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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鱼在池沼[第3页] |
作者:禺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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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给我吧。”苏绪注视着他的侧脸,和他因为吃馒头一鼓一鼓的脸颊。“我从未像今年这样渴望长大。” “教你什么?”安或继续咬馒头,“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到钱?” “不是!” “哼,别的没有。” “安或,”苏绪抿抿嘴唇,“在我眼里,你就像奇迹一样……我从未见过别人有那么好的轻功,虽然你只大我三岁,却觉得你知道得那么多。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做一件事,而我却不能。所以,教给我吧。” “首先,那不叫轻功,”他转过头,挑眉,“是什么也不告诉你。我的任务就是与你‘形离影不离’,再无其他。我不会与你常常见面的,何况论教你什么。” “任务?可是,我没有交给你任务啊。” “蠢啊!当然不是你,”一种奇异的神色蔓延在安或脸上,那个馒头在手里捏着,他手的颜色和馒头一般雪白,“是一个人。” 似乎每次两人交谈的时候,都离不开月色。月光淡淡的映照,月色的心情随着安或的心情变化。令人不忍打扰。 他真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除了倔强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很多说不出的情感,仿佛经历了太多,一同把他应有的婴儿肥的脸庞削瘦。 这是苏绪第一次离开繁华的京城,来到遥远的北方。风更烈些,雨更疯些,万物都显露出豪爽的性格。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他努力忽略的一种肤色,一种不如黑色浓郁的瞳色,竟有些熟悉这种风景。 安或已不再走神,并为那短暂的走神责备自己。一个影子,怎么能容许自己多想呢。他烦躁的转移注意,问苏绪:“你喜欢这里吗?” “……嗯。可能吧。” “更远的地方呢?”安或向远处指一指。 “更远的地方?那是大漠了。”苏绪摇头,“我只喜欢大梁的土地。” “可你是大漠人啊。” “胡说。”苏绪皱眉,“我不是。” “你的肤色和一个大漠人并没有区别。”只因为生长在梁国,就不是大漠人了吗。 苏绪郑重道,“我是苏家的孩子。” 安或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也就着月光,他直白的看着苏绪。虽然还小,但他的眉间已显露出些许英气,他的轮廓也更加分明,这是北方风雪从他出生前,就赐给他的血脉。 其实也不小了,如果是生长在大漠的青年,此时已驯服自己的第一匹马,能拉开沉重的弓,射得到天上的大雁,狩得到奔跑的野兽,吃过父亲从马上抽下来的鞭子,还得收起可能会被逼出来的眼泪。 大漠的环境远不比繁荣的梁国,所以上天赐每个男儿从小就是英勇的战士。 安或想,你这样,到底是好是美丽安逸的人生,还是变成被缚住翅膀的大鹰。 “我想念大漠。”安或自言自语。 苏绪诧异,“你是漠族人?”不对,长得一点也不像。 “我是,你就不和我一起了?”安或挑眉。 安或不回答只是道:“我从出生就离开那里,从来未见过大漠真正的样子。但辽阔的绿色土地,或戈壁沙漠,都可以直白的拥抱所有人,无需隐藏。那里……不需要‘影子’。” 安或遥遥的望望,“这次,苏绎要到大漠了。真希望……可以永远都不要回去。” |
那里面的含义,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含义,苏绪不知所措。所有事情都是陌生的,是从最亲密的人身上来的陌生感。 只是,安或说完又不知跑到了哪里,只传来一句声音越来越小的话:“知道你又要问。哼,回客栈去罢。” 苏绪又呆了会儿,还是没有从屋顶上下来。 说过不用偷来的钱,就要做到的。客栈也是。还好坐在屋顶上不用钱。 他需要这样干脆的风来理一理他的思路。长兄要去大漠……一定是有原因的。安或又是怎么知道的大哥的行踪的? 只是没一会儿,头上一痛,安或又回来了。 他敲苏绪的头,“干什么不回去?” 苏绪无辜的看着他。那样一张美丽的面容,会让人的疑心全都被抹杀。 “哼,你不回去冻病了,我就去偷去抢更多的钱,给你买药治病!” “你要讲理的。” “我偏不!” “安或。” “叫我也没有用,拍晕你!”说着,果然一掌拍在苏绪脑门上,他就软软的向后仰,安或伸手揽住他。 看他脑门上逐渐浮现一个淡淡的红印子,安或忍不住微笑。 成为苏绪影卫的这些日子,是他过过的最轻松的时月。大多白天的时候,他并不跟着苏绪,呆在他该呆的地方。晚上,则满怀期待的离开,虽然不能言语,只是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或许警惕的戒备着,或许只是坐在窗口,拖着下巴,静静看苏绪微弱起落的胸膛,和浓密睫毛紧闭的双眼。这样就一个晚上。 被保护有什么不好呢?可以安全的度过每一个也晚,可以不必学那些让自己生,让别人死的技能。 ……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安或抱着他,跳下房檐,从窗户跃进房间,把他放在床上。苏绪就要转醒,安或又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唔,这样会不会有些粗暴? 如同每一个夜晚,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只是苏绪,他看到辽阔的银河,流转的夜空,月光照不进的森林,浓密的枝桠,黑暗长大的地方,只是奔跑。那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凶狠诡谲的表情像即将破碎的面具。 ……安或坠入一个走不出的圈。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天黎明。 苏绪的手在他眼前晃,他躺在窗户旁边,睁开眼睛。 睁大眼睛。接着一跃而起,又撞到苏绪红彤彤的可怜的额头。 “我怎么了?” 苏绪揉着额头,“你在窗户边睡着了。” 安或怔怔的低头看着苏绪。 自己睡着了。可以这么安心的睡着,还是被吵到才醒来。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 安或脸上泛起浅浅的红色,让他过于白的皮肤不至显露病态。 他指着苏绪,威胁道:“不许告诉别人我睡着的事。” 苏绪无奈,“好。”又可以告诉给谁呢。 放下心来,安或心情十分的舒爽。很少很少,很少有机会,他可以这么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保护别人也不用保护自己。好像自己也可以像正常人那样。 ps:明天也这个时候更文吧! |
