦爷一直以来都和他针尖对麦芒,水火不容。”钟雷小声说,宁爷看向荣烨说:“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金子都被别人抢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溺水
    “谁吞了金子,我保管让他吞多吐多少,把上面的哈喇子抹干净了,金子还是金子,没有转手就掉价的道理,到哪儿都能使!”刹离说,笼苏冷笑,“又来一个阴阳怪气的!我长那么大,怎么就没遇到几个正常人呢!不是莫名其妙,就是阴阳怪气,光想着都来气!江河日下,世态炎凉,就算乱世也得盗亦有道不是?大白天明目张胆抢劫也就算了,还结伙而来,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么?”
    “秦爷,你可是宋国鼎鼎大名的王爷,怎么能干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儿,不管你抢的有多冠冕堂皇,终究是下三滥,传出去只怕会坏了你的名声,连宋国的百姓也会遭到连累,王爷都这样,百姓只怕也是偷鸡摸狗之徒。”宁爷说,秦爷不以为然,“我不远万里来到这儿,你当我是来游山玩水?我本来就是奔着金子来的,只要能得到金子,那就不在乎是拿还是抢!”
    “谁说在你手上就是你的?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能天翻地覆,金子又没被你镶进你的骨骼里,金子是死物,它又不会认主,再说了,登上皇帝宝座还被撵下去的君主,历史上也不止一个两个,更何况只是暂时放在你那儿保管的金子!”刹离也想拿点金子去赤燕公主那儿邀功请赏,讨得她更多的欢心,荣烨说:“珠儿,你这么说就是你不对了,就算这些金子可以抢,但也得讲先来后到,人家抢了就是人家的。”
    “没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本事你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主动把金子交给你。”刹离讥笑,荣烨说:“可是你得明白,这些金子根本就不属于你。”
    “金子还在别人怀里呆着,眼馋有什么用,我不去拿,当然不属于我。真笨!”刹离说,荣烨说:“秦爷从别人那儿抢东西,你又从秦爷那儿抢,说不到你抢来了金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另一波人给抢了,那你又何必费尽心机去争一个根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抢来抢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算没人抢你,你整天提心吊胆的守着,金子还能用得踏实么?”
    “所以你永远都是穷光蛋。”刹离志在必得,宁爷忽然看向她,“荣烨说的没错,现在你是我的人,总不能因为你而坏了我的名声。如果你要金子,那咱们之间的协议立刻取消,你爱怎么抢就怎么抢,想抢谁的也随便你!我绝不干涉。另一个如果的知,你就得照我的方式来行!”
    “现在用得着金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身边没金子,那多不方便呀!”刹离说,荣烨说:“现在兵荒马乱的,要金子只能被红眼的强盗惦记,咱们还不如轻轻松松上路,不被别人惦记,我们也不惦记别人的。”
    “王爷!”公羊雄鹏在看清宁爷的面容后,满眼含泪的向他走去,刹离用剑指着他,“哭什么哭!你别过来!把自己姓甚名谁报上来!”
    “王爷,我是公羊雄鹏呀!自从您失踪后,所有人都在传您被南边人杀害的传闻,皇上就派我率兵攻打南国,也顺便将您接回去宋国落叶归根去!”公羊雄鹏哭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刹离心直口快,“我说你是糊涂了还是不知所谓?连王爷也不放在眼里,这样的气魄,恐怕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未必能有你这样的胆色,当面诅咒宁爷客死异乡,大逆不道,王爷还好端端活着呢!现在送他回去落叶归根,是不是为时过早了?把王爷活埋的打算,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领了皇帝的旨意?”
    “属下不敢,属下在宋国请了得道高僧不分昼夜为王爷念经祈福,宋国的百姓也感怀宁爷仁德宽宏,日思夜盼,希望王爷早日归来,如今王爷安然无恙,属下就是减寿十年也甘愿!”公羊雄鹏连忙磕头说,宁爷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不动声色的说:“你先起来吧!”
    “他分明是奉皇帝的指令来杀人灭口的,宁爷,义薄云天的话谁都能说的不同的套路,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总不能钻到他肚子里看一看他对您的心有多忠诚。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凡事谨慎点没坏处。”刹离说,宁爷不冷不热的说:“我还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
    “真是可笑,两个宋国王爷,一个来南国人偷黄金,一个来南国造反,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你们拿了我的东西,这些都是我的老祖宗留给我的财产,知道你们宋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但是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死人的东西。”笼苏的手悄然藏在袖子里,嘴里默念了几句咒语,这遍地的石头忽然随着地面的震动而滚动,相互碰撞和移动,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一道凶煞的黑色从四面包抄,逐渐形成像围城一样的防护墙,汹涌澎湃的煞气随着笼苏的意念迅速旋转,顶部的缺口越收越小,直到像马蜂窝一般将所有人困在最里面。
    天地在刹那间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是一道红色而鲜亮的身影在黑暗中像江面上的渔火一般显现出来,给这诡异无力的黑暗拔得了一丝光明和希望,荣烨刚那抹红影的越来越亮,像着火似的,几乎将这个被煞气所严密包裹着的空间照亮,惊叹的说:“宁爷,这又是什么功夫,全身都快烧起来了!我看她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
    “她不是没事,而是一抹会聚光的鬼魂而已。”刹离说,宁爷很快注意到站在火光里却一动不动的凝月,荣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诧说:“那是芙雪仙子么?她的身体怎么变成红色?”
