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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群英荟萃:英雄祭[第11页]

作者:紫慕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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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是?”秦爷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老妪说:“胡芽山的传说并非全是百姓胡编乱造的流言,山神是真,但是他的那面能看到未来和过去的魔镜却是瞎说的,如果真有那东西,人人都想来看自己的命数,胡芽山早就被人夷为平地,其实我与山神素不相识,都说山神的爱人死了,他一直苦苦寻觅一种能让爱人起死回生的良药,我只是山里普通的山灵,日子倒也过的悠闲自在,山神起死回生的药找到了,可惜他还没有亲手将药给他的爱人喝下便死了,看他遍体鳞伤,想来得到这灵药也费了许多功夫,我将他们葬在了一起,当时只是觉得将山神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灵药一起葬了未免会暴殄天物,所以就起了贪恋,将灵药占为己有,山灵是不会老的,活到几百年依然永葆青春,只是服了灵药,却让我在一夜之间变成这副鬼样子,上山的村民看到我,都以为看到了鬼怪,吓得转头就跑,我痛恨自己的贪心,同样也痛恨别人像我这样贪心不足,老农固然可怜,抓了你所领到的赏就会让他尝到不择手段的甜头,往后还会用同样的方法伤害再多的人,他无法悬崖勒马,只好杀了他以绝后患。”
    “我满身罪孽,本该以死谢恩,又该如何救赎?”又一个因他而死的无辜人,秦爷的弯再也直立不起来,老妪说:“我吃了山神留下的灵药,倒也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儿,你想要等的那个女孩儿并没有死,只是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如今你的眼睛瞎了,即使站在你的眼睛你也未必能认出来,不过她还记得你,总有一天会去找你的,只可惜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她天命漂泊,注定一世孤苦,却也快乐。人若不贪,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倘若贪得无厌,即使给你整个世界,你依然不会珍惜。”
    “只要她还活着,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会谨守十年之约,不管她是否还能记得我,只要她出现,我总能感觉得到,该还的债总要还的,十年很快就会过去,了了心事,便能一无挂虑的离开。山灵婆婆,谢谢你,你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秦爷缓缓的站起身告别,他拄着拐杖,一步步的敲打着地面往前走,外面的雪越下越密集,风也越来越凌厉,他孤独而单薄的影子在雪幕中显得格外凄凉。


    第三百三十三章 代价
    “山灵婆婆,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秦爷走了没多久,斑斓忽然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山灵婆婆满脸皱纹,头发雪白,犹如外面的飞雪,像是民间八九十岁的老太太,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只是她满手是血,老农的人头上忽然闪过一丝阴森森的绿光,像是黑夜里漂浮在坟场附近的鬼火,沉沉浮浮,明明灭灭,特别吓人,很快,秦爷的面目很快从消失的绿光里显露出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不过是个能唬得了一时半会儿的障眼法。很快,一批兵马呼啸而来,马蹄踩碎了落雪,在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斑斓用布将人头包起来,随后又将手上的玉扳指也给脱下来,她拦在兵马前面,将人头扔了过去,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爷。
    “这是秦爷的通缉令,上面说抓到他就有一千两赏银,如今他摔下悬崖,除了脑袋,身体都摔烂了,还有,这是我从他手指上脱下来的玉扳指,还请官爷明察秋毫!”斑斓低着头,将玉扳指向宁爷扔了过去,宁爷和秦爷好歹手足一场,这玉扳指的确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也是父王当初亲自赏给他的,自然没有错。
    “你就住在这儿么?”宁爷身边的侍卫打开包裹,里面血淋淋的人头果然是秦爷,宁爷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兄弟原本是用来相亲相爱的,如今却为了皇权之争自相残杀,他将玉扳指放进包裹里,随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包起来,随手扔下了悬崖,死无葬身之地已经够惨的了,总不能身首异处。
    “官爷,这雪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缓缓身子?”斑斓说,宁爷点了点头,随同斑斓进了屋,山灵婆婆已经收拾妥当,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听见有人进来,睁开眼便看到了宁爷,“公子眉目清朗,眼神明清就说明公子的心并不污浊,绝非绝情寡意之人,只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你以为杀了秦爷你就能得到全天下了么?那些因你而死的冤魂该何去何从?”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就算不是我获取宋国的江山,其他人也会这么做。而且我自认为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做宋国的皇帝,秦爷就算没有死,就他一个瞎子又能给天下的百姓带来什么?我会用尽我全部的智商来给宋国的百姓带来繁荣和安定。那些冤死的灵魂也就没有白白牺牲。”宁爷胸有成竹的说,山灵婆婆摇了摇头,宁爷身边的侍卫认为这个老太婆不识抬举,她的否定就是对宁爷最大的轻蔑。
    “死都死了,灵魂虚无缥缈,吃不着碰不着,你的太平盛世再繁荣,再安定,那些死却说的人却无福消受,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会为你的贤能感到欣慰呢?一个连兄弟都能杀害的人,他的心又如何能容得下天下百姓?不过说一个道一万,对于死去的人,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山灵婆婆可不怕得罪他,宁爷见她语出惊人,自然不是一般凡世之人,他将身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侍卫遣散出去,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事相求。
    “原本斩草除根这事儿本不该由你亲自出马的,如今来了,十有八九是冲着胡芽山的传说来的。你也相信山里藏了一面可以看见未来和过去的魔镜?”山灵婆婆漫不经心的问,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往火堆里添些柴火,斑斓揭开吊在火上的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从热气里散发出来,她将一碗雪倒进锅里,迅速盖上锅盖,很快,锅里便传来咕嘟咕嘟水开的声音,震得锅盖直响。
    “想来婆婆便是·····”宁爷的话还没说完,山灵婆婆却意味深长的说:“你也认为我像是传说里的那个山神?”
    “我想知道我的这个认为还有谁向您请教过?”宁爷问,山灵婆婆说:“那个死去的秦爷。”
    “咱们不说死人的事儿!我想知道我未来的前景。”宁爷说,山灵婆婆笑,“你不是说你会用你全部的智慧给宋国的百姓带来太平盛世么?怎么突然又没信心了?还追问一个没有根据性的传说。”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有强烈的好奇心。”宁爷说,山灵婆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现在种什么,未来便会收什么,种善的,未来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种恶的,总逃不过万劫不复,这也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况且在老朽看来,你与其千方百计想从我这儿打听魔镜的下落,问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不如回去多想想怎么才能让你的百姓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君王不仅仅是睥睨天下,还得以天下苍生为已任,你想得到多好的前景,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坐享其成的好事儿。”

    “看来魔镜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这也是宁爷亲自也马的原因之一,锅里的雾气随着翻腾的开水排山倒海般的蔓延出来,血腥的气味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花香儿味,这种味道是他不曾闻过的,也不知是哪种花,斑斓总会在身上擦许多香膏,这样才能掩盖身上的土腥味儿,她小心翼翼的用汤勺从锅里装了一碗鲜红的汤,像是血,但是飘散的香气却又刺激着人的食欲。
    “外面冷,喝了这汤身子就能暖和了。你的心暖了,才能给需要的人带来更多的暖心。”山灵婆婆说,宁爷接过碗却没有喝,斑斓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她自己也装了一碗,刚要准备喝,宁爷却将他手里的那碗递给她,山灵婆婆叹了口气,“你向我求解,却连最起码的信任也没有,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就都是真话?”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相信婆婆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宁爷接过碗便将汤喝了干净,斑斓用手抹了抹嘴角,走近山灵婆婆的身边,低声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最容易被蒙骗的的人,就是那些自以为比谁都聪明的人。”
    “天机不可泄露,你这丫头嘴就是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徒孙的份上,我早将你赶出去看下雪去了。”山灵婆婆嘴上说得生气,但是神色却依旧柔和,宁爷只觉得全身像是有股热气源源不断的向四肢百骸扩散,仿佛有股使不完的劲儿,不禁好奇:“这红汤味道奇怪,喝下去血气翻腾,好像有股使不完的劲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这是秦爷的血。”山灵婆婆说,宁爷的脸色立刻变了,斑斓笑着说:“你放心好了,秦爷的血里可没有毒,反而将他的睿智和沉静全都给你喝下去了,宋国的天下有他一份,山灵婆婆是希望你能融合秦爷的心血,在十年内将千疮百孔的宋国修复到原本的样子。我相信你能做到你所说的太平盛世。”
    “十年,你是说我要耗费十年的时间才能扭亏为盈,摆脱宋国目前的局面?”十年时间并不长,宁爷原本打算用十五到二十年的时间将宋国引出困境,斑斓说:“你惊什么讶呀!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不是几十年的时光才勉勉强强稳定局势的?十年时间已经足够证明你是一代贤能有为的君王,其实这世上最快的不是花开花落,而是时间,日月如梭,白驹过隙,十年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宁爷,这可是天机,我们可是冒着被天庭封杀的危险才告诉你的。不知宁爷还有其他事情要问的吗?”
    “我想知道秦爷问了你们什么问题?”宁爷问,山灵婆婆重新坐到椅子,“问一个死人的问题,如果我告诉你,就是出卖他的秘密,一个连死人的话都保守不住,我相信我这个老太婆在你眼里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会故弄玄虚,和其他算卦问命的道士没什么两样,难得你这么瞧得起老朽,老朽自然也不会做让你瞧不起的事儿。还有一句,秦爷都已经魂飞魄散,再大的秘密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威胁,记住,你还有十年的时间来实现你的承诺,否则,否则的话还是你自己去看。”
    “那我多谢婆婆指点。”宁爷心里更加自信,他只需十年就能实现他的宏伟报复,斑斓送他出去,白茫茫的雪已经将他们来时的脚印覆盖了,斑斓的眼角余光看了眼潜伏四周若隐若现的身影,嘴角掠过一丝鄙夷的笑容,随后迅速进屋。
    命运如同琉璃,在最辉煌的时候最容易碎。
    “蛊毒将会在他体内潜伏十年,十年后便是他的大限,人有时候就是可笑,真以为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太过聪明的人最终害到的只会是他自己,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他终究不能完全领会,人都习惯听好话,即使不是真话,也自欺欺人,又有谁能将这苦口良药当作励志呢!也罢也罢,当他处心积虑得到的一切后又迅速失去时,巨大的心理落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或许他到那时就开悟了。”
    山灵婆婆疲惫不堪的躺到椅背上,斑斓忽然在她和山灵婆婆周围撑起结界,牢牢的将她们护在中间,与此同时,茅草屋外面忽然被许多燃着火焰的箭矢射中,这座屹立在风雨里的茅草屋立刻燃起了熊熊烈火,浓烟将飞舞的雪花也给熏黑了,斑斓和山灵婆婆毫发无损的从烈火中走了出来,山灵婆婆看着宁爷的人马渐行渐远,被她捏着的小瓷瓶忽然被她猛地扔了出去,刚好摔在了一处裸露在雪地上的石头,立刻四分五裂,里面的一颗红色小丸也随之落进雪里。
    雪面上只留下一处小小的细孔。电光火石间,那个小细孔里竟然颤颤巍巍的扎出一根翠绿的幼苗,风雪肆虐,小小的幼苗很快有气无力的冻死在了小孔里,那是山灵婆婆准备十年后给他的解药,如今宁爷绝情绝义,这下场便是他咎由自取,因他而冤死的百姓才能真正得到安息。
    “婆婆,那我走了,以后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斑斓沿着秦爷离开的方向走去,山灵婆婆满脸慈爱的抚摸着她的脸,“你真的想好了么?
    “想不好再回来不就得了,反正他又不是扣着我不放的。他是个瞎子,要是真动起手来,再来二百个他那样的,也不是我的对手,婆婆,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斑斓不自觉的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先前放在包裹里的不过是块小石头,他的东西,她怎么能随便丢弃呢!
    很快,她便在漫天雪地里看到他艰难前行的身影,单薄的变身都快弯成瘦虾,身上落满了雪,像是一个会移动的雪人,他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还会回来,斑斓偷偷的撑起结界,这样雪就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虽然还会冷,至少不会再面临飞雪打脸的痛苦。
    第三百三十三章 巧合
    怨不能解怨,但是宽容却能。
    荒漠的草原上,几条通体白丢的雪狼风驰电掣般的从半人深的杂草里掠过,惊慌失措,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像是被人追杀,紧接着一抹纤丽丽的身影也以同样的速度从草尖上飞过,这儿是雪狼族外围郊区,荒无人烟,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沟壑相互穿插,像是一幅凌乱的地图,半人身的杂草长密集而高深,长在破碎的山包上,风一吹便有种鬼影重重的阴森感觉,还有一阵阵奇怪的呼啸声,草丛里像是藏满了妖魔鬼怪。
    天越来越沉,荒草下面都是高地不平的石块,这儿除了长有大片大片密集的茅草,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老虎牙荆棘,这种荆棘最厉害的不是藤条上的尖刺,而是长在刺下面的白色小包,里面的白色液体剧毒无比,每当有饿得昏头的动物冒险吃掉那些白色小包时,过不了半柱香的时辰,就会全身腐烂而亡,这儿但凡有荆棘生命的地方,其他植物就会寸草不生,因为它的毒性会深入根部。
    几只小狐狸惊慌失措的钻进藏在草丛里的洞穴中,这时一朵朵红艳欲滴的彼岸花在草丛中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半开的花苞里飞出一只只半透明的小灵人,它们像是萤火虫一样闪着光芒飞行,将昏暗的天空点亮,当成千上万的小灵人聚集在一起飞行,巨大的红光就像燃烧的火球滚滚向前移动,前所未有的壮观场面让人惊奇的同时也惊恐万状。
    身影落定,身后跟着主人嚣张跋扈的小灵人也恭恭敬敬的回到花瓣里,有的还半伸着脑袋,想看看主人到底还有什么花招没有耍,初落衣改不了高调,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缺点,凡事能大张旗鼓就大张旗鼓,恨不得再找几个敲锣打鼓给她助助威才好。
    雪狼族的城墙并不高,对她来说翻过去只是抬一抬脚的事儿,她看了眼正站在城墙上站岗的侍卫,个个腰杆挺的笔直,看起来还有几分气场,而她铺天盖地这么大的阵势似乎并没有引起放哨的注意,这倒是让她觉得雪狼族的待客之道有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她手指轻轻扣出拈花指,一朵含苞待放的彼岸花像风羽毛似的漂浮到了她手上,小灵人从花苞口的缝隙里挤出来,初落衣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给我教训一下楼上那几个有眼无珠的人!”
    “得嘞!”小灵人喜笑颜开,转眼间的功夫便已经飞落到城楼上,初落衣正想像着褐玉公主会用多大的阵势来给她这个贵客接风洗尘,哪想楼上忽然坠下一个身影,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从那么高的城楼下摔下来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教训他一下的么?怎么把他推下来了?你这混账东西,是不是想害死我?”初落衣慌忙将身后的彼岸花都收了,这时候还敢摆什么谱,她惊慌失措的走向那人,哪想那人一动不动,到处都是血,血肉横飞,看样子十有八九没得救了。
    “这雪狼族的体格也太不经摔了吧!还说什么马背上的英雄,净说吹牛的话,都快朽成木头碴子了,怪不得节节败退,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站岗的都这样,那其他人岂不是都是废物?”初落衣被雪狼族不堪一击的防卫实力惊讶到了,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城墙上摔下来。
    初落衣大惊失色,她敏锐的看向那些犹如乱葬岗的荒野,野风呼啸,草木随风舞动,诡异的气氛在这黑沉沉的夜晚显得格外惊悚,有种千钧一发的危险,初落衣知道,那些稠密的草丛里一定藏着一股不明来历的人,这下她就是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楚,毕竟第一个从城楼上摔下来的人是她让灵人干的,再加上先前来势汹汹的场面,不想让人误会也难。
    高调做人,低调做事,现在在这高调上吃了亏,也算是长了记性。
    初落衣再次召出彼岸花,她倒想知道是谁瞎了狗眼,竟然给陷害她,就在这时,城楼上忽然站满了人,个个拉弓搭箭,箭头上都染着火,在夜色中跳跃着淡蓝色的光芒,初落衣没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淡蓝色的火焰通常都有毒,再说雪狼族擅长用毒,毒草毒花遍地都是,她单枪匹马一个人,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又有毒箭助阵,身处劣势,硬碰硬的下场肯定是被万箭穿心,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活着出去。
    “楼下什么人!放下武器!毒箭无眼,还望楼下的人三思!”城楼上的人开始向下喊话,初落衣忽然有种虎落平阳的落魄,还好这是褐玉公主的老家,这件事总有办法解释清楚,她扬起头,扯着嗓门喊:“我是褐玉公主的朋友,是来给她送消息的,刚才只是一场误会。”
    “你真是公主的朋友?”楼上的人狐疑,初落衣见对方的口气有所松动,心终于落到原处,楼上的人说:“你往前走,城门马上就给你开开。”
    初落衣也没有疑心,城门逐渐从一条细缝慢慢往两边启开,就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她脚下忽然失重,整个人竟然摔进陷阱里,她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头还没冒尖,几十把刀剑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们抓错人了,我真的是你们公主的朋友,不信你把她找来和我当面对质。”初落衣被他们五花大绑,原本只是想把左宫铭的消息递给她,也顺便看看雪狼族的宫殿到底长什么样儿,没想到还递出身陷囹圄来,几个侍卫动作粗鲁的将她押进牢房,在牢门打开的一刹那,又毫无怜香惜玉的将她一把摔倒了进去,要不是她定力好,早就摔倒了。
    “你说你是我们公主的朋友?”侍卫再一次确认,初落衣恼羞成怒,要不是看在误会尚未解释清楚的份上,她哪有那么多的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早就将这几个人打得满地找牙,她憋着一肚子的火说:“难道我不像吗?”