由于太过开心,他拽起苏绪的手就从窗口跃了下去,两人本就没什么行李,更是直白的走了,钱也未付,苏绪倒是真没有用偷来的钱付的房间——根本就没有付账。 安或不征得苏绪的同意,就将他背在身后,风一般的在小镇的街道上穿梭。 北方小城,起早的人少,市上也不繁华,街上走的只寥寥几人。但凡在街上走的,都感到一阵愉悦的清风在自己身边吹过,一道黑影向前略过,只在眨眼之间。当然,他们过后摸摸自己的口袋,都发现自己的银子不翼而飞。 一天之间,北方小城所有人都知道城里来了个怪盗,鬼魅一般,窃取钱财神鬼不觉,引起不小的恐慌。都想破脑袋把自己的钱财藏好。 谁知道这“怪盗”和他背上的被迫同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已离了成,在一处树林落了角。 安或笑着站定,黑色的衣服里肚子那一块夸张的鼓出来,样子挺好笑。 他松了些衣带,狠狠抖了抖,银子就如鹅毛大雪般落了一地。 安或昂着下巴,嘴角勾着笑,双手环抱,微微俯视着苏绪。 没办法他就是太开心,偷些钱来缓解一下,顺便欺负一本正经的苏阿绪。 可苏阿绪面无表情,倒是和他长兄生气时有几分相似神韵。可惜安或从未见过,还朝着他扮了一个鬼脸。自己从前从未那么做过,想象脸纠结在一起的样子一定很是一番风味,安或简直更开心了。 苏绪上前来,脚踩在碎银子上也不嫌疼。 安或想,你不嫌疼就站吧,我又不疼。 他抓住安或的手臂,把他环抱的手拆开。今天安或心情好,也好奇他要做什么,就没有闪躲。 苏绪依旧面无表情,右手从他的手臂上滑下来,抓在他的手指尖,扬起左手,在安或手上不留情的落了一掌。 只来得及看见安或满脸的惊讶,他已经跳着逃走了,落在苏绪头顶的树上。 一掌能有多疼呢,手心只是微微发热刺痒。安或却气到了,他站在树枝上,一只手指着树下的苏绪,另一只手,被拍了一下的那一只,还没有想好该放在哪里。 “你、你你你!”长发垂着,也遮不住脸上的潮红和羞恼,“做什么打我!” 苏绪不回答,看了一眼满地的碎银子,看看他。 “哼,哼!”安或气得在树上跳起来,任凭他身体轻盈,也将那树震得乱颤,本又是秋天,树叶雨一般落下,光苏绪的头上就好几片。 苏绪把头发上的树叶拿下来,抬头看他,“你好任性。” “说我任性!”安或气道:“我说你才是莫名其妙!在家里被你二哥打过不服气来打我吗?晚上你屁股疼在床上哼哼我还在偷着笑呢!” 苏绪也脸红了,“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你的红屁股我也见过,小猴子一般,咩咩咩。”却莫名其妙的学了羊叫。 “安、或!” “苏、绪!”他也毫不示弱。 |
苏绪几步过来,就要爬树。别的可能不会,这几番磨练苏绪爬树爬墙的能力还是渐呈炉火纯青之态。安或本就要逗他玩,也没有跳开,朝他又扮起了自己今天最新创造的鬼脸。 岂料他这么快就爬了上来,他拉自己的手臂,自己站着的那根树枝本就细细的不堪蹂躏,不出意料,它折断了,安或本能的要挣脱跳起来,苏绪却抓得太紧,无暇其他,两人就都摔下树去。 因为苏绪本就较安或低些,事发突然,安或也没及时将他护起。摔在地上时,苏绪当了他的肉垫。 他有些焦急,也有些开心。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谁知苏绪痛苦的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安或还有些嫌弃他,喂,我很轻的,有那么夸张吗。 直到发现两人正好落在那些碎银子上。 滋味真是…… 安或愣了神,好半天才想到要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他爬起来了,苏绪却还未起身,像是被那些碎银子粘在地上了。 安或慌忙把他拉起来,就听到一阵闷哼。 不再多想,安或把他重新背在背上,捡起一些地上的银子。 一语成谶,果真要用偷来的钱给苏绪看病。 “放我下来。”身后苏绪道,安或已经在树林里穿梭起来,在背后的他眼前视线一片混乱,都有些想吐了。 安或才不理他,穿梭得更快了,就要回到刚离开的小城。 苏绪只好用老办法,在他脖子上勒一下,安或猛地停顿;又勒一下,摔了下去。这次安或全然没让苏绪着地,自己也当了次肉垫。 虽然念及苏绪此时是病人,但火气还是冒出来,何况还被压在身下。 这次轮到苏绪慢悠悠的爬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不用去看大夫的。我们现在也扯平了。” “苏、绪!”现在他已完全忘了苏绪有伤在身了,比起那个,他最难忍的就是浑身脏兮兮。此时又摔到泥土里……还是第二次! 还好有一点上天还是眷顾他的——在刚经过的地方,有一汪泉水,聚成潭,安或记得还冒着热气。 他看一眼可恶的苏绪,二话不说站起来将他拦腰抱起——虽然这样很吃力。两人又借着树飞奔穿梭。 “喂!”苏绪深深的无力。 “喂、喂!”那温泉不久就到了,最后一下借着树的力量,安或跳起,腾空,松手——苏绪就被扔进水里。 “扑通”一声大响,溅起水花无数,在溅起的水花中,安或自己也落进温泉,不同于苏绪的狼狈,十分的优雅自然,带着苏绪未来及欣赏的顽皮得意。 安或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水里拉起来,苏绪还在扑腾,“羞羞羞,水这么浅,怕什么!” 借着力,他占定,水刚没过他的肩膀。 安或看着他笑,笑着笑着还拿水泼他,嘴里“哦~哦!”的叫着,把头沉进水里,又突然出来,长发一甩,水滴都形成一股水柱,浇到苏绪脸上。 |