    “因为她的陶俑所生,不怕烈火,只是烧久了,身体就会像烙铁那样隐隐发红。”刹离对陶俑人的认知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全天下能让人借着陶俑起死回生的人只有野空师太,只可惜她早已化这一堆骸骨,然而她却百思不解,野空师太为了天魔再世,那可谓挖空心思,呕心沥血,可是她为什么要让一个和芙雪仙子一模一样的人借着陶俑复生?难道她累糊涂了,忘了芙雪仙子是天魔最大的威胁?
    “陶俑?”宁爷看着她,尖尖的脸蛋,双眉秀长,清新雅致的面容在火光中散发出别样的光彩,除了一头浓墨般的头发,几乎与芙雪别无差离,可是他也明白,无论她是谁,与他初见她时的模样有多相像,横旦在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百年之久的恩怨,还有那些埋葬在岁月里生死相许的诺言。
    时间不能倒流,他们再美好的过去,如今都在各自的职责和相互的仇杀中消失殆尽,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连缅怀的资格也没了。苏笼的声音在球形空间里显得异常空洞,“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如果没有这些金子,我得熬到哪天才能把你们这些人聚到一块儿!过不了多久,黑蝉煞气会将你们的内力全部吸尽,能用这些金子换取我十年八年也未必能修炼得到的功力,钱财乃身外之物,老祖宗们的金子,也总算落到了实处,这笔帐怎么算都划算。”
    “原来她是故意利用金子诱惑我们,为的就是想让我们成为她修炼内功的垫脚石!”刹离总算反应过来,在她的意念下,黑色的是天涯花再次铺天盖地的在地面上蔓延开来,甚至连滚动翻涌的黑蝉煞气上也布满了这种恶毒凶猛的地狱之花。
    笼苏知道她不是赤燕公主,可是能这些花却和赤燕公主搭上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得让她长长见识,以免小瞧了她,翻滚的黑蝉煞气越来越厉害,那些寄居在煞气上的天涯花迅速凋谢,残败的黑色花瓣像烟囱里飘落的灰烬似的,从上空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所落之处,化为星星点点的黏稠黑液。
    “你没事吧?”荣烨见她出师不利,黑蝉煞气伤了天涯花的同时,也会相应的影响到她的内力,刹离只觉得心口憋闷,看来这个笼苏可不是一般容易对付的人,故作镇定的说:“就她这点雕虫小技,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真是笑话!”
    “你也别死鸭子嘴硬,装什么英雄好汉呢!赤燕公主名声不好,却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作为她的弟子,你连黑蝉煞气都破不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人家是雕虫小技!”涅优故意挑唆刹离和笼苏的关系,笼苏也难得听到她能把马屁拍的这么舒心,“涅优,看在我们相视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们能把从我这儿抢走的黄金乖乖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说得没错,钱财乃身外之物,有钱无命,金山银山,富可敌国,那也悲哀的很,再出了,难得出一次远门,不能为自己的国家争脸争光也就算了,总不能让宋国的名声全都败在我一个人手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没什么好丢脸的,钟雷,去把所有的金子放下。”秦爷很懂时务,笼苏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算你识相!也难为你将所有的金子帮我装起来!”
    笼苏从高空落下,一只尚未成年的巨青鸟伸长了舌头,将放在秦爷面前的两麻袋金子卷了过去,然而它怎么扯也扯不动,强韧的舌头几乎达到了极限,再扯可就要断了,随后又用爪子生拉硬拽,直到扯破了麻袋,大量的金子铺天盖地的飞溅出来,遍地都是金光闪闪的大金块,在光线下闪着夺目璀璨的光。
    怪不得巨青鸟使出了浑身解数,几乎扯断了舌头也没拉动麻袋,原来是小咕咕坐在了里面,它坐在地上,大快朵颐的将金光当成芙蓉糕,一块接一块的往嘴巴里面送,秦爷忽然说:“我说小咕咕怎么不见了呢?原来藏在口袋里。”
    “你敢跟我耍花招!”笼苏大怒,巨青鸟刚想用爪子抓它,小咕咕忽然叫了一声,它四周的一片地方全都陷入坑里,它依然马不停蹄的往嘴里塞黄金,一边吃一边哼哼,仿佛黄金味道香甜可口,吃的那是津津有味,荣烨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它吃了那么多的黄金,是直接消化了,还是全部拉出来?前者暴殄天物,后者还有一丝希望。”
    “你等着它将吃下去的黄金全都拉给你?异想天开。”刹离说,荣烨说:“是不是异想天开还不一定,如果我们捉住了它,如果它能将金子拉出来,咱们不就人货两得?再不行,咱们也能将它像小猫不狗一样带在身边,无聊的时候还能消遣消遣它。”
    “这东西又不是长在树头上的果子,谁摘到就是谁的!这可是秦爷的小猫小狗,哪能是你消遣得起的!”刹离说,荣烨想想也是,“既然咱们谁也出不去,与其被人挟持,还不如暂时将各自的恩怨情仇放到一边,想办法先从这儿逃出去再说,要说办法,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盟。宁爷,你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
    “办法不错,只是那得看跟什么人联盟!到头来别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给人家数钱。”宁爷说,荣烨看了眼眼神狡黠的秦爷,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一个连笼苏都畏惧三分的小咕咕,秦爷不是吃素的,更不是善类,跟他联手,还真有可能被他给从里到外卖了干净。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仨就得窝窝囊囊的受她挟持?士可杀不可辱,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一个黄毛丫头捏在手掌心?宁爷,就算我能忍,您也不能忍吧!”荣烨说,宁爷说:“我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忍一会儿!而且,不到最后,谁能知道最终的金子花落谁家?”
