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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闲看午后雪(现代父子)[第3页]

作者:鱼是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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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谢清舒张的眼睛微微一愕,用一种考究的目光望着霍席陵。
霍席陵看上去比他还年轻几岁,但那一双眼睛很毒,目光凌厉如刀,虽然视线从始至终都未曾狠厉决绝,但却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像他们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也能理解,”谢清眼皮稍一抬起,望着霍席陵,“但跑到人家里来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把人打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们霍家的人,行事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吧?”
霍席陵没说话也没看他,神色淡淡的将屋子扫了一圈,眼神擦过冯思紫青的下巴,最后才抿开目光落在谢清身上,“虽然你说的听起来很是那么回事,可我还是得问一句,谁先动的手。”
谢清抬了抬头,“是,的确冯思先动的手。可……”
“那就不是霍北约单方面的责任。”霍席陵伸手看了下时间,复又看向谢清,“甚至我可以说他是自卫动的手。”
“冯思打他与他对冯思动手,中间隔了将近十分钟,这自卫说不过去吧。”谢清皱起了眉头。
“隔没隔十分钟,不是仅凭你说而是要讲证据的,他先动手是事实,霍北约最多也是防卫过当。”霍席陵像是早已猜透谢清会说什么,当即接了他的话。
“好好好。”谢清怒极反笑,“不怪他性格乖张,霍先生这样的家教,倒叫我开眼。”
霍席陵沉默了几秒,并不为谢清的话而恼,情绪一如刚进门时的淡然不迫。
“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用事,以你的年纪,不至于正义感膨胀,去横插一手。他既然敢先出手,自然做足了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难不成你所谓的家教,是只许自己划算,不准吃亏的吗。”
“你!”谢清气得肃然一声,锁眉怒瞪着霍席陵,就要出声反驳。
霍席陵伸手制止了他,“废话不用多讲,你要是想去派出所,我就陪你走一遭。但最后结果,恐怕对你来说,难尽如人意。”
北约神采奕奕地朗着眉,不时为霍席陵的话赞同点头,右手欢快的有节奏的在大腿边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就差在霍席陵背后拍手叫好了。
谢清呼着重气,胸口起伏的弧度有些明显。
霍席陵又看了下手表,“早些做决定,我还有事。”
“你算老几啊,说话这么狂?”
就算谢清能咽得下这口气,冯思也咽不下,他被人这样打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当着谢思漫的面。要知道,从住进谢家起,他就瞧不起念职高的谢思漫。
更何况,打他的还是谢思漫的朋友。
霍席陵看也没看他,目光仍是压在谢清身上。
“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霍北约也是按捺不住的性子,见冯思又跳出来出言蹦跶,不屑地看了过去,一字一顿道,“手下败将。”
冯思面光有些潮红,也不知道是方才被霍北约打的还是现在被人辱及给气的。
他握着拳就蹿了过来,想出其不意给霍北约一拳。就像霍北约刚才偷袭一样,谁都没去想他会出手,唯有都不曾正眼去看冯思的霍席陵例外。
就在冯思在众人没回过神来闪身绕过霍席陵向霍北约膝进时,不料想霍席陵的动作更快,他手臂轻轻一抬,不见如何动作,以极快的速度反把冯思的手腕给扣住了。
他反手一扯,牢牢的将冯思给梏紧了。
冯思无比惊愕地看着他。
“做人,可以暴力,但不能暴虐,更不能泯灭人性。”霍席陵淡淡道。
他不会自掉身价跟一个小辈计较。
可他冷峻的眉庭间微微蹙紧凝聚起的森冷,叫冯思畏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北约才没霍席陵这么大方,再说冯思刚才显然是冲过来要打他的,他如何能吞下这口气?
趁冯思被霍席陵还拽着的空隙,走过去一脚踹在冯思的屁股上。
“干你丫的卑鄙小人。”嘴里还不忘丢出一句话来。
霍席陵稍稍蹙眉,顺手松开了冯思,侧头盯向霍北约。
“打上瘾了?要不要跟我过两招?”
[38]
天空像是洗了发白的淡蓝色布单。
北约略带惊怯地回瞥了眼霍席陵,立即摇起头缩着肩往后退了退。
霍席陵仍是盯着他看,忱着冰冷严峻的表情,淡然出口的语气也随着冷却了几分,“牙尖嘴利,口舌之能。再听见你嘴上没个把门,我就亲自给你扳一扳。”
北约只觉得背脊有冷汗滑下,根本不敢拿眼看霍席陵,低着头嘟囔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霍席陵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朝谢清看去。
谢清心里很不平静,从年纪上说,他应该比霍席陵要长上几岁,可在霍席陵面前却感到无比的压抑,并不是刚才霍席陵凌厉迅捷的身手唬住了他,而是霍席陵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在外的威严强势跟睥睨一切的气场让人不敢冒犯。
“霍先生这样讲,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们谢家没有强硬的关系,冯思挨得打也只能自己吞苦果。你带他回去吧,谢某就不送了。”谢清别开眼,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看得出霍席陵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是这整一件事,不单只是冯思的错。
他松口不追究霍北约不代表就会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他很清楚,派出所的人大多是嫌麻烦的。
两个少年打架在他们眼里不算大事,何况不过是拳来拳往,又没动刀动枪,加上霍席陵的背景,最后吃亏的一方,肯定是他们,又何必自取其辱?
霍席陵的目光看不出深浅固定在谢清脸上。
“你的方式和方法错了。如果你一开始开诚布公地向我言明而不是将所有责任往霍北约身上推的话,我可能又是另外的态度。”
谢清一怔,眯缝起眼睛,神色因深思霍席陵的话加了几分严肃。
霍席陵不再理他,望着霍北约,一脸浮霜,“回去。”
北约迟疑地看着他,又瞟了瞟谢思漫,眼底露着担忧,“爸,那思漫怎么办?”顿了顿,目光擦过谢清,“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谢清脸黑了黑,皱起了眉头。
谢思漫有些发愣,霍北约这时候竟然还会想到顾及他。
“多事。”霍席陵淡淡道,可些微沉着的语气不容分说。
“北约,你快跟你爸走吧,我没事。”
谢思漫能看出霍北约对霍席陵的畏惧,眼看着他还想硬着头皮为自己跟霍席陵争辩,当即出声制止霍北约。
北约不敢彻底挑战霍席陵,眼下又实在想不出劝服霍席陵的办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谢思漫,“那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思漫笑了笑,简单干净,“好。”
谢清望着他有些出神。
在走廊上等电梯的时候,北约觉得无聊,走来走去,把电梯所有按钮给按了个遍。霍席陵原本站着在想事,被他晃久了就敛眉盯了过去,“站不安稳?”
北约只得止步。
他将两只手插在腰间,哼起曲儿,“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的业鼎足三分……”
这是他爷爷最爱唱的,他爷爷嗓音雄厚,唱起来很有味道。
在霍北约嘴里,倒有些不伦不类了。
霍席陵瞥了他一眼。
“你也敢自比诸葛?他几乎是算无遗策,你呢?”
“我也会算啊。”北约停了下来,接道,“而且——绝对准。”
霍席陵不作声。
“我算我今天肯定得被你打。”北约看看他,“不信我们打赌,要是我赢了,您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霍席陵看也不看他,负手背后,朝开了的电梯内走去。
北约嘴皮扯扯,心里大骂着霍席陵的老奸巨猾,不上当。
走到小区口,北约忽然停下,“霍先生,我不能坐你车回去了。我自行车还在这儿呢。”
他指着锁在那边的自行车说道。
霍席陵倾回了半边身子,侧目望向他。
“我要去趟公司,你老实点骑车回去,把该做的事做好。再有胆往外跑,后果你可得想好了。”
北约吐吐嘴,“听见了。我保证在家里好好写作业。”
霍席陵又看了他一眼,阔步走向车子走了。
谢思漫站在书房,谢清冷眼打量着他,“说说吧,今天的事怎么回事?”
“您是指我带个朋友回家的权利也没有吗?”谢思漫仰起头。
“别跟我避重就轻,脸上的伤给谁打的?回来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谢思漫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什么时候起,回个家我还得先报备了?”
谢清蹙眉,右手啪得拍在桌面,桌上的笔跟着一颤,他站了起来,眼神犀利的看着谢思漫,“你再顶个嘴试试!”
谢思漫不说话,斜过了脑袋。
“看看你都什么样子?”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不让你碍眼,拿完衣服我就走。”
谢清眉头一挣,“有胆你再说一遍。”
“您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谢清只觉得怒上心头,断喝道,“好一个不打扰。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本事能耐来?”