    “你告诉她你是怎么被关进这儿来的?”侍卫用剑鞘敲了敲关在初落衣隔壁牢房的犯人,那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直勾勾的看向初落衣,口水泛滥,从嘴角涌出来,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的衣服给脱了,男人将流出去的口水又猛地吸出来,刺拉拉的声音让初落衣恶心到了翻江倒海。
    “我也是褐玉公主的朋友。”男人依然直勾勾的看着她,侍卫又敲了敲男人隔壁的牢房,“你也告诉她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因为我也是褐玉公主的朋友。特地来拜访她的,哪想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给关这儿来了!旁边还有个色迷迷的男人,我迟早会把他的眼睛给抠出来!”这是个女人,看上去眉清目秀,但是说起话来却带着杀气。
    “褐玉公主从哪儿交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朋友,高低贵贱,三教九流,人模人样的有,人模狗样的也有,她把这些人聚集到这儿打算干什么呀!”初落衣很难相信这些人都是打着褐玉朋友的旗号被关进来的。
    “小姑娘,你长的真漂亮。”男人垂涎三尺的说,初落衣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绳子挣扎开来,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最讨厌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好看也不是给你这种人看的!滚一边去,再看,小心我把你的左右眼都给挖了!”
    “他是采花大盗!”男人隔壁的女人说,初落衣说:“在我没被扔进来之前,你就一直和他这么呆着?不怕么?”
    “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他做什么!她应该怕我才是。”女人清秀的眉宇间总有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淡定,男人像是一头发情的野兽,赤裸裸的眼神像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的贴在初落衣的身上,他跑到角落,拿出一块小石头,故意砸向她,初落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男人更加兴奋,手舞足蹈的说:“你正眼看着我的时候更漂亮了!要不要再近一点,这样我就能把你看得更仔细。”
    “好啊!”初落衣刚好也想教训他一下,男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迫不及待的趴在栏杆上,恨不得将脑袋挤过狭窄的栏杆,伸到她的怀里去,初落衣微微一笑,将手伸向他,男人的鼻血喷涌而出,他不停用舌头舔着嘴唇上的血,当他的手快要碰到她的手时,初落衣忽然出其不意的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
    男人因为这一瞬间的肌肤之亲狂喜时,只见一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在他黝黑的手背上傲然开放,紧接着彼岸花以横扫千军的速度迅速将他吞没,连大脑门上也开着一朵,勉强只露出个眼睛,初落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着说:“这是世上最美的花。”
    “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男人依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笑得天花乱坠,满是皱褶的脸让人恶心,隔壁女人脸上的镇定突然挂不住了,惊骇失色,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越开越密集的彼岸花,看来她是有些阅历,大概知道这是什么花,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初落衣看,随后又迅速冷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满脸鄙夷的瞪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被彼岸花彻彻底底的覆盖了,但是他淫荡而下流的笑声却不绝于耳,很快,他的笑声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却是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初落衣:“你不是采花大盗吗?那么多的花应该够你采的了!”
    “救命!”男人仿佛感觉花的根须像刀子一样直往他身体里扎,初落衣用手卷起胸前的一缕头发,不怀好意的说:“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花吗?看你这副德行就知道你一定孤陋寡闻不知道了,这是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也叫引魂之花,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去奈何桥边喝汤的话,就给我说实话。我问你,褐玉公主怎么会交你这样的朋友?我可不相信我们三个被关在这儿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其实很多巧合都是别有用心的刻意促成的。”
    “说!我都说,那你赶紧把我身上的鬼花给弄出去!”男人的叫声变得凄厉而恐怖,就在这时,隔壁的女人忽然惊慌失措的嚷嚷说:“杀人了!快点来人!”
    “怎么会这样!”初落衣刚把收回彼岸花,那男人竟然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便没动静了,这时狱卒听到呼救声,立刻跑了进来,他们打开牢房,却发现男人已经气绝身亡,隔壁女人指着初落衣说:“就是她用鬼花杀死了他!说什么是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你·····”初落衣再一次百口莫辩,她根本就没有下狠手,男人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而且那个女人的反应太奇怪,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就是杀害采花大盗的凶手,还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一伙的。
    初落衣不过是想利用彼岸花吓唬吓唬他,只想从他嘴里套出几句真话,至少也得弄明白这巧合的背后到底掩藏着什么居心,看来还真有人居心不良,要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女人看她的目光里闪过一抹狡黠,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初落衣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她向来不做别人的替死鬼,这黑锅,她暂且替她背着,等她弄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再收拾她也不迟。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幻境一
    初落衣老老实实的坐在墙角,隔壁的女人也不说话,看似平静的脸上,不知道心里正盘算着什么,这时侍卫又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初落衣险些笑出来,心想又一个褐玉公主的朋友。
    “雪狼族的待客之道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不过还好,被关到牢房里关着,总比先挨一顿毒打来得高强,到时候皮开肉绽的,连哭的心情都没有。”初落衣故意说,隔壁的女人眼睛一直打量关进采花大盗牢房里的男人,初落衣也很好奇的打量这个眉目比采花大盗高尚许多的男人,小声说:“你小心点,隔壁的女人风流成性,多半是看上你了,自打你进来,她的视线就紧紧锁着你不放,都快把你拧成麻花儿了。我看着都替你紧张。”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人红着脸质问,初落衣说:“我又没说你什么坏话,瞧把你紧张的,我只是说褐玉公主的朋友真多,一会儿来一个,一会儿再来一个,只怕这几间牢房应该不够关的吧?”
    “想来你便是初落衣吧!”刚来的男人风轻云淡的说,初落衣笑,“果然来了个慧眼识珠的人,没错,我就是初落衣,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整个江湖上能将彼岸花用到出神入化的也只有你。”男人说,初落衣看着他,“我怎么看你眼熟,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你先别说,让我想一想。”
    “能把彼岸花用到出神入化又能怎么用,不照样和我们一起被关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幸好你就会弄几朵花,要不然上天入地也显示不了你的本事儿。”女人说,初落衣火冒三丈:“想嫉妒我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儿,让我瞧瞧你的名字是不是和你人一样尖酸刻薄!”
    “你们都吵什么!安静点儿!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有闲情逸致聊天。”侍卫大声警告,初落衣怔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死到临头’到底什么意思,男人说:“你们也是接到褐玉公主的拜帖才落入圈套的么?”
    “圈套?怪不得我会被人陷害。”初落衣说,女人说:“你这么厉害,名声浩荡,谁敢陷害得了你。多半是你自己想显示自己的能耐,故意进来消磨时间的吧?”
    “这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动听的一句马屁,就冲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姓初,名落衣,你叫我落衣就好。”初落衣难得这么开朗,即使是落难,也像个没事人似的,女人苦笑,“我没有姓,褐玉公主都叫我无垠,你也随她叫我这个名字好了。”
    “生个人都有名有姓,你怎么会没有姓呢!难道你的爹娘生你的时候太着急,忘了给你取名字了么?还有无垠这两个字,有种包罗万········”初落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无垠狠狠的白了一眼,“告诉你名字,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一点礼貌也没有,你有什么资本对我爹娘说三道四的!”
    “落衣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身世,你又何必拿好奇心伤害别人。”男人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我姓裘,单名一个新字。我也是收到褐玉公主的拜帖才来的,没想到却遭到暗算。初姑娘,你是不是也收到拜帖才来的?”
    “没有,我只是顺道过来给她带个消息,哪想不明不白的就给送这儿来了!无垠,你被关在这儿多久了?”初落衣问,无垠不想和她讲话,可是也不能给她甩脸色,反倒显得她小肚鸡肠,“有七天了。”
    “七天?怎么会这么巧?七天前我还和褐玉公主呆一块儿。”初落衣狐疑,无垠问:“那你们是因为什么才分开的。”
    “好像是她的母后病危,想要见她最后一面,雪狼族特意派人来接她回去的,之后就再没她的消息。我们被关在这儿,而且都是因为收到褐玉公主的拜帖才来,说明这个人一定是褐玉身边最亲近的人,要不然不知道她都有哪些朋友。这也能说明,褐玉公主不但没回雪狼族,还被人挟持了!”初落衣分析,裘新点了点头,“初姑娘说得有道理。”
    “不对,这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这儿是雪狼族,几百年的根基不可能说倒就倒,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和褐玉公主从小就相识,怎么也有二十几年的交情,这儿上上下下我不敢说全认识,但是我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一个熟脸,如果有人挟持了褐玉公主,怎么可能在短短七天内将雪狼族上下几千口人全部换了一遍,为了劫持一个人大开杀戒,只为了将诺大的宫殿占为己有?不仅如此,我还仔细观察过,这些侍卫身上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他们好像被人控制了一样,一举一动没什么问题,说话也掷地有声,就是眼睛里好像飘着一层死气。”无垠不说话,是因为她在认真观察,初落衣一脸敬佩的说:“你分析的还挺有道理,好像亲眼看见的一样,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能推算出褐玉公主有可能被人劫持的想法,这已经很不简单了。”无垠说,初落衣说:“那个江洋大盗是怎么回事儿?”
    “这得问你自己呀!不是你用开在什么河边的花将他给杀了么!”无垠说,初落衣看了下自己的手,“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彼岸花是我的灵花,就那点动静顶多让他皮开肉绽,哪会真要了他的命!”
    “胡力的确是褐玉公主的朋友,他看起来虽然下流无耻,身上背了不少骂名和罪案,但是他对褐玉一直忠心耿耿,但凡褐玉有难,他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相助,人不可貌相,其实也怪不得他的那副登徒浪子的嘴脸给别人造成的误会,这个人很讨厌,但是心不坏。不过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他的福气。还有,当时我看得很清楚,那些彼岸花将胡力覆盖的时候,你以为适当的力量其实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另一股力量牵引,你怀疑我背地里动的手脚就是最好的证明。”无垠说,裘新仿佛听出了什么意味,“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擅自运功,否则就会受人牵制。关键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想利用我们干什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城楼上的人会那么不轻摔。”初落衣恍然大悟,裘新没有听清楚,“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或许这儿根本就不是雪狼族!褐玉公主所谓的拜帖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幌子,为的就是想将我们吸引过来,我们都应该被困在一个虚化的幻境里,怪不得我的灵力不受控制,原来这儿幻境里还加固了封印,灵力越大,被封印反噬的也就越大,我用在胡力身上其实只有二层力,但是经过反噬之后便会被翻倍增长,也就是四层力或者更多。”初落衣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多大的圈套里,裘新和无垠面面相觑,无垠说:“可是幕后的操纵者为什么要针对褐玉公主?”
    “那肯定是奔着血海深仇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么绝!我们也真够倒霉的,对手在暗,我们在明,想怎么摆布我们就怎么摆布我们,就像笼子里的老鼠,万一放进一只猫来刺激我们,为了保命,我们会被迫使用灵力,但是四围的封印又会产生反噬,很容易伤到自己,如果光顾着逃,总有体力耗尽,筋疲力尽的时候,褐玉公主到底结了什么样的仇家,不择手段不说,还无所不用其极,报仇都报到我们这些人身上,要是真死在这儿,那才叫死不瞑目。”初落衣越想越可怕,这时一个侍卫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哪想他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结果他的脑袋突然变成了蛇头,巨大的身体不断膨胀,迅速的从衣服底下穿过,初落衣不敢轻易再使用彼岸花,无垠说:“如果这真是一个幻境,那么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幻影,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很可怕,只要沉得住气,不被扰乱心神就不会有恐惧,我想恐惧才是对方想伤害我们的要害,大家听好了,不要慌神,不把它看在眼里,它便不存在。”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些蛇来势汹汹,满嘴的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神仙来了也会胆颤的。怎么办,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对方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故意把我们当猴子傻,就想看到我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样子,按这样的思维分析,那人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机会,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儿!”初落衣屏气凝神,尽量不去看那条逼近的蛇,然而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又有十几条胳膊粗大小的蛇从门口游了进来,面对一条就已经够牵强的,现在又来了那么多,分明是想逼他们运功。
    “这些蛇好像是真的!”无垠看到蛇在穿过栏杆的时候,锋利的牙齿立刻咬碎了木头,初落衣的分析是错的,幻境是真,这些蟒蛇也是真,看来定神是没用的了,就在这时,裘新拿出一把扇子,只是轻轻一扇,巨大的灵力像火球一样向扑向他的蟒蛇飞去,哪想在反噬的作用下适得其反,那些火球不仅没有伤到蟒蛇,反而铺天盖地的反弹到了他的身上,熊熊大火立刻将他整个人吞没,他不停的挣扎,可是怎么也扑不灭身上的火,悲惨的叫声在牢房里反射出更强烈的回音,听得人不寒而栗。
    “对了,我有办法!”初落衣忽然想起天魔曾经送过她一把笛子,虽然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但是她还一直带在身上,无垠眼睁睁的看着裘新被大火烧成一堆焦炭,初落衣说得没错,这儿果然是幻境。因为那么大的火势竟然没有向四周蔓延。
    初落衣虽然一直随身带着笛子,但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吹过,只听天魔吹过一次,他的东西自然与一般俗物不能相提并论的,那时候他们被凶残的食人兽围攻,就是这个笛子解的围,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当时光顾着看他了,也记不得哪个手指按哪个孔,万一吹错了肯定会有措手不及的反应,不过基本的曲调她还残留着一些印象。
    “降魔笛!你会不会吹?”无垠眼前一亮,初落衣说:“我不太会,你会吗?”
    “我哪里会,只是听说过,好像是天魔从天庭带下界的圣物。只是这降魔笛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无垠已经退无可退,整个人挤在墙角里,都已经危机四伏,她还有闲心好奇,初落衣急得头上直冒汗,拿着笛子的手也颤抖的厉害,“等我们活着出去再告诉你,我可不想把这个缘故变成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
    初落衣努力回想天魔当初吹笛子的步骤,那些咄咄逼人的蟒蛇突然高高的直挺起身子,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尖锐而锋利,嘴里不时滴下令人作哎的粘液,又臭又腥,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会吹也随便吹出点动静,毕竟天魔的东西可是极具震慑力的。
    哪想第一个吹出的竟然是急于雷雨的高音,那些身体挺直的蟒蛇仿佛听到了召唤,迅速往前扑,无垠吓得失去尖叫,初落衣立刻将手指移到第二个孔,音调清越悠扬,蟒蛇挺直的身体立刻俯伏下去,但是它们的獠牙依然杀气腾腾。
    初落衣集中精力,一阵悠扬的笛声仿佛从天际像不断拧成股的绳子,轻轻的在她耳边缠绕开来,经过几次摸索和惊吓,她仿佛找到了规律,她顺着记忆里的旋律,一阵阵时而低沉呜咽,时而疾风骤雨的笛声源源不断的从笛子里流淌出来,那些被笛声控制的蟒蛇在初落衣不太熟练的吹奏下,仿佛一根劲似的往墙上撞,没一会儿便被撞得头破血流,牙齿也掉得差不多,相互缠绕的身体像是打成结的线。
    无垠踮着脚尖从蟒蛇身上跨过去,初落衣一边吹一边往外跑,当笛声停止时,那些蟒蛇早已死伤过半,剩余其他的估计也勾不成威胁,就在这时,已经被烧成焦炭的裘新忽然动了几下,挣扎着跪在了地上,他身边颤抖着太多的蛇,无法站起来,他的眼睛已经被烧没了,但还是颤巍巍的伸出手,哀求她们不要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他已经死了,这只是幻觉!我们已经走到这儿,只差一步就能出去了!”初落衣不是不想救他,而是知道这根本就是陷阱,无垠有些不忍心,“可他被烧成这样真的很可怜,我们一起进来的,不该把他一个丢在蛇窝里,就算这是幕后操纵者的诡计,也不······”
    “无垠,你这是怎么了?”初落衣大惊失色的发现,无垠仿佛被什么力气牵制似的,眼睛里也散发出像侍卫眼里的死气,无垠眼睛变得血红,不停往外泛着杀气,她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出其不意的向初落衣劈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幻境二
    还好她早有防范,在间不容发之际给躲了过去,剑立刻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砍出了一道深刻的印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哪想她手里的笛子在她左躲右闪中又被无垠打落了,顺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
    就在这时,初落衣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她拼命的想要将缠在脖子上的东西给扒下来,可是她却将自己的脖子抓得血肉模糊,那股从上而来的力量勒着她的脖子,迅速的将她往上提升,直到将她半吊在空中。
    初落衣的脸因窒息而涨红,悬空的双腿越挣扎,脖子上的力量就勒得更紧,无垠面无表情的走到她下面,裘新面目全非,他仰起没有五官的脸,好像能看见似的盯着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远门你非要闯进来!我见过有人为了苟且偷生而不择手段的活着,而你却不择手段的想死。这世上最容易的莫过是死了!只是可惜了你这么貌美如花的脸蛋儿!”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背着手走了进来,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打量快要窒息的初落衣。
    “有种你放我下来,用这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女人算什么男人!”初落衣口齿不清,男人说:“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没请你进来,你怎么偏偏往里面跑?还大言不惭的跟我叫嚣!我知道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对待一个长的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很不合适,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兴许不会为难你。”
    “杀了我,天魔不会放过你的。”初落衣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男人说:“天魔?据我所说,他好像去了孔雀王国,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一时半会儿只怕救不了你。况且他都快自身难保,又拿什么法子救你?初落衣,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今天花了多少心血,只要我得到足够的灵力就能驾驭夷火,当初神阙大人让我将这东西送还给天魔,我不是傻子,好东西谁不想争前恐后往自己口袋里面装,屠烈就是个傻子,唯命是从的人注定一辈子都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幸好他原本就受了重伤,想要对付他,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为了毁尸灭迹,我将他的尸体扔下了悬崖,我想他应该感谢我,这样他就能和木又桑到地下团聚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浮厝,他先是抢了屠烈的夷火,又在打斗中失手杀了木桑,屠烈也身受重伤,神阙大人发现后,责令他护送屠烈回去,直到将夷火毫发无损的交还到天魔的手里,可是他窥视夷火已久,又知道夷火是小咕咕的精魂,他每五千年现身一次,灾难过后,他强大的力量便会令满目疮痍的生灵重新复苏,只要用灵力修炼,便可以驾驭这毁天灭地的力量。
    浮厝之所以敢和天魔作对,一来是因为天魔自己都快顾不上,哪还有时间来近他,至于神阙大人,已经跟他撕破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怕违背他的命令,二来,晚虹才是他真正的后台,还将虏来的宋国落魄王爷百里雪厉交由他看管,他派人以母后病危的借口,将不明真相的褐玉公主骗回来,还没进皇宫,便一头栽进了他精心为她设计的陷阱里。
    他自然没有本事制造出这么逼真的环境幻境,论起来又是晚虹的杰作,她也想分夷火的杯羹,只要她急着去雁荡山找神巫婆婆,她想要神巫婆婆的噬灵丹,浮厝是个很贪心却也有几分头脑的人,暂且由他来控制雪狼族的局面。
    浮厝说到底只是一个小罗喽,很多事情他看到的只是片面,就连自视甚高的晚虹也沦入了圈套,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以她的能力控制雪狼族,这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她太过自负,岂不知这顺利的背后却有人刻意推波助澜,她,其实和浮厝一样,都是小罗喽。
    晚虹等浮厝将夷火修炼差不多了,卸磨杀驴,落一个坐享其,也算是一雪前耻,她一直精心喂养的阿呆,竟然是处心积虑潜伏在她身边的白眼狼,如今这白眼狼有勇无谋,刚好称了她的心意,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就当将他欠她的,全都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哪想人算不如天算,她却再也没有回来,变成了八脚葵伏,世世代代将守护雁荡山上的白雀族。浮厝意味深长的看着被悬吊在半空中的初落衣,笑着说:“我发了那么多的邀请函,唯独你是不请自来,褐玉公主要是看到你这么有心,应该会很高兴吧。人活一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知心朋友,也不枉此生。”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初落衣从来没被人这样陷害过,她悄然利用灵力控制自身体重的下坠力量,要不然她真的会因窒息而死,浮厝说:“我想要的东西刚好也是那些被关在这儿的人处心积虑也想要的,褐玉公主真是可怜,交了那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对她真心实意,不对,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想奔着别有用心来的。·”
    “那你又奔着什么来的!”初落衣不动声色的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已经逐步弄清那根勒在她脖子上的那根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浮厝神色复杂,仿佛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好半天才说:“人就是这样贪心,我以为得到了夷火就知足了,可是得到夷火后,如果不趁热打铁修炼它,它不过是个普通的夷火而已,就像上好的翡翠毛石,不把它精雕细琢,做成精美的物件,那么它永远都是个毛石,如果夷火毁天灭地的力量并不能为我所用,那我把它留下身边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就得不惜一切代价打磨它,让它的价值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这才不辜负夷火真正存在的意义。谁想一辈子默默无闻!”