    “你也想要金子?我还以为你清心寡欲,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没一件能入得了你的眼,原来你也是·········哎呀,这黄金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不过我敢确定,肯定不是我们。”刹离说,荣烨说:“黄金都快被那只小怪物吃光了,当然不属于我们了。不过能把它抱回家,金子绕来绕去,还是我们的。”
    “咕咕!咕咕!”说来也怪,小咕咕几乎吃了一袋半黄金,肚子依然平平的,仿佛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空气,又从它的鼻孔随着呼吸跑出来了,吃了跟没吃一样,不同的是,它将金子化成了空气,秦爷不知道它在搞什么,笼苏怒火冲天,“吃了我那么多的金子,你以为打了地洞就能逃脱得了?”
    小咕咕连叫了几声,转眼间便一条深不见底的地洞便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涅优和钟雷面面相觑,秦爷说:“畜牲就是畜牲,没人心没人性,对它再好也没用。用得着它的时候,一溜烟,跑得比鬼还快!”
    “梦行哥哥。”一直站在在凝月身后的红影声音凄楚的说,秦爷想要去抓她的手,抓住的却只是一缕漂浮虚空的幻影,“没事儿,我会保护你的。”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保护得了谁,既然小咕咕已经吃了我的所有黄金,这样也好,我得不到的,你们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也算是老祖宗在天显灵,让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小什么也得不到。”事到如今,笼苏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就在这时,黑蝉煞气的四面忽然延伸出许多蜿蜒曲折的黑色触须,像是盘根错节的藤蔓,以迅疾的速度将所有人缠住,并高高的悬于半空。
    “地洞里什么声音?”这时笼苏正准备借着黑蝉煞气的触须吸食所有人的内力,然而小咕咕消失的那个地洞里却不时传来开水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就在她百思不解的时候,小咕咕忽然从另一处地面钻了上来,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在水里浸泡过,嘴里呸呸的往外吐着水,它在看到笼苏凶神恶煞的面容后,再次咕咕叫了几声,地面千疮百孔,全都是它利用力量所打出的地洞。
    小咕咕累得够呛,舌头都耷拉出来了,它仰头看了眼被吊在半空的秦爷,没心没肺的咕咕笑了两声,哪想它再次陷入洞里。荣烨看下面大小不一的地洞,越来越强烈的咕嘟声像是水底崩腾翻涌的地下急流,刹离也是心神不宁,然而宁爷的神色始终淡然自若,仿佛他只是一个看客,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戏,只是看戏的方式有些特别。
    笼苏悬浮于半空,她不知道地底所发出的咕嘟声会不会给她的黑蝉煞气造成威胁,小咕咕不住的往后退,几次摔入它自己打的地洞里,就像老鼠一样,在地底布下一张错综复杂,洞洞相连的网。
    它在这个洞里摔下去,很快又从另一洞里钻出来,咕咕的叫声不绝于耳,它似乎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笼苏小心翼翼的走到中间最大的一个地洞,哪想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道冰凉清透的泉水势如破竹般的从地洞喷涌而出,紧接着所有的地洞也都喷出大量的泉水。
    原来这些水都是地下河,小咕咕打的地洞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刚好不深不浅,打通了地下河,湍急的河水冲破地洞最底的土层,最终势不可挡,顺着地洞往上喷涌,笼苏不会水,在湍急的水流里沉沉浮浮,而同样汹涌澎湃的黑蝉煞气像是密不透风的薄膜,将整个空间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喷涌而出的泉水根本无人宣泄。
    而巨青鸟也是畏水的妖兽,一人一兽,在水里不停的扑腾着,而小咕咕既不怕火,也不怕水,它在水里行动自如,猛地抓住巨青鸟的爪子,身体猛地一沉,巨青鸟还来不及扑腾,便消失在已经蔓延到悬挂于半空之上的水面,所有人的脚尖,也能触及依旧不停往上翻涌的泉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讶
    独鸢伤势严重,他的血不停赤翼猿的羽翼间滑落下去,鲜红的羽翼在鲜血的浸染下更加红艳,芙雪虽然已经为他伤口敷了药,可是蒙灼的那一刀捅到了他的心脉,如今她的续命丹对他也无力回天了。
    “都一百年了,你确定那个人还在这儿?万一她搬去了其他地方,咱们辛苦巴巴的跑来这儿,白跑不说,你也会因此丧命!”小书令的翅膀废了,只能借助白驹才能跟得上赤翼猿的速度,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此情此景,忽然让她想起曾经和他一起驾驭白驹,一起遨游天际的情景,小书令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独鸢的伤势,“仙子,其实你也用不着担心,独鸢能在水底下呆一百年,这点小灾小难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的命连水都泡不开,那得多硬呀!”
