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 【原创】鱼在池沼[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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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鱼在池沼[第6页]

作者:禺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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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废子
白音是巴特尔大君与大阏氏的第三子，曾是巴特尔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他的顶上有两个哥哥，阿爸用兵器为他们取名，大哥“战刀”伊勒德，二哥“利剑”色勒莫。白音的名字与他们不同，意为“富足”。
战刀和利剑保卫家国，保卫大漠的土地上子孙和乐，生生不息，保卫“富足”。大君对这个儿子的期待，整个漠南无人不晓。等他出生没多久，就将世子位传给了他。那时象征世子的金戒对于他来说还太大，大君命人用金子锻了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
可惜，天神和巴特尔，和整个漠南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白音生有弱疾，不善骑射。
那一段岁月，巴特尔大君红了眼，疯狂的逼迫白音，逼他成为这个草原的王者。只是白音一次次从马上摔下，巴特尔一次次用马鞭把他抽得浑身是血惩罚他辜负了整个漠南的期待，换来的只有他一次次的高烧病痛，与死亡的亲吻。
王位一定要传给世子吗？
是的。大漠永远不会违背天神的意愿。
但巴特尔仍然可以将王位传给他另外的两个儿子——只要白音死去，死在兄弟决斗的刀下。
兴许是巴特尔对这个儿子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让一向果敢狠辣的大漠英雄无法对让他一生背负耻辱的儿子下手。
他足足等了白音九年。九年，直到天神将所有的希望都一一击碎。
白音九岁的那一年，大漠与大梁的关系已十分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巴特尔终于放弃了他。他与已不年轻的大阏氏，又要了一个孩子。
整个孩子孕育的过程，是战争的过程。当战争结束，那个孩子也终于降生了。
白音从未见过阿爸那么苍老的神态，他染着敌人血的脸庞贴在孩子染着母亲的血的身体上，苦笑着说：“阿来夫。”淘气的孩子。那是他弟弟的名字。
你多么淘气呢。大漠战败的一天，你母亲去世的一天，你降生了。阿爸说，大巫占得星象：你是上天的恩赐。天不亡漠。
白音将金戒从手上拿下，重新穿成项链，交给阿爸。巴特尔没对他说什么，将金戒项链赐予了这只降生了一天的孩子。
第二天，使者带来停战条件：世子入质。
此时仍很少有人知晓，那带着弱症的孩子已不是世子。没有人认为，巴特尔和白音有拒绝的理由。比起不为人知的死去，人们认为，这是白音最好的结果。
金戒重又带回白音的手上。阿爸叫他发誓，永远不要说出谁才是真正的世子。
大梁的皇帝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世子只能是大君和大阏氏的孩子，如今大阏氏死了——大漠未来的继承人，注定要一辈子受大漠的牵制。
白音嘲笑大梁的无知。
直到不久后他发现苏广晏从大漠带回来的孩子，苏绪，就是阿来夫的时候……白音开始嘲笑自己。
有趣。当真有趣。不是么？

“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一身傲气被李燮抽得一点都不剩。白音蜷缩地躺在牢房湿冷的地板上，从肩至腿，已尽是鞭伤。
“你以为我要杀你？不，我只是折磨你。”李燮好笑，“我不会忘记你是世人眼里的‘燮党’，曾助我良多。未来，我还要送你回你的大漠去，继承你的王位，继续听从我的差遣。”
白音只剩躺在地上喘气的力气。
“可你怎么能这样骗我呢？嗯？苏绪才是世子？”李燮道：“如若不是我发现，等北漠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他……你不为我的脸面着想，也该想想你的脑袋！”随手又甩了一鞭。
李燮落鞭不讲究任何章法，只痛得白音咬牙闭气，一阵阵昏晕。白音只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被一片片刮起鱼鳞，脱了水，失了庇护，大限将至了。
“放过我。”
房内寂静，一时只剩白音紊乱地喘息声。
李燮失去了继续凌虐他的兴趣，“朕会除掉他。”他缓缓俯下身，拿冰凉硌人的手指捏起白音冷汗浸过一遍的下颔，强迫他那痛苦得乱跳的眼睛也看着自己。李燮勾起了一个安抚的微笑，“大漠的世子，从来只有你，一个。”