“那是因为你没瞧过我。”谢思漫寸步不让。
谢清眼睛一眯,唰地抽出搁在一边的掸子,一句话不讲直接走了过去,手一抬一连几记抽在谢思漫背上,直打得谢思漫苍白了脸,却愣是咬牙撑着。
他们家隔音本就不好,每次谢清打他,从不避讳家里还有个冯思,或者冯思他妈。
可他越是这番执拗的模样,谢清就越是来气。
他发狠了抽下,连打带推地把谢思漫按在了书桌上,将谢思漫的裤子一并扯下,手高高抬起,只顾往臀峰臀腿的地方打。
一条条紫青的楞子骇人的高高凸起,不到几分钟,就铺满了一层皮。
谢思漫起初还能忍着,可谢清一鼓作气不停歇地抽打,他疼得根本止不住声。
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控制不住。
这样足足打了有十几分钟,谢清才停了手,拨开了点距离,望着未曾像以往那样冲他讨饶的谢思漫。他屁股肿的像是在皮里面硬塞了两团纸,没一块好肉。
谢思漫缓着气,半晌,低着头喑哑地问,“我可以起来了吗?”
谢清沉闭了眼,手一松将掸子扔在了地上。
谢思漫听见声音,轻轻笑了笑,脸上有泪划过,他咽了几口口水,才把裤子慢慢的提上。
“我回学校了。”
转过身的时候,他把泪擦了擦。谢清不知道,他早就不会求饶。
再痛也不会。
谢清没说话。亦是,默认。
谢思漫黯然地闭了闭眼。果然啊,他不会留他在家里。
他走出书房的时候,看见了在客厅喝着饮料十分惬意的冯思。谢思漫没理他,回了房间拿了东西就出了门。
可是,他能去哪儿?
北约骑了快一小时才到家,霍席陵果然不在。他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却响了。
“喂,哪位?”
“北约,是我……”电话那端传来了谢思漫的声音。
北约认真地听完了谢思漫的话。
“你等在那儿,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收起电话,跑到霍席陵房里,翻出了他爷爷房子的钥匙,顺带了霍席陵扔在抽屉里的几百块钱。想了想留了张纸条:霍先生,问您借了600元,不是偷,以后还您。——霍北约。
拿了钥匙,霍北约走到楼下,看着那辆自行车皱起眉,他可不想再骑了。
这边打的不好打,都是别墅,属于富豪区,而且治安很严,一般不会有出租车来。
他有些纠结,咬咬牙,决定骑霍席陵扔在车库的一辆摩托去。
谢思漫打电话来是想问他借钱在外面住上一夜,然后等着星期天下午回学校。霍北约没经过霍席陵同意不敢让他来自己家,忽然想到爷爷去世前的那间套房,就想先让谢思漫住那。
霍北约不知道他前脚一出门,后脚保姆就打了霍席陵电话,他们不敢不通知,万一霍北约骑摩托出个事,谁担得起?
北约来到谢思漫等着的马路边,酷酷的将摩托停下,还按了几声喇叭。
“谢思漫,上车。”
谢思漫心里还因谢清难过着,看见他这个样子出现,眼睛也是瞪得老大,止不住惊愕。
“你这哪来的?”
“老霍年轻时候的座驾。”
“你有考证吗?”
“没有。放心啦,我骑车,安全有保障。”
谢思漫有些迟疑,“不是我怕,只是,你爸要是知道你骑这个,没事吗?”
“所以得赶在他知道之前把你送到我爷爷家。”北约眨眨眼,“要不然,我就死定了。他可是警告过我,让我下午呆在家里的。哎呀,你别再墨迹了好吗?谢大爷!”
谢思漫耸耸肩,提着袋子背着包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
“唔……挨了一顿揍。”
谢思漫咬紧牙关坐到后面。屁股一碰座垫,疼得脸色蜡黄,手往额头一抹,都是汗。
“不是吧,你爸打了你一顿还把你赶出来?”
谢思漫沉默了几秒,“你快开吧,我实在受不住。”
北约有些气愤,“你就是性子太软!”
谢思漫哼哧道,“你在霍先生面前也差不多。”
北约一顿,满脸的省略号。
他这是第一次骑摩托,还载着个人,不敢骑快,大约一个小时才到他爷爷生前所在的小区。
他把车缓缓停下,转头正要跟谢思漫炫耀,一辆轿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他们右边。
北约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车很熟,愣愣的盯着看。
当看见霍席陵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不淡定了。
霍席陵单手搭在车门顶,反手关上车门,身上肃穆的黑色长衣随风咧咧作响。
他的目光依次落向摩托,谢思漫,最后平平淡淡的搁在北约脸上。
“你这是打算去哪试镜。”
为什么吞文~~嘤嘤嘤
[39]
霍北约一只脚抵在地上,另一只脚还踩着那辆设计古典却黑色炫酷的Ducati摩托。淡淡的澄澈阳光照在他身上米白色的风衣外,衬着一张青涩稚嫩却阳光俊逸的脸,比之当红的明星也差不了分毫。
仿佛有铁淬进喷吐的舌头一般,北约晕乎乎地扒着摩托车上的手把,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呆呆的望着霍席陵,脸上的惊恐是显而易见的。
谢思漫坐在他身后,甚至能感觉到霍北约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先于霍北约下来,朝霍席陵微微一鞠躬,“对不起,霍叔叔,北约是因为我才……”
“怎么,要人请你?”霍席陵淡淡地出声,不辨喜怒地望着北约。
谢思漫一愕,他没想到霍席陵根本不看他,尴尬地噤了声。
北约用手背揉揉眼睛,努力装着不害怕的样子一边下车,一边冲霍席陵笑,“哪能啊,我才不会摆谱。”他其实很想问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他卖了。
可瞧见霍席陵冷冷望着他,眼睛也不带眨一下,脸上强扯的笑容就僵住了,嘴唇下挂低着头不敢再顾左右而言他。
“之前我说过什么。”
“让我好好呆在家里,做该做的事。”
霍席陵不冷不淡道,“记得倒是清楚。那就是我的话不够分量。”
北约动了动嘴,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怎么说都是错,他拧着眉,额头上浸出了薄汗。
“既然过来了,就去你爷爷家坐坐。”霍席陵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往大楼走去,经过北约的身旁时停了下来,瞥了那辆摩托一眼。
“就是我,没考证之前也不会去碰这个。”
这句话直让北约发怵的很,他战战兢兢地缩着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霍席陵抬眼盯着霍北约,他的目光很深厚很犀利,也很冷峻。足足有几十秒,北约大气不敢出,眼睛看着地面他跟霍席陵交叠的影子。
霍席陵突然抬起了手,给了霍北约极重的一耳光。不同于以往,这一巴掌声音不是很响,却一兜头逼得霍北约泪光盈在眼眶,左脸瞬间肿了起来,五条指印血红地胶在他脸上。
“眼泪给我收回去。”霍席陵的话平静的没有一点声调。
北约委屈地望着他,霍席陵从没这么狠的对他甩过耳光,即便是那次在‘契索’,连着三下巴掌,都不及这一次来得疼。
疼得他出不了声,泪腺都受不住控制,可他不敢不听霍席陵的话,昂着头吸着鼻子,很勉强的才将眼泪憋住。
“霍先生,是我打电话给北约他才出来的。”
谢思漫上前一步隔在霍北约身前。
他其实心里也在打颤,霍席陵是不发火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那种人,而一旦动起手来,别说是霍北约,他一个旁观者,也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霍席陵看了他一眼,“同样的话不用对我说两遍。”
“那请您别打……”
“我教不教训他,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霍席陵正眼望向谢思漫,“你有闲心就顾好自己。”
他目光落向霍北约,“上去。”
北约畏怯地看着霍席陵。
“那谢思漫呢?我答应过他让他住爷爷这儿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霍席陵没有说话。
北约绕过谢思漫走过去,摇着霍席陵的手臂,他眼圈红红的,脸上也被打的肿起半边,模样说不出的可怜,“爸,求您了,他就住一晚。”
谢思漫低着头没说话。
他忽然有点恨起霍北约来,霍北约的施舍像是见证了他的摇尾乞怜。看吧,他竟然落魄到要同学求着他父亲好心给他腾个地方。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那些瞧不起他的轻视他的全部跪伏在他脚下!