    “那是什么?”芙雪很快看到一座塌陷的山脉下正旋起一个像龙卷风一样的煞气团,独鸢气若游丝,艰难的抬起头,在看到那团黑气后,黯淡无光的眼神立刻掠过一道精气,“就是她,黑蝉煞气是笼氏家族一脉相承的独门绝技,也只有正统的笼氏传人才能拥有这么独到的内力。”
    “仙子,我怎么觉得这黑蝉煞气好像哪儿出了问题,不停的在膨胀,你看,从侧面隐隐看去,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的往上涨浮!”小书令说,芙雪借着赤翼猿翅羽上的力量,身轻如燕般的落在那团随时都有可能爆裂的煞气上面,白驹和赤翼猿知道煞气一旦爆裂的危险,如果煞气超过操纵者的极限,它爆裂的同时也将它所圈禁的所有生命化为灰烬,所以芙雪得在煞气爆裂之前在外面减弱它走向崩溃的力量。
    芙雪双手合十,一道祥瑞的紫光逐渐从她指尖燃气,随后在半空中迅速扩大,直到落在煞气的顶部,并迅速向四处蔓延,直到在外面形成一道加以抑制的保护膜,将它紧紧的裹挟其中,从而遏制和收缩它逐步失控的膨胀力。
    受控的黑蝉煞气像是断了根须的藤蔓,繁茂的枝叶从底部开始萎缩,直到树叶凋零,被整体抽空的驱赶虽然屹立不倒,却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形同虚设,芙雪扯下一缕银白色的丝发,扬手扔向那个庞大却也弱不禁风的煞气,柔软纤长的丝细在接触到煞气时,犹如锋利的刀刃,寒光逼人,锐不可当,从煞气的顶部切出一道细长的裂口。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黑蝉煞气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似的,终于全面崩溃,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大量的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像火药般惊天动地的炸开,然而她所处的位置刚好位于煞气顶部,那是冲击力最为强盛的地方。
    芙雪虽然反应迅猛,可是那股强劲的力道还是将她狠狠的甩了出去,像是被洪水猛兽所吞没,恍惚中,好像有人将她虚浮受伤的身体柔软的拦截住,恰到好处的让她避开了即将迎面撞上去的巨石,她缓缓的睁开眼,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那块巨石,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将她带离危险,她不知道支离破碎的身体是否还有还原的机会!
    “怎么是你?”芙雪在看清他的面容时,下意识的从他怀里挣脱,宁爷说:“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跟我说声谢谢呢。咱们分离了整整一百年,你以前可没像现在这么没礼貌。”
    “我们之间还需要礼貌么?”芙雪说,宁爷说:“刚才要不是我救了你,这会儿,你应该一命呜呼了!”
    “我要是死了,你不就可以为所欲为?没人跟你针锋相对,岂不是更好。”芙雪对他的举动很诧异,没想到在生死关头,他还能念着她,宁爷说:“就算我们已经决裂,你也犯不着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态度来提醒我们之间的关系,救了你反而还不落好,哪有你这样强词夺理的!”
    “以你的能力,怎么会被煞气所困?”芙雪看了眼地上横七八竖躺着几个人,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却也被水呛得半死,宁爷说:“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料定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你,我在水里可是憋了很久呢!也想顺便看看这些让世人趋之若鹜的金子到底有多壮观。”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庸俗,也像凡人那样贪念这红尘富贵。”芙雪说,宁爷却不以为然,“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在你心中,百年前决裂的那一刻,你便将你所记住的那个人扼杀于记忆之中,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一个被你追杀的江洋大盗。完成任何,你也能一身轻松。”
    “你又何必顾影自怜,我也从未这样想过。如果你能弃恶从善,或许百年之前的悲剧就不会再在百年之后再次上演了。”芙雪心软了一次,她不相信自己还有杀他的第二次勇气,宁爷说:“你说话可得讲良心,从我现世至今,我可从未做过一件杀人放火的事,更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做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毕竟宁王爷是个受百姓爱戴的贤能正义之士,我怎么会浪费眼下这个可以为自己重塑名声的机会。从今往后,没有人再记住天魔,就像所有被你所蒙蔽的百姓那样,他们只记得天魔已被芙雪仙子封印于天魔山。”
    “看到我四面楚歌,你心里终于痛快了吧!憋了一百多年的气,也终于吐出来了!或许你还会苍天有眼,我也有风水轮流转的今天。”芙雪忽然想哭,他们到底怎么了,从相爱到相杀,百年之后却又沦入另一个尴尬的局面,宁爷说:“我曾经跟你说过,只要我对你还有一丝念想,你还是我的,在我彻底厌弃你之前,在我决定放弃你之前,你的命,你的生死只取决于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抢在我的头前动你一根毫毛,这个游戏刚开始,跟一百年前不一样的是,你我位置相互调转,这次掌握主权的人不再是你,而我也不再被动,我就是想让你尝尝被世人唾骂的滋味儿!”
    “独鸢大叔!”笼苏被呛得面色铁青,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只是她的巨青鸟却没她这么好运,被小咕咕给淹死了,独鸢是野空师太的师兄,自从野空师太屠杀师门后,独鸢幸免于难,这两人一直以来毫无瓜葛,但是独鸢一心想着为师父以及满门的师兄妹报仇,他救下了被野空师太扔下万丈深渊的笼苏,从此以后,两人便结下不解之缘。
    独鸢被天魔封印之前,被天魔重伤,险些丧命,幸得笼苏出手相助,化险为夷,勉强捡回一条命,如今他再次身受重伤,能救他的,非笼苏莫属。
    “你不会也来抢我金子的吧?”笼苏连吐了几口水,芙雪说:“我们来这儿,是想请姑娘帮个忙,独鸢重伤,他说天下能救得了他的只有你,所以恳请姑娘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救他一命。”
    “他是我的独鸢大伯,不用你说我也会救他的,只是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笼苏问,芙雪说:“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姑娘好好解释一下。”
    “好,不管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但是你总不能让我白出力,礼尚往来,你得帮我做一件事。”笼苏说,芙雪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以你这么了得的身手,不用竭尽全力也能办到,现在我的金子全都被那几个强盗抢走了,对了,不有那个叫小咕咕的怪物,它把我的金子都快被它吃光了,你得想办法让它给我吃多少吞多少,你是芙雪仙子,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刚好也可以教训一下这些肆无忌惮的宋国强盗!”笼苏总算没有白被淹,秦爷溺水,一直昏迷不醒,钟雷用力的拍打他的后背,企图让他将肺部的水吐出来,涅优浑身湿淋淋的,挡在她的前面说:“我们的确拿了她的金子,可是金子都被小咕咕吃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拿了金子,你就该找谁要,我相信一直体恤民情的芙雪仙子应该不会轻信他人挑唆之言便要大开杀戒,再说了,秦爷溺水,生死未卜,您要在这个时候对我们赶尽杀绝,也不怕污损仙子救死扶伤的美名?”