想生气也生不出来,想也像他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又觉得自己被欺负了没有理由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折腾过他! 世界上真有这么不听话不受控制的小孩?苏绪都忘了明明自己更小一些。 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这么久了为自己默默一天一天加起的重负,压掉他好多的笑容和乐趣,此时好像有回来的趋向。 他不甘示弱,以后是要当将士的人,又怎么能示弱呢?当下扬起水来,猛地泼向安或。 有人跟他玩,安或更开心了,更卖力的欺负起可怜的苏阿绪,一会儿泼水,一会儿把他的头按下去,一会儿又去揪他的衣服,没一会儿,他的上衣就被揪下来。 “你!”天,简直不可理喻! 苏绪此时早把什么德啊礼啊抛在脑后,本来也就没想学啊,也上去剥安或的衣服。借助年龄身高的优势,安或的手臂也更长,伸过去按在苏绪脸上,两只眼睛,鼻子,嘴都被手按着,苏绪腾空的两只手也只好腾空,费力才能碰到一点安或的衣角,更别提剥开。 安或笑得更是开心,空着的那只手还不停朝他泼水,苏绪左右躲不过,扭动着。 忽然安或不笑了,那过于动听的笑声戛然而止破坏了所有的和谐。树林变得好安静。 安或的手从苏绪的脸上拿下来,苏绪眨眨被水刺痛的眼睛:“做什么。” ——因为安或看到苏绪背上的伤,那时落在满地碎银子上,身上还压着自己。他的背上,即使被温热的温泉温得更红,那些深红的印记还是格外明显。 等苏绪勉强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安或“可怜”的看着他,呃,其实苏绪想到的是“楚楚动人”,两个眼眶也红红的,还仿佛拼命费力的睁着。 “你也被水弄到眼睛了?” “……谁像你那么笨。” “我哪里有笨。” “苏绪。” “……嗯?” 安或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靠得好近,苏绪好痒,声音也好轻,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安或已经退回原位了。 “你说什么?” “……” “喂……” “哼!”安或在水里跺脚,又把头沉到水里,半晌露出水面,闷闷道:“我以后不偷钱就是了。” “嗯。好。……可刚才那句没这么长吧?” “……!” “安或?” “要你管!”蓦地又把头沉了下去。 他看着水面落下的水花,涟漪和冒起的泡泡,无声的微笑。 如果没有错,他有了个好朋友? 除了爹爹哥哥阿姊,苏阿绪有了一个好朋友。 发自内心的,无声的微笑。 沉在水下的那位,不知有没有滚烫的东西从他本就红彤彤的眼眶涌出,混在这温热的温泉中,隐藏的干净完美。又或者有没有一个漂亮的微笑,也献给了这不会言语的温泉。 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被保护,苏绪背上的伤放在他自己身上都不觉得有什么,安或却感到……好像就可以这样跟着他一辈子。 “你答应我不再偷东西。” “好。”却是默默说给自己心里那一句话听。 【第十七章 完】 |
第十八章 边城 安或说,我答应你不再偷,可这些已经偷了的,放在树林里,树林又不喜欢,岂不是浪费? 苏绪被他的歪理折服了。 安或开开心心的回去取。事实上,他这次偷得这些钱,数量之多,估计到他们找到苏绎一等人,都不再需要为钱的事情发愁了。 只是半路遇到个乞丐带着个孩子,苏绪就把大半钱财都给了他们。平日里有人的时候,安或都是藏起来的。看着这一幕,简直是气得牙都痒痒。 等乞丐带着孩子走了,安或出现,就朝乞丐走的方向追去,要把钱在偷回来! “安或!”苏绪叫他。 他堪堪顿住脚步,恨恨道:“木鱼脑袋!”从此给苏绪起了个响亮的外号:木头苏。 “以后你要听我的话。”苏绪默默陈述。 “凭什么!” 苏绪道:“因为你太不乖太不听话,需要人管教。” “喂喂喂喂喂!你家二哥一定把你的脑袋也打坏了,我哪里需要你‘管教’?” “二哥从来不会打我的脑袋,倒是你会。这样是不对的。” “木头苏木头苏木头苏!” 苏绪摇头,“不可以胡乱起外号的。” 哼哼!木头苏小头苏大头苏木头苏!你拿我怎样! …… 凭着两人仅剩的一些钱,撑着来到了那个龙虎关旁的边城,正是苏绎苏绍曾停留的那一座。 只是一踏进边城,两人身上一块碎银子也不剩。 如果不偷,不能住宿,不能喝水,不能吃饭,上厕所还得随地大小便……别说苏绪受不了,最后一条安或就极极不能忍。 安或可怜巴巴的望向苏绪。 苏绪也看他,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以偷!” “死木头!” 苏绪有些沉下脸来,安或赶紧闭嘴。 自从那次见过苏绪满背的伤,安或不由自主的有些听他的话,有些在乎他的感受。 尤是心中气愤,也只能一忍再忍。是可忍,孰也可以忍。 “那怎么办?”安或叉腰。 苏绪沉吟,“我们去讨些来罢。” 安或用力眨眨眼,突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嗯!大将军的儿子!倒是能屈能伸!乞丐也能做。” “胡说什么。”本想说为什么是我不是你,后来想到,安或从不在人前出现的,叫他去讨,最后一定会变成偷的。 苏绪道:“不是乞丐。会换的。” 安或没有在意,摆摆手,“那你去罢。我在后面看着你。”看着你出丑。 苏绪没说,其实自己很犹豫。这里虽是边城,但都是大梁的子民。自己虽然也是,可这样的肤色……会有人给他么? 很快他的疑虑就被排除了。正是因为都是大梁的子民,就算漠族的人见过几个,见这样似有异族血统的孩子还是十分罕见,当下都很好奇。更别说那些少女少妇,心中不装什么国仇家恨经国大义,见了可爱有英气的苏绪疼爱还来不及,哪里会排斥? 当下要什么有什么,不要什么也有什么,正是“掷果满车”,那些少女少妇们就差再给他找辆车了。 |