谢思漫攥起了拳,他扬起头,刚想开口,却始料未及地对上了霍席陵,霍席陵似乎一直在观察打量他,他骤然有些心虚。
“北约,你不要说了,我自己再想办法。”谢思漫轻轻地开口。
“他既然都把话说出口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边将就一晚。”霍席陵神情里看不出端倪。
说完,整个人率先往楼内走去。
霍北约松了口气,朗笑着朝谢思漫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就拉着谢思漫跟上去。
他并没注意到谢思漫脸上的回笑渗了假。
进了屋,北约有些奇怪,这屋里干净的并不像是许久没住人的。
可他不敢在这会儿去跟霍席陵说话,只得将疑问藏在肚子里。
“随便坐,想喝什么去冰箱拿。”霍席陵淡淡地对谢思漫说道,继而望向北约,“跟我过来。”
北约哦了一声,跟着霍席陵走进了他的书房,嘭,门被关上。
霍席陵脚步未停,一直走到书橱边。
霍北约记得最下边的柜子里有一小块儿是空出来给他放东西的。
那时候爷爷还在世,霍席陵虽然在外面买了房,可大多时候还是会带他来跟爷爷一起住。
北约还在想着的时候,霍席陵手里已经抄了一样东西。
那是霍北约小时候玩的橡胶绳。
甩起来呼呼作响,不小心擦到手都会起一楞子。
北约惊吓得睁大眼,只见霍席陵将跳绳对折在手里,回过身看着他。
“裤子脱了,趴桌上。”
“爸……”北约抖着声音唤道。
“说一千道一万,也没见你记到心里去。胆子大到敢去偷骑摩托车,你还想怎么逆天?”霍席陵眯起眼,严厉的
“说一千道一万,也没见你记到心里去。胆子大到敢去偷骑摩托车,你还想怎么逆天?”霍席陵眯起眼,严厉的盯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拧不清楚?”
北约只是埋首听着不作声。
“趴过来。”霍席陵懒得继续废话。
北约咬牙走过去,将裤子扯到膝盖,手臂撑在桌上,屁股凉飕飕地撅高。
他深深吸了口气含在嘴里,等着最难忍心理负担最重的第一下。
似乎隐约能听见时钟滴答滴答跳过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砰砰砰的响。
霍席陵站到他后面,半折的绳子撩起短促的破风声,啪地抽在霍北约白嫩的屁股上。
原本并在一起的跳绳一落向皮肉就四处散开,一下陷进四五根抽痕,最深的有两道,像是被刀片划过,颜色如同人中暑后脖子上被捏起来的黑色紫痧,长长的极为可怖。
北约啊了一声,痛的腿肚一弯,人还没站直,屁股紧接着又被抽裂似的蔓延起一阵阵痛楚。
霍席陵没换方向,从左上斜着往右下抽,那一团交错开来的绳条散鞭般的朝屁股两边滑过,力道比不上最中间的狠,可每一次下去,也是紫紫红红斑斓一片。
“啊……啊……”
北约不停地扭,他实在受不住这个,太疼了。
尤其是有几下错在大腿上,火辣辣的,没到一个呼吸就绞起了楞子。
卷成一条条的绳子凶残地在撕裂他屁股上的皮肉。
不知是泪还是汗如泉涌般跌落下来,北约的身子也抖得更加厉害。
“啊…啊啊……”
北约不住地惨叫,可那疼就是粘在身上出不来,从屁股的神经末梢一直到心头。
霍席陵隔上很久才往旁边移过一点,可依旧是从左掼到右,每下都擦过霍北约娇嫩的臀缝外沿,竖着挑过一道道斜线,一直将霍北约屁股最靠右上的都打肿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北约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他甚至不知道霍席陵什么时候出去的。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谢思漫进来把他扶到外面沙发上趴着,他才慢慢缓过来。
他虚虚看了看,问谢思漫,“他呢?”
“你爸出去了,没说去干什么。”
北约侧头,“思漫,你去给我买包烟来吧,我想抽几口,特么疼死我了。”
谢思漫无奈地耸耸肩,“忍忍吧,刚才被那样打,也没听见你跟你爸喊饶啊。”
“以前都求的,这次疼得只顾喊了。”
北约半边脸陷进沙发里,脸色恍如缩水苍白了一圈。
光裸的屁股发黑膨胀,一杠杠凸起一指来高,叫人碰都不敢碰。
“你听见了没,我要抽烟!”北约用余光瞄着谢思漫。
谢思漫站了起来,从他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到霍北约嘴里给他点上。
“你怎么会藏着烟?”北约疑惑道。
“你知道做那个的,有时候交际得用到。”谢思漫漫不经心地说,又补了一句,“你当心点,待会儿要让你爸抓着,你……。”
北约吐出一口浑圆的烟圈,“你去门口给我把风。”
“把什么风,我得到外面给你买药。”谢思漫说完也不等霍北约出声,就真的留下他出去了。
他走之后,霍北约才想起来,谢思漫身上也有着伤,不由得心里就感动极了。
北约一个人烟也抽的不踏实,怕霍席陵忽然出现,身后的痛像炸开的炮仗,没几秒就疼得他翻眼皮。
他撑了十几分钟,索性也不管了,猛吸烟,才稍微舒坦一点。可人还是虚脱着有些迷糊。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上了这玩意,吸烟有害健康,难道你不知道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将霍北约吓得一激灵。
他正准备回头,沙发前极快地探过来一个人影,身上有浓浓的伏特加的味道。
当看清来人,霍北约真真正正愣住了,下意识地喊道,“陆砚一?”
陆砚一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打量着霍北约,整个人透着年轻精英特有的骄傲,以及他独有的懒散。他抬手拿掉霍北约手上的烟,咬在了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北约满脸黑线,敢情刚才说吸烟有害健康的不是这家伙?
“唉,以后别抽万宝路了,外烟的味道不好,还不如国产的,特别是‘贵烟’‘云烟’都很正味。”
陆砚一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北约回了一个白眼给他。
忽然又响起了开门声,这一次北约听见了,他扭头看过去,见到是霍席陵,登时惊出了一身汗,目光死死盯着茶几上的烟,可又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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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北约一只脚抵在地上,另一只脚还踩着那辆设计古典却黑色炫酷的Ducati摩托。淡淡的澄澈阳光照在他身上米白色的风衣外,衬着一张青涩稚嫩却阳光俊逸的脸,比之当红的明星也差不了分毫。
仿佛有铁淬进喷吐的舌头一般,北约晕乎乎地扒着摩托车上的手把,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呆呆的望着霍席陵,脸上的惊恐是显而易见的。
谢思漫坐在他身后,甚至能感觉到霍北约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先于霍北约下来,朝霍席陵微微一鞠躬,“对不起,霍叔叔,北约是因为我才……”
“怎么,要人请你?”霍席陵淡淡地出声,不辨喜怒地望着北约。
谢思漫一愕,他没想到霍席陵根本不看他,尴尬地噤了声。
北约用手背揉揉眼睛,努力装着不害怕的样子一边下车,一边冲霍席陵笑,“哪能啊,我才不会摆谱。”他其实很想问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他卖了。
可瞧见霍席陵冷冷望着他,眼睛也不带眨一下,脸上强扯的笑容就僵住了,嘴唇下挂低着头不敢再顾左右而言他。
“之前我说过什么。”
“让我好好呆在家里,做该做的事。”
霍席陵不冷不淡道,“记得倒是清楚。那就是我的话不够分量。”
北约动了动嘴,可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怎么说都是错,他拧着眉,额头上浸出了薄汗。
“既然过来了,就去你爷爷家坐坐。”霍席陵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往大楼走去,经过北约的身旁时停了下来,瞥了那辆摩托一眼。
“就是我,没考证之前也不会去碰这个。”
这句话直让北约发怵的很,他战战兢兢地缩着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霍席陵抬眼盯着霍北约,他的目光很深厚很犀利,也很冷峻。足足有几十秒,北约大气不敢出,眼睛看着地面他跟霍席陵交叠的影子。
霍席陵突然抬起了手,给了霍北约极重的一耳光。不同于以往,这一巴掌声音不是很响,却一兜头逼得霍北约泪光盈在眼眶,左脸瞬间肿了起来,五条指印血红地胶在他脸上。
“眼泪给我收回去。”霍席陵的话平静的没有一点声调。
北约委屈地望着他,霍席陵从没这么狠的对他甩过耳光,即便是那次在‘契索’,连着三下巴掌,都不及这一次来得疼。
疼得他出不了声,泪腺都受不住控制,可他不敢不听霍席陵的话,昂着头吸着鼻子,很勉强的才将眼泪憋住。
“霍先生,是我打电话给北约他才出来的。”
谢思漫上前一步隔在霍北约身前。
他其实心里也在打颤,霍席陵是不发火也让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那种人,而一旦动起手来,别说是霍北约,他一个旁观者,也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霍席陵看了他一眼,“同样的话不用对我说两遍。”
“那请您别打……”
“我教不教训他,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霍席陵正眼望向谢思漫,“你有闲心就顾好自己。”
他目光落向霍北约,“上去。”
北约畏怯地看着霍席陵。
“那谢思漫呢?我答应过他让他住爷爷这儿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霍席陵没有说话。
北约绕过谢思漫走过去,摇着霍席陵的手臂,他眼圈红红的,脸上也被打的肿起半边,模样说不出的可怜,“爸,求您了,他就住一晚。”
谢思漫低着头没说话。
他忽然有点恨起霍北约来,霍北约的施舍像是见证了他的摇尾乞怜。看吧,他竟然落魄到要同学求着他父亲好心给他腾个地方。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那些瞧不起他的轻视他的全部跪伏在他脚下!