    “既然金子不在你们手上,我又何必与你们过不去!只是你家王爷危在旦夕,再不救治恐怕就来不及了!让开!”芙雪让钟雷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半坐着,宁爷背着手,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运功救人,在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叫秦爷的男人时,他忽然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不知道芙雪看到他时,会不会产生和他相同的感觉。
    “秦爷!你没事了吧!没事就好,真是我们给吓坏了!”芙雪泛着光芒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他的后背上,一直昏迷着的秦爷忽然吐出一口水,整个人渐渐苏醒过来,涅优为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向她道歉,芙雪说:“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自责。”
    钟雷将秦爷搀扶到旁边的石头上,秦爷在得知是芙雪救了他之后,再虚弱也要向他的救命恩人道一声谢谢的,他先前一直低着头,而她也自始至终没有看清他的面容,芙雪抬头看向他,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看向他时,他的面容更加清晰,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如出一辙,凝月是她的来生,难道秦爷却是天魔的来生?
    “主人,你别再盯着人家看了!那么赤裸裸的眼神,都把人家看的不好意思了!”小书令扯着她的裙角说,芙雪豁然醒悟,慌忙的将目光从秦爷的脸上移到别处,哪想却撞上宁爷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看了眼莫名其妙的秦爷,又看向一脸惊慌失措的芙雪,“看到他,是不是让你想起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摔进天河里溺水的人是你,救你的人却是我,是不是有种恍然梦的错觉?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只是不确定你会在我和他之间做何选择。”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他,你是你,就像我和凝月一样,她虽然是我的来生,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无论对你还是对他,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唯一能记住的就是盯着你,只要你犯错,哪怕只有一丝点,我都不会放过你。”越是强调的东西,越容易心虚,宁爷说:“你真的用不着反复强调你的职责,如今的我们回不到过去,却也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以后的结果,我说了不算,你说了当然也不算,我现在特别感兴趣的就是你对他的态度,芙雪,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再大的误解和仇恨,也没有将彼此从心里彻彻底底的忘掉,我承认我对你旧情难忘,你想要忘记我,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另一个我出现了,你会像对待我那样对待他?”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要是能把你自己管好了,天下的老百姓也能托你的福,过上几天好日子。”芙雪心慌意乱的样子让所有人百思不解,宁爷说:“你干嘛老是拿以前的事情挤兑我?我说我想洗心革面,你却不相信我,我说我要重操旧业,或许你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你又何必与我过不去!阻止我去做一个好人!难道你变得和我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芙雪姑娘,刚才多谢了。”秦爷体力缓和后,亲自致谢,芙雪几乎不敢去看他,“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姑娘倘若不嫌弃,我便将这块蓝田宝玉赠予姑娘,聊表心意,以答谢姑娘救命之恩。”秦爷说着便将一块由碧玉送到她的面前,在顶部还系着一根由红线与金丝编制而成的流苏,红蓝相间,煞是好看,芙雪迟疑,秦爷说:“姑娘是嫌弃玉石过于寒酸了么?”
    “救人是我的本职,我从不收受他人赠予,这与高低贵贱毫无关系,如果王爷心存感激,那就去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也算是还了我这个人情。”芙雪拒绝,秦爷尴尬,钟雷说:“秦爷,芙雪是仙子,人家说不要,那咱们也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不是。传出去只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编利用,再编排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来恶伤仙子声誉,那我们就按仙子所说的办,赈济难民,也是积德行善,功德无量。”
    “是啊秦爷,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那我们又何乐而不为?”涅优说,秦爷这才讪讪的将宝玉收回,他的目光从满头银丝的鞭雪身上掠过,随后又落到凝月脸上,他细细的看着她的面容,虽说算不上如出一辙,说她们是一对双生姐妹也不为过,在阳光下,绮罗的身影便隐没到凝月的身体里,凝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她也注意到与她面容相似的芙雪,涅优问:“你们以前认识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世
    “我从未见过她。”凝月说,钟雷忽然眼睛一亮,“那她肯定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妹。”
    “怎么可能!我娘告诉过我,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这姐妹又何从失散?”凝月说,秦爷却摇了摇头,“不对,你娘没有告诉你实话,其实她在离开苏州之前,还有一个女儿,只不过你从未见过她,因为在你出生没多久,她便被大火烧死了。”
    “你怎么知道?如果我真有个姐姐,我娘为什么要瞒着我?再说了,无凭无据,你别信口胡说!”凝月说,秦爷说:“你爹不是让你去中原去找一个叫楚行的人?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而你的姐姐,也一直叫我楚行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寇娘便对我很好,我也一直把她当成我的母亲,这下你该明白我对这些事为什么这么了解?”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凝月问,秦爷说:“以前不说自我的不说的顾虑。”
    “现在顾虑没了么?”她又问,他叹了口气,“你姐姐的死让我痛彻心扉,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一样,让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变成一种羁绊,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原地踏步,奢望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突然冒出一个姐姐,天底下哪有无缘无故相似的人,说不定芙雪还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另一个姐姐呢。”凝月说,宁爷忽然说:“你别想多了,她可是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宁爷!这个世界真小,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她隐约记得他,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在百草山上所发生的事,他的自私和残忍让她历历在目,宁爷笑,“我们以前见过么?”