第三十二章将死
当夜白音发起了高烧，李燮将他从牢里捞出来，直接放在他寝宫的偏殿。几个颤巍巍地老太医围着他灯火通明地转，充耳不闻他气若游丝的说着翻来覆去的几句大漠语。
李燮叫人将奏疏搬到寝宫里，伴着白音传来的惨呼，不时勾起一个旁人看起来十分残忍的微笑。
他派的人手此时已潜入将军府。
“爹爹你看，我和阿绪今天捉的小鱼！”苏广晏浑身酒气的回来，女儿拎着鱼篓往他身上扑，苏广晏牢牢将她抱好，“绾儿。”
“爹爹臭！”苏阿妹被他浑身刺鼻的酒味熏得呼吸一窒，可还是把自己的臭爹爹抱好。
“爹爹乖，爹爹身边还有绾儿和阿绪，还有我和阿绪捉的小鱼。”
苏绪安安静静地走过来，仰起头，“父亲。”
七年一点也不长，当时沙场上带回来大漠英雄的幼子，如今不过半身高。他分不清七年前得知真世子后带回身边当儿子养是对是错，也不屑考虑利弊。苏广晏曾与巴特尔约定，等这个孩子长大，让他自己决定是否回到大漠。巴特尔说，交给天神决定。当时，苏广晏只是笑。
苏广晏也将他捞到怀里，一手一个。“绪儿，你怎么比你姊还轻。”
苏阿妹问罢不开心，狠狠地在他怀中蹭了一番，又伸手去捏弟弟的脸蛋，苏绪被闹得别过头去，倒像是枕在父亲臂弯中了。苏阿妹叫道：“所以阿绪想吃西市街上的羊汤泡馍！”
“阿姊，是你自己想吃吧……”
“不管不管，爹爹带我们去！”
“阿姊，你都比我重了……”
苏阿妹再去捏苏绪的脸，“你讲什么？”
“……我……想吃西市街上的羊汤泡馍。”
苏阿妹满意地看到苏绪眼中充斥地真诚，自己也摆出个十分真诚的眼神，昂头穿过苏广晏的下巴，注视他的眼睛。“爹爹。”
苏广晏没答话，顺势又转身出门去，还是维持着一手一个的姿势。
踏出将军府大门，还能听到苏阿妹咬金碎玉般的童声欢呼着，自己的爹爹神武英明。
顺着苏阿妹灵敏的鼻子，他们在一家她鼻子说最香的一家羊汤小铺坐了下来。老板是一个有些年岁的西域人，很快就摆了三碗羊汤，又端了馍上来。那羊汤鲜极了，一落在桌上，蒸腾地热气就扑了满脸，一下子带走不少深秋地寒气。
那老板像是猜出了苏广晏的身份，苏大将军的幼子有大漠血统都城很少有人不知。连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去招揽其他客人。
苏阿妹早就等不及了，苏绪脸上也掩不住期待。
苏广晏笑笑，借水洗了手，将馍掰碎泡进羊汤里，一碗推给苏阿妹，一碗推给苏绪。过了一会儿，又将一碗推给苏绪。
在羊汤蒸腾的白气里，嘴里含着泡满羊汤的馍和煮得软烂的羊肉，苏绪看着那多出来的一碗，仰头去看苏广晏。他的笑容一点都不像一位父亲，脸色像是和哪一位久别重逢的战友大醉一场后染红，苏绪几乎能想象父亲最年轻的时候的笑该是多么肆无忌惮。他看着苏绪的笑，更像看着一位兄弟，或是那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很久很久以后，他都无法忘记。一如很久很久，直到死去，他都不想再尝这一晚他深深爱上的蒸腾着白气的羊汤。
大梁第一大将军苏广晏遇害，薨殁于市。