谢思漫攥起了拳,他扬起头,刚想开口,却始料未及地对上了霍席陵,霍席陵似乎一直在观察打量他,他骤然有些心虚。
“北约,你不要说了,我自己再想办法。”谢思漫轻轻地开口。
“他既然都把话说出口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边将就一晚。”霍席陵神情里看不出端倪。
说完,整个人率先往楼内走去。
霍北约松了口气,朗笑着朝谢思漫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就拉着谢思漫跟上去。
他并没注意到谢思漫脸上的回笑渗了假。
进了屋,北约有些奇怪,这屋里干净的并不像是许久没住人的。
可他不敢在这会儿去跟霍席陵说话,只得将疑问藏在肚子里。
“随便坐,想喝什么去冰箱拿。”霍席陵淡淡地对谢思漫说道,继而望向北约,“跟我过来。”
北约哦了一声,跟着霍席陵走进了他的书房,嘭,门被关上。
霍席陵脚步未停,一直走到书橱边。
霍北约记得最下边的柜子里有一小块儿是空出来给他放东西的。
那时候爷爷还在世,霍席陵虽然在外面买了房,可大多时候还是会带他来跟爷爷一起住。
北约还在想着的时候,霍席陵手里已经抄了一样东西。
那是霍北约小时候玩的橡胶绳。
甩起来呼呼作响,不小心擦到手都会起一楞子。
北约惊吓得睁大眼,只见霍席陵将跳绳对折在手里,回过身看着他。
“裤子脱了,趴桌上。”
“爸……”北约抖着声音唤道。
“说一千道一万,也没见你记到心里去。胆子大到敢去偷骑摩托车,你还想怎么逆天?”霍席陵眯起眼,严厉的盯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拧不清楚?”
北约只是埋首听着不作声。
“趴过来。”霍席陵懒得继续废话。
北约咬牙走过去,将裤子扯到膝盖,手臂撑在桌上,屁股凉飕飕地撅高。
他深深吸了口气含在嘴里,等着最难忍心理负担最重的第一下。
似乎隐约能听见时钟滴答滴答跳过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砰砰砰的响。
霍席陵站到他后面,半折的绳子撩起短促的破风声,啪地抽在霍北约白嫩的屁股上。
原本并在一起的跳绳一落向皮肉就四处散开,一下陷进四五根抽痕,最深的有两道,像是被刀片划过,颜色如同人中暑后脖子上被捏起来的黑色紫痧,长长的极为可怖。
北约啊了一声,痛的腿肚一弯,人还没站直,屁股紧接着又被抽裂似的蔓延起一阵阵痛楚。
霍席陵没换方向,从左上斜着往右下抽,那一团交错开来的绳条散鞭般的朝屁股两边滑过,力道比不上最中间的狠,可每一次下去,也是紫紫红红斑斓一片。
“啊……啊……”
北约不停地扭,他实在受不住这个,太疼了。
尤其是有几下错在大腿上,火辣辣的,没到一个呼吸就绞起了楞子。
卷成一条条的绳子凶残地在撕裂他屁股上的皮肉。
不知是泪还是汗如泉涌般跌落下来,北约的身子也抖得更加厉害。
“啊…啊啊……”
北约不住地惨叫,可那疼就是粘在身上出不来,从屁股的神经末梢一直到心头。
霍席陵隔上很久才往旁边移过一点,可依旧是从左掼到右,每下都擦过霍北约娇嫩的臀缝外沿,竖着挑过一道道斜线,一直将霍北约屁股最靠右上的都打肿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北约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他甚至不知道霍席陵什么时候出去的。
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谢思漫进来把他扶到外面沙发上趴着,他才慢慢缓过来。
他虚虚看了看,问谢思漫,“他呢?”
“你爸出去了,没说去干什么。”
北约侧头,“思漫,你去给我买包烟来吧,我想抽几口,特么疼死我了。”
谢思漫无奈地耸耸肩,“忍忍吧,刚才被那样打,也没听见你跟你爸喊饶啊。”
“以前都求的,这次疼得只顾喊了。”
北约半边脸陷进沙发里,脸色恍如缩水苍白了一圈。
光裸的屁股发黑膨胀,一杠杠凸起一指来高,叫人碰都不敢碰。
“你听见了没,我要抽烟!”北约用余光瞄着谢思漫。
谢思漫站了起来,从他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到霍北约嘴里给他点上。
“你怎么会藏着烟?”北约疑惑道。
“你知道做那个的,有时候交际得用到。”谢思漫漫不经心地说,又补了一句,“你当心点,待会儿要让你爸抓着,你……。”
北约吐出一口浑圆的烟圈,“你去门口给我把风。”
“把什么风,我得到外面给你买药。”谢思漫说完也不等霍北约出声,就真的留下他出去了。
他走之后,霍北约才想起来,谢思漫身上也有着伤,不由得心里就感动极了。
北约一个人烟也抽的不踏实,怕霍席陵忽然出现,身后的痛像炸开的炮仗,没几秒就疼得他翻眼皮。
他撑了十几分钟,索性也不管了,猛吸烟,才稍微舒坦一点。可人还是虚脱着有些迷糊。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上了这玩意,吸烟有害健康,难道你不知道吗?”
骤然响起的声音将霍北约吓得一激灵。
他正准备回头,沙发前极快地探过来一个人影,身上有浓浓的伏特加的味道。
当看清来人,霍北约真真正正愣住了,下意识地喊道,“陆砚一?”
陆砚一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打量着霍北约,整个人透着年轻精英特有的骄傲,以及他独有的懒散。他抬手拿掉霍北约手上的烟,咬在了自己嘴里,吸了一口。
北约满脸黑线,敢情刚才说吸烟有害健康的不是这家伙?
“唉,以后别抽万宝路了,外烟的味道不好,还不如国产的,特别是‘贵烟’‘云烟’都很正味。”
陆砚一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北约回了一个白眼给他。
忽然又响起了开门声,这一次北约听见了,他扭头看过去,见到是霍席陵,登时惊出了一身汗,目光死死盯着茶几上的烟,可又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40]
烟灰掉到了地上,烟头的温度烫到了陆砚一的手指,他这才转身,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啊,霍先生,到了家门口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太失礼了……”
陆砚一坐在沙发上,抱着手,外套不知道被他丢在哪儿,只穿着白衬衫,那双平时总是半睁不睁的死鱼眼,此刻仿若深沉的夜空,墨色的眸子里完整地映出了霍席陵的身影。
霍席陵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逐渐落在把头压在沙发里的霍北约身上,没有作声,带上门迈步走了过来,将手上的喷剂往茶几上一搁。
陆砚一动作很快,擦过霍席陵的手指将那气雾剂拿在手上,“霍先生,你下手也太重了,我很怀疑这东西对阿北有没有用。”
北约垂着眼皮。
可能是顾及到他,陆砚一在他面前叫霍席陵都是为霍先生的。
恍惚的时候,钝痛的屁股上忽然喷过一阵清清凉凉的气雾,北约皱着眉头扭过头。
“不用你帮忙。”他语气硬邦邦的不是很友好,别扭的瞪着陆砚一。
“阿北,我可是要哭了啊要哭了,你怎么忍心拒绝一个老师对其学生的爱呢!”
陆砚一蹭过来,捂着额头语气夸张地控诉。
“别说的我们好像很熟一样。”北约嫌恶地一爪子推开他,冷着一张俊秀的脸说道。
陆砚一继续大玩煽情,扑过来拽着北约的胳膊摇来摇去地数落着。
“阿北,这样该多伤我的心啊!你可是第一个给我念《少女白洁》系列文章的人!”
嘶——北约咬到了舌头。要不是那次他数学作业没写,陆砚一抓着不放,他会给他读那一连串恶心句子拼凑起来的文?
“你说他给你念了什么。”霍席陵接过陆砚一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北约跟陆砚一同时止声,竟然还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互相埋汰着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
北约那个气的呀,明明是陆砚一这白痴说出口的,还怪他?!
“我在问你话。”霍席陵站在稍远的位置,眯起眼盯着陆砚一。
“霍先生,我听见了啊。”陆砚一闲闲的语气里夹杂着笑意,是那种带着点爱护的笑意,“有一段时间,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幸好阿北的出现,给我指明了方向。虽然那是一些不良书刊,不过很有哲学味道,让我受益良多。”
“狗屁咧,那是你自己带的书,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席陵眼神一放,凌厉地扫向霍北约,“怎么,还管不住你这张嘴。”
北约被他看得慌乱,忙跌下头,不敢再说。
陆砚一回头作势瞪了霍席陵一眼,“讲个脏话怎么了?这叫不拘小节。你懂不懂?”