    “何止是见过?你还说你喜欢我呢。还说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的话。想想就觉得讨厌!”凝月白了他一眼,芙雪看向他,随后想了想,那段时间的宁爷还是宁爷,只是今非昔比,宁爷已经成了天魔的替身,宁爷还在笑,“听她这么说,你心里是不是很有想法?”
    “你少在这儿自作多情了!那儿的你是你吗?凝月看到的只是你的外面,在她没有看穿你的真面目之前,你最好也伪装的好一些,露出马脚,就像纸包不住火的下场一样。”芙雪说,这时笼苏正在替独鸢疗伤,随后又替他包扎好伤口,她见芙雪神色可疑,那只小咕咕依然神气活现的在那么多地洞里钻来钻去,“我要的金子呢?”
    “独鸢怎么了?”芙雪问,笼苏又问,“那只小怪物把金子吐出来了没有?它为什么还在那儿跑来跑去的?”
    “金子只怕凶多吉少,已经被它消化掉了,难道你没看到它的皮肤已经由白色变成金黄色了?”芙雪知道所有妖兽的生性,笼苏犹如电击,“那我的金子就这样没了?我的那些老祖宗们忙碌了大半辈子,为的就是给小怪物皮肤上色?我以后要穷一辈子?”
    “金子全都被它吸入皮肤,打死它也没用,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芙雪说,笼苏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说:“你怎么不早说。故意诓我的是吧?你可是仙子,怎么能像凡夫俗子那样狡猾?一句没办法就把我给打发了?你要是那么容易打发,也活不到现在!”
    “不管我事先有没有把话挑开来说,你都会救他的不是么?毕竟他是你的独鸢大伯。”芙雪说,笼苏被她堵得张口结舌,她将矛头指向刹离,“金子找不回来,这我认了,可是你践踏朝云山的事,我可不跟你含糊。你别以为有宁爷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事实上,就算没有宁爷,我也不是谁想怎样就必须怎样的人!不信,咱们试试。”刹离说,宁爷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不嫌乱么?刹离,你最好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与其有时间搬弄是非,不如做些可以帮到你自己的事。”
    “怎么,你们还想在我的山头上翻出什么惊天海浪来?”朝云山虽然塌了半边,至少还是祖辈生活的地方,岂能容他们胡作非为,她环视所有人说:“秦爷,你最好将你的兵马从这儿撤离出去,宁爷,我敬重你,那是因为你在南国所作所为为自己挣了一个好名声,一个宋国王爷能为南国百姓设身处地着想,那也源于您有一颗博爱宽广的心,只是您此时此刻在我地界上所行的事,传出去恐怕有伤大雅,对您的名誉不利。”
    “宁爷,我说你也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与南国的百姓统一战线,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能知道,不用我去告密,你的一举一动,早就传到轮番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本来疑心就重,一直以来对你又有诸多猜忌和忌惮,如今宋国与南国开战,皇上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你一起讨伐了,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别当我在说风凉话,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兄弟一场,我也见不得你死的太惨。”秦爷说,刹离趁机问:“照你这么说,外面那么多冒名顶替的宁爷不是你安排的?”
    “其实当初皇上让我来南国协助你,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让我监视你来着的!不过我也有我自己要紧的事情要做,哪有闲功夫管你的事,不瞒你们,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全呆在山上,哪有机会给你散布谣言!我的部下全都死了,一没时间,二没撑得慌,皇上猜忌心那么重,你以为他忌惮的人只有你,我还怕沾上点火星子,把自个儿给烧死了。”秦爷毕竟犯了一次错,在皇上看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和宁爷,也算是难兄难弟,只可惜这件事涉及到绮罗,他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不是你,那又是谁呢。”刹离说,秦爷说:“在我眼里,谁都没有金子重要,只是拼死拼活忙了大半天,到手的金子反而成了小咕咕的口粮,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这么窝囊难堪的事,除了三年圈禁之外。”
    ”秦爷深受挫败,凝月一脸惊疑的问:“你不是王爷么?怎么会被圈禁?圈禁你的一定是皇帝,那你一定犯了什么致使龙颜大怒的事儿!”
    “凝月姑娘,你不知情况就别乱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真相,你就会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很伤人的!”钟雷说,秦爷说:“这件事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毕竟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芙雪见独鸢醒了,立刻将他扶起来,独鸢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我好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就差碰见赤燕公主了!”
    “你没见着赤燕公主,但是赤燕公主的徒儿在这儿,你可以让她给赤燕公主带句话。”笼苏说,独鸢恢复了原气,笑着说:“我和她有什么交情可攀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恨不得永远不碰不着面才好,还用得着传话么?再说了,我总不能让人看扁了吧!”
    “我知道是谁了!”宁爷很聪明,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宋国举兵进犯南国,这其中肯定有一个推波助澜的人,胡列只是最东部一个蛮夷部落,对南国虎视眈眈,宋国皇上想要吞并南国的野心并非一天两天,之所以迟迟没有机会动手,不过是宁爷斡旋其中,毕竟战争最大的受害者便是老百姓。
    只要疏通了宁爷这道坎,其实事情也就水到渠成,荣烨见他转身离开,焦急的说:“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然是找到那个给这场战争煽风点火的人!也顺便慰劳慰劳他为我扬名立万,费尽心机,不辞辛苦的给我树立一个伟大英明的形象!”宁爷笑,他忽然转过脸,看向刹离说:“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随便你去哪儿,就是别再跟着我!”