偶也有人在背后喃喃说什么一看就是个漠族蛮子,就被那些母性泛滥的凶狠目光狠狠瞪去。大声叫嚷:要有错也是国与国之间的错,和个小孩子有什么干系? 苏绪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呆,原有的疑虑全都消失了,还在怀疑自己这么多年都为自己不同于正常大梁人而懊恼自卑是不是太笨了。 他倒是沉浸在欢乐中不能自拔了,安或看那么多人捏苏绪的脸都快不能忍了——简直是在攻击自己的保护对象啊! 但本着不能欺负女人的原则,欺负小孩就好了。在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安或抄起一个小石子就朝苏绪的头上砸过去,当然不记得苏绪说过“不可以打脑袋”。 苏绪头上一痛,半天没反应过来,倒是周围的少女们看他揉脑袋愤怒了,以为是周围哪个臭男人干的,抓住那个人又抓又挠。 那些少女开心了,又立马将注意转到苏绪这边来。还有一些一递一句的说道: “哎,也不知我们边城今年如此开‘桃花’,先是来了个商队,那商队里那位少爷可长得真是俊,恐怕拉出来没几个边城的姑娘能比得上那位公子清俊水嫩。” “那是,还在城里滞留了大半个月,这才刚走。哎,想他虽是刻意行事低调,可这城里就这么些人,多他一个这么出众的,简直就是大街上走了个太阳,看不到的都是瞎子。” “哎,别忘了,后来还不是来了一个,也是挺俊,还好像是那公子的弟弟。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一个个如此水灵。” “瞧瞧,这不又来一个,虽还小,这看样子长大也是不可限量啊,快快,让姐姐摸摸。” …… 安或在一旁,简直是不能忍,正在考虑自己是冲上去向那些少女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举世无双羞天蔽日,还是再忍忍等他回来好好欺负。 没让他考虑多久,一个声音打断了众女子慈爱的问候,在苏绪脸上不停地揩油。 “放开我弟弟!”禽兽们!后半句自动消音。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嘛。 苏绍费力维持自己正常的走路姿势,挂上一个正常的微笑。几天前,苏绎开了门,听那士兵说“小杨逃跑了”,看了一张纸条,折回来,阴着脸,二话不说又把他按回书案上,请他吃了“戒尺炒肉”的豪华夜宵,他倒是不担心他大哥给他施“冷暴力”了,但这动真格的也不是他苏绍想要的好吗! 后来才知道,那纸条上写着,苏绪也要来了。 苏绍第一反应不能改:好小子,不愧是我弟弟! 第二反应:不对啊!又不是我叫他来的我还有让他乖乖睡觉,为什么又把我打一顿?! 苏绎冷冷瞥他一眼,冷道:谅你也没这胆量。苏绎的表情告诉他不屑于说出口的话:我就是想打。 没办法,这就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声下气忍气吞声。 ps:要苏绎和苏绍的小伙伴们,这算不算啊~ |
苏绍正经起来,第三反应,也真正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都太有蹊跷。自己被告知苏绎的情况,甚至先于皇帝,紧随其后,苏绪也来了这里。这就意味着,在京城的苏将军府邸,只有苏绾苏阿妹一人。将在外,所有的儿子也在外,这将便简直无所牵制。即使非心存歹心之人,看到苏家如此这般,未免不会想:这功高震主的一家,是否起了反心? 论理说,大战过后,将的军符理当上交,以表忠心。梁武帝三十一年那一战后,苏广晏的确也要将军符上交。 可当时梁武帝非但不收回,反而赐苏广晏若无反心,永留军符。他悠悠来了句:哪天爱卿想反了,就大可把军符交上来。朕就地平反,省得劳民伤财,倒又是爱卿的功德一件。堵得苏广晏无言以对。 要么是梁武帝太笨,要么太信任苏广晏,要么就是这个三十年的帝王有更深远的思虑。 这军符,从此是苏家志高荣耀的象征,也是新帝和众人眼中一根拔,或不拔都疼的刺。 个中曲折苏绍自不清楚,仅这一种设想都让他有些发冷。新帝究竟如何看待苏家一家人?皇帝的态度从不会鲜明的表达。 短暂的走神,苏绍大大的笑,走过去拍苏绪的肩:“臭小子!涨能耐了。” “哥。”苏绪声音哽咽,猛地扑上去,抱在苏绍腰间。 他被撞得一痛——离他受伤的地方好近。他还是拍苏绪的背,“几日不见,倒是变得粘人许多。” “哇!他们真的是兄弟!” “哪家的公子哥们一个比一个俊朗?” “难道这位小弟弟还有两族的血统?实在罕有!” …… 众少女的对话打断他们进一步的交流,有人夸他的弟弟自然开心,但拿出来炫耀不是他的风格。 他单手夹着苏绪,“各位姐姐告辞。”开拓出一条道。 他小声对苏绪说:“回客栈去给我好好交代!” 客栈离这里并不远,客栈老板为他们拦下还跟在后面的女子。大梁民风的开化程度,在边疆地区真是有更直白的体现。 推门而进,正是那日苏绎住的那一间。满满都是不好的回忆啊。苏绍有些黑脸,把苏绪往榻上一放。 他幽幽地问:“要洗澡么?” 苏绪点点头,可二哥的表情实在奇怪,赶紧又摇了摇头。苏阿绪不知道,要是他洗了,会不会他阴险的二哥也给他来一个“洗洗白,喂喂饱,狠狠揍”。 “为什么跟过来?” 苏绪呆呆的。 “怎么来的?” 没等他回答。 “谁跟你来的?怎么没见那家伙?藏哪里去了?” 苏绪记得安或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他的存在。虽然心存愧疚,还是摇头。 “快说!为什么跟过来?怎么来的?谁跟你来的?怎么没见那家伙?藏哪里去了?臭小子你把二哥害惨了快说!” “二哥。”苏绪只是低头,“长兄在哪里?” “还反过来问我。”苏绍气道,“你不告诉我,我便也不告诉你。” ps:有存稿就是不好,好几天没有更文了。现在存稿用尽,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
这两天在外面玩,好累好痛心的时候发现有这么多回复,真是…… |
苏绪把嘴抿得紧,就是不说。好容易开了一条缝,苏绍期待,他说的却是:“二哥,我想你。” 苏绍脸红,“哦。” “阿绪是说真的。” 苏绍恼羞的挥挥手,“行了我没准备揍你不用卖乖。” “哦。”苏绪勾起一抹笑。 苏绍气,“原来你真的是在卖乖。”真有够无奈,为什么被大的欺负完被小的欺负。 没有啊。苏绪在心里说。 两人闹了一阵,终是谁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苏绪想见长兄,却默默相信,长兄想做什么,会有道理。 他闷闷的,因为想到安或。此时,他就在哪里默默看着自己吧,却又不能在人前出现。他说他也有个哥哥,安陶,可是也永远再见不到了。 苏绍气闷,“我们明天就起身回去罢。” “嗯?”苏绪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绍咬牙:“你亲切的长兄一个人走了抛下我们,很无情无义吧,还无耻的派人一路‘监视’我们回家。” “哦,好吧。”苏绪点头,“本来就不该来的。” 苏绍戳他的脑袋,“喂喂,在苏绎那里听了好多不好听的话了,小家伙不能说点好听的嘛。” 苏绪揉揉脑袋,不说话了。 “行了,你先休息吧,看一张小脸脏的。” “嗯,二哥……” “嗯?” “我可以自己住一个房间么?” “小子,”苏绍皱眉,“你很奇怪啊。” “二哥。” 苏绍沉默,后道:“一定是被苏绎附体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在这间屋子呆着。”满满不好的回忆啊。 他离开不久,安或出现在了房间里。