    初落衣屏气凝神,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她的右手里迸发出来,径直向浮厝劈头盖脸的飞射过去,哪想浮厝仿佛早有防备似的,不仅轻易射过她的偷袭,勒在她脖子上的那根无形的线仿佛立刻收紧,几乎要将她的脖子切开。
    “你为什么要这样?”浮厝虽然很愤怒,但是却没有对她下死手,他合拢的手掌猛地张开,初落衣脖子上的线立刻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她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狼狈不堪,她抬起头,用手捂着不停流血的脖子,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浮厝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落在他的手里,她不得不受制于人,浮厝感觉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他回过头来,初落衣全身疼的要命,仿佛快要散架似的,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浮厝走到她的身旁,用手搀住她的胳膊,初落衣想甩开他的手,神色惊疑的说:“你这又是哪一出。”
    “漂亮的姑娘总是让人忍不住怜香惜玉,我是个男人,很欣赏你身上的这股大无畏的魄力,而且,我子想和你交个朋友。”浮厝厚颜无耻的说,初落衣冷笑,“你交朋友的方式还真是让人胆战心惊,还得把命豁出去,你这么厉害,连夷火的主意都敢打,我哪有本事和你交朋友。指不到什么时候,你突然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一刀把我杀了也不一定。那我死的多窝囊?”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浮厝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初落衣不得不在他强制搀扶下往前走,也不知道他想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就在这时地面发生剧烈震颤,仿佛有庞然大物被封印在地底蠢蠢欲动,拼命的想要顶破阻碍,从地底逃出来。
    “别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浮厝眉头只是皱了皱,不以为然,似乎他早就习惯这样的震颤,初落衣心里惴惴不安,浮厝仿佛感觉到似的,笑着说:“我没你看上去那么可怕的。想要了解一个人,至少得放下心里的戒备。如果你再敢背着我耍花招,我仅剩不多的耐心可就不够你挥霍的了。”
    “这是哪儿?”初落衣知道这是个幻境,但是这个幻境的逼真程度几乎让人真假难辨,花草树木,假山水池栩栩如生,仿佛不能感觉到那股清香怡人香气,稍不留神就会走火入魔,浮厝转过脸,看着前面蜿蜒曲折的小路,都是用大小均匀的鹅卵石精心铺设而成,走在下面并不会觉得硌脚,反而很舒适。
    “你知道雪狼族的起源吗?”浮厝表情奇怪的说,仿佛雪狼族的起源给了他很大的伤害,或者是忌惮,初落衣心里很快有了分晓,浮厝虽然控制得了整个雪狼族的封印,却也是借了晚虹的灵力的便宜,以他本身的内功和灵力根本驾驭不了这么大规模的力量。
    倘若逞强,封印本身的力量就会将他击溃,要不被同化,要么被反噬,初落衣不管是灵力还是内功,都不是浮厝这个无名小卒能相提并论的,她之所以没有受到封印的牵制,是因为她自身的灵力刚好和封印上的灵力持平,谁也制约不了谁。
    但是浮厝以及被关押在这儿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应该都像浮厝一样,被封印中潜藏的那股力量牵制住,就像失去意识和理智的行尸走肉,任凭被那股力量牵着鼻子走,浮厝应该也中了这个邪,他会照着晚虹留下的意志完成她尚未完成的任务。
    “你不是冲着修炼夷火来的吗?怎么又扯到雪狼族的起源。”初落衣和他肩并肩的走在小道上,两边的草丛里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花香清香淡雅,鲜艳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很多花朵上还缀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还有很多蛐蛐在叶子底来钻出来,随后又躲到其他的叶子下面,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可惜再逼真的假象到底还是假的。
    “相传在盘古开天时期,女娲在天诛山迷失了方向,走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走出来,眼看就要命桑丛林,后来遇到一只雪狼,后面还跟着一只小狼仔,女娲饥肠辘辘,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那只雪狼就将自己的孩子咬死了,给女娲当食物吃了,两天后,雪狼终于将女娲从天诛山平安领了出来,女娲为了报答它杀崽献食的恩情,又感念它通达人性,就将雪狼点化成人,又赐予她一块可以开天辟地的神石,雪狼变成人之后,经过数千年的繁衍,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又有神石相助,最终形成人口茂密,繁荣富强的雪狼族,当初开拓雪狼族江山的雪狼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却将那块神石当作镇国之宝流传了下来。”浮厝说,初落衣怔了一下,总算知道他的动机,“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为了得到传说中的那块神石?”
    “不是我想得到,来这儿的人都想得到。好东西谁又不想装到自己的口袋里。”浮厝说,初落衣说:“可是据我所说,雪狼族的气候早就走到末端,这日渐衰败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说是苟延残喘也不过分,近几百年的形势更是一落千丈,靠着以前的风光历史勉强支撑着雪狼族的架子,绣花枕头,徒有其表,如果那块神石真像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相信雪狼族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副半死不活的尴尬地步。那块神石连自己的宗族都救不了,你得到了它,它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说到雪狼族的衰败,还是因为有人偷偷借用神石的力量豢养怪物,经过几百年的灵光滋养,已经开了灵窍,就像当初被女娲点化成人的雪狼,雪狼族世世代代的君主都特别忌惮这个怪物,如今他已经全部吸尽了神石精髓,与神石融为一体,怪物便是神石,神石也就是怪物,如果贸然杀了它,也就相当于销毁了神石,没了镇国之宝扬威立世,以雪狼族近百年来一代不如一代的衰败速度,它很快就会变成过去的一段历史,这世间就再也没有雪狼族的容身之地。”浮厝叹息,仿佛是在叹息他自己,初落衣一步步往前走着,她用手托着脖子,仿佛负重的脑袋随时都要从受伤的脖子上脱落下来。
    “听你这么说,你这是在保护雪狼族最后的命脉?”初落衣忽然感觉有股力量从浮厝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流转到她的身上,脖子上的那股钻心的痛也没那么严重,她吃惊的看着他,浮厝突然侧过脸看着她,“你盯着你看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你差点就把我给杀了,我当然要看清楚凶手长什么样子。说不定归天我就从这儿逃出去了,想要报仇,记不住你的样子可怎么办!”
    “我很欣赏你这种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为了防患于未然,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浮厝说,初落衣忽然停住脚,“光说不做,那是虚张声势,你想杀我早就杀了,在哪儿不是死,非要跑这么远才动手,还别有用心挑这个地方,承蒙你这么瞧得起我,只是会不会多此一举?”
    “你很聪明。”浮厝将手从她胳膊上移开,独自走到她的前面,初落衣跟在后面,“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就不怕我趁机逃走了?”
    “褐玉公主在这儿,你又能跑到哪儿去。我看你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如果是,你也不会贸然进来。”浮厝头也不回的说,初落衣故意说:“我进来真的是误打误撞,没想到会着了你的道。”
    “有点本事的都能进来,不是所有有本事的都能从这儿毫发无损的出去,想走的人留不住,只是这封印诡异无常,想从这儿出去,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浮厝说,初落衣听他提起褐玉公主,再想走也不能丢下她不管,很快三两步追了上来。
    浮厝忽然在一座蔚为壮观的阁楼面前停了下来,四周的八个飞檐上分别悬挂着拳头大小的铃铛,封印里没有风,像是一潭封闭源头的死水,但是那些铃铛却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却很刺耳的声音。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忌爱一
    雨瑟萧萧,琴韵潺潺,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却浇灭不了正在风雨中翩然起舞的红色身影,她倔强的像是一朵在秋风中迟迟不愿凋零的海棠,孤独的守着最后的期盼,风急电闪,瞬间的光芒照亮了她精致倾城的容颜。眼里辗转灵动的神采俨如绚烂的精灵,无忧无虑的释放自己的快乐。
    女孩儿在电闪雷鸣间翩翩起舞,轰名的雷声犹如鼓点一般将她的节奏更加欢快,行如流水,她扬起头不停的旋转,衣袂随之飘飞,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就在这时,她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包袱突然从不远处的石头后面扔了过来。
    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三只包子还有其他几个香气扑鼻的糕点,她看着石头旁边隐隐若线的红线,脚试探性的伸了过去,哪想红线突然迸裂出激烈而刺眼的火花,一股强大的力量犹如刀剑一般刺狠狠的向她的脚刺去,她随之被甩出四五步远,手里的包子和糕点也散落到地上,沾满了泥污。
    女孩儿的脚受伤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跳舞,这儿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深井,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天空,她的世界也被局限于这么大的空间里,这儿除了堆满了杂乱的石头,还有一棵巨大的酸枣树,粗糙的树身上长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树疙瘩,那是时间在树身上留下的痕迹,而她的身上却无法留下时间走过的印迹,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儿活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得呆在这个鬼地方多久。
    她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时间仿佛故意绕开了她,让她无法在意识中形成对一辈子的概念,时间在她身上波澜不惊的走过,唯一让她感到新鲜的,就是几年前突然有偷偷摸摸的给她送食物,这倒也不至于她常年饿肚子,其实她不管吃不是不吃,这对她一成不变的生命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与其漫无目的的活着,能得到别人的关注,这倒让她渐渐注意起时间的变化,每到这个时候,这个人总会将包裹偷偷的从石头后面扔过来,她在这儿困了这么久,从未出去过,也从未有人进来过,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样的活法,终日跟她一样无所事事?困了就睡觉,高兴的时候就跳舞?不高兴的时候就拿满地的石头撒气?一个人的世界苍白无力,忽然有了色彩,也尝到被人关怀的滋味儿,莫名的感动激励着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酸枣树虽然老了,但是今年的花开得却比往年更加繁密,女孩坐在树面,身上布满了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出来的光斑,这儿很少有阳光透进来,正是因为她常年见不着光的缘故,她的脸色总是惨白惨白的,少了一层血色。连指甲也是苍白色的,时间差不多了,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石头,心情焦虑而慌乱,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将他送来的包裹打开了。
    石头后面晃过一道身影,很快一个包裹被扔了进来,那块石头处在红线之外,那是她触及不了的地方,要不她早就把这碍手碍脚石头弄走,也不至于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偷偷送她东西吃的人是谁。
    女孩儿迅速站起身,她迅速的站起身,无精打采的神情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她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石头,实在不知道该回赠他什么好,受人恩惠,总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的,这时无数酸枣花随风飘落,她顺手从树上折了一根花枝下来,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单调素雅的花。
    每次都是这样,不等她将包裹拿走,他就不会走的,女孩儿手里捏着花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花枝放到离红线不远的地方,到底是女孩子,有了心思之后,总会变得矜持,她想知道每次送她东西的手到底长什么样子,她没有去拿包裹,虽然她很想知道这次里面包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是她更想知道那个送她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子。
    对方见她没有拿包裹,迟迟没有走,女孩也见他没有将花枝拿走,也迟迟没有将去拿,两人就这样耗着,谁也没有动手,不知过了多久,女孩隐约听到石头后面有动静,以为他要伸手来拿了,没想到却是转身离开了,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女孩儿脸上因突然兴奋而涨红的脸又在突然的失望中逐渐退去了温度,她将包裹拿起,紧紧的抱在怀里,又将那根花枝拿了起来,动作太大,细小的花瓣簌簌落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又将花枝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心不在焉的坐回到酸枣树下。
    原来外面的花这么漂亮,女孩儿从包裹里拿出了几朵红艳似火的海棠花,但奇怪的是,这么漂亮的花却没有香味,她小心翼翼的将海棠花捧在手里,阳光下,几近透明的花朵更加娇艳,只可惜再好的花,过不了几天就会枯萎,就像她,空有一身灵力,却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根花枝已经消失不见了,女孩儿跑到石头边,听着细碎的声音逐渐走近,这让她想要逃出去的欲望更加膨胀了。
    她从前的日子总是浑浑噩噩,现在她却小心翼翼的数着日子,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他送了她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木马,有剪纸,还有她从未用过的胭脂,她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浅浅水润的红色膏体应该涂在哪儿,是指甲还是脸上?应该是指甲没错的,因为她的指甲一点颜色也没有,几近透明,都能隐约看到指甲下面的细微血管,她将胭脂涂抹在了指甲上,火红的颜色倒是让她的手平添了几分妩媚和精致。
    再后来,送她的包裹里有了镜子,还有 ,可惜她不认得字,纸上那些方方正正的字一个个整齐排列着,字如其人,写信的那个人应该也和他的字一样秀气,却也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
    怎么样才能让他现身?女孩儿突发奇想,终于想到一个简单却很实用的办法,她用锋利的石头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她忍着痛,将地上洒满了血,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四周的封印因为她的血而起了反应。
    她神智开始涣散,视线里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迷糊,她倚靠在酸枣树上,受伤的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那些从树上飘落下来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到血泊里,素雅洁白的花瓣在血色的浸染下,竟然也被血液同化,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
    她微微仰起头,不仅是飘落下来的花瓣,就连整棵酸枣树上的花都变成了血红色,她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从缝隙里看到斑驳陆离的天空,细碎的阳光闪闪发亮,她贪婪的看着这些逐渐黯淡的光线,光亮仿佛被一点点的抽空,她身体里的力气似乎也被抽空了,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靠在酸枣树上睡着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受伤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她的双手和双脚上却被莫名其妙的拴上了铁链,每根铁链的另一头都有巨石固定着,女孩儿好半天也没缓过神来,她不过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没想到却让自己的下场变得更加落魄,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晃了晃手上沉重的铁链,激烈的金属碰撞声突然让她如梦初醒,她连最后的自由也被剥夺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儿很快发现,地上除了她的血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人的血,那滴血比起她已经干枯变色的血来说,应该是前不久才留下的,她记住了那滴血的味道,这和每次送她包裹上的味道一样,这是他的血,女孩儿看着自己手腕上缠着的那层白布,他来过,是不是受伤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也再没有吃到他送来的食物,他的身影和属于他的味道就这样随着时光流逝从她狭窄昏暗的世界里消失了,她的生活再次陷入一潭死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也没有任何涟漪能吸引她的注意。
    女孩儿将他送的所有东西都用灵力封存,她想永远留住这些美好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平常,但是对于却来说,却是她的一切,女孩儿的愤怒在心里逐渐累计,她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中止以前的事儿,她不是贪恋那些吃的东西,而是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多年都没有断过的包裹,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是不是他的心好触犯众怒,是不是她不该有的奢望连累到她了?自从她从神石横空出世之后,便成为这个宗族的最大的忌惮,他们害怕她的存在会颠覆他们经历几百年循规蹈矩才得来的权势和江山。
    她尚未被点化之前,曾为这个宗族立下无数次汗马功劳,是这个宗族至高无上的荣耀,如今功高震主,她的存在威胁到君主的统治,荣耀变成了威胁,她本无心夺取谁的权势,谁做君主都和她无关,是他们咄咄逼人。
    先是将她弃于荒芜昏暗的深渊,现在又用铁链封锁了她的自由,又坎了一直和她相依为命的酸枣树,很多反抗都是被逼出来的,她被一点点的推到穷途末路,她不得不站起来和她曾经守护的宗族对抗。
    她是神石点化,自然拥有神石的洪荒之力,她挣脱了铁链,逃出了深渊,全然不在意手腕上残留的半截铁链,她之所以没有全部扯掉,就是想告诫自己,她没有背叛这个宗族,这个是宗族想要卸磨杀驴,想要抹去她过去所有的功勋和存在,她记得他的味道,一路拖着铁链来到了一座长满杂草的小屋里,这儿的小路蜿蜒曲折,可能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泥泞的地面寸步难行。
    又要下雨了,外面的闪电似乎比她曾经呆过的深渊更亮,她苍白的面容被闪电照亮,孤独和愤怒充满着这张脆弱又悲伤的轮廓,她一步步坚定不移的往前走,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冰冷的雨似乎像针一样扎在脸上,她很痛,但是比起宗族忘恩负义的背叛,她丝毫不在乎是这肉体上的伤痛。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顶阒风,艰难的背着竹篓,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将他的腰都压弯了,女孩不动声色的躲在大树的后面,男人头发苍白,他不住的咳嗽,每咳一次都要停下来好久,用手拍着胸口顺气。
    闪电掠空而过,亮白的闪光将这片荒芜凄凉在黑暗中园子亮了亮,女孩儿看清了他的脸,清朗俊逸的样子和她想像的虽然不一样,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又回到当初羞怯又急切的过去,他悄悄的躲在石头后面等她将包裹拿走,她也耐着性子等他将那枝酸枣花拿走。
    男人将竹楼放到跟前,从里面拿出一颗颗从河边精挑细选来的鹅卵石,每一颗都很用心的镶嵌进泥土里,一颗挨着一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雷声很大,闪电像银蛇一样迅速穿梭在乌云的缝隙之间,狂风呼啸,倾盆大雨。
    雨点肆无忌惮的从高空落下,砸在他消瘦而单薄的上,男人再次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他膝盖因无力而跪在地上,险些整个人都倒进泥泞里,修长而粗糙的手捂在嘴上,很快,几股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里涌出来,在雨水的冲刷下立刻又消失了,惨白的手指和她的手很像,没有丝毫血色。
    “快点快点,不要偷懒!天亮之前要是不把这条小道修好,你可就不好向父王交待了。”一个趾高气扬的男人被人簇拥着站在屋檐下,他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几个人故意在他修好的鹅卵石小道上踩来踩去,齐整的排序很快被踩得七零八落,最后连装鹅卵石的竹楼也被远远的扔了出去,鹅卵石散的满地都是。
    “你们几个狗奴才也太不像话,刘轩好歹也是我雪狼族未来的储君,不对,在他没被废黜之前是储君,现在他的未来已经被他自个儿葬送了,刘轩,你以为父王派你来修整小路就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要是这么想那可就太幼稚了,如今我托了你的福,取代你成为未来的储君,如果这条路真被你修好了,如果父王突然回心转意,念起你这大儿子往日的好来,那你说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就从来没有为我着想过吗?”男人狂妄的语气在风雨中显得更加面目可憎。
    刘轩头发苍白,看来他在这儿受折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他费力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突然被身旁的人故意踢倒,刘轩整个人冷不防的摔进泥水里,那人故意虚情假意的想要去扶他,没想到却出其不意的按住他的头,将他的脸压进又脏又浑的泥水里。
    “放开他,别把他给弄死了,万一父王问起来,我可不好交待。”那人用脚在地面上跺了跺,身边几个人眼疾手快,一个挨一个的趴在地上,任由那人踩着走过去,刘轩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男人举着伞走到刘轩面前,笑着说:“哥,看到你沦落到这一步,我也很不忍心,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不顾兄弟情义,要怪就怪咱们不该身在这身不由己的帝王之家,过去那些手足相残的事情,你我不仅亲眼看过,也是这宫廷习以为常的规矩,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只要活一天,父王就在心里念着一天你的好,我就一天吃不好睡不着,你说用什么法子才能结束这一切?从此以后,我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你也不用再在这儿倍受折磨?”