霍席陵不答话,眼神冰冷地望着他。陆砚一不自在地扯了下嘴皮,轻咳了几声。
“烟是谁带的?”半晌,霍席陵淡淡问道。
霍北约一颤,抓着前面的抱枕不说话。
陆砚一顿了一下,弯起眼睛。
“当然是我带的,你要来一支吗?味道一般般。你知道我刚回来,钱都用去买机票了。”
北约微微发愣,难道陆砚一并不是一直住在他爷爷这里?
“开窗敞敞,别把这儿弄得乌烟瘴气的。”
霍席陵的话是对陆砚一说的,可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瞥过霍北约。
“等我给阿北上完药。”陆砚一贴着霍北约脚边坐,也不嫌弃他,喷了药就用手给北约抹。
他的手冰凉,用的力也恰到好处,起初是舒舒缓缓的,等北约适应了才加重手劲。可尽管他一直控制着,丝丝的抽痛仍叫北约皱起了眉。
“阿北啊,蹙眉容易跟个小老头似的。”陆砚一在后边轻笑。
北约不满的抬起头,可发现霍席陵正盯着他看,一时有些发怵,闭着嘴不吱声。
突然揉开的一下,让北约疼得倒吸冷气,“好疼!”
霍席陵话音清冷,“忍着。”
“好了。”陆砚一结束手头的动作,在霍北约头上摸了一把,“屁股还得晾凉。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晚饭给你烧鱼,怎么样。”
北约怀疑地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你不是只会煮泡面吗?”
“很不可思议吧?哈哈,连你爸都没吃过哦。”陆砚一站了起来,得意地看向霍席陵,“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大吃一惊好了。”
霍席陵望了他一会儿,淡淡道,“吃惊就算了,别给我拆了厨房就行。”
说完转身走向书房。
陆砚一蹩起眉毛,冲他背影喊,“啊,霍席陵,你敢质疑我?”
霍席陵忽然转过身,幽暗的瞳仁对准了他,陆砚一惊窒了几秒,旋即仰头翻着眼皮,一只手枕在脑后,抓了抓头发,“放心,绝不会拆了你家厨房。”
霍席陵默不作声,收回目光,关了书房的门。
陆砚一弯下腰,贴上自霍席陵一进里屋就拿出手机玩的霍北约,“霍先生最近脾气大了不少嘛。”
北约白了他一眼,继而收了手机,严肃了起来。
“陆砚一,我问你。”
“恩。”
“你得老实说……”
“行。”
“你……”北约有些踌躇。
“什么?”
“你为什么……”
“靠,你倒是说啊。”
“你为什么不恨我?”北约盯着他,“我那样对你。”
“啊,这是因为,我最近看了一本世界级名著。里面有句话——只要我的灵魂中能一直有你,那就让我的肉体声名狼藉吧!——我诚以为说得不错,这就是爱情吧。”陆砚一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眉毛一撇一撇的,眼睛眯起犹如在品味在深思。
“这么哲学的话,不会出自你偏爱的不良书刊里面吧?”
“哟西,阿北,你真是比霍先生了解我多了啊。”
[41]
北约伏在灰色小沙发上,抱着沙发上的一只粉红色抱枕,静静地看着厨房里面那个忙碌而认真细致的高瘦身影,诱人的香味穿过门萦绕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时过境迁,恍如隔世,纯白的时光呵……
[陆砚一,你要是不跟霍席陵处在一起,该特么多好?]
北约左手撑在下颌上,右手抓着耷拉在腿上的蓝色四角裤衩往上提了提,大拇指划过屁股上道道斑驳起伏的檩子,炙热的温度焦灼的痛楚,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
他回了下头,往他自己高肿的屁股上投去一瞥,嘶——这不看还好,一看,忍不住把霍席陵往上倒数十几辈的祖宗通通问候了个遍,包括他那个斯文儒雅的爷爷,也没逃过一劫。
书房的门是在北约摇头晃脑碎碎念嘀咕着[陆砚一真是白瞎了眼看上了老霍,老霍也是个没底线的守不住度的混蛋,这世上难道只有霍小爷我,看得透红……]后面那个尘,很不幸地没说完,淹没在霍席陵走出书房淌过的稳健步伐里。
北约托在下巴的手霎时心虚地捂住了嘴,睁着呆愣愣的眼睛望向霍席陵。目光不期然就和霍席陵压迫决断的视线对上,身体便旋即老实地做出畏惧震颤的反应来。
霍席陵盯着他朝他走了过来,北约略微惊恐地圈紧了怀里的抱枕。
“谢思漫的事,管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别再一根筋往身上揽。”
北约怵了一下醒过神。
“可他是我兄弟!”他顿了顿,没好气地轻声嘟囔道,“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能力。”
“那你说说你有多大本事。”霍席陵不动声色地沉了脸,淡淡的看着他,“你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件事我就随了你。”
北约皱起眉头,他的一切不过都是依仗着霍席陵,只凭他自己能有什么手段?霍席陵不肯管,他再想帮谢思漫,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不管,你是我爸,他是我朋友,你得帮着我管他的事。”北约提高了声音,梗着脖子,板直了上半身,颇有些色厉内荏地瞪着霍席陵。
霍席陵眼睛一眯,“你再说一遍。”
北约岂敢真去重复,气势蔫了蔫,软软道,“爸,我这是在跟你好商好量。”
“我不吃这套。”霍席陵瞳仁微微舒展,眼神冰冷地望着他,“说服不了我,就不准你继续掺和他的事。我话撩在这儿,听不听在你。”
“为什么啊?”语气显然多了几分不快。
“懂不懂什么是僭越。”
“不懂。”北约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服气地盯着霍席陵,“这样也忒不近人情了。”
霍席陵正眼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冷声道,“等你先把事做着调了,再来跟我说人情。”
北约眸底升腾起不悦,想反驳又偏偏找不出句子来,一团火蹭蹭蹭地憋在胸口,他置气地对霍席陵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拉过抱枕蒙在头上转过去,不看霍席陵了。
霍席陵是从不会去哄他的,他要赌气就随他去,只要霍北约不闹得太过,他就不会特别计较。
他转身走向厨房,陆砚一倚在橱柜上,视线所及的地方恰好能看见外面的霍北约。
见到霍席陵进来,陆砚一对他笑了笑,“阿陵,别嫌我啰嗦,对他还是得耐心一点……”
他还想继续说,可看见霍席陵微微蹙紧的眉头便住了嘴,[嘛,又嫌他烦了吧。]
“霍先生,帮我拿个盘子啊,要长一点的。”
陆砚一心不在焉地回身去提锅盖,氤氲的热气冷不防烫了上来,霍席陵神色一凛,身子像安了转轴一般,斜而不倒,一把将陆砚一扯了过来。
“做事长点脑。”霍席陵威严低沉地教训道。
“啊!霍先生,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陆砚一一点儿不在乎脸差点被烫伤的事,眼睛盯着抓在他胳膊上的霍席陵的手,顺势把下巴搁在霍席陵的肩膀上,“借我靠一靠。”
霍席陵没说话也没动,任他靠着,神情却讳莫如深,许久,眼神朝客厅瞥了一眼。
那儿,霍北约的脑袋已经从抱枕里探了出来,怔怔地望着他俩。
霍席陵眯了眯眼。
霍北约见他看去,装作自然地把视线收了回去,随手拿起了遥控看起了电视。
恰这时,陆砚一也仰起了下颌,高呼道,“我的鱼!”
谢思漫回来的时候,霍北约在看电视上播放的《名侦探柯南》。
“嘘……我不是坏人,是从蓝波星球追踪宇宙坏人到这个星球来的……宇宙侦探柯南! 唔?宇宙侦探……”——————谢思漫眼角布满黑线。
“谢思漫,你回来了啊?”北约嘴边挂起亮堂的笑,连挥手招呼谢思漫坐过去。
谢思漫应了一声,刚想出声,却在这时——
“阿北,这是你朋友?”陆砚一把洗好的爽口番茄放在白色的盘子上端了出来,看见谢思漫,问道。
谢思漫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男人在哪儿见过。
“对,是跟我好的不得了的兄弟。”
陆砚一微微挑眼,拿了一颗红的发亮的番茄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几口。
“嘛,你最好的兄弟不应该是我吗?”
霍北约翻翻眼皮,“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按我的辈分,叫我爸为叔吗?”
陆砚一正要拿第二颗番茄的手被这句话呛得抖了一抖。
[42]
鱼烧得恰到好处,柠檬汁的清香中和了鱼本有的淡淡腥气,清酒的香气也挑逗着人的味蕾。
北约跪坐在椅子上,屁股往外翘着,手上用朱红色的木筷轻轻一戳,雪白的鱼肉便露出来,表皮焦黄酥脆,鱼肉却仍然鲜美嫩滑。
合该食之如饴,却碍着是陆砚一做的,北约心里就不免有些别扭,筷子翻来翻去,糊乱了一整块鱼身,就是不肯夹起来塞进嘴里。
在一旁拨着米粒的陆砚一终于看不下去,他望着霍北约轻叹了一声。
“北约同学,这年头求爷爷告奶奶拜托我烧饭的人数不胜数,你真该学学什么叫感恩戴德。”
北约眼皮一拉,瞪着陆砚一,“感恩什么?感谢你四个人的量只烧了一条鱼当菜啊?”