他露出一点笑,几步走到苏绪的床榻前,“木头苏好乖。” “……不要这么叫我。”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三下两除二把他黑衣脱下,一跃到榻上,展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滚,脸上满满的满足。 “你……”虽然不是没有见过安或不穿衣服,但这太直接了吧。白皙的肌肤和绸被缠绵在一起,又是一番绝好的风景。 安或把整个身子都埋起来,只漏出眼睛和散乱的长发,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发出来,“不要告诉别人我睡在床上。” “……也没有别人让我可以告诉啊。” 安或把眼睛也埋起来,“好累……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是想睡觉……有一件好重要的事,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跟你说……” 后来,就没了动静。 床上一床被子安或盖着,一床被子被他压着。苏绪不想惊动他,就脱了鞋静静靠在床脚。被子下的人身形瘦弱,感觉那轻薄的丝绸被子对他来说也是沉重负担。 这样一个人,也强大得是在护着别人呢。 一会儿,苏绪缩在床脚也快睡着了,却不知那睡着的人儿是如何一把把他拉到被子里,一起裹了起来。 “喂,木头苏。”安或喃喃,“我们一定要去找到苏绎的。” “什么?” 后面的呼吸又重归平稳了。 【第十八章 完】 ps:可能会小虐。好开心。 |
第十九章 决定 这样一睡,就到了晚上。醒来时,影绰的灯光下,是苏绍的脸。 苏绪一惊,回身去看,安或并不在身旁,松了口气。 苏绍:“怎么了?几日不见,好不懂你。” 苏绪有些心虚的摇摇头。 苏绍:“算了,吃些东西吧。” “二哥……对不起,我。” 苏绍沉默,然后很冷静的说,“你和苏绎,都有好多事情我还不了解。这样我有时真的会难过,尤其是你,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总是一副心事。……这次的事情,可能远比想象的复杂,但既然至此,担心也没有用,抱歉也没有用。” “哥……” “我却没有那么多事好瞒。我不想回去。” “哥?” “我什么都还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回去,不是我的风格。苏绎总是想控制我,好像他就会知道,如何做是对,如何是错。就算是棋局,我来搅一搅,也不会有错。” 苏绪沉默。 “喂,你看你大哥一副什么都可以应付得来的样子,你很信任他。可他自己心里有没有底,你如何知道?苏家人涉险的精神,不只你和我。恐怕苏绎才是最大的冒险家!” 苏绍胸膛起伏,“什么值得他跑去大漠,却只带那么几个人?还把大部分留给了你我。我不管有没有帮助,他怨恨我也好,我就是想做。”至少他在险境时…… 苏绪突然笑了。可能这几天和安或在一起久了,他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多了起来。 苏绪拍他的头,“笑什么!臭小子!” “二哥。你真的好任性。我们一起好么?”没等苏绍跳脚,他接着说:“二哥,好饿啊。” 苏绍冷哼。感觉自己那么一番陈述后,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快起来吃罢。吃完好好想一想,如何摆脱那些苏绎的兵兵将将们……” 苏绪道,“你的鸭子。”可以继续放倒他们啊。 “哼,你大哥能没想到嘛,估计那帮家伙现在油滑的狠,我们逃了,说不定还会追上来。” 不知什么时候,或者从一开始起,信任就一直在。虽然,两人之间有太多秘密。 会不会有一天,这些秘密爆发后,成为最伤人的利器? |
许久没更新,番外献上:) 苏绎的童年 一、(可能没有二) 苏绍刚出生后不久,苏广晏(苏爹爹)要带兵戍边,怕给妻子留太多麻烦,于是带着刚五岁的苏绎一起(人家很乖的)。我苏广晏的长子,未来就算不及我,也不能差我太多!培养将士,要从娃娃抓起! 到边疆之后,大部分时间苏广晏都没空理他,小苏绎竟也不觉得边疆苦寒,反而处处好奇。苏广晏也就任他去玩闹。 有一天,小苏绎青着嘴角默默出现在苏广晏书房门口,默默地默默地一直盯着自己的爹爹。 苏广晏却一直没注意到他,不知看着兵书想着哪门子深沉的事。等他抬眼随意一扫,发现儿子就在门口,一半身子被门槛遮着,嘴角还青青的,大眼睛扑闪着却没有委屈的意思。看得苏广晏心中着实慈母了一下。 “过来,”他放下书,朝门口招招手,却是面无表情地问,“打架了?” 小苏绎摇摇头。 没打架为什么青一块儿?苏广晏面色不善,“被打的?” 苏绎看着他爹爹,点点头。 艹艹,我苏广晏的儿子被打了?!看样子还是单方面被打的?! 脑袋回路不一般的苏爹爹不是问那人姓甚名谁,而是一手提起小苏绎,二话不说将他按倒在书案上,照着也不过巴掌大的小臀部狠狠来了几下。 小苏绎内心茫然,小胳膊小腿扑棱几下,硬是又没哭又没叫。 “别动!”黑心爹爹竟还不满意,又一阵啪啪啪。 小苏绎不哭不叫也不动,黑心爹爹更不满意了:这么乖,怪不得被欺负! 苏广晏住了手,把他拎起来坐在书案边,小苏绎顿时觉得小屁股又痛又热又有些清凉,一时有些呆呆的看着他爹爹。 “知道为什么打你?” 小苏绎回过神来,默默认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说出来。” 小苏绎认真的回答:“……因为爹爹想。” 苏广晏黑线,咬牙道:“说得真对!” 托起,又按倒,一阵啪啪啪。 直到小苏绎从书案上侧过头来,弱弱的叫一声:“爹爹……” “叫老子干嘛?” “痛……” “当然得痛。” “呜、爹爹……” “叫老子干嘛?” “痛……” “别说废话。” …… “爹爹、呜、爹爹……” “叫老子……” “绎儿错了!” 黑心爹爹满意了,这才像话。 再次把他拎起来坐在书案边,小苏绎顿时觉得小屁股更痛更热又有些清凉,呆呆的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但小苏绎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子汉男子汉,被爹爹欺负而已,不能哭的。 苏广晏自然是不知道他儿子的内心独白的,否则…… “听好了,”难得苏广晏耐心说教,他说得极慢,一字一句道:“以后,只许欺负人,不许被人欺负;被欺负了还不还手,爹就打。明白了?” “哦。”小苏绎点点头。 苏爹爹不在按着他了,内心十分强大的小苏绎没有沉浸在自己明明被欺负了青着嘴角却又被揍了一顿很疼很疼的事实里,跳下书案,落地站好后,照着他爹大腿(他能够得到的地方)打了几下。 苏小绎认真的说:“我在还手。” 苏广晏扯扯嘴角,又把他拎上去,托起,按倒,又是一阵啪啪啪啪。 …… 小苏绎的世界观彻底凌乱了。 |