第三十三章结仇
安或是一名太出色的杀手，一根银丝勒断苏广晏的脖子，甚至没喷洒一滴血在苏绪的身上。
苏阿妹失声大叫。
李燮派来跟着苏绪的人此时都扑上来，却已被安或抢先一步，背着苏绪消失了。
他身手敏捷，街市上竟无几人发现是谁动了手。等英雄将军丧失呼吸，他唯一的女儿无助地大叫，他们一致认定杀害将军的，就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持刀侍卫。
有人小声惊呼：“是宫里的人！”人群一片混乱。
阴谋笼罩着都城的天空，今天的夜晚似乎也黑得更沉重。
此刻，宫中。
李总管面色惊惶，不顾礼节地对皇帝附耳语，李燮咬紧了下唇。
其实又何必耳语呢，大将军苏广晏当街被杀这件事，不需须臾，便可满城风雨。
“他们以为是朕杀的？”李燮冷笑。
仍围着世子白音转的太医听罢李燮这冷冷的一声笑，虽还不明白其中干系，心中打起鼓来。皇上对北漠世子用刑本就罕见，如今……其中一个太医一个不甚，整个药罐砸在了白音身上，白音闭气痛呼。
“呵，”李燮是超常冷静的，“你们退下。”
挥退了太医、一应侍奉，寝殿内只留白音、李总管两人。李燮接过药罐，坐在床沿，“你的敌人死了。”
“……我的敌人就在床边。”
李燮将药膏按在一处伤口上，“为何你到现在也有恃无恐？”
“并非有恃，只不过不那么怕死。”
“你的弟弟也当街，消失了。”
“天神接他回大漠做君王了。”
“白音，朕说过。大漠的世子只能是你。”李燮叹气，“朕在大漠的人说，你父亲巴特尔大君也将不久于世，朕合该将你送回去了。”
“梁国的皇帝，我都不再幻想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大漠的君王，你又何苦执着？天神从未承认于我。且不论真世子，我的上面还有两位哥哥。”白音明显感觉那只上药的手不懂轻重。“……比起担心我大漠的事，你当担心身边的人。”
“……苏广晏死了。”李燮亲口，一字一字的说出来。他笑了笑，“他未死之前，朕总恨他。但他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束白干的。”
“胡说。”
“你知道是他。”
“你胡说。”
“大梁的皇帝。你只是一直不愿承认，助你登上皇位的束丞相也是大漠的人。他早就知道苏绪——阿来夫的身份。”白音笑，“如果你当束白是为了你杀了功高震主的将军，大梁的皇帝，您就太愚蠢。大君巴特尔命在旦夕，此时幼弱的世子继位，大漠又何能抗御梁的铁骑？除非大梁的英雄，也死了。”
李燮不怒反笑，“如此说来，我留你也毫无用处。”
“……白音这十几年来，一半在漠，一半在梁。我留着大漠的血，也曾是天选的世子，而族人始终视我如弃薪。”白音虚弱地闭着眼，也不知是伤还是回忆，让他更痛苦。“如今，世子被迎回大漠，我对大君的承诺也算了了。白音后半生，侍梁不侍漠。”
李燮绝无想到，今日一天当中竟如此多变数。他并不显露惊诧，只是道，“你已失信于我，而后还要失信于漠。你当朕敢用你？”
“梁国的先辈曾有一句话:‘凤鸟不离于罻罗，麒麟不入于陷阱，蛟龙不及于枯泽。鸟兽之智，犹知避害，而况于人？’从我入梁的那天起，就回不去了。你我不过狮狼之别，都是畜生，正好为伍。”

正在奔向结局的路上，一个文生生拖了两年多实在惭愧。计划有三部，第二部是李燮和安或的故事，想暂跳过不写。第三部像后传，写苏绍儿子和苏绾儿子的故事，侠客商人X小倌头领这样的设定可以吗