“哪里只有鱼了,难道你没看见这盘迷你可爱秀色可餐长相甜美的小小小番茄吗?”陆砚一极度吃惊,显然无法接受北约眼盲的事,“你说你,长这么一双漂亮迷人的大眼睛,难道是白瞎的?”
北约被他这么不要脸的倒打一耙气得差点就要把手里的筷子往他脸上甩过去。
但他最终还是理智的克制住了这不文雅的举动。
他毕竟是个文明人,不能跟陆砚一一般见识。
他不会同任何人说,如果霍席陵不在旁边的话,私心里,他更想做一回野蛮人——
吃完饭,谢思漫同霍北约一起在厨房刷碗,陆砚一则跟霍席陵进了卧室,还关了门。
北约有些佩服谢思漫。
同样被打,吃饭的时候谢思漫仍然看似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全程就没动过。
“你干什么去?”谢思漫疑惑地看着霍北约扔下手里的碗亦步亦趋往霍席陵卧室走去。
霍北约转身冲他嘘了一声,然后迈着像是猪八戒埋伏妖怪走路时的步子,弓着背屏着气,就差手里拎根铁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窝缩在霍席陵卧室外,耳朵贴在门上,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睛一眨不眨,如同探听国家机密的间谍。
谢思漫满脸黑线,不再看他继续洗他的碗。
他想起在哪里见过陆砚一了,当时陆砚一是gay的事在他们学校还闹得蛮大。
而在此之前,他对陆砚一的认识,不过局限于他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而在校园的偶尔几次碰面,陆砚一必然是跟霍北约在一起的。
他很羡慕霍北约,似乎所有的人都会无条件包容他。
陆砚一开了窗,夜风淡淡的从外边渗进来,他转身一屁股塌陷在床上。
霍席陵原本是要往他旁边坐的,看到床上褶皱的不成样子的被子,眼睛微眯意味不明地低头看向陆砚一,“一分钟,理好它。”
“我瞧着这样就挺好,反正晚上我还要睡。”陆砚一往后一靠,把被子一扯,陶醉地把脑袋蒙进被子里,隔了好几秒才噌出来,“啊,这里面还有我诱人的体香,阿陵,你要不要闻一闻?”
霍席陵没说话,抬起手看看时间,才将目光瞥向他,淡淡道,“40秒。”
陆砚一委委屈屈地望着他,坐在床上揉着头发,开始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
霍席陵微蹙眉头,尚不知其意。
只听陆砚一嘴一咬,心一横。
“阿陵,我知道你本意肯定不是让我叠被子。好吧!就把我的身体拿去吧!这漫漫长夜,让我的肉体侍奉你,让我的灵魂供养你!来吧!”
霍席陵一愣,旋即脸沉了下来,“你从哪里学得这乱七八糟的说辞?”
陆砚一眨眨眼睛,“霍先生,按剧情,你应该像一匹英勇的狼一样朝我扑来,而不是……”
“21秒。”霍席陵直接打断了他。
陆砚一连声叹气,一边把纽扣扣回去,一边直呼一年多没见,霍席陵见异思迁,喜新忘旧云云。
“扣漏了一个扣子。”霍席陵瞥了他一眼。
陆砚一惊讶地呸了一声,“真是羞死个人了。”
他跟霍席陵相识,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北约尚未出生。
霍席陵还没现在这么有钱,但对于那个年代来说,霍家属于书香门第,称得上富裕,而且霍老(霍席陵父亲)人脉极广。霍席陵的功夫就是源于霍老的关系跟当时隐居在城北山下的一个老师傅学的。
很巧合地陆砚一也找上了那师傅想跟他学拳脚功夫。
陆砚一记得,那天老天还挺应时应景地下着瓢泼大雨。本来按照一般的剧本安排,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一个撑着伞的白衣少女,在他狼狈不堪的时候挽救他,最后成为他的真命天女。
结果……
陆砚一回头瞟瞟面无表情地霍席陵。
结果等来的是这么个无表情面瘫的深沉男。
可恨的是,他还特么的沦陷了。真真应了那一句——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终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碰上你终要相识的人。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1]
尽管后来不曾料到霍席陵会忽然多了个儿子。
为了不仓促突然,他还特意要求霍席陵跟一男的在一起,让北约看到以试探反应。
可无论他也好,霍席陵也罢,都没想过霍北约会这么抗拒他爸跟男人在一块儿。
他甚至一度放弃跟霍席陵在一块儿。
可后来霍席陵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做数学老师。
陆砚一口上虽然是恩恩啊啊的答应了,但心里并没太在意。
岂知没过几天,霍席陵就载着他去了霍北约的初中,他被霍北约一球砸中脑袋……
那段时光,历历在目。
后来陆砚一跟霍席陵讲起那时的场景,他说:“当时我只想三十度望天。”
再到之后霍北约将他是gay的事爆到了网上,陆砚一倒是无所谓,他本意就是为了跟霍北约打好关系而不是教书,可霍席陵却震怒得很,为了这件事,还把霍北约揍得很惨。
紧接着他就忙着出国替霍席陵经营欧洲的生意,一直到前几天才回来,住到了这里。
陆砚一回忆的时候手里的被子也叠好了。
他突然转过头,不声不响地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直起身子直视霍席陵的眼睛。
“阿陵,我爱你。”
霍席陵稍稍肃目,黑眸复杂无言纷纷扬扬,一向不轻易牵动的嘴角微微向上抿开几分弧度。
可这笑意没持续多长,他忽然一眼凛色朝门口望去,半晌,负手背后,沉沉慢慢地走近门口,手在门把上一拧。
霍北约猝不及防始料未及,直随了门往里摔去,撞在了霍席陵身上。
他完全没料到霍席陵会在被表白的时候,还这样有心思关注别的地方。
——————————————————————————————————————————————
[1]:张爱玲《爱》——鱼儿也怕被指抄袭。

[43]
霍席陵眯起眼,表情连连变了好几秒,冷峻肃穆地盯着霍北约。
像带着刀片的线,割裂着空气,北约垂着长长的睫毛不敢回视。
霍席陵没有说话,伸手直接拎着他走到客厅的某一处他小时候常被霍席陵指定面壁思过的地方站着。这是霍席陵的态度,他第一不喜背后埋汰别人,亦最恨偷听墙角的行为。
“有这么个精力,保持军姿二十分钟。”霍席陵面无表情不容商议。
北约看着他,不远处,陆砚一跟谢思漫都朝这边望过来,更是叫他难堪,他轻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眉头微蹙,右手把裤子当成了霍席陵往死里使劲的揉搓攥紧。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把脑袋朝左一撇,固执地微微提高音调,听来却是有几分心虚底气不足。
霍席陵冷硬微锁的眉庭稍稍一舒,睁开了原本眯着的眼睛,眸光像是能穿透深冷黑暗的利剑,一错不错地落在霍北约脸上。
北约胸口左边的心脏砰砰砰紧张畏颤地跳个不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屁股也在这会儿有一阵没一阵地发疼,磨着裤子肿胀的他难受。
“不去?”霍席陵淡淡地反问,“想好了?”
北约抿着唇,口水噎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像是得了慢性咽炎,眉头紧紧皱着一动不动。
霍席陵没有多余的表情,唯余眼神凛冽,往前迈了一步,不多不少,他身上交迫威严的气势如铁丝错布的网,从四面八方将霍北约密封住。
北约敞不住心悸起来。
他手心里捏着虚汗,望向霍席陵的目光又恐又怯,恍如圈着一层澄澈的水光。
“站就站。”北约眼睛睁了睁,强装着不以为意,“不就是当回靶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霍席陵量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那你最好别惹我对你开枪。”
北约登时愕然,怎么什么话霍席陵都能接下?
“怂,太怂!”陆砚一晃着他那修剪的毛茸茸黑色头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咋舌。
北约满腹怨气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利落地转身面对洁白墙壁标出一个昂扬严整的军姿。
霍席陵不再管他,走回沙发上坐下,让陆砚一给他泡了杯茶,然后两人开始谈生意上的事。
而谢思漫则怕尴尬去了霍北约的房间写作业。
霍席陵没准霍北约在这儿留夜,北约一站完军姿就被他勒令回家去了。
那天晚上霍席陵很难得的抽空教了下北约的作业。
大概是想到霍北约才从职高转过去,一时间肯定难以适应。虽然讲解的时候,霍席陵语气里多少添了些严厉,但他知识点理得很清,深入简出。
北约尤其喜欢霍席陵给自己讲题时,手指屈伸的样子。
周末一晃而过。
北约到学校后先去了寝室放东西,结果上次管他借钱的左停也在,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高唱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一边唱还一边抖腿,眼角瞟到霍北约,原本眨着的眼皮一下呆住然后像是狼见到了羔羊,碰瓷的逮住冤大头一般唰地蹿了起来。
北约被他吓了一跳,华丽丽地再一次见证了他的头磕到上床铺板的画面。
这一次都不等左停开口,北约立即说道,“哥儿们,我知道你是故意撞上去的。”
左停愣了几秒,揉着脑袋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不不不,我不是要说这个。”
北约把东西放到床上,疑惑地看着他。
“你刚才叫我哥儿们,我没听错吧?”