    第三百三十七章 忌爱二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刘飞!”刘轩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这样更显得他单薄的身体更单薄了,刘飞似乎对他指名道姓的称呼很不满意,冷笑说:“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有些事真的不能等,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但不是所有的希望都能开出你想要的那朵花,因为我一定会在它冒出花骨朵的时候就一手把它给掐了,哥哥,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当年是谁将你偷偷私会关在天井里的那个人的消息透露给父王的!”
    “是你!”刘轩的面容仿佛被雨水冲垮了,他怎么会想不到是他呢!刘飞摇了摇头,“起先并不是我,我不过是在半道捡了个便宜而已。要不是他,谁能知道深受父王宠爱的大儿子竟然做干出背叛宗族的事儿,那比欺师灭祖更可怕,神石已经点化成人,她的存在已经给雪狼族造成非常大的威胁,有她在,我们雪狼族人就别想再像从前那样凌驾于神石之上,她会颠覆我们千百年来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和政权,让她白占了便宜,我们这些血统高贵的王孙公子们就会变成她的奴隶,你一定是早就看出她有谋权篡位的前兆,所以才刻意巴结讨好她,每天都偷偷给她送吃的,以前没人给她送,她不也好好的活着么?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有些规矩一旦越界了就覆水难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们不该这样对她的,她只是个失去自由的女孩子,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她都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这些假设都是你们杞人忧天故意想出来的阴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雪狼族倘若失去她的庇护,很快就会陨落。”刘轩义愤填膺的说,刘飞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你就那么喜欢她?可惜她不在这儿,永远都不会看到你对她的这份心,你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女孩子,但是你给了她希望,就像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本不该萌芽的种子,她在你身上已经尝到了甜头,心就失去往日的平静,人心都是贪得无厌的。得到了一点还想索取更多,这把火是你亲手给她点上的,对了,你还记得刘障吗?就是我们那最好最可爱的弟弟!虽然和我们同父异母,却也是一起长大的。”
    “他的死跟你有关?”刘轩的眼角剧烈颤动着,刘飞起身,“就是他最先发现你的秘密,后来不幸被我给发现了,他求我替你保密,我答应了他,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节外生枝,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父王会发现你的秘密,不巧的是,我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误杀了几个平民,这件事必须得有个替死鬼替我顶罪,而且刘障也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他要去父王那儿揭发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只好把他杀了,况且他从小到大一直向着你,从来没为我做过什么,活着的时候没替我省过心,死了倒也成全了我一回,提起这旧事儿,我还真有点对不起他,死了那么惨,到最后还被父王认为畏罪自杀,没能给他一个光明磊落的死,这让我这个做二哥的心里很内疚,但是追根究底还是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因为一己之私幽会她,我们兄弟三人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刘轩低下了头,刘飞将一把刀扔到了他面前,“对于刘陪的死,我一直耿耿于怀,并不是因为我对他心存愧疚,而是因为你本不该继续存在,每次看到你,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刘障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他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我看,看得我后背直冒汗,如果不是你触犯大忌,或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哥,我已经筋疲力尽,不想再这样纠结下去,这对我们谁都不好,今天你就痛快点,不仅是给你,也是给我一个解脱。”
    刘轩忽然苍凉一笑,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他导致的吗?他没想到自己的善意会给那么多人招来厄运,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儿,况且她还是雪狼族的恩人,为什么要将她关进深渊,还要赶尽杀绝,她又做错了什么!人性的丑陋和狡黠真的连最起码的道德也救不了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取代你们,可是你们欺人太甚,把我囚禁在深井之下还不够么!如今不要斩草除根,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没有我,何来的你们!”女孩儿火红的衣衫仿佛在风雨中更加热烈了,手上的铁链随着她的步伐铮铮作响,刘轩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是他们错了,不该对她心怀猜忌,刘飞见她杀气腾腾,吓得脸色都白了,看她怒火中烧的样子,应该听到了他们哥俩的对话,他心虚的往后退,让手下像挡箭牌似的挡在他的面前。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我和想像的一样好看。他们折磨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你?”女孩在他面前缓缓的蹲下,用手去触摸他的脸,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雀跃不已,“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千方百计想要见你,还割伤了自己的手,没想到我们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你觉得意外,我也觉得很意外。”
    “你快点离开这儿,他们会杀了你的。”刘轩挣扎着起来,女孩儿摇了摇头,“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是谁来担心你的安危呢!我活了那么久,从来没觉得自己活着,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但是你给我的那段时间,我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活着,他说的对,你在我心里种了一颗种子,现在已经生根发芽了,谁也阻止不了我开花结果,这是属于我们的未来,我不想再回来原来的地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这儿已经容不下我们,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都和你在一起,你写给我的信,那么漂亮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得,真我好想知道你对我说了什么,的很遗憾,你看,我把你送我的胭脂涂在指甲上了,漂亮吗?”
    “傻瓜,这是涂在脸上的。我看你面色太苍白,所以·······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刘轩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女孩儿点了点头,“叫刘轩。可是我还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有,我也想要。”
    “我在信里已经帮你想好了几个名字,本想让你自己挑一个的,没曾想你却不识字。”刘轩笑,雨水让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温柔,女孩儿面色羞怯,终于见到他了,乱跳的心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将那封信从袖子里拿出来,哪想却被雨水淋湿了,她手忙脚乱的将信又塞进袖子里,手指上却留下斑斑墨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我真是太笨了,信上的字肯定要糊掉,这可怎么办!”
    “回头我再帮你重写一封,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刘轩那么近距离的靠近她,总觉得她像天神一样触不可及,她手腕已经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他眼圈泛红,她慌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你别哭,只有很难过才会哭,我不想你难过。”
    “对不起。”刘轩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刘飞不动声色的让身旁个头最小的手下打发出去,刘轩也都看在眼里,他当初为什么怜悯她,就是因为她为雪狼族立下了汗马功劳,却遭到了最不公平的报复,有的事实并非用怜悯就能权衡的。
    “要说对不起,也用不着你来说,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刘轩,我喜欢你这个名字,念在嘴里真好听。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儿,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女孩儿贪婪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如今终于得到了,她很满足,只想和他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一起变老,或许她会老得慢一些,或许很久很久过后她还活着,而他却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
    “莫愁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刘轩说,女孩儿激动了点了点头,刘轩说:“南国佳人号莫愁,今日乱迷俱是梦,夕阳唯见水东流。”
    “我喜欢这个名字。如果你能天天叫我这个名字,我应该会很快乐,以前错失了很多时光,以后我们呆在一起,一定能将之前错失的快乐找回来。刘轩,你说好不好?天涯海角,不管你带我去哪儿,我都心甘情愿跟着你。”女孩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犹如重获亲生,咯咯的笑出了声,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快乐,刘轩紧紧的抱着她,眼泪混合着雨水流了下来。
    “啊!”女孩被他紧紧拥着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刘轩脸上也是交织着绝望和痛苦,他给她送吃的,是因为怜悯,如今将刀子扎进她的身体,要置她于死地,却是为整个宗族的安危考虑,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愿意承认就不会发生的,这件事因他而起,也该因他而结束。
    “莫愁,我带你走另一个地方!到了那儿,谁也无法拆散我们!”刘轩的手上沾满了从她腹部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温热的血液很快被雨水冲散,变得冰凉冰凉的,莫愁低下头,看着那把刀深深的扎进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分不清脸上往下滑落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给了我名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夺取谁的东西,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如果你认定我是这样的人,当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给我的希望已经在我心里开出花儿了,现在你杀手掐了它,我会恨你的!”莫愁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刘轩叹了口气,“或许我们本不该相遇,雪狼族欠你的,我来替他们还!莫愁,对不起,如果我不是雪狼族未来的储君,你也不是神石点化的人,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现在我们的处境都变了,有些相遇注定没有结果,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遇到你。如果恨我能让你舒服一些,那就尽管恨我。”
    刘轩猛地拔出刀,随后又反手握着刀柄,将刀刃深深的扎进自己的胸口,一股热血飞溅到了莫愁的脸上,她拼命的用手捂住他汩汩流血的伤口,刘轩抓紧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更加脆弱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这条小路吗?一到下雨天,这儿就寸步难行,我不希望你找来的时候弄脏了脚。”
    “你别说话!我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恨你了,你不要离开我!”莫愁用力托住他不断下坠的身体,直到他的头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的,你送我的那根花枝很好看,我就是特别难过,人心太恶,你为雪狼族付出那么多,却遭受这样的折磨,我只恨没有早点发现你,这样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陪你,那些糕点,都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就是因为我们的身份所以才一直不肯见我,我最讨厌偷偷摸摸的人!”莫愁哭得不能自己,刘轩笑,“不喜欢还都吃光了?”
    “你怎么知道?你都走了,怎么会知道?刘轩,你别闭眼,我不好看吗?”莫愁哭着说,刘轩勉强睁开眼睛,“我每次走了之后都会回来的,这样才能看到最实的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你又不会发现,莫愁,我喜欢你吃东西的样子,像个馋嘴的小猫。可惜没有以后了,对不起,这个世上有好多身不由己,你是我最美的遗憾,我想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就会忘记我!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如果你敢死,我就把整个雪狼族夷为平地!让你死了都不安心!”莫愁看着四周围攻过来的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刘轩却笑了,“我知道你不会的,因为我认识的莫愁不会忘了自己的初衷。也不会让我死不瞑目。”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任他们摆布吗?我才不会在意你会不会死不瞑目,你····”莫愁的话还没说完,被她握在手里的手突然无力的滑落下去,落在了雨水里,激起的水花飞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怔怔的看着紧紧闭着的眼睛。
    围攻过来的人越来越近,莫愁将刘轩拖到一边,又一颗一颗的将散落在地上的鹅卵石捡起来,她侧过脸看了眼已经失去呼吸的刘轩,他说他修这条路是因为早就猜到了今天的结果,也担心会弄脏了她的脚。
    她认认真真的将鹅卵石镶进泥土里,四围的人对她的举动很不解,面面相觑,莫愁平时就喜欢玩石子,用鹅卵石修整路面的工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很快便将蜿蜒曲折的小路修好了,算是替刘轩完成他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事儿。
    那些法师和所谓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雨夜布下天罗地网,无数只飞箭残忍无情的射中她的身体,莫愁摇摇晃晃的在刘轩身旁倒下,她艰难的伸出手,抓住他那只已经没有温度的手,冷到让她心疼。
    刘飞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雪狼族的族长,他让人在这儿修了一座阁楼,用来镇压莫愁的怨念,莫愁是受神石感化,即使是死了,也有神形护体,而且永远不会消散,刘飞做贼心虚,就是因为害怕她会伺机报复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镇压她的。
    但有些事情有开始便会有结束,该还的债,不管拖欠多久,债主总有讨上门来的那一天。雪狼族能源远流长那么久,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结于世人对神石的的仰望和忌惮,但不为人知的是,传闻中的那块神石早已变成一块和其他石头没什么两样的废石,即使得到了,除了证明自己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之外,也没其他的价值。


    第三百三十八章 报仇
    一个人若放不开自己的心,即使富有四海,也是徒然困居一隅而已,若放下,即使颠沛流离,身无长物,也可挥手自兹去,这世最悲伤的事莫过于茫茫人海相遇不相识,相识却不得相守,不受命运祝福的感情终究有缘无分。
    过于执着,却也避免不了劳燕分飞的下场,希望你能在这世上安然老去,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像一只徜徉于花海小溪边的蝴蝶,直到白发苍苍,就算时光要废去曾经美好的记忆,我也要你此生静好,不被这乱世硝烟湮没。
    看取空前细蕊,酿幽芳,几多清泪,六曲屏风,一痕愁影,搅来都碎,明月深深,为花来也,为人无寐,怕明朝又是,清明点点,看他飞坠。
    情逝如水,往事难追。
    初落衣走在那条整齐排列的鹅卵石小道上,蜿蜒曲折,前面长好一段石头都是火红色的,像是被血色浸透,浮厝忽然停了下来,他用手抚摸着那些扎手却异常光滑的石头,眼泪忍不住的涌了出来,啪啦啪啦的滴落在石头上,初落衣听他讲了那么多,心里也将这前前后后的缘故理清梦,她语气同情的说:“都过了那么久,你还是没办法释怀?只是你用的这个法子未必就能将你当年的不甘和幽怨抹平,那又何必呢!最难过的还不是你自己。”
    “别把话说的那么轻挑,事情又没有发生在你身上,等你哪天经历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你就会明白我的每一滴眼泪都饱含了多少痛苦和煎熬,刘飞当年逼迫刘轩自杀,我亲眼看到他死在我的面前,可是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你能明白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吗?”浮厝再次站起,他的指节因紧握而发白,初落衣用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脖子,“你杀了他又能怎么样!你的刘轩就能重新复活吗?你所受过的伤害就能撤回?不过这件头是挺难做人的,太弱小,容易被欺负,太厉害,又被天当天洪水猛兽一样对付,冤冤相报何时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早已物是人非,我这以说不是为褐玉公主说话,只是觉得她在这件事里不该沦为你的悲剧。”
    “她是刘飞的女儿,他最疼爱的公主,他爹犯下的错,就得让她承受报应,我也想让她知道她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禽兽不如的人!”浮厝恶狠狠的说,初落衣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劝下去的话,指不定把你哪条神经触怒了,再把我给吊在半空中。我只是路过这儿,目前还没想过死,更不想客死他乡。”
    “褐玉在里面,你可以和她说几句话。把我告诉你的全都告诉她,要不然等我大开杀戒的时候,别吓得措手不及。”浮厝说着便转过了脸,谁也看不到他风轻云淡的狠话后面到底藏着多少伤痛,初落衣信步上前,大门原本的颜色是朱红色的,由于年代久远,又经历风吹日晒,很多漆面脱落,露出原本灰褐色的实木,两个门板上都各有一个铜狮子,嘴里衔着血迹斑斑的圆环,初落衣用手一推,门板立刻发出吱呀一声呻吟,随后剧烈颤抖着往两边启开,仿佛随时都会从门框上摔落下来似的。
    这时几只蝙蝠突然贴着初落衣的头顶飞了出去,吓得她险些尖叫,还好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些惊险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地面上狼籍一片,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桌椅到处缠着蛛网,纵横交错,错综复杂,各个方向的都有,尤其是墙角,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烟尘,潮湿的地方还有味道辛辣的苔藓植物,许多木材的家具上长满了颜色鲜艳的蘑菇以及黑色的木耳。
    “这是什么地方!喂,你把褐玉关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她?”初落衣冲着外面的身影喊,就在这时,门突然诡异的关上了,初落衣吃了一惊,这该不会是一个陷阱,初落衣小心翼翼往前探着脚,她回过头来,忽然大惊失色的发现,她印在灰尘上的脚印,一转眼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她狐疑的抬起脚,刚硌下的脚印竟然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这诡异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
    “落衣,你走路怎么一阵风似的,娘刚才叫你怎么没听见?下次不能这样,姑娘走路就得有姑娘走路的样子,风风火火的,你这性子就是太急了。”就在这时,一声责怪却充满和爱的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熟悉的声音让她心里一暖,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忍不住的向她看去。
    “娘!”初落衣声音哽咽的说,她明知道这是幻觉,还是忍不住沉迷其中,娘亲笑容满面的看着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抚摸着女儿的脸颊说:“你出门那么久,怎么还有良心回来?是不是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么个老娘在等着你?”