    “哎!”芙雪见他走,鬼使神差的叫住他,宁爷说:“怎么,你想跟我一起走么?”
    “我没有对你没什么成见,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芙雪低下头,白色的发丝随风飞舞,宁爷挑了挑眉头,“谢我什么?”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芙雪说,宁爷说:“这么久以来,我们难得心平气和,更难得抛开身份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我就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万一你说翻脸就翻脸,这样的机会可就千载难逢了,当然得让自己变得罗嗦碎嘴一些。”
    “你真的变了,越来越不像你!”芙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如果天魔的习性真的从他身上消失了,她或许就无法从宁爷的身上找到属于他的痕迹,她更害怕分不清他和宁爷,就像宁爷有可能分不清她和凝月一样。
    “我是不是犯点事才能让你把我和他区分开来?其实我很矛盾,想要重新开始,让自己变成一个好人,我担心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另一个宁爷,你说犯奸作科,我被人骂了一百多年,实在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从别人身上活出我自己的本色,而且还不受唾骂?”他忽然觉得迷茫,找回了自己,有可能从她的记忆里渐渐淡去,芙雪说:“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对还去做,也知道没有好下场却依然违背所有人去做了,你要问我有没有后悔,其实没有后悔,只是后怕,不过你现在倒让我觉得很踏实,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救一救我们的感情,没有人愿意成全我们,他们那么残忍,可是我不想对你残忍,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走吧。”
    “害怕的时候就告诉我。”宁爷说完便与荣烨一同离开了,芙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了才收回视线,他的话不仅让她踏实,也让她有力量对抗后怕,她担心东窗事犯后,自己会没有勇气面对最终的结局。
    “你们认识很久了么?”笼苏好奇的问,芙雪省过神,淡淡的说:“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
    “只是朋友?我看你们说话时卿卿我我的样子,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笼苏说,芙雪心里一惊,她记得自己把控的很好,怎么会表现的这么明显?还被人看出来,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宁爷就是天魔的秘密。
    “哎,人家走,你怎么也想走?我的帐还没有跟你算完呢!”笼苏一把将刹离挡住,刹离面无表情的说:“我现在没空!”
    “等你有空的时候,我未必有时间奉陪!这事儿总得有个结果吧!毕竟我的山头不能白白被你们践踏!”笼苏冷笑,刹离:“那你怎么不去找挖天梯的人?就是因为有了天梯,是人是鬼都能上去,这才是你要找的罪魁祸首!”
    “笼苏,算了吧!她说的也没有算,再说了,没有赤燕公主的旨意,她怎么能去你的山头为非作歹?她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独鸢说,笼苏一噎,“哪有你胳膊肘往外扭往外拐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不定你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凡事相互包容一些吧!”芙雪说,刹离愤愤不平,她最恨别人瞧不起她,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宁爷又扔下她不管,一个人形单影只,默默的离开了。她从未感觉到这么强烈的空虚和孤独,一路上,她看到很多拖家带口的难民,他们的脸上纵然布满困苦和艰难,却不离不弃,相互牵着手,无论未来有多凶险,只要一家人还能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刹离走进一家客栈,她之前将被她砍了一条胳膊的和硕藏在这儿,并赏了小二一笑银子,让他好生看着他,他说他是她的父亲,姐姐已经死了,这便是她唯一的亲人吧。
    “小二,你给我过来,我问你,我让我看着的那个人呢?怎么没在房间里?不是让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的吗?”刹离气势汹汹的问,小二一阵得瑟,“他前天死了,这儿是客栈,房间里放着死人不吉利,再说了天气那么热,尸体很容易腐烂,我们还得开门做生意,这到处都是臭味,谁还敢来住店不是,而且你也一直不露面,我就帮你拿了个主意,将他入土为安了。”
    “你可曾留下什么话?”刹离原本就空落的心,更加空了,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小二从怀里拿了 ,“他也够惨的,说是被盗贼砍伤了胳膊,幸好得到你的救助,这才幸免于难,姑娘,你也是个好人,这不,他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他有提起他的女儿么?”刹离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半天没回过神,他到死了还在保护他的女儿,如果让别人知道他被自己的女儿这般对待,她一定会被推至风口浪尖之上,小二想了想,忽然说:“他说他女儿很机灵,很善良,他从小就很喜欢,只可惜他到死也没能见上他女儿最后一面,真是遗憾。”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还有,谢谢你安葬了他!”刹离的手颤抖的厉害,轻轻的打开那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嘱托,在最后端,提到他在客栈后面的合欢树下面,埋了一个东西,那是她的母亲为她留下的遗物,也是嫁妆。
    刹离虽然记不得,可是父母醇厚无私的疼爱却让她痛恨自己空白的记忆,为什么她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所有疼爱她的人,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刹离以为是小二,没好气的说:“滚!”
    “是我,天信!我说几句话就走!”外面的人说,刹离怔了怔,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些天,她的眼泪总会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落下来,天信的声音更是刺痛了她的心,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大哭一顿,门开了,天信在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时,也吓了一跳,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你怎么知道?”刹离哽咽,天信说:“你不知道他派小二来找我的事?”