大钟想继续更文了,还有人来看么 |
【情节概要】苏氏三代将军,功高可震主。皇帝牵制苏氏,将其长子绎派往边关。而苏绎自行改变行程,似乎还有其他目的……二子苏绍与幺子苏绪亦前往寻找其兄,苏绪身上的秘密是否会因此揭开 (接正文,第十九章) 两人又聊了会儿闲天,又筹划了一会儿,就睡下了。客栈不够宽广的床榻上,苏绪被挤在里面,反而苏绍占据了大部分地方。这样他仍不满足,一只腿砸过去,生生把苏绪砸醒了。他没出声,略惊恐茫然的睁开眼睛,他二哥睡梦中嘟囔着嘴,好像在骂谁,应该不是长兄……吧? “苏绎你个,王八蛋……” 呃。 骂着还不过瘾,他长臂一挥,揽住苏绪,似乎把他当被子什么的,揉了几揉就往怀里送。苏绪头被按在哥哥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又暗暗窃喜。可苏绍把他越抱越紧,过了好久才松开他。他大口喘着气。 在二哥小的时候,都是长兄陪他睡得吧……长兄。心中暗暗又敬佩一些。 黑暗中,他听到一声轻笑。是安或。他支起身子去看,黑暗中哪里有安或的影子。苏绍又一把将他揽下,有点被他动作惊醒,嘟囔着:“臭小子,老实些,揍你哦。” 呃……苏绪只好乖乖躺下,任由哥哥“蹂躏”。昏昏沉沉中,时不时想起他……安或来。如果他的哥哥还在,会不会也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呢。苏绪有一点为自己的幸福感到悲哀。如果哥哥们也可以认识安或就好了,这样哥哥们也可以对他好。 眼皮更沉了。就要坠入梦乡了…… “别睡了臭小子!”苏绪一惊,睁开眼睛。 苏绍正在给自己穿衣服,又一把将他的衣服扔过来,“快穿。” “……哥哥?” “我刚才去解手,发现他们都睡得死猪一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睡得像……?长兄的军士们训练有素,想来 “不会被发现么?” “怕什么,你哥我抗揍。” 苏绪有些脑袋涨,他慢慢想了想,才理清“怕不怕”与“抗揍”之间的关系。 “万一没及时找到他,苏绎有个三长两短的,呸,他好着呢。”苏绍给自己穿好了,看他还没有动作,扑过去把衣服套在他头上,“快点。” 两人将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带了写钱财水和干粮,解了两匹快马,一匹两人共骑另一匹备用跟着跑。 那一轮明月离得很近。边城的夜晚凉如冰水。风吹到脖间进到衣里,两兄弟都抖了抖。马蹄声陷在沙地里,无声而缓行。苏绪回头望,明月在后,月光遍地。 安或,你有跟来吗? “不要乱动。”苏绍将身体弓起,这样弟弟不会因为颠簸掉下去,也暖和些。 “哥哥,长兄会去哪儿?” 苏绍眼色暗了暗,“龙虎关外。” 龙虎关外。苏绎独身一人。 那日收拾过苏绍,吩咐士兵在这里等苏绪来,就将两人送回都城。苏绎便不顾任何人阻止,离开了边城。自己本只带了几人,在出关时又命令其悉数在关内等候。即使他最得力的副将,亦不知此时这位年少将军到底想着什么。 大梁与北漠休战多年,而北漠毕竟并非王土。其若又意发难,就算少将军再年少天纵,单枪匹马难敌万骑千军,何况这是在北漠的领地。 副将内心惶惑,仍强自镇定,安慰兵士:“相信少将军。” 除此之外还有他法么?副将又嘱咐:“少将军独行这件事,决计不可告知将军。”每日站在城墙上瞭望北漠,这个副将多多少少明白了些苏绎的用意:他从一开始起,就未曾想过带任何人前往。带他们几个出关,一则情况紧急时可及时援手,二则不让苏绍过分担心。三则,如若苏绍不听话追过来,将其留在关内。试想如若他只身一人……苏绍拼命都会阻止。 副将笑,都是苏家的儿子。转而他又想起苏家幼子苏绪。沉思不语。 少将军,无论你所图为何…… 苏绎抬头望那一轮明月,太亮了。 他饮尽最后一口水,干粮早散送给路遇的迷途旅人。 就着月光,将自己的外衣铺好在沙地,又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地图纸,在外衣上缓缓展开。他盯着图纸很久,那些已不尽清晰地纹路,直到双目酸痛。 他狠狠地闭眼,又睁开。重新将它卷起、收好。 “谁。”没人看清他是如何起身,因为真的没人。 这样的情形已不只一次。茫茫大漠,全无藏身之所,可苏绎还是感到,自己被发现了。环顾四周,沙地早已散去温度,天地间只有一轮明月和穿梭其中的烈风。苏绎嘴唇干裂,双手僵硬,他是疲惫的,但如此温文的公子,狼狈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先生。 先生。我好像,离一个秘密越来越,近了。请先生不吝猜测,我能撑到揭开这份疑惑吗? 大漠的风景太单调,因而夜晚时,苏绎总盯着月亮出神。月亮变成先生束白的眼眸。仿佛只要一直注视着月亮,先生就能看透他所有心中所想,不屑一顾。 将外衣穿好,随意坐在沙丘上。 诚如苏绍所言,苏家均是冒险者。恐怕最敢下赌注的不是看似叛逆的苏绍,而是长子苏绎。如给他第二次机会,如他并非长兄,大概他会选择去做亡命徒。就像几年前,决定拜束白为师。 风很冷……苏绎希望自己的弟弟永远不体会这种感受。却实在觉得,他不会乖乖听话离开。 呵,阿绍。不听为兄的可以,为兄有得是手段。 怔了怔,是啊,何时变成一个如此有“手段”的人。 不愿再多想。又抬头,仰望那轮明月。 【第十九章 完】 |
第二十章 遭遇 苏绎睡过去一会儿,醒来后,发觉自己的身体更透支了些。 无水无食,一夜冷风。 远方沙漠与天际边,一抹红线。沙漠新的一天。 起身,拍去身上的沙土,继续往前走。 恍惚间,前方似有一只马队。他的呼吸沉重。按那张地图上所写,此处应为禁地,仍不该有北漠人。苏绎忍着不适,强迫自己仔细去看,大概有几十人……应当并非普通的马队 苏绎苦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自己实在太渴……太饿了。如若让父亲,先生知道,自己竟是未遇片敌却体力不支晕倒在大漠,或是过于饥渴只身一人劫了几十人的马队,想来神色定是精彩。 马队的人发现了他。 一阵飞扬的尘土,几人策动马蹄便到苏绎面前。苏绎略微仰头,行了一个简单的大漠礼,微笑颔首。 这其中一人神色略微变化,和旁边一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又重新打量他。 苏绎用北漠语说道:“大漠族民,我乃梁国行道而来的商旅,不幸与同伴走散迷失。