    “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担心的。对了,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痛吗?”初落衣一脸担忧的说,娘亲摆了摆手,“没事儿,早就不痛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别再从南跑到西,再从北跑往东的,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呆在家里学习女红,怎么像个男人一样东飘西泊的。你这是疯魔了不成?”
    “娘,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就别再骂我了,要不我给您老人家跪下来赔个不是!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还连累你替我担惊受怕的。”初落衣只有在娘亲面前才会这么嬉皮笑脸的,娘亲笑,“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让人捡不着漏,想来你在外面别人也不敢把亏给你吃。你要是个男孩子,有这舌尖上的本事倒也能谋个像模像样的前程,只相惜娘亲没骼,把你生成了女儿身。”
    “这生男生女哪能由得了你,那是老天的范畴,由命不由已,娘,你今天真奇怪,怎么尽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初落衣的家位置半山腰上,这儿树木茂密,漫山遍野都是刺梨树,所以这儿也叫刺梨山,每到秋天,娘亲总会将成框的刺梨拿到山下的集市上去卖,换了钱便给她买新衣服穿。
    关于母亲的记忆,她只记得这么多,仿佛被人生生抹去了似的,她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么多,可是她怎么就勉勉强强记得这么点,其他的记忆都哪儿去了呢?又是谁把记忆从她脑海里偷走了?
    “娘,你怎么哭了?”初落衣苦思冥想,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莫名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两边还侍立着宫女,母亲身着昂贵的蓝湖绸缎,初落衣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这是她记忆缺失的部分,母亲的头上缀着黄金钗饰,手腕上还套着碧绿色的翡翠手镯,她满含眼泪将年幼的女儿搂在怀里,身体瑟瑟发抖,仿佛受了惊吓。
    “你以为你进入宫门便麻雀变凤凰了么?我告诉你,即使你给殿下生了个儿子,依然改变不了你的贱民出身,敢去殿下面前胡说八道,幸好你生的是个公主,要是生了皇子,你的尾巴还不要把宫殿的屋顶给捅个窟窿,这玛瑙珠的事儿,我已经给你查清楚了,就是你动的手脚,要不然我的东西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你的身上?这事儿我已经向殿下禀报了,殿下对你失望透顶,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初落衣认得手段阴险的女人,她就是褐玉公主的母亲,刘飞的正室妻子,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刘飞的女儿,皇室血统,和褐玉的公主身份一样,只不过她是庶出,因为她的母亲是刘飞的侧室。
    初落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时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她便是褐玉,她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冲着年幼的她说:“快点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了!这个皇宫里有我一个公主就够了,你凑哪门子的热闹!你们两个身份低贱,应该身份同样低贱的人住在一起,母后,你快点把她们赶走,我不要再看到她。”
    “褐芙公主,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娘不争气,偷了我的东西,宫里的规矩你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什么事都能容忍,就是忍不了手脚不干净的人,今儿偷的是玛瑙珠,说不定肯天就把我这皇后的位置给偷了去,要说身不由己,我也是身不由己才含泪做下这个决定,褐芙,你和褐玉一样大,都是殿下的公主,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让你走,心里还真舍不得,只是规矩不能乱,留下你,只会让你成为别人取笑的诟病,好了,话不多说,我送你们五百两银子,够你们娘儿俩衣食无忧一辈子了。”褐玉的母后说完便一脸慷慨大义的将两盘银子亲手端到初落衣的面前,母亲刚想接,褐玉的母后故意一松手,盘子上的银子洒得满地都是,用责怪的语气说:“你这是埋怨我给你的盘缠少了吗?”
    初落衣看到母亲精致的面容因愤怒而涨红,面对嚣张跋扈的皇后,她只能忍辱负重,牵着女儿的手便走向宫门,褐玉的母后笑着说:“没有银子你想饿死吗?你死了无所谓,难不成你还相饿死殿下的公主?”
    母亲也是个孤傲倔强的人,她被皇后陷害,带着年幼的她离开了后宫,住到了刺梨山,还好老天眷顾,虽然山上野兽多,日子依然有惊无险,初落衣看着母亲脱下了华丽衣裳,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服,心里一阵寒酸。
    被落衣看着瘦小的自己屁颠屁颠的跟着母亲后面摘刺梨,她的手被扎得鲜血淋漓依然没有放弃,直到摘了满满一框才回去,第二天又起了大早,将刺梨带到山下的集市去卖,初落衣一边吃着梨一边漫无目的望向人群,初落衣这个名字就是母亲带她出宫之后改的,看得出来,她是想将女儿的一切都和宫里的人扯断干系,她也渐渐忘了自己曾经有个叫褐芙的公主封号。
    “娘,爹来了!他正朝我们走过来。”初落衣看到刘飞和褐玉的母亲微服私访,眼力极好的初落衣还是一眼认出他们,刘飞老了很多,但是依然意气风发,他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饱经磨难的女人,眼里除了失望,更多的还是怜悯,褐玉的娘亲很害怕,这是她故意栽赃陷害她的,只要她争辩,殿下一定会派人细查此事,到时候漏了馅儿,在这儿卖刺梨的有可能就要变成她了。
    初落衣撇开年幼的自己和母亲,一个人跟在褐玉的母后后面,她就是想知道她背地里还想搞什么花样,果不其然,褐玉的母亲竟然让身边的亲信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入夜的时候偷袭他们,又提前买了一条人命,那人故意被抓到,审讯时,死咬着指使他的人就是初落衣的母亲,说是她一直以来恨殿下薄情寡义,让她们母女受尽了折磨,就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第二天,刘飞便召来了千军万马,将整个刺梨山都包围了,他们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抓住,将她的头按在桌子上,刘飞连问都不问,拔出剑便将她的头砍了下来,年幼的初落衣看到母亲的头从桌子上滴落下来,吓得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高烧不退,等落退了过后,又整天疯疯癫癫的,她又被刘飞带进皇宫,关进深井里,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一直陪伴她过了好几年,而这些年里,刘飞从未过问。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愿
    初落衣那时候不过才七八岁,她一个人住在一个堆满石头的地方,还有一个木头桩子,应该是什么树被砍掉的,四周布满了永远长不大的嫩芽,因为这儿常年照不进阳光,连树木也很难生长。
    “落衣!”一抹虚无缥缈的身影忽然轻飘飘的落在她的眼前,对于这个孤独可怜的小女孩儿,她的声音让她激动不已,长久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现在能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无疑是件让她欢喜雀跃的事儿,虽然她在外人眼里是个疯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初落衣问,那人说:“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知道有什么用,可惜改知道的人不知道,父王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儿出去,娘亲已经死了,我要替她报仇。从此刘飞不再是我的父亲,他不认我,我也不再认他这个父亲,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初落衣小小的年纪便有这样的愤慨,无疑是个很悲哀的事,那抹身影说:“你现在还小,说报仇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她问,那抹身影说:“等你学会一身本事,他们都忌惮你的时候,就是你报仇的最佳时机。”
    “我好像听说过你,听很多人说,宫里以前镇压过一个大魔头,你就是那个大魔头吗?”初落衣童言无忌的问,身影说:“那你怕我吗?”
    “不怕。”初落衣说,身影说:“人人都怕我,为什么你不怕?”
    “因为你说过会帮我报仇,我想你一定经历过和我一样的痛苦,所以才会帮助和你一样遭遇的人。”初落衣说,身影说:“你很聪明,但是在你没有找到最佳时机之前,仇恨只会成为你的羁绊。”
    “如果我忘了仇恨,就会忘了给母亲报仇,刘飞心狠手辣,不仅是他,还有那个坏女人,以前娘在宫里的时候,她总是三番两次的找娘麻烦,现在娘都和我出宫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这样的人活着就像一把刀,总是想法子伤害别人。娘的死,也有她一份。”初落衣说,身影说:“你说的没错,我们都经历了相同的痛苦,同病相怜,我能理解被仇恨折磨的滋味儿,这个地方,我也曾呆了很久很久,刘飞夺走了你唯一的母亲,也夺走了我唯一的爱人,学本事不能带着仇恨,要不然做不到心无旁骛,我要拿走你一部分记忆,留下的都是让你感到温暖的和快乐的记忆。”
    “那你什么时候会还给我?”初落衣犹豫,也很害怕,身影说:“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机会找到你,到时候我会将这部分记忆重新还给你。落衣,你听说过天魔吗?”
    “听名字应该是个坏人。”初落衣说,身影说:“他不是坏人,只是被人误认为是坏人,这个世上,很多人的血都没有他的血热,如果不是他暗中相助,我也不会存活到现在。他能帮我,自然也会帮你的。”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他是个好人,所以我不能将仇恨带在身边,要不然他就不愿意帮我了。我想没有人会喜欢心里充满怨恨的小孩。”初落衣从小就聪明伶俐,身影说:“好了,别说了,你知道就好,你在他身边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眼前的景象像烟花一样显现,又像烟花一样消失在黑暗里,初落衣头痛欲裂,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这时她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她的脚,低头一看,原来是母亲的头颅,她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一下双一下的撞击她的脚,初落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母亲的人头也跟着滚了过去,不依不饶的钉着她。
    “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那么多年了,我一直记得你这句承诺。”母亲张着嘴说,恐怖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当年那个拿走她记忆的身影果然就是藏在浮厝身体里的莫愁,现在她遵守承诺,将记忆还给她的,只是这巨大的打击她在小时候承受一次后,现在再次受到重创,整颗心像是被刀子剜出个洞,血不停的从洞里流出来,疼得她痛不欲生。
    “莫愁,你给我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和刘飞的恩恩怨怨,没必要把我也给扯进来,这就是你当年所说的时机么?”初落衣猛然醒悟过来,仇恨只会让人坠入地狱,她现在的生活没有阴影,不代表她对过去的事情无动于衷。
    只是过去的事不能带到现在,让过去的往事成为现在的悲剧,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仇恨,母亲的死固然是刘飞和褐玉的母亲直接造成的,但是她愿意宽恕他们,天魔在她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灯,让她看到了光明和希望,现在莫愁想让她重新回到黑暗里,她怎么能够辜负天魔的一片苦心,让自己再次沦入万劫不复。
    “你是褐芙姐姐!”初落衣眼前的视线忽然暗了下来,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屋子里的情形焕然一新,并没有先前那么肮脏狼籍,褐玉的身体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初落衣在幻境里所看到的一切,褐玉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怪不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顺眼,原来我们小时候就已经结下了不浅的梁子。”初落衣失魂落魄的走向她,这件事里没有谁真正的赢了,也没有人真正的输了,褐玉清瘦了许多,看来她在这儿吃了不少苦头,“对不起,我没想到小时候给了你那么多的伤害。”
    “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道义良知做什么?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们在宫里吃着山珍海味的时候,我和我母亲在山上连一日三餐都吃不全,娘亲被刘飞杀了之后,我被扔进深井,你要是念着我是你的姐姐,怎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哪怕打听一下我死了没有也好。”有些事情就不该知道,知道了反而会失去平衡,将自己不知不觉的滑进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我听说你死了所以就······对不起,我今时今日的下场,大概就是我报应吧!”褐玉再也不会哀叹自己时运不济,老天不帮她了,初落衣冷哼一声说:“听我死了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母亲吧!她这大半辈子都在盘算着怎么弄死我和娘,听说她快要死了,这报应来的会不会太晚,她早该去九泉之下向我的母亲赔罪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是我父王母后还有我欠你的。”褐玉哭着说,初落衣忽然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抵消我和我娘所受的冤屈?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别以为你可怜巴巴的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会心慈手软,以前不明真相,现在知道真相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别想从我刀口下溜出去!”
    初落衣说着便举起刀,手起刀落的向褐玉砍去,只听咔嚓一声,绑在褐玉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褐玉吓得眼睛连眼睛也不敢睁。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看到初落衣已经将剑重新插回了道歉,她漫不经心的说:“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莫愁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全都召了过来,不用说也是想让你出丑的,现在有人替我出气,我还犯得着亲自动手么?”
    “莫愁犯不着在我身上小题大做,她这么做分明是想修炼夷火,我的那些朋友多少都是灵力淳厚的人,她现在急于求成,想吸附他们身上的灵力,然后用夷火的力量解除她的封印。”褐玉一针见血的说,初落衣:“做你的姐姐,差点丢了身家性命,做你的朋友,又身陷囹圄,你是扫把星转世么?怎么跟你沾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随你你怎么说,只要你心里解气,我没什么话承受不起的。相对于你过去吃的那么多苦,我想你就是每天骂我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过分。”褐玉坐得时间久了,两腿发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初落衣眼疾手快,赶紧在她摔倒之前拉住她的胳膊。
    褐玉现在弄清楚了她的身份,看她的眼神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变得热切而亲切,初落衣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突然性的亲密,猛地抽开手说:“我这是条件反射,就是一头猪摔倒了,我想我也会伸手扶住的。千万别急忙拿感激回报我。你们在我身上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儿,如果一两个感动就能把我感化了,那你还真的把我想得太善良。你要是非那样认为,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儿。”
    “莫愁现在就是想利用你借刀杀人,你千万别上她的当。我们之间的事儿,等我们出去之后再说,姐,你看这样行吗?”褐玉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讨好,初落衣一怔,“你别给我下套,谁是你姐!”