    “他找你做什么?”她转过身,又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天信说:“他说你还是他女儿,你没有变,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不管你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他都不会怪你,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能照顾我多久?我都不记得你,你说他是我父亲,可是我却把他害成这样,我不需要你们都为可怜我!你们都应该像我一样绝情,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你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我罪孽深重!我也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更没有对不起谁!你走吧!我很好,不需要你来照顾。”刹离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她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天信说:“其实对我来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能活着,这比什么都好,如果不是我没用,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本好好的一段感情,弄得乱七八糟。珠儿,既然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查明真相
    刹离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头上,这个人是不是也像其他人一样,一去不复返?她因为怕死,所以不敢去回忆去过的事,可是像现在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义无反顾的跑出去,其实过去的事情不重要,不记得过去的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那些关心她的人依然关心,没有随着过去而变成过去,她一路跑到楼下也没看见天信的身影,抓住一个小二便问,小二却说他出门离开了。
    走出门,这儿虽受兵荒马乱之累,街市上却也人来人往,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陌生的面孔,无论她把眼睛睁的有多大,无论她搜索的有多仔细,人海茫茫,喧闹嘈杂,就是找不到他。
    电光火石间,她的目光落在那抹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上,刚想追上去,却发现他身边依偎着一个纤瘦娇弱的女子,不知他说了什么,女孩的侧脸上装满笑容,他尽力保护着随时会碰着她的路人。
    刹离怔怔的站在那儿,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小二的声音惊扰到了她,原来是她预付的房钱已经支付不了今晚的住宿费,要不离开,要不再交银子,她没有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她在离开之前,去了客栈的后院,然而让她吃惊的是,这棵树四周的泥土好像不久之前被人翻动过,而她也没能找到信件上所说的东西。
    “你也来找宝贝?”一个车夫模样的人问,刹离知道他话里有话,故意说:“怎么,你也来挖过?”
    “我倒没来挖过,不过昨天晚上我出来喂马,无意中到店小二鬼鬼祟祟的在这棵树下好像挖什么东西。”车夫说,刹离问:“那你看到他挖到了吗?”
    “天那么黑,我也没看清楚,不过看他热的‘呼哧呼’的,十有八九是挖到了?我也就纳闷儿了,到底什么好东西让他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挖来挖去的!”车夫说完便走了,刹离哑然失笑,她连自己的记忆都丢了,连自己的亲人也没守住,现在连父亲留给她的东西竟然也被人给偷了,真是莫大的讽刺。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被她头朝下倒吊在房梁上,刹离喝着茶,一字一句的说:“把你昨天挖到的东西还给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天晚上我哪儿也没去,我能挖到什么东西呀!”店小二哭丧阒脸说,刹离笑,“不见棺材不下泪,不给你来点狠招,还撬不开你这张嘴!”
    “女侠饶命!你是听谁说我在树下挖东西了?我真没在树下挖东西,不信你可以问问与我同住的伙计。他可以替我作证,昨儿晚上我要是去后院年挖东西,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撞死!”小二一连串的毒誓足以清洗嫌疑,刹离仔细回想一下,想起那个向她告密的车夫,“我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你,有个车夫说,他昨天晚上亲眼看到你在这棵树下挖东西,挖得满头大汗。”
    “既然是晚上,光线那么暗,谁能看到谁呀!他凭什么就确定是我,而不是别人?万一看错了怎么办?”小二说,刹离大意了,“那个车夫胖墩墩的,浓眉大眼,说话好像不是本地人。”
    “胖墩墩的人没有大鱼大肉也长不了满身肥肉,能吃得起大鱼大肉的人绝不是普通百姓,既然不是普通百姓,那又怎么会是车夫呢?肯定是那个人冒充车夫,就是他挖走了你想要找的东西,然后贼喊捉贼,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小二倒也头脑清晰,刹离说:“我再问你,那个人去世之前,有没有让你去通知一个叫天信的人?”
    “没有,我只是一个店小二,哪知道什么天信地信。女侠,你先把我放下来,再呆下去,我就得死了!”小二哀求,刹离说:“急什么,我话还没问完呢!像你这么机灵的人,不吊着你,怕你不老实,我且问你,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见他?”
    “没有。”小二回答的太顺溜,反而让她心生疑惑,好像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他也就早早备好了答案,刹离的指尖轻轻的在桌子上扣了扣,一朵黑色的天涯花赫然出现在桌子上,含苞欲放的花瓣诡异而凶煞,小二的脸色瞬间变了,刹离说:“店小二一抓一大把,可是能认得天涯花的店小二可不多见,就算你没有挖走树下埋的东西,我可不相信你没有偷看信件里的内容,你把整件事分析的有条有理,头头是道,我也由此确定你和这件事瓜葛不浅,你以为你这招声东击西的伎俩很聪明吗?”
    “我真没偷你的东西!”小二的语气很快变得没那么有底气,刹离说:“我先不谈树下的东西,在我不在的时候,到底有谁见过他?不说实话,天涯花会一路延伸到横梁上,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说不说在你,与其带着秘密灰飞烟灭,还不如将秘密说出来,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
    “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天下午,就有两个人来找他,我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来头,但是听口音好像是胡列人,他们让我别出声,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现在南国都要沦入宋国和胡列之手,他们俩个一脸凶相,兵荒马乱的谁不怕死,所以我就跟你瞒了这件事。”小二说,刹离说:“你还瞒了我什么事?不要让我问,你自己说!”
    “还有那个胖子并不是病死的,自从那两人见了他之后,他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还吐了不少血,应该是中毒,我说给他请个大夫瞧瞧,他却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也不想再活了,他都说这话了,我也不想白费银子,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对了,除了那两个胡列人外,还有一个女人,她走了之后没多久,那个人就死了。”小二脸被憋得通红,刹离说:“那个女人是不是穿着红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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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0 11:22:23  更:2021-07-10 11:2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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