望友族给予帮助。” 这时,那一队人马均往这里行来。苏绎抬头去看为首之人,面上的笑意更深。 为首人勒马停住,注目。半晌,行大漠礼,眼神却倨傲:“苏少将军。” 苏绎从未见过他。然而……就像他所言是谎,没有商旅会傻到乱闯大漠禁地,也没有大漠人会这么傻。这里藏着一个秘密,让大梁人困惑,让大漠人畏惧。如若并非如此,先生也不会…… 面前此人,也绝不会是简单的大漠人。这一马队人少,却是虎狼之师。在马队最后的,好像是被逮捕的人。 “色勒莫将军。” 色勒莫,大漠南方王巴特尔的次子,是在梁为质的大漠世子白音的一位兄长。当年与大梁名将,父亲苏广晏一战的南方王巴特尔是真正的英雄,他的儿子亦毫不逊色。长子伊勒德,次子色勒莫均有上战场,即使那时的色勒莫年十五,在大漠早是一头不可阻拦的雄鹰。唯一的例外,是生来弱症的世子白音。 马上的色勒莫笑笑不说话,将挂着的一袋酒扔过,苏绎接过——谁都看得出苏绎现在的状态。“远方的客人,请吧。” 苏绎也不再客气,举头饮下,手擦嘴角,“大漠的酒,太烈了。” “我不在乎你们苏家人一个个跑来大漠是何用意。还想要你的弟弟,跟我一战。”抽剑,扔下去。 苏绎接下,抬头,“你说什么。” “给他一匹马。”色勒莫指着马队后方,“这些人是我的囚徒,如今都是你的人。你胜我,我就放过他们,和你的弟弟。” 苏绎无心去问那些囚徒的来由,“愚弟如何?” “烧了兄弟们的粮草,逼着交出他哥哥……”色勒莫笑,“我们这才知道,苏广晏大将军最得意的儿子,也来了大漠。今日被色勒莫撞到,是我的荣幸。” 苏绎把牙咬得很紧,如果现在苏绍就在身边,他一定不会百番控制情绪。 “我抽了他几鞭子。心疼?” “用点力。”苏绎微笑。他翻身上马,那对囚徒已被送到他身后。朝阳下的沙漠,已分为两队。“贵国的损失苏家愿全力偿还;等我寻回愚弟,亦定当加以捶楚。” “但愿。” 不再想苏绍是如何不受阻拦来到大漠,也不知道他到底多蠢做了多么多蠢事,这些事情后来边揍边问,眼前,将是一场恶战。 回头去望自己的队伍,人数并不在劣势,只是看上去负了伤。那囚徒中的一个,解下自己的头盔,递给他,“带上。” 他想拒绝,那人嘴唇微微一动,苏绎蓦然一惊。那人唇语:束白。 先生?!大漠,色勒莫,囚徒,先生……风雨欲来。苏绎接过带上,那人又解下盔甲,他亦接过。 色勒莫不语。 在战场上的苏绎,不再有其他的情绪。“请。” |
一袋马奶酒撑起了一位勇士。如若七年前,苏绎也曾参战,自己该是多早就遇到了对手?正如他名字的意思“利剑”,色勒莫是大漠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在与苏绎交战时,几近专注,排军布阵都忘在了一边,苏绎被其强劲攻势下,亦无心其他。一时间,两队混战,两人忘我。 所以当苏绎箭被射中后颈,头盔坠落时,色勒莫战意仍酣,一剑劈下,对手却并无还手。剑斩在马首,马惊痛之下,将苏绎甩落在沙石上。 当色勒莫反应过来时,苏绎的血染红了沙地。那群他的囚徒迅速将苏绎围了起来,他的勇士也将他围起。 “谁放的箭?!”色勒莫怒吼,随后记起他这一队人马无人是弓箭手。他的对手只能由他打败! 当他镇定,向苏绎倒下地方的后面望去,他看到了苏绎的弟弟—— 苏绍睁大眼睛,正如那个折磨他的梦一般,他的长兄,中箭坠马。在梦里,他始终没有机会去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放了那致命的一箭。在现实中,他有了很充分的时间。 可身后有谁?!身后能有谁?! 苏绍没有回头。他害怕了。 ——在他身后,苏绪手握长弓,望着他哥哥的背影,满面惊恐。 【第二十章 完】 |
第二十一章 睡梦 苏绎中箭,唯一不用受牵连的,大概就是此时的苏绎。血从脖颈喷薄而出的那一瞬,他没感到什么只有些许快感,他冷静的想,如果这一箭不足以令我丧命,那么我用什么姿势摔下去,才不至于摔断脖子丧命? 坠马后确定脖子没断,他才安静的闭上了眼。他不知道苏绍在场,只明白自己在大漠,遇到了大漠英雄的儿子。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救他,但苏绎总是觉得,自己命不在此。 是啊,他是苏广晏的长子,丞相束白的弟子。父亲…… 周围被黑暗包围,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又仿佛只他一人。苏绎不受控制的回忆他有记忆以来的一生: 年幼时,他爬到树上不肯下来,朝树下的苏广晏做鬼脸,没想到父亲他黑着脸也爬了上来,就在树上揍了他一顿,至今他仍记得自己的哭喊……响彻将军府。幸亏这件事一直没让弟妹们知道,苏绎尴尬的笑笑。 苏绍出生了,苏绎看着皱皱巴巴黑了吧唧的弟弟,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说,“绎儿不要弟弟,父亲娘亲只能有绎儿。”苏广晏好笑,“那你弟弟怎么办?”苏绎认真的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很开心:“他这么胖,能换不少肉包子。” 十三岁的那一年,下雪的冬天,将军府积雪的庭院。三妹即将出生,苏广晏从边疆回都城,却不去娘亲的门外,而是拉着他大儿子和二儿子练剑。他在一旁闲坐,酒中已有冰渣,肩上积雪已厚,眼睛像在看他两个儿子,也似不像。苏绎有些走神,苏绍冲上来偷袭,他亲哥哥一击让他倒翻在地。此时,管家简方上前,面色悲怆:“夫人去了。”苏绎紧紧掐着剑柄,苏绍哇的一声哭出来,苏广晏没说什么,一口饮尽冰渣酒。后来他多次回想,都忍不住疑惑,苏绍那时蓦然大哭,究竟是因为娘亲,还是摔了一跤太痛。 三年后,父亲抱着一个婴儿从边关回来。那时的苏绪,更黑更皱,还瘦瘦小小。苏绍看着婴儿苏绪,撇撇嘴,“这么瘦,卖不了几个肉包子。”苏广晏和苏绎相视,蓦然大笑。 同年,他第一次遇到束白先生。记忆中那时的他,一张白绸覆体,赤着脚,长发委地。那时名冠都城能文能武天纵英才的苏家长公子苏绎,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东西。纯粹到如同赤身裸体,如同那不存在却始终纠缠着生灵的空气。束白说:“叫吾先生,便收汝为徒。” 那时的自己做了什么?浅笑躬身,后退离去。白绸散落,束白握他后颈,将他一掷在地,赤着身骑在苏绎身上。苏绎气血上涌,一时竟忘了反抗。束白说:“折辱弟子,实乃吾之嗜好。” 父亲再次离都前往边关,苏绎绝望的回想那几年来……束白百番拿他试药,大多令人痛苦难耐生无可恋,他折磨人的手段举世无双,苏绎在他面前尊严理智全无。但,束白没弄死他,不是么。又一次,束白拿他试药,那次药力十分强劲,苏绎挣扎痛哭,束白厌恶着皱眉,“止声。尔智武已冠大梁,莫丢大梁出息。”苏绎震惊,自己这几年来,竟是如此这般突飞猛进,已然……超过了父亲?想是这么想,苏绎挣扎更盛,束白冷笑一声,给他加药。 不久后,他发现,先生束白与太子李燮相识,竟更早于自己。今日李燮之成就,几乎就是束白一手之力…… 他从来没有探破一点先生的秘密,直到这次。他孤注一掷,来到大漠,无功而返。如若自己诚如先生所言,智武冠绝大梁,又如何会,无功而返?射那一箭的人,是谁? 是先生的人! 又一次,束白把他折磨狠了,苏绎就要破釜沉舟,束白轻笑:“吾收尔为学生,又不是学死。死不了便受着。”如今,也不过是一次“受着”罢了。 |