苏绪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安或拉着他的手臂，挡在他身前，却轻易被苏绪甩开。
任何人若有幸一睹安或的容貌，都会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造物。如果这造物流着眼泪，任何人都不免跟着心碎。苏绪视若无睹。
“木头苏，不要。”他安静地淌着泪水，再一次去握苏绪的手臂。
“我的爹爹在等我。”
安或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希求原谅。
“我爹爹在等我！”苏绪咆哮起来！
“苏将军已经不在了！”
苏绪只当听不见，一直喃喃重复着那句话，就要往回走。可他又哪里知道，回到父亲身边的路是哪一条。苏绪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停下，他的心脏无法承受那繁杂记忆的鞭笞，有太多事实他坚决无法接受。
“木头苏！”安或哭着环住他的脖子，苏绪挣扎，如同马上窒息的困兽。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渴望力量。
“死的该是我。”苏绪冰凉地说。
苏绪的话像尖刀一样在安或胸口剜下去，而他连央求收手的资格都没有。安或以为自己会像主人一样无法体会任何俗情，而为何此时环着这个刚刚痛失重要之人的少年，却像滚在三途地狱的烈焰铜浆里？
“我要杀了他。”苏绪的声音很轻，就像竹叶上擦过的一阵风，只是被竹叶边刮尖了，风也一样锋利可以伤人。
“杀了……谁？”
“他发现了我，爹爹是因我而死的。”苏绪道：“我……早该发现是他的。今日在河边，我和阿姊遇到了他，阿姊后来对我说，那就是大梁的皇帝。”
安或一下子从地狱中被拉回来，他根本不在乎苏绪口中的弑君之言，他惊喜地得知苏绪并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他。他罪恶的奢望，就让自己永远也不要被发现，哪怕代价是永远隐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你要带我回去！我的阿姊还在那里……”
“苏绾不会有事的。”安或强迫自己从忽冷忽热的感受中镇定下来，主人交代的任务还需要完成。“木头苏，你不能回去了。你要回大漠去。”安或放开他，走到他眼前，行大漠礼，“世子，您的一位兄长——大君巴特尔的次子色勒莫将军来接您了。”

第三十五章将乱
许是那一夜苏大将军当街惨死的血腥气，久久也无法被秋日淅沥的雨水冲刷干净，梁人说，这一切主阴，梁国近日必不安宁。
梁帝发召天下，感国失良将如日月蒙尘，怀匡扶社稷拥护幼主之恩，终日泣涕痛心疾首；追封绥安王，以礼厚葬；念绥安王女绾幼而失怙，封安阳郡主，太妃柳氏代为抚养；
巴特尔死，北漠国丧；巴特尔长子伊勒德称天选之主非白音，是为巴特尔幼子阿来夫，阿来夫早夭，乃废白音世子位，自立为君；
白音叛漠，称誓死效忠梁帝；
北漠扣押梁将苏绎，两国关系交恶；
丞相束白忽病重，梁帝忧心终不早朝；
色勒莫携少年回漠，少年手戴金戒，神似先君，正乃先君幼子阿来夫；阿来夫让贤其兄伊勒德，退为储君；
绥安王旧部无旨入漠救梁将苏绎，得救，北漠欲出兵追阻，储君阿来夫固止；
梁帝与白音谋欲合漠北之族出兵漠南；
丞相束白城墙一跃，梁帝罢兵，乃与北漠盟，十年互不侵扰。

【完】

大钟特别想看你们评，哄一哄我吧

开了新文：赵夏的一年。
是去年心情不好时写的，写得很轻松很随意。
去年也有发，看评论不多，就删掉了。希望今年的自己顶住这样的压力，嗯。
链接：http://tieba.baidu.com/p/4699741875
关于苏绾儿子和苏绍儿子的故事正在准备中，希望你们还在。

听着很有道理啊

开新文啦，虽然不是这部续集，哈哈！
http://tieba.baidu.com/p/4845531315
题目叫做《闪电和他的医官师父》，如果进去看了，留个脚印让大钟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