    “你不用承认,我承认就好了。”褐玉笑着说,初落衣:“看不莫愁对你不薄,要不然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不是遇到你了嘛!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褐玉说,初落衣皱眉,“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赶我们出去的时候,是说一辈子都不想见到我的!现在怎么突然改口了?你这见风使舵的态度也太快了些。”
    “小时候不是童言无忌嘛。”褐玉说,初落衣白了她一眼,“你的一句童言无忌逼得我和娘都快活不下去了!到底是公主,说出口的话真是要压死人。”
    “你不也是公主,从今往后我都听你发落。你想怎么着都行。”褐玉爽快的说,初落衣心里掠过一道暖流,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这个封印是晚虹布下的,如果使用灵力的话就会着了莫愁的道,因为这些封印会有反噬作用,你的灵力越大,封印吸附的灵力就越多,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从外面击破封印,要不然我们迟早会灵力浩劫,被困死在这儿的。”褐玉愁眉不展的说,她偷偷的看向初落衣,初落衣没好气的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和你一样被困在里面,别把眼睛看得那贼,我脸上又没有要的答案。”
    “我的朋友都沦陷在这儿了,实在没什么办法。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扫把星,害得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下场。这辈子的债欠的太多,可能累计到下辈子也还不清,你说我该怎么办!”褐玉说,初落衣突然忍俊不禁的说:“你下辈子投生一头猪,每天只管吃喝玩乐的事儿,哪还有闲心管欠谁的债。顶多养肥被杀了,用猪肉抵债。从此两不相欠,又省事又不劳神。”
    “说得也是。姐姐,那我就把心给你,你原本无忧无虑的,现在被以前的破事扰得心累了,一颗心不够用,就把我的心也给你,心的空间大了,这样你才能过得轻松点。”褐玉一脸感伤的说,初落衣忍不住笑了出来,“换了你的心,那我不是和你一样变成猪。”
    “我就知道你很善良,换了别人,永远都不会这么大方的给我笑容的。不过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以前就觉得美,只是女人赞美女人太奇怪,现在你是我的姐姐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后面撞开,一个全身焦黑的人像喝醉酒似的闯了进来,初落衣说:“这是裘新,被大火烧伤了,我在牢里见过他的。他现在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识,被莫愁控制,和行尸走肉没两样,不杀了他,他就会毫不犹豫杀了我们。”
    “他是我朋友,我不能这样对他!”褐玉左右为难,初落衣说:“又不能运功,又不能动手,那该怎么办?裘新不过是莫愁拿来打头阵的,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人,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朋友,他也不认得你,只是莫愁用来对付我们的傀儡,褐玉,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我下不了手!”褐玉几乎站立不稳,初落衣说:“身不由己的滋味儿的确很痛苦,但有时候身不由己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裘新已经死了,你的内疚和心意,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一定能感受得到,你当他是朋友,他接到邀请函立刻赴约,说明他也当你是朋友,朋友是用来两肋插刀的,他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我的意思你能理解么?”
    “我知道。”褐玉点了点头,她看着焦黑的裘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涌,裘新张开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就像大猩猩不停用手拍打胸口时的震颤声,手里拿着刀径直劈向了初落衣。
    就在他的刀刃还没碰到她,脖子突然断裂,褐玉举着刀,猛地向下挥去,痛心疾首的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初落衣看着裘新的脑袋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脑海里不禁想起母亲被刘飞斩首的画面,她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要刘飞偿命。



    第三百四十章 救援
    初落衣和褐玉冲到外面,褐玉回头看了眼身首异处的裘新,满心内疚又让她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就在这时,头朝下滚在地上的人头忽然又迅速的和残断的脖子连接到了一起,裘新焦黑色的外皮像干燥易碎的墙皮,簌簌往下落,剥离的表现呈现出红黑相间的血肉,还不时往外涌着黑水,落在地上便变成一团团蜷缩着的黑蝎子,它们高高的扬起尾巴上的毒刺,耀武扬威似的向她们围攻过来。
    “褐玉,不要再手下留情了,这些毒蝎子可不再是你的朋友!被它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初落衣目光警惕的打量从四围包抄过来的毒蝎子,褐玉惊慌失措的和姐姐背后背的站到一起,从裘新身上爬出来的蝎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前拥后挤的往外面钻,最后就连漆黑的骨头里也爬出许多。
    他的血肉变成蝎子的饵食,只剩下一堆七零八碎的骨头,空洞的眼眶刚好望向褐玉,哀怨仿佛无边无际的从眼眶里翻滚出来,褐玉摇了摇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像锥子一样攮进她的脑仁里,初落衣很快察觉到她的变化,扶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说:“你这是怎么了?”
    “你别管我,快点走!”褐玉头痛欲裂,那股怨念像蝎子的尾刺一样将她的脑袋扎得千疮百孔,初落衣惶恐不安,这时一只全身赤红的蝎子从裘新的眼眶里爬了出来,它的体型比其他蝎子大上两倍,尾巴上的毒刺也异常锋利。
    它摇头摆尾的从其他蝎子身上爬过,黑蝎子仿佛视它为蝎子王,一动不动的俯伏在地上,任凭它从身上踩过去,在离褐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它高傲的翘起尾巴上的毒刺,初落衣知道,这只红蝎子十有八九和褐玉怪异的反应有关联。
    这让她不禁想起南疆邪恶而古老的蛊毒,是一种通过把死者灵魂的怨念,转经为无形毒药的一种邪术,死的人越惨,怨念就越强,毒性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而这只红蝎子便是裘新怨念的载体,褐玉因为对裘新的惨死心存愧疚,当裘新的怨念侵袭她时,她毫无招架之力,意志就会鬼使神差的被那股充满杀气的怨念控制,而控制这股怨气的幕后操纵者就是莫愁。
    “姐!你快走,我········我快撑不住了!只求你一件事,留我父王一条性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杀了他,只会让你背负大逆不道的弑父罪名,怨不能解怨,但是宽恕可以,姐,我知道连你的名字都不配称呼,更没有资格替他求情,但是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姐妹相识的情面上放他一马。”
    褐玉的手指在刹那间长出像女鬼又细又尖的指甲,这和红色毒蝎子的尖刺遥相呼应,它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体型也越来越大,从原来拳头大小,转眼间竟然膨胀成和刚出生的小羊羔一般大小,尾巴上的毒刺也像镰刀一样闪着锋利而恶毒的光。
    “只要你活站,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死了,我可管不了你我之间的情分。记住我的话,我不会放弃你,希望你也因为我不要放弃你自己,至少也得为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活着。”初落衣妥协的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倒也能拐弯抹角的表明心意。
    褐玉清澈明净的眼睛闪着泪光,她全身的皮肤也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就像毒液一样迅速的将她吞噬,直到连眼睛也被蒙上一层腥红色的凶光,六亲不认。那只红蝎子仿佛将怨念都转移殆尽似的,从尾巴开始腐烂,最后只剩下一根又细又长的毒刺。
    初落衣看着满地黑压压的一片,心里怵得发毛,褐玉已经彻彻底底变成怨灵,蝎子仿佛对付红蝎子那样,在她身边围成一圈,有的还爬到她的身上,褐玉腥红色的眼睛往外翻涌着杀气,显然已经忘了眼前这个是刚和她相认不久的姐姐,她用手抚摸着蝎子尾部的毒刺,笑得妩媚而恶毒。
    “就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初落衣已经没了退路,她只能冒险一试,张开双手,无数红色彼岸花从她指尖滑落下去,妖艳的花瓣争相开放,小灵人也从花苞里挤出脑袋,它们在看到满天星斗的黑蝎子时,又惊慌失措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褐玉举起刀,一刀一个,将彼岸花劈得粉碎,小灵人失去了庇佑,但它们个子娇小,动作灵敏而迅捷,很容易从刀口下险象环生,它们像受惊的兔子,一个劲扎堆似的往主人怀里躲,初落衣灵力被吸附,仿佛被人生生从身上挖去一块肉,鲜血淋漓却不能自己,她这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封印的可怕之处。
    “初落衣,我本不想与你针锋相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你能与我合作,灭了雪狼族,从今以后,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会是你的。”褐玉现在是莫愁的怨灵,她所说的话都是莫愁借她的嘴说的,初落衣冷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儿,就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也敢拿出来献丑。你灭了雪狼族又能怎样?得到了全天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在我看来,你除了满肚子的怨气,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能让我分享的?你还值得我为你这样的人万劫不复?”
    “死到临关了还嘴硬!不过我喜欢你的这股豪气,怕死的人我见得多了,不怕死的也见得不少,但是像你这种明知死路一条还临危不乱的,我瞧着倒也觉得新鲜。物以稀为贵,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我也不随随便便欣赏别人,千万别辜负我这番好意。”褐玉说,初落衣往后退了一步,一只小灵人藏在含苞欲放的花苞里,悄无声息的从门缝里飞了出去。
    “你把褐玉变成了蝎子,我想知道你打算把我变成什么怪物?”初落衣心里摸不着底,莫愁狡猾善变,法术高强,深不可测,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人物,更何况又是神石点化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我那么好言好语给你指条明路,你不识好歹也就算了,不给我耍花招!要说下三滥,你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别把自己自己说的跟圣人一样,好像别人都是小人,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一个人长了浑身绿毛,还笑话别人是妖怪。我的话,你不妨对号入座,笑话别人是妖怪的人,其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褐玉的手猛地一捏,那只悄然从门缝里飞出去的小灵人忽然又被强行拽了回来,褐玉锋利的指甲上仿佛连着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这和当初将她吊在半空中的力量一样,小灵人全身被无形的丝线缠得结结实实的,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一下,歪着脸,眼泪汪汪的看着主人。
    褐玉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小灵人捏在手里,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初落衣,尖锐的指甲扎在小灵人的肚子上,脸上的笑容都快狂傲的掉下来,锋利的毒刺却猛地将小灵人给前胸扎到后背,小灵人化作一缕淡白色的雾气,袅袅的在她眼前散开了。
    “心疼了吧?这是你不识时务自找的!你不是还有许多灵人吗?我可是为你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你够狠心,我就有耐心将你最后一只灵人杀光,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蹬鼻子上脸。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跟我讨价还价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替我报仇,我就放了你妹妹。”
    褐玉悠然自得的看着指甲上锋利如刀的利刺,初落衣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她眼下已经没了退路,今天这一切都是莫愁精心策划得来的,她哪会有那么多的好心成全别人,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又如何才能懂得宽恕才能化解过去,给自己一个新的未来。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你所答应我的承诺。”初落衣落到她手里,只能任她摆布,但是紧握着的拳头却微微松开了,褐玉似乎对她这么快妥协感觉一丝失落,仿佛还没有享受完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到底是个做姐姐的,比起那个没良心的妹妹,你更值得别人尊重。只可惜你时运不济,没有得到褐玉的运气,其实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夷火千年一现,可遇不可求,谁都想在这个宝贝上占上一点便宜,看上一眼那也是上等的福气,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活鱼逆流而上,死鱼随波逐流,我是神石转化而成的人,要不要这东西都无所谓,我想要的不过是想利用它逆天改命,过去的悲剧让我承受了太多痛苦,而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刘飞,如果不是他当年机关算尽,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煎熬到现在,有些事必须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拖延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他是你我共同的敌人,只要你把他的心挖出来,我就能借着夷火的力量转移时空,让时间倒流,悲剧就可以重新改写,我想要的从来就不多,只想和他在一起,就算死在一起也算是个善终,你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你的娘亲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你想让我找刘飞报仇,得把封印打开我才能出去。”初落衣说,褐玉将手伸了出来,一只红色的蝎子从她的袖子里爬了出来,最后翘着尾巴停在了她的手心里,“把这个吃了,我就放你出去。”
    “说好的信任呢?”初落衣大惊失色,褐玉说:“你想得到我的信任,就得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互惠互利那也是建立在双方筹码持平的基础上。你无路可走,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蝎子不会伤害到你的,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约束而已,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家都身不由己,要说卑鄙,是卑鄙了点儿,但知己知彼,谁也别笑话谁,这个理儿你应该不难理解的。”
    “好,左右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要你现在就放了褐玉!要不然便宜都被你一个人占光了,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好的互惠互利,到最后被耍得人是我,而我却只剩下任你摆布的命!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初落衣说,褐玉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最终点了点头,“作为东道主,总不能太欺负人,传出去我脸上也不光彩。”
    褐玉闭上眼睛,尖锐而锋利的爪子逐渐从她的指甲上收拢回去,初落衣也伸手接过了那只邪恶的红蝎子,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颤了几下,褐玉的指甲只收回了一半便停上了,眼里的腥红凶光因愤怒而风起云涌。
    初落衣的手冷不丁的被蝎子的毒刺扎了一下,血珠子立刻从伤口里涌了出来,她条件反射的将蝎子甩到地上,刚要踩死它,只见一条长了六个头的大青蛇突然像闪电一样从外面游了进来,来势汹汹。
    蛇身剧烈扭动着,腥红的三角舌头像是从蚕蛹上抽出来的丝,还离四五步远的距离就将那只红蝎子像打包似的卷了起来,一路拖拽着往嘴里收,随后囫囵吞枣般的咽了下去,动作迅猛而精准。
    “是谁!出来!”褐玉火冒三丈的看着那条突然闯进来的大青蛇,六个头呈东南西北分布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高高的挺直身子,眼里杀气重重,气势不可小觑,吐着蛇芯子,尖锐的獠牙一点也不比蝎子的毒刺逊色,初落衣半吊着的心终于舒缓下来,看来当初送人的小灵人还没辜负她的期望,总算在危难之中给她带来了一丝光明。
    “初姑娘,你别来无恙?那么久没见,你好像又变漂亮了。”元伊一路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脚便将一只挡在他面前的蝎子踢飞了,六头蛇迅速转动身体,身体挺立的更高了,争先恐后的张着六张嘴,獠牙闪着寒光,毒液随着粘液从嘴里流出来,蝎子虽然可怕,但是却是六头蛇最喜欢的吃的食物,六张嘴扭作一团,那那只蝎子大卸八块,每张嘴里都能分到一些零碎的肉。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来送死了!”褐玉的怨念因愤怒变得更加可怕,她的眼里竟然流出了血,那些围绕她的蝎子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视死如归的向前爬去,六头蛇先前吞下的那只红蝎子突然又被它给吐了出来。
    这只红蝎子的状态似乎和先前不一样,它先是摇摇晃晃的在地上打了几个圈,像个没头苍蝇,似乎还没弄清敌我关系,元伊走到六头蛇身边,用手抚了抚它的脑袋,坐在他肩头上的小灵人也像柳絮似的飞落下来,站在六头蛇的面前,六头蛇温顺的像只没爪子的猫,它用头拱了拱小灵人,小灵人看了看阔别多日的主人,刚要用手去碰那只晕头转向的红蝎子,元伊却一把将它拎了起来,故意蹭到初落衣的身边说:“一会儿让你见识一下狗咬狗的场面。那势如破竹的架势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六头蛇似乎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它的毒牙上忽然分泌出两滴晶莹剔透的毒液,刚好落到了红蝎子的身上,毒液在蝎子坚硬的外壳上腐蚀出两个洞,随后便有更多的毒液顺着洞门流进了红蝎子的身体里,直到毒液从洞眼儿里溢出来。
    这时红蝎子仿佛找到头绪似的,它开始不顾一切的向前面包围过来的黑蝎子冲去,冲锋陷阵的速度让人目瞪口呆,元伊将初落衣拉到一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初落衣甩开他的手,用眼神责骂他乘人之危。
    很快,初落衣便看到元伊所说的势如破竹并非是他吹牛,红蝎子像是杀红了眼似的,逮到什么都像是跟它有血海深仇似的,很快,密密麻麻的黑蝎子死伤大半,而六头蛇却津津有味的享受它的美食,遍地都是好吃的,目不暇接,争先恐后,六张嘴哪能忙得过来,再多两张也不够。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释怀
    所谓放下就是去除你的分别心,是非心,得失心,执着心,万物皆为我所用,但非我所属,要抛弃的是一切的执着,淡薄明心放下贪嗔痴,不绝望于人生的苦,也不执着于人生之乐。
    “你说的这上什么狗屁话?”褐玉将元伊送给她的一串佛珠随手扔到地上,用脚碾了几下后,竟然变成粉末,元伊用劝诫的语气说:“苦海无涯,你到底还要在这痛苦的沼泽里沉沦到什么时候,任何挣扎都会让你越陷越深,你是受神石点化的人,又岂能辜负神石赋予你的异能,神石本为圣物,并无善恶之分,如今你怨怒重生,将神石用到了邪魔外道上,这神石普度众生的意义便被你给亵渎了,你就不怕招来报应么?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悬崖勒马,一切还是来得及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我原本以为能破得了封印的人多少得有点本事,可是你除了一条六头蛇之外,就剩下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褐玉看着被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的元伊,还有旁边已经昏死过去的初落衣,元伊说:“你以为杀了我们,以后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了么?不管这个世道怎么黑暗,正义永远不会被邪恶打败,我倒下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不管你有多大的苦衷都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今天,我不能在替天行道,救无辜脱离苦海,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罪行付出一千一万倍的代价。”
    “你这么冒险来救你的初姑娘,看来她在你心里的份量应该很重,如果我把她变成像我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还会义愤填膺的诅咒她不得好死吗?如果你的心真能做到恩怨分明,杀身成仁,你就不会来找她了,如果做不到,你又何必在我耳边说这些欲盖弥彰的话,你以为几句话就能将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吗?”褐玉笑得极其阴险,元伊没想到有人比他还会说,一时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六头蛇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小灵人也被无形的绳索绑在柱子上,元伊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初落衣,一时竟然想不出解救的办法,褐玉走到他的面前,用锋利的指甲抵在他的下巴上,一点点的向下划去,“有胆子来就得有胆子承受代价,今天我心情好,不管你想要怎么个死法,我都成全你。”
    “如果你能放过我,那我就给你画一张相,当作神仙姐姐放在家里供着,逢年过节绝对少不了你的香火。”元伊说,褐玉冷笑,“你这张嘴还真挺会说。让人狠不下心。不过你触了我的霉头,总不能说放就把你放了,给你开的先例,这不是我的原则,只会让你更加得寸进尺。”
    “神仙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要不这样,你要是实在找不着台阶下,那我就给你找一个。对咱们俩都好。”元伊说,褐玉说:“你倒说道说道。”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你一个人游荡在这么大的地方,不用想都替你觉得凄凉,要不以后就让我呆在你的身边,你烦心的时候,我想法子给你解烦,你寂寞的时候,我保证每天都跟你唠不重样的嗑,你若觉得呆在一个地方闷了,想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我也奉陪到底,陪你一路去,权当给你当个小厮,别的不会做,拿拿行李的事儿还是能做得上来的。”元伊说得绘声绘色,褐玉神色有所缓和,“瞧你说的手到擒来似的,看来你已经在什么人身上实践过?”