“是啊。”
既然要住校,那跟舍友打好关系就是第一要务。再说,北约本身也喜欢交朋友。
“那什么……借我10块钱呗,下次还你。”
北约无语望天,得,也别指望这人把上次欠他的还回来了。
他摸摸裤子,还是很好心地掏出了10元递给他。
左停一拿到钱眉毛都快翘到天庭上了。
以与上回一样按火箭飞天的速度往外面跑,北约懒得理他,开始收拾起来。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北约将他临好的情书啪地拍到萧笙桌上,也不说话,挑衅地看着萧笙。
萧笙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道,“作业不是交到我这儿的。”
“……谁给你看作业了。不是说比写情书吗?”北约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啊,那个啊!”萧笙抓抓脑袋,眼睛瞄了瞄霍北约的情书,骤然有些不可置信,支吾道,“周末去吃酒了,我把这事给忘了,要不然就算了吧?”
“可以啊,不过你以后见到我得喊哥。”
“喊什么哥啊!你以为黑社会呢?”
北约瞅了瞅他,哼了一声不置一词,坐回椅子上。他最瞧不起出尔反尔的人!
萧笙抿着唇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一周一直到星期四,北约的小日子都过得很平静。
他周边的同学都是学霸,几乎不做出格的事。只有左停让他看不透摸不准,隔三差五地逃学,偶尔会在教室里跟他见上几面,而往往招呼都来不及打,左停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最奇怪的还是老师跟同学的态度,他们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周四晚上,上完夜自习,北约照例跟着人流往宿舍走去。
却在一个偏角被人堵住了,叫北约吃惊的是,堵他的人里竟然有冯思。
“没想到你还跟我一个学校。”冯思轻蔑地将霍北约从头看到脚,啧啧作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别以为会说一两句诗,就能装成文化人了啊。”北约淡淡道。
“小子,你很傲啊。”出声的是冯思左边的一个人,穿着校服,却偏偏有混社会的气势,看年纪应该是高二或高三的,他望着霍北约,“听冯思说,你身手不错,打人很厉害?恩?”
北约挑着眉,“你谁啊,跟个胶水似的黏在他身边。”
那人眉头一皱。
“草,你连严哥也敢骂?活不耐烦了吧?”冯思嚷嚷着,被他称为‘严哥’的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废什么话,你不是出钱要我帮你揍他吗,直接动手,省力完事。”
北约蹙起眉,论单挑他还真不憷谁,但群殴一向是他的硬伤。
可再怎么硬伤,宁死不逃跑是他做人的底线。
他眼睛一缩,直接往前趁人不备一手将严哥的脚抓住,然后使劲往前一拖,那严哥当即摔倒在地。北约一招得手,赶紧扑上去打他,但是打了还没两下,严哥的手下就过来把他拖开了,霍北约被他们几个抡翻在地踹来踹去,最后,那严哥更是记仇地拎来了一把扫帚砸在了他肩上,才带着人离开。
因为事情发生在晚自习结束,他们又选在较隐蔽的地方,路过的学生大多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又或许是碍于那严哥的手段,没一个人去帮忙叫老师或保安。
北约等着宿舍熄了灯后,才鼻青脸肿地回到宿舍。
宿舍里除了左停,另外两个舍友也都在不过已经睡下了。他们跟北约的关系不好不坏,但对左停,都默契的不理,或者可以说是畏惧。
北约没心思再管这些人关系上的歪歪道道。
他是不会平白无故受人气的人,现在满脑子里想得是怎么出这口气。
“靠,哥儿们,谁打你了?谁特么这么不长眼惹老子的兄弟?”
突然蹦出的声音让霍北约差点撞翻了擦脸的水盆。他一转头,左停的眼睛快碰到他发梢了。
呀了个呸——他没被严哥那伙人打死,倒是要被左停这缺心眼的给吓死了。
“你属鬼的吧?走路没声的啊。”
[44]
左停若有所思,眼神变得清冷起来,神情难得的严肃认真,像是要说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霍北约略微诧异地望着他,这会儿也收起了玩笑。
左停沉默了许久,深沉的气势如同蓄势待发一般,北约在一旁严正以待,他一直觉得左停这人不简单,逗逼装傻只是他的表象。
左停眼睛微微放空,嘴唇跟着一动。
“北约,走路没声的不一定是鬼,还可能是幽灵。”
北约一个趔趄。
左停连忙扶住他,愤怒道,“他们还敢把你腿打的站不住?”
北约竟无言以对……
“你准备报仇吗?”
“还用问吗?爷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你可想好了?这里是七中,打架最轻都是要记过的。”
“我才不信,那什么严哥的,不仅打架,还拉帮结派,怎么没人管?”
左停眯了下眼,“哦,原来打你的是他。难怪。他可是校长的侄子,自然不一样。我劝你还是算了,免得到时候连书都没得读了。”
北约皱着眉头,“我就是不在这里读书,也必须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要是做人得做的这么憋屈,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你别激动啊。”左停捏了捏北约的脸,“这打的也不是很严重……”
北约一下把他手甩开了,“这叫不严重?你看没看我身上呢,我挨了十几脚!”
说着,北约把衣服撩起来,拿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芒给他看身上的青痕和红痕。
左停低下头,摸着他的伤。
“狗日的,真敢踢这么狠啊!”他停了下,蹙眉,“这是往死里踢啊,肋骨没断真是奇迹。”
“可不是?当时疼的我差点叫出来,要不是顾及着面子,我才不会咬牙撑着。”
左停连着点头,在北约胸口上比比划划,“你看这块,青里透着红,还有点淤血在里面,明显是脚后跟踹上去的,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啊。”
“当然疼,我跟你说,这要是去医院,绝对重伤级别的……等等,谁跟你讨论这个了!”
“哦,原来小约约不喜欢聊这个啊。那好,我们就商议下复仇计划,你有什么打算?”
北约没说话,理理衣服,藏起手机,将毛巾从脸盆里捞出来拧干,轻轻擦拭着手臂。
左停也不催,在旁边等着他。
北约左手擦完换右手,右手擦完换脖颈,甚至每个手指头都细心地护理了一遍,然后又擦了把脸,接着就把毛巾挂回原处。
左停频频打着哈欠,看见霍北约总算差不多弄好,忙打起精神,还特意挺挺肩膀站直。
岂料霍北约这没眼力见的居然又老神在在地拿起了牙膏挤在牙刷上。
黑暗中左停嘴角癫疯般的抽搐起来,他提高了些音量重复道,“喂,霍小爷,请问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做?”
北约转过脸张开刷了一口牙后全是白色泡沫的嘴,“关你什么事?”
那些泡沫如飘洒的雪花随着他的话调肆意往左停脸上喷去。
左停瘪瘪嘴,“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北约笑了,“二十元钱买来的兄弟?”
左停肃了脸,没了声腔,北约也不搭话,尽管这会儿一点光也没有,但是他知道左停在看他。
是那种带着打量以确认他话真伪的察看。
北约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继续刷他的牙。他其实很感动左停一听见动静就过来慰问他的举动,所以他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去连累别人,尤其是兄弟。
反正他出了事,霍席陵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大不了被打一顿。
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左停不一样。
就算他是他朋友,就算左停是为了他跟人打架,按霍先生的性子,最后也绝不会帮忙管。
那还不如跟左停划清界限的好。
星期五中午,北约一下课就埋伏在食堂边,他不知道冯思是哪个班级的,也更加不了解那位‘严哥’何许人也,不过哪怕你是铁人,饭总是要吃的吧?
于是北约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躲在人流看不太切却能掩人耳目极好偷袭的地方,等着严哥一行人,他的目标只有严哥一个,冯思这种小角色还不至于让他这么花心思对付。
北约耐着性子一直等了有二十几分钟,还是没看见严哥。
他开始分析。
那严哥不是铁人,午饭肯定是得吃的,不过他下面有那么多小弟,说不定那些小弟会给他买回教室或宿舍。这样一来,他等在这里就毫无意义。
北约想了想,来日方长,撤!