【新文】《灼夏》:短篇易完结。论小受作死的一百个方法(雾),略黄暴 《灼夏》这篇写起来比这篇自在轻松些,很希望大家也能去那里看看,会比较快完结的。大钟爱你们 http://tieba.baidu.com/p/4151293694?pid=78816779542&cid=0#78816779542 |
已经三天了,长兄昏迷不醒。二哥一直围在长兄身边,这三天来,半句话也未同他讲。苏绪也半句话未同安或讲。 如果从谁拉的弓,谁放了箭来判断谁是凶手,是我。苏家第四个孩子,一个有着大漠血统的狼崽子。 “长兄他……”苏绪低着头,细若蚊鸣问长兄的副将,一个叫赵雁的军人。 赵雁默不作声看了少将军的弟弟一会儿,叹气,“未醒。” 苏绪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何止未醒,是生死未卜。”苏绍从帐里出来,脸色苍白冷酷,满眼红血丝。他低头看着苏绪慌张躲避他的注视,用鼻子笑了笑,“箭哪儿来的。” “二公子。”赵雁出声劝阻。 “闭嘴。”苏绍有一种可怕的冷静,他仍盯着苏绪的头顶,“箭哪儿来的。” “你罚我吧。” “呵,我罚你做什么。”苏绍绷紧下颔,指着帐里,“我哥,在那里躺了三天的人,他要是,要是死了,你以为你也可以活下去——” 赵雁一拳落在苏绍脸上,“苏绍,滚回去看着少将军。” “凶手在这里——” 又一拳,这一次,苏绍竟被击倒在地。“滚回去!”赵雁将他拉起,推回帐内,“少将军未醒前,二公子若再踏出帐半步,军法处置。” 凶手两字如此沉重砸下来,只觉得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来,赵雁拉着他,神色复杂。“你……亦三日未曾合眼,去偏帐休息吧。” “哥哥说得对,我是,凶手。” “嘘。”赵雁大掌压了压他的肩膀,“你也希望少将军好起来,对吗?” “我愿拿命换。” 赵雁轻笑,“那去休息。少将军未出什么事,你倒下了,谁来跟我们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箭是我射的。” “小公子。”赵雁终究这么叫他了。“我们等少将军醒来。” 来到偏帐,炉火亦烧着,他想用不睡眠来惩罚自己,可左右不过他弱小的躯体,就在炉火旁侧着睡着了。 “是我……”他睡得不甚踏实,口中还呢喃着什么。安或立在他面前半晌,蹲下,盯着他的脸看。 稚嫩的皮肤下已略略保不住越显坚毅的骨骼,他眼角流露出的脆弱顺着长而卷翘的睫毛若隐若现,时有时无。他的眼睛在动。安或蜷着身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长发坠地。“木头苏。” “我不会说对不起的。”安或对着自己点头。起身,揽着苏绪的脖子和膝弯,将他抱走了。 |
“放开我。”只刚出帐,苏绪就醒了。安或一闪,又进了帐篷里。 “放开。”苏绪冷冰冰地说。 安或一凛,三两步过去,将他放在榻上。自己退到炉火边,拿木柴拨弄着火,想着将火弄得更旺些,却弄了满屋子的烟。 “安或。” “木、头苏……”安或小心翼翼的回头。 “咳咳。”苏绪被呛得咳了几声,从榻上下来,走到火边,“把木柴放下。”安或就放下了,滚烫的木柴扔在羊毛的毯子上,烧了一个大洞。苏绪吸了口气,又一阵轻咳。安或起身拍拍他后背,苏绪抓住他的胳膊。 “为什么害长兄。”在火光边,苏绪的眼睛被照的明亮,他的眼神,愤怒而忧愁。安或知道他早就想问了。可他感觉自己的心,因为“害”这个字收紧了一点。 “我的箭射得很准。苏绎死不了。” “你……”苏绪虚弱地看着他,“万一偏些,重些呢?你对自己有信心,有没有考虑长兄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了?” “这是我的任务,完不成,做不好我没有活路。苏绪,你不信我,该信我求生的本能。” “又是任务!” “木头苏,你知道我不能说。” “你知道吗,”苏绪闭了闭眼,“如果长兄醒不来,我们永远都做不了朋友了。” 安或一惊,有些沉默。半晌抬头,笑着对他说,“安或没想过,这辈子有幸会有朋友。” “你……不把我当朋友吗?” 安或点点头,“这三天我想明白了。我存在的目的是保护你,还有……听他的话。他让我做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这次他让我向苏绎射一箭但不至死,下次如果他说杀掉苏绎,我想……我也不会犹豫。” “他是谁。”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当恨我入骨。为了你我都好,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他是谁!” “木头苏,我把弓放在你手里,握着你的手放出箭去。你一定以为,箭对准的是色勒莫将军吧。谢谢你那时选择信任我,虽然我欺骗了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我是影子,如果我被人发现,被暴露在阳光下,“否则,我就不能留在你身旁了。” 苏绪有些发抖,那是因为太疲惫了,“你不把我当朋友,你还会害我的亲人,我不要你留在身边。” 你看,小孩子就是很爱说气话。安或也是小孩子,“好啊。以后我都不出现。我在不在反正你也不知道。”他转身要走,手臂还在苏绪手里握着,“放开放开放开!” “该生气的是我,你叫嚣什么。” “哪里就规定该你生气了,我偏不听,放开放开放开——” “嘘。” 他们听到一个声音,两人都怔住了。那声源源不断的号角,彰显着,一位主将离世! “长兄!” “不可能,这不可能……”安或伏在地上发呆,苏绪早已跑出帐子。半晌,安或也如一阵风地逃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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