    “我又不是天生做小厮的命,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卑躬屈膝的,不知道神仙姐姐是不是心动了?”元伊说,褐玉一个人沉寂了太久,突然有个能说会道会耍嘴皮子的人给她枯燥单调的生活添了几分色彩,平静的心不禁有些波动,“那你的初姑娘怎么办?”
    “当然放了她呀!”元伊察言观色的说,褐玉笑,“你这舍生取义还真令我感动,怪不得自己落的这么可怜,原来好人好事都落到别人身上。不过人各有命,被我摊上了,我还能说什么?你以为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能救得了她吗?”
    “我说你是不是死脑筋,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算了,反正能和她死在一起,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也不算是太大的遗憾。原本以为找到她就能找到圆满,我会带她远离这个是非这地,找个清静安逸的地方生个一男半女,不求有多幸福,当我们白了头发的时候还不嫌弃对方满脸皱纹就行了。一切美好的东西,总会招来上天的嫉妒,得过且过才是最好的结果。我就不知道了,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你还要赶尽杀绝,我骂你丧心病狂都没有直击要害,你的悲剧的确挺可悲的,你没道理让我们也重蹈你的覆辙,你无非就是想让别人设身处地理解你的痛苦,可是理解了又能怎么样?你的悲剧就不是悲剧了?只会让我们更恨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元伊说了半天也说不通,恼得他冒火,褐玉眼里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那你说的算数吗?”
    “我说了那么多,你指的是哪句?”元伊也没指望她能放过他们,褐玉说:“你说你会留下来陪我。”
    “当然,当然千真万确!不信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元伊神情振奋的说,褐玉拿出刀,猛地向初落衣挥去,手起刀落,绑在她身上的绳索应声而裂,她将刀尖轻轻的划过他的脸,“我难得相信谁一次,今天放过她,是因为你的承诺让我很心动。我带你去个地方,你随我来。”
    小灵人也得到了解脱,它一脸焦虑的看着元伊远去的背影,这时初落衣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眼,眼里闪过一道锋利而残忍的血光,她张开手,看着完好无损的手心,先前被毒蝎蛰过,现在已经了无痕迹。
    “你这是干什么!说好的信任呢!你该不会要把我给活埋了吧?这么残忍的死法太残忍了,要不你·······你还是把我重新绑回到初姑娘的身边吧!”元伊看到褐玉给他准备了个大土坑,她用手在瓦罐里和着稀泥,又黏又红的土像是凝固的血,看得人毛骨悚然,元伊刚要跑,哪想全身又被那股无形的绳索绑了起来,他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和她谈条件,像她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说再好听的话也是糟蹋。
    “你听过陶俑吗?我会把你做成陶俑,然后放在大火里炼制三天三夜,你这个人油嘴滑舌,又太机敏,滑得跟泥鳅一样,让人实在揪不住,你不是说想要陪着我解闷?把你烧成了陶俑,就能拴住你的腿,不管你的心有没有留下这儿,我要的又不是你的心,所以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点痛苦,尤其是烈火焚身的时候,那就不是皮开肉绽的痛苦,而是脱胎换骨,不过你尽管放心,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已经做了无数个陶俑,我会尽量快一点的,在完成之后,我会让你的初姑娘看你最后一眼再放她出去。不能和她在一起固然遗憾,但是这个结果就像你先前所说的那样,遗憾不会太大。”褐玉将他放倒,又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到土坑里,她手里捧着粘土,从脚开始往上覆盖,元伊鬼哭狼嚎的说:“其实那些话都是我用来骗你的,我哪有那么深明大义,神仙姐姐,求你高抬贵手,我不想做陶俑。而且我从小就怕火。”
    “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褐玉笑着说,元伊大惊失色,“我还没有娶妻生子,现在还不能死。”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又想救你的初姑娘,现在又不想死,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吗?最恨那种表里不一,出尔反尔的人,你以为我真傻?任凭你几句话就着了你的道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陪着我吗?不是要说救初姑娘吗?如今两年条件我都让你如愿以偿,你还想怎么样!”褐玉加快往他身上涂抹粘土的速度,元伊苦苦哀求:“你要怎么说才能放过我!”
    “现在应该是你怎么做才能让我再相信你!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这以圆滑善变,我怎么敢把筹码压在你身上。”褐玉说,元伊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明知道这是个火坑还往里面跳?是因为初姑娘吗?其实她只是一个部分原因。你要知道,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我自认为自己没伟大到舍生取义的地步,你想想,一个胆小怕死的人为什么还要伸长了脑袋自动送上门来?是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你说!”褐玉的手突然在半空停滞了一下,看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元伊说:“我知道你早就拿到夷火了,之所以迟迟没有修炼出结果,那是因为缺少一样东西,而这个东西就在我手里。”
    “你就不怕我杀人越货?”褐玉再次从瓦罐里捧了一手粘土,已经覆盖到了他的腹部,她能隐约感觉到他胸口那颗惊魂未定的心跳,几乎就要从胸口蹦出来,元伊说:“这是我身家性命,从小就修炼的,已经和我的身体融为一体,我要是没几分把握,敢把这要命的东西说出来么?我在它在,我不在,它也随之消亡,你那么欣赏我,我又怎么能笨到辜负你的眼光呢!”
    “我明白了,你来救你的初姑娘,不过是个顺带的事儿,你想要我的夷火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她先前还被你赴汤蹈火的义举感动,要是知道你其实是别有用心,恶意欺骗了她的感动,又能拿到夷火,又能得到女人的心,两全其美,一举两得,能把事情做的这么圆满,这么滴水不漏,全天下大概也找不出几个敢跟你一争高低的人,只是她要是知道你情深意重的背后藏着这要的居心,你说她会不会恨你?”褐玉说,元伊说:“我助你一臂之力,你应该没卑鄙到卸磨杀驴?女人总哪是女人,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住,你和她不一样,你是个注定干大事业的人,又怎么会在一个小女人面前搬弄是非。夷火才是我们俩最终的目的,不是么?”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这个真面目真挺让我意外的。元伊,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傻?被你卖了还满心感激你!看来我真是鬼迷心窍,要不是亲耳听到你的这些肺腑之言,我还真打算以身相许!”初落衣的突然出现让元伊目瞪口呆,他似乎还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儿,褐玉看向她,“有些真相真的很残忍,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分离,而是居心叵测的利用。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你不过是他的一个台阶,他踩着你就能够着他想要东西的高度。”
    “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元伊心都寒透了,那些话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发现初落衣的眼里竟然闪着和褐玉一样的红光,眼神也没有正常时候的灵活,仿佛意识被人牵制了似的。
    “真心话又何惧算计?是你漏了馅儿还装无辜。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一套么?”初落衣将手伸进瓦罐里,捧出一大捧粘土,褐玉故意怂恿说:“你不能对这样的人心慈手软,是他先骗了你。如果你真喜欢他,就把他做成陶俑,让他一辈子陪着你,而且再也没有欺骗。”
    “初姑娘,你别听信那个疯女人的话!”元伊吓得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初落衣怔了一下,看着面色苍白的元伊,脑海里仿佛有个愤怒的身影不停的诱导她,她不知不觉的被那股力量牵引,她记得元伊,可是眼前的人让她陌生而熟悉,那个身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面部被一只巨大的蝎子覆盖,看不清她的样子。
    锋利的毒刺高高扬起,一点点的逼近她,初落衣不停的往后退,这时那只覆盖在女人脸上的红蝎子突然爬了下来,那是另一张陌生的脸,充满了怨气和愤怒,蝎子顺着她的腿一路爬到她的肩膀上,她甚至能看见蝎子尾巴上的毒刺闪着晶莹剔透的水光,那是它分泌出的毒液。
    就在这时,元伊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全身都是血,伤痕累累,身上爬满了黑色蝎子,每只蝎子都用毒刺扎着他,身体颤抖的厉害,几乎就要站不住,他大声疾呼说:“初姑娘,初姑娘,你醒醒,我是元伊。你和你的妹妹褐玉一样,都被莫愁的怨念控制住了,你不能顺着她的怂恿迷失自己,她想将你拖进万丈深渊,你不能再沉迷下去,醒一醒,我们一定可以从这儿活着出去的!”
    “初落衣,他骗了你,这是他该有的下场,犯不着同情他的。”褐玉的语气明显比先前冷却了许多,初落衣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红蝎子,翘起的毒刺一点点的靠近她的眼睛,元伊的身体被蝎子扎得千疮百孔,每只窟窿眼里都流着黑色的血。
    他神情眷念的看着她,不停的向她爬过来,那些成群结队的蝎子依然不停的拿毒刺扎着他的身体,横飞的血肉几乎飞溅到她的脸上,初落衣猛地打了个机灵,这时蝎子的毒刺猛地刺向她的眼睛,她将头猛地向后一仰,蝎子猝不及防的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
    初落衣将手上满手的粘土猛地抹到了褐玉的脸上,她尖叫着往后摔去,元伊趁机从土坑里爬了出来,泰山压顶般的将她压在地上,褐玉凌乱不堪的用手抹了下满脸肮脏的粘土,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元伊全身被无形的绳索捆着,像根木棍一样动弹不得。
    褐玉勃然大怒,用脚踩住他的脸,初落衣恢复神智,眼里的红芒逐步消失,褐玉看着从脸上抹下来的泥污,“这可是你妹妹的身体,你就一点不心疼么?还是你自始至终都觉得她不配做你的妹妹?”
    “你少来挑拨离间,我不会再吃你这一套。以前因为你的遭遇还同情你,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罪有应得。”初落衣张开手,一只红色的蝎子从手心钻了出来,她猛地甩到了地上,又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残碎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好戏还在后头,你已经不在乎褐玉的身体,现在连元伊也不顾了吗?”褐玉说,无伊的脸被她踩着,口齿不清的说:“我要是死了,你手里的夷火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浪费资源不说,你想扭转时空的想法就会变成痴心妄想,我和初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的主要目的也不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三个人没必要非弄个你死我活,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谈一下,尽量心平气和来解决这件事儿。越和平越好,最好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赞同元伊的说法,有些事能和谈就不要轻易动武。你费了老大的周折才从浮厝手里得到夷火,你想利用它做什么我们不管,而且我们也管不着,但是你不能殃及无辜。你放了褐玉的朋友,夷火的事,我想我和元伊应该能帮到你的忙。”
    初落衣不想和她撕破脸,褐玉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将脚从元伊的脸上拿开,也解开捆在他身上的无形绳索,元伊心有余悸的看着已经涂抹半身的粘土,这么一出倒是把他的半条命都给吓没了。
    褐玉将盒子里的夷火拿了出来,豆大的光芒在半空中兀自旋转,光芒越来越大,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褐玉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默念什么口诀,初落衣和元伊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花样,就在这时,那些被莫愁怨念控制的人都像行尸走肉般的走了过来。
    “这个麻烦了!”元伊吓得面如土色,这是初落衣忽然捂着胸口呻吟起来,元伊慌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我的心好痛。”初落衣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元伊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以前就听过你有心痛的毛病,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
    “我也不知道,心口没有伤,但是每次发作都会撕心裂肺的疼,好像被刀扎了似的。吃了很药都不管用,郎中说我这是心病,每天秋天的时候都会发作。还有人说,这是前世留下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这才祸及到了今世。”初落衣的手紧紧绞着衣服,不仅是胸口,后背也传来一阵阵刀扎般的疼,一下一下随着心跳反复,她几乎无法站立,元伊仿佛想起了什么,“还真有这种事?不过我以前听说过,只要找到前世刺杀你的那个人,你这心痛的毛病就会不药而愈。”
    “莫愁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这儿的,都快死了,就算找到前世杀我的那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呢?”初落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元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肚子上取下一个块只有半边鱼形的玉坠,“你这心病多半是邪魔作祟,这玉自古以来就有除魔消灾的异能。你戴在身上或许心就不痛了。”
    “你怎么会有这玉的?为什么只有一半?”初落衣神情一紧,元伊说:“说来也怪,我是含着这半块玉出身的,这么荒唐的说法多半是他们凭空编出来的闲话,我娘生完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不详之人,就是因为这样才克死了我娘,父亲不喜欢我,一直与我不大亲近,就是顺为这块玉,我从小才受尽冷眼,长大之后便一个人出去闯荡,幸好后来遇到了我师父,他教了我一身本事儿。这件事我极少向别人提起,这玉佩是你除了我亲人之外第一个见到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初落衣在接过他递来的半块玉佩之后,心痛竟然真的停止了,元伊摆好了阵势,准备和这些被控制的行尸走肉决一死战,初落衣心里猛地一沉,她手指颤抖的从腰间拿出一块和元伊交给她的半块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也是只有半边,她试探性的将它们合在一起,竟然可以完整的对接,这分明就是一个被分开的整体。



    第三百四十二章 红裳
    红裳花是雪狼族特有的花卉,家家户户都会门前栽种几株,拳头大小的花盘优雅而不失妖艳,颜色以深红色为主,它和别的花不一样,秋风飒飒,百花凋零,唯独红裳花傲雪凌霜,挺立开放,天气越冷,花瓣颜色就会越深,犹如血一样从花枝上滴落下来。
    雪狼族有很多源远流长的传统,红裳花就是其中的一种,入秋之后,大人们会将红裳花的花瓣放到开水里煮,等水开了之后,红裳花的颜色就会融入到水里,而花瓣却像是脱了色似的,变成惨白惨白的颜色,深红色的汤水带着淡淡的苦涩味,给小孩子喝下去之后,可以辟邪消灾,抵御病魔,大人喝下去可以强身健体,永葆青春。
    传说几百年前有个叫红裳的女孩子,即将和如意郎君成亲,就在成亲事宜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如意郎君忽然接到官府征兵的告示,敌寇入侵,边关告急,国家安危,匹夫有责,延误军令者以叛国罪论处,红裳在成亲的那天亲自将郎君送上了战场,郎君答应她,等他回来后就会与她成亲,让她在家里等他凯旋归来的消息,哪想这一走便再也没了音讯。
    红裳喜欢侍花弄草,她在自家的后院里栽种了一种白色的花,花盘盛开的时候足有拳头大,但是惨白的颜色虽然高雅尊贵,却让人觉得毫无生气,仿佛让人看不到希望,村里还有许多被迫上战场的年轻壮丁,一个月后,陆陆续续的被送回来了,出去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回来时,不是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就是缺胳膊少腿,唯独不见红裳的郎君回来。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敌军俘虏,被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国家做了奴隶,还有人说他做了逃兵,为了活下去,必须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放弃过去的一切,红裳站在村口望眼欲穿,这是她当年送别郎君的地方。
    一年后,边境战事平息,那些被俘虏的人也都回来了,红裳还是没能等回她的郎君,婆婆因思儿心切,茶不思饭不想,空洞而绝望的眼神让人心碎,不久之后便哭瞎了双眼,原本健朗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关于儿子失踪的闲言碎语。
    她情愿相信儿子死在了战场上,也不相信他做了逃兵或流亡他乡做了奴隶,又过了半年,他还是杳无音讯,村里侥幸活下来的人甚至说亲眼看到他投靠了敌军,不仅卖国求荣还在异国他乡娶了几门妻妾,日子过的风生水起。自然不愿意再回来过苦日子。
    婆婆的病情每况愈下,临终之前劝她不要再等了,等来等却都是那些残忍的流言,她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红裳一直坚信她的郎君会回来,自从他走后,她从未梦见过他,如果他真的死了,一定会托梦给她的。
    婆婆死的时候,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窗外的那棵老槐树,走的时候,她没敢去送他,就站在窗口,儿子在老槐树下站了很久才离开,现在她把最后一眼留在了老槐树,如果他儿子有朝一日回来了,她就会看到。衣裳是个孤女,从小无依无靠,吃着百家饭长大的,遇到郎君后,她的生活便有了着落,郎君的母亲便是她的母亲,尚未守门,她以媳妇的身份披麻戴孝。
    只是家中一贫如洗,家里养的猫都是村里最瘦小的,和主人一样经常忍饥挨饿,她没有钱给婆婆买棺材,从村东头开始,一家一家的下跪请人帮忙,村里人醇厚朴实,动了善心,不仅免费替她婆婆打了棺材,还将她热热闹闹吹吹打打的抬到了后山安葬了,村里人见她可怜,贞洁烈妇自古便受人敬仰,就有人撮合,让她嫁给村西头刚死了老婆的牛屠户。
    红裳婉言拒绝,她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等他回来,就算是死,也得等到他的死讯才能罢休,村里人执拗不过她,也就随她去了,白驹过隙,日月如梭,这一等便又是十个年头,红裳已经不再是当年水灵清秀的姑娘,她的发髻里因长久的思虑和忧烦而早早生了白发,奇怪的是,她所栽种的花随着天长日久的变迁,花瓣逐渐有了血色,淡淡的红,优雅而妩媚,而她的脸却惨白如纸,仿佛被抽空了血色。
    有一天,村里忽然来了一队排场很大的车队,原来是千户大人的女儿和女婿返家路程中刚好路过这儿,天色渐晚,便在这儿借宿,十年的时过境迁,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但是有些东西却注定永远改变不了。
    红裳依然像往常那样摆弄她的花园,她所栽种的花与别的花截然不同,成为秋风瑟瑟中引人注目的焦点,花的香气很浓郁,花香几乎覆盖了整个村庄,淡雅的花香并不腻人,成群的蜜蜂在她的花园里翻来覆去,她所酿制的蜂蜜仿佛和她一样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孩子发热咳嗽,不需要煎药,只要喝点蜂蜜,不出两天就会痊愈。
    千户大人的女儿自小就有痛风的毛病,请遍了名医,吃遍了名药,就是不见起色,红裳的蜂蜜有神奇功效的传闻很快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痛风发作,难受的下不了床,不管有没有用,病急乱投医,就让夫婿去她那儿讨一些过来服用。
    红裳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心里仿佛压着块石头,憋得她喘不过气,村里很热闹,听说千户的女婿很大方,给了村民不少小恩小惠,村民们自然千方百计讨好他,都说他与村子有缘,因为他长的很像十年前失踪的一个人。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轻,有点犹豫不决,打开门,红裳恍然如梦,她的日子波澜不惊,却也颠沛流离,岁月的变迁如刀一般在她渐渐冷却的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作痛。
    相隔了十年,他的容貌一点也没有变,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很快被恭敬而刻意疏远的语气掩盖了,他说姑娘,打扰了,他的夫人痛风发作,可否借他一些蜂蜜好缓解夫人的痛苦。
    旧人面,新桃花,红裳眼里的压制着太多的苦楚和辛酸,十年的守候,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被他这刻意的漠然打碎了,她眼神呆滞的看着他,他低下头,忽然看到台桌摆放着的牌位,还有香炉上袅袅升腾的香烟,他的眼神依旧不露痕迹,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红裳以为自己会哭,她的眼睛只是酸涩一阵子,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来,看来长久的坚守已经将她的眼泪消耗殆尽,还是老天眼光长远,提早收去了她眼泪,为不该哭的人哭,只会招人厌恶。
    她取了一罐蜂蜜给她,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她走到后花园,看到那些在月光下争相开放的花,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来,她无助的蹲下来,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当初的信念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如今这信念已经变成了枉然,她不止一次幻想与他重逢的情景,他接过蜂蜜故作姿态的感谢让她万念俱灰,她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泪光中的面目清颜俊貌,秀洁的眉目如春光伸展开来,在氤氲的花香中微微摇曳,如今身穿绫罗绸缎,将他修饰的更加儒雅高贵,眼神里也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度,怪不得千户大小姐会中意他。
    他说对不起,之后便没了后续,红裳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到花瓣上,这不紧不慢的三个字间接承认了他的过去和身份,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人,如今功成名就,又是千户大人的女婿,想来他走到这一步也费了不少心机,只是她十年来的守候也验证了村民当初善意的劝告有多明智。
    十年沧海变桑田,她还是当初那个对郎君始终不渝的红裳,只是她的郎君早已成为别人的郎君,她的贞烈变成了笑话,守候换来了绝望,她为自己设想过无数种结局,唯独没有想过眼下的尴尬和荒唐。
    她看到卑微的自己在他刻意回避的眼神下一点点的沦陷,他拿出一沓银票,说那么多的钱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以前的他朴实无华,现在的他已经习惯的认识到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儿,她苦苦守候的十年用手里的银票一笔勾销足够绰绰有余,如果她实相,拿了钱就得安守自己的本分,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没有资格再奢求他的任何一丝温存。
    红裳将钱扔到了他的脸上,她可以容忍他的薄情寡义,但是绝不容忍他的羞辱,她回到屋里,穿起了十年前他为她准备的嫁衣,他看到她一身的火红,眼睛猛地收缩,他忍辱负重了十年,好不容易才飞黄腾达,得到如今的权势和地位。
    他受够了穷乡僻壤的贫苦,寒微的身份一直是他心里鲜为人知的刺,每每想到,内心总有挥之不去的自卑和无奈,对于曾经海誓山盟过的恋人,在事实面前,再深厚的感情也比不上荣华富贵的诱惑。
    红裳说,他的娘亲临终前还念叨着想看着他们成亲,她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只想让九泉之下的婆婆安息,他转身将门闩闩上,谁也阻止不了他平步青云的脚步,这么多年,他从未忘记过在这个破落的山村里还有一个苦苦等他归来的红裳,但是他更割舍不了对权欲的贪念,权衡利益,无毒不丈夫,他选择了后者,谁敢阻挡他的仕途,谁就是他的敌人,而对于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他说,好,话音刚落刚,她的笑靥在梨花带雨的脸上逐渐盛开,他们肩并肩的跪下,三个叩首便会是皇天授命的夫妻了,她以为他回心转意,即使给他做小也毫无怨言,她满怀谦恭的将头低低的压下,额头触及到了地面,冰凉冰凉的,心跳的厉害,不知是高兴还是高兴之后的悲凉。
    他的头只是做做样子的低下去,她尚未起身,后背忽然一阵刺痛,他眼神冷漠而轻蔑的看着她,仿佛讥笑她痴心妄想,一个山村野姑娘也敢妄想这美梦,又是一刀,干脆利落的动作似乎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红裳挣扎着往外爬,他目光清透,看来这些年他没少杀人,已经做到得心应手,心平如水,他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走近她,脸上沾着密密麻麻的血星子,他一脸可惜的看着沾上血渍的衣服,这么好的蚕丝料子都被她的血给毁了,还是岳父专程让人从西域带回来的名贵布料,真是可惜。
    后门是开着的,直通后花园,她一路往外爬,眼泪混合着血水也淌了一路,她的心被他决绝的眼神反复凌迟,看来他并非偶然路过这儿借宿的,她的存在或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卑微的过去,只要让她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他的过去也就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人可以用这个把柄让他的自尊心受伤了。
    红裳的嫁衣被鲜血浸透了,颜色更加红的惊艳,她昔日悉心栽种的花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妖艳,从她身上涌出的血越来越多,一点点的渗进泥土里,花的根须扎得很深,争先恐后的吞噬主人的鲜血,颜色从淡雅的粉红色,逐渐变成了深红色,雾气在花瓣上滚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煞红的颜色将露珠也染成了红色,露珠相互交融,不断凝聚的露珠随着花朵的颤抖而从花瓣上滴落下来,犹如血一般,滑落到泥土里。
    他缓缓的蹲下身,将她的身体翻过来,让她的眼睛看着他,红裳有气无力的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依旧让她狠不下心恨,她的眼里流出了血,触目惊心的从她苍白的眼角滑落下去,在没有他的孤独里,她以为凭借自己的信念就可以向所有人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怅然回首,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野心和欲望,真正的生死离别,是两心空寂,像磐石迎头压下,压得人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她痛苦的看向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承载着她对他的眷念,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他不懂,它们却都听到了,在每一片花瓣上化作娇艳欲滴的眷念。
    这一世木已成舟,他有他的路要走,她的路已经走到断崖,他一伸手,将她推入万丈深渊,她从未想过自己对他念念不忘的心会变成对他的羁绊和威胁,相比那个千户小姐,或许她更惨,不过是他步步高升中的一个台阶而已,他举起刀,眼里凶光毕露,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锋利的刀刺破了她的心。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至少没有舍得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他在花园里挖了个坑,将她草草埋了进去,又随手摘下腰间悬挂的一只阴阳双鱼的玉佩摘了下来,这是那些巴结他的人送的贿赂,有着如鱼得水的寓意。
    他一直挂在身上,想讨个吉祥,送给她,是因为愧疚,到底是十年前与他好过一场的姑娘,他把内心深处最后一抹柔情给了她,也不辜负她十年来的守护和痴念,相对于千户大人的女儿,不过是他走向云端的一个台阶而已,感情只是尔虞我诈的仕途中的奢侈品。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只能选择其一。
    他早已在物欲横流中忘却了当初的誓言,也忘了最初的自己,而她却至死不渝,她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却视他为生命中的唯一。他送她玉佩,还有另一个残忍的目的,玉可以镇压邪魔,他不想被她的怨念缠身,所以,他将双鱼玉佩一分为二,红裳的身上有半块,他自己留下另一半,从此生死两别,形同陌路,两不相干。
    红裳的血成为花的供养,花的颜色越来越艳,红得惊心动魄,在万物凋零的秋天傲然开放,第二天,他便和他的妻子离开了,红裳突然失踪,引得村里人的迟疑,他们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大量发黑的血迹,又循着血迹最终在花园里挖出了红裳的尸骨。
    村里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千户大人的女婿就是红裳十年前失踪的郎君,如今他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手段残忍的杀害了红裳,这个仇他们无能为力,村里的巫师知道这半块鱼形玉坠多半是那人为了不让红裳怨念缠身才特意留下的,这个为红裳打抱不平的祭祀想出个绝顶聪明的办法,今生是拿他没办法了,但来世,他必须要将今世所酿的苦酒喝下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阴司
    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巫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村里人甘愿利用自己的办法为这个可怜而值得尊重的女孩儿讨回一个公道,他们将红裳的尸骸挖了出来,又给她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放到用干木材堆积而成的台子上,她胸口和背部几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更是激怒了他们对那个薄情寡义之人的憎恨。
    村民们自发性的围着木台跪成一圈,表情肃穆,巫师将那半块玉塞进她胸口最深的那道伤口里,随后手拿桃木剑,上面镂刻着简单却恶俗的花纹,这是对付黄泉路上索魂的恶鬼用的。她像是一个临危受命的女侠,身体臃肿但是丝毫不影响她行如流水般的动作,她将手伸到红裳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将满手的血涂抹到了灰白色的剑身上,很快,鲜血越发活跃起来,随着木剑上的纹路发出诡异的光芒。
    巫师怒目圆睁的眼神坚定而沉静,大义凛然,她挥舞着木剑左劈右刺,动作由缓慢变成迅速,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躺在木台上的红裳,仿佛看到她徘徊不去的魂魄,嘴里喊出几句骇人的咒语,她浑圆的身材猛烈抽搐着,像是吊在半粉中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木头桩子,很快,随着她减缓舞剑的速度,她这风雨飘摇的身体好像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她满头大汗,眼神变得急切而悲愤。
    村民在这场神圣不可侵犯的超度亡灵的仪式中越发恭敬的低下头,巫师木剑上的血光逐渐暗淡下去,有气无力的挣扎几下,仿佛恶鬼已经被尽数收服,这时躺在木台上的红裳忽然动了一下,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而张的另一端显然系在了巫师的剑尖上,随着她剑身上提,她也勉勉强强的坐了起来,巫师让向前的一个黑脸汉子帮她掌着剑,她独自走到红裳面前,雷厉风行的眼神变得柔和慈爱起来。
    “去吧孩子!知道你怨念难消,这辈子报不了的仇,会成为你来世心口的痛,每每发作便叫你生不如死,这半块阴阳鱼是你找到他的根据,杀了他,你这心口疼痛的毛病便能自动消除。这是他唯一向你赎罪的方式。当两块双鱼玉坠重新衔接,你将想起这往事今生的一切。”
    巫师在红裳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牵制在红裳身上的线仿佛突然断裂了似的,勉强坐起的身体在巫师的托举下逐渐躺了下来,她紧紧眼起的眼角,悄然流下一串眼泪。巫师取来一株红裳亲手栽种的花,轻轻的放到她的手里。
    红裳十年来坚守初心,心地仁善,灵魂圣洁,这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进了阎王殿,也倍受尊重,这些花受到她鲜血的浸养和渗透,早已与主人融为一体,成为了灵花,红裳生前酿制的蜂蜜都来自这种花,如今主人香消玉殒,这花竟然延续主人的意志和血脉活了下去。
    村里人为了纪念她,就将这种花取名为红裳花,每每有人生病,只要将红裳花放进水里煮开,取得红色汁液,不管什么样的疾病,不消两三日便能痊愈,所有人都相信这是老天因为红裳的缘故而赐予红裳花这么神奇的药效。
    村民们为红裳修建了庙堂,几百年来从未断过香火和供奉,红裳返世之后,因为前世功德显赫,受人爱戴,又有救死扶伤的仁心,最后被菩提大仙收为仙徒,这便是日后的初落衣。
    “初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心又痛了吗?”元伊关切的看着她,初落衣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觉得全身仿佛微尘似地进散了,当年巫师说得没错,当两块阴阳双鱼玉坠重新衔接,她就会想起往事今生,她一直很好奇当初菩提大仙当初在她下山之际,将这半块鱼形玉坠给她,说是她的尘缘未断,让她了却心结才能出家,从此彻底归入菩提门下。
    “初姑娘!”元伊再次轻声呼唤了她一句,初落衣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前世的负心汉相遇,他的每一刀都深深的在她心口结下了疤,每一次心痛都让她生不如死,如今解了这缘故,却又让她措手不及。这是惩罚还是恩待,过去和现在纠缠不清,她已无从分辨。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次遇到你!”初落衣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每一滴都会在地上炸裂出一朵绚丽而惊艳的花,之前她就特别好奇,她的灵花为什么会和彼岸花那么相似,现在她明白了,她的灵花根本就不是彼岸花,而是红裳花。
    “初姑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别哭呀!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要不这样,只要你不哭,打我一百巴掌都可以!”元伊见她一直哭,他从未见到这样的初落衣,脆弱的像只受伤的兔子,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来惹她不高兴,初落衣看着他茫然而急切的眼神,胸口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绞痛,几乎疼得她喘不过气,元伊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缓解她的心痛,这时那些向他们逼迫的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扑了过来。
    元伊使尽全身解数,他冒险运功,用封印将初落衣罩在其中,这对他的灵力消耗特别大,为首的是无垠,她的剑法咄咄逼人,元伊和她单打独斗或许还有胜算,但是围攻他的人太多,左右夹击,他根本无暇应付。
    初落衣一手揪着胸口,一手握那两块双鱼玉坠,从小到大,她一直倍受心痛的折磨,如果他死了,便能彻底驱除她这心痛的根本,看着他被打得节节败退,遍体鳞伤,忽然又心软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和她心口上的伤一样根深蒂固,让她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小心你后面!”初落衣看到无垠转到他身后,来了个翻身劈击,那一掌力道非凡,要不是初落衣提醒,元伊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他就要被她那一掌壁得魂飞魄散,无垠扑了个空,下手更加狠辣,元伊的脸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试图将所有人引开,他跳到高台上,大声呼喊说:“初姑娘,我把他们引开,你趁机从这儿逃出去!不要回头,不要管我!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要是愿意,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钱就可以了!这样我就会知道你过的很好。”
    “你不许死,你欠我的还没有还给我!元伊!”初落衣无法运功,又被困在结界里,她顾不上心痛,用力的拍着结界,手里的两块双鱼玉坠跌落到了地上,无垠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斟酌应该对元伊赶尽杀绝还是留下对付她?
    “无垠,你醒醒!求你不要杀他!你要杀就来杀我好了!”初落衣出不去,心口揪心的痛让她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无垠忽然扭头就走,元伊被人堵到了角落,他惊恐万状的看着那些失去意志的人。
    无垠手里拿着剑,目光呆滞的看着她,这时,她死气沉沉的眼神里忽然惊起波澜,元伊走投无路,左胳膊和右腿都被处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淌了一路的血,无垠眼神凶光四起,忽然举起剑,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劈头盖脸的向他砍了过去。
    元伊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刀光闪过,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好像脑袋被迅速从脖子上砍掉的闷响,然而让他百思不解的是,他脖子上只传来一阵冷冰冰的液体,用手抹了一下,却是血。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无垠剑法凌厉而狠辣,很快便将那几个人的脑袋砍了下来,元伊心有余悸的睁开眼,他不知道无垠到底有没有被控制,无垠见他怔着不走,冷冷的说:“我刚才是装的,还楞着干什么?再不走可就要来不及了。”
    “我不能丢下初姑娘不管,大恩不方谢,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双倍奉还。”元伊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无垠却挡在他的面前,“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毛病?”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元伊惊奇的看着她,无垠避开他的目光,“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离她越远,对她就越有利,否则总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的。”
    “初姑娘的心痛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会想办法治好她的。”元伊全身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似的,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无垠说:“你就是她的药。”
    “你说什么?我是她的药?你是说我可以治好她的心痛对吗?你告诉我,要用怎么个办法才能起效?”元伊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看着她,无垠说:“你和她前世有过一段缘分,她不仅胸口有伤,后背也有,全都是拜你所赐。只要你死了,她的心痛才会得到解脱。”
    “我和她前世有过一段缘分?可是我对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元伊从她闪烁的眼神里看出这件事绝对没有她轻描淡写这么简单,无垠侧过脸,“她叫红裳,你叫秦楚,你们原本是一对恋人,即将成亲的前一天,你被征兵去了前线,一去便是十个年头,在这十年里,你一直杳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红裳却一直在等你,后来才知道你娶了千户大人的千金,成了千户大人的上门女婿,你为了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不惜杀了她,你用刀刺伤了她的后背,然后又是胸口,最后将她掩埋到后院的花园里,她的灵花不是彼岸花,而是红裳花,叶子凋零,只剩下的花盘,是用她的血祭养的灵花,你杀了她之后,为了避免她的怨念纠缠你,你就将随便佩戴的阴阳双鱼玉坠一分为二,一来用作镇压她,二来用作保护你自己,我的祖母在她死后虽然超高了她,但是她怨念太深,就将你给的那半块鱼形玉坠放进她胸口的伤口里,据我所知,你是含着玉坠出也的,初落衣因为受到菩提大仙怜爱,一直留在她身边,菩提大仙将她胸口里的玉坠取了出来,她的心痛是因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切都是天意,当两块玉坠重新衔接,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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