他正准备站起来去食堂吃饭。
却惊喜地看到严哥带着两三个人过来了,那严哥很高兴的样子,一张嘴巴拉巴拉的一直说着。
北约一下抄起准备好的断了半截的拖把柄,等着严哥一伙人慢慢走近,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他默默数着,当数到十的时候,北约嚯地站起来,用领子遮住下巴,风驰电掣般冲向严哥,不等严哥反应过来,就一把子朝严哥后背砸了下去,北约紧接着立马收手朝最近的校门口方向跑去。
“严哥,你没事吧?”
“都给老子追,老子今天要弄死他。”
北约朝后面看了看,果然,那严哥追了上来。
他脚下加快了速度,扭回了头,离校门口也越来越近,而身后严哥那些人紧追不舍。
“小约约,这边。”
左停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北约的手已经被他抓住了,北约来不及惊诧,就被左停往另外一个方向拖去。
[45]
左停的手指瘦骨嶙峋,拽着北约手臂的时候却是很有力。
耳边呼呼的风声一阵阵,北约冲着太阳眯了眯眼睛,阳光干净又温暖,真是好天气。这种天气就应该穿上轻便的行头去湖边钓鱼才对。
他转了下头,身子仍借着左停的力在飞速地跑,严哥一伙人追在他们后面,中间隔了30几米。追得最紧的是严哥,不得不说他能成为老大手底下还是有些真章的。
至少体力就比他那些小弟好太多。
“喂,你松开我。”北约不悦地挣了挣,冲左停低吼道,“两个大男人拉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左停依旧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少废话,慢死了你。”
北约的脸黑了几分,俊美的眉毛像是被人为地往眉心方向捏皱在一块儿,透出些微不快。
“我再说一遍,爪子拿开。”
“随便乱跑的小朋友,小心被大灰狼吃掉!”左停回头朝他露齿一笑,“总之,我会照顾你的。算是报答你借我钱的恩情~”
北约愣了几秒。
一时间就被他身后的严哥距离拉近了不少。
“报你妹。”北约抬起一脚踹在跑他前面的左停屁股上,顺势抽手往回朝严哥跑去,迎面对着追上来来不及刹车的严哥肩膀上就狠狠挥去一棍,刚刚经过剧烈奔跑过后的严哥,哪里能扛得住这样的重击,再者他完全没想到北约会回头,立刻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北约趁他手下还没追过来,抬手又往他屁股上招呼了好几记,这才扔了拖把继续往前跑。
他毕竟是混过职高的,又不缺乏跟人动手的经验,所以在对付严哥之前就考虑过了,群殴肯定干不过他,不如就采取迂回战术,一个一个解决。打完就跑,引追得最紧的那个落单之后,再折回去揍,然后一直打到只剩严哥一个,报了这个仇出了这口气。
只是他没料到运气这么好,头一个就逮着了严哥。
“不错嘛,还知道筹谋划策,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左停揉着屁股一瘸一拐跑回到北约身边。
北约自恋地扬扬眉,连气也不带喘地说道,“那是,想当年混迹职高的时候,哪一个见到爷我不是点头哈腰低声下气的?”
左停嘿嘿笑着应和说,“那是那是,您是谁啊,您可是慷慨大方英俊潇洒出手阔绰气宇轩昂的翩翩美少年霍小爷啊。”
北约被夸得眉毛都要翘上天了,正想侧身嘉奖性地拍拍左停的肩膀,哪知道左停话锋忽然一转,“可你就算是天皇老子,踢了我屁股,我特么也不干!”
他一脚往北约右瓣屁股上踹了过去。
跟霍北约刚才踹他左边的一脚对称扯平。
北约真是一点防备没有,整个人像放了线的风筝如左停刚才摔倒的那样吃了个狗趴屎。
左停那缺心眼地在他后边笑得差点闪了腰。
北约这暴脾气哟!
一站起来就吆喝着冲左停扑了过去,两个人对打地面红耳赤,红光满面,真是欲罢不能。
北约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严哥,虽然说当时怕麻烦还用领子挡了下面,但校门口可是有监控的,左停又在他身边,他要是不出现,霍北约说不定还能硬咬牙不承认,可现在学校只要一调查就能知道。加上严哥是校长的侄子,校方肯定得为他出头。
所以当左停提出要去网吧打一会儿游戏的时候,北约也决定跟着他一块儿去。
也正是见识了左停打游戏的场面,北约才终于知道他丫的为什么总是睡不醒顶着黑眼圈了。
这货打起游戏来真是连呼吸都可以省的,一双眼自盯着屏幕后就没离开过。
过了一阵,网吧骤然安静下来,北约原本无聊地刷着网页,便抬起头往四处瞅瞅,就瞧见门口带着十几个人过来的严哥。
“喂,那严哥过来了。”北约瞪着眼碰了碰左停的脑袋。
“别急,等我打完这一把。”左停飞快地操作着键盘和鼠标。
网吧里挺乱,严哥指挥着他的人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很快将北约锁定在一个圈子里面。
“小子,很屌嘛,有种你再跑啊。”
北约哼了哼不说话,他身边的左停把耳机一摘,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面孔,“哟,严寄,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约这才知道严哥的全名。
严寄脸色复杂地看着左停。
“你拿着棍子干嘛?”左停站了起来,睁着眼惊诧地问,“你要在这里打我啊?”
他话音刚落,左右前后、四面八方,一道道身影像是雨后春笋似的唰唰唰站了起来。
网吧里统共四五十人,至少有三十几人站了起来!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网吧找左哥的麻烦?”
“活他妈腻歪了吧,我可以送你下地狱啊。”
辱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个语气狠的像是要当场手刃严寄。
北约瞠目结舌。
“左停,这事跟你没关,我是找这小子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搞他?”左停冷笑道,“可他是我兄弟,你确定要动他?你有几个胆子?”
严寄深深皱起眉头,视线在网吧里逡巡了一圈,他咬了咬牙,阴狠地盯着霍北约,语气逐渐平淡,“但愿你每次都这么好运。”
“谢谢。”北约笑了笑,眉眼弯了起来,衬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容,“手下败将。”
严寄阴森地瞥了北约一眼,又忌惮隐含愤恨地掠过左停,带着他手下那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北约和左停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恰好临上放学的点。
从校园内往外涌动的人流堵着门口进不去,左停拉着北约躲在树荫下。
“怎么样霍小爷?有我这样的兄弟不丢脸吧?”
“一般一般,倒数第三。”
“别这么无情好不好?那什么……借我10块钱呗,要不然我这周末得喝西北风了。”
“借毛借,都回家了好吗?”北约白了他一眼。
“我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不瞒你说,我上有八十岁正在吃奶的老母,下有病重要赡养的三岁孩子,我还得上学,真的是悲惨啊……”
“你胡诌也像样点好吗?”北约翻了翻眼皮,“什么样的八十岁老母还在吃奶?你丫一未成年还有孩子?靠,还都3岁了?”
左停被口水呛到了,“咳咳,嘴误,嘴误哦。”
北约无语地从裤袋里掏出50元,递给他,“没散的了,你全拿去吧。”
“谢啦,小约约。”左停笑着一只手勾在北约脖子上。
而这时候,一道低沉的音线恍如千回百转透过层层幽邃黑暗的深渊缥缈冷峻传了过来。
“把你的手从他身上拿开。”
左停一惊,肃起脸朝声源方向望了过去。
那里停着一辆车,摇下了一半的车窗内,只能隐隐看见一双冷淡深邃的眼。
而在那目光所及的地方,左停只觉得似乎所有的声响都被挡了下来,所有的空气都被滤去了热量,只剩下冰冷,让人从骨子里感到畏颤。
而站在他左边的霍北约突着一双眼,挺直的像是僵尸一样,发怵地盯着霍席陵的车。
[46]
霍席陵略转了头,看向霍北约,目光锐利沉冷像是步枪中射出的子弹,渐次洞穿了层层空远的距离,最后如阴霾般汇集在霍北约身上。
北约虚贴着树身,眼睛似乎被霍席陵的视线紧紧扣住,收不回也没敢阖上,人怔怔的杵在那儿不知所措地同霍席陵四目相接,双脚明明踩着地竟有种踏在棉花上要倒下的错觉。
霍席陵蜷起手指指节在车窗上扣了扣,神情没有多余的起伏深浅却仿若猎鹰一般透着凛冽,他望着霍北约,淡淡道,“过来。”
一摊上霍席陵这种语气,北约几乎本能地腿软害怕,他深吸了口气,又像吐烟圈般呼了出来,抑制着身体渐居上风的恐惧,应了一声,迈着钝重的步子朝霍席陵缓慢袭进。
霍席陵在车里冷眼看着他,不作声也不催促。
北约垂耷着肩膀,惊怯地抬起眼皮,也难为他还硬扯出一丝牵强的笑。
“嘿嘿……嘿,霍先生,您怎么来了?”
霍席陵目光瞥了他一眼。
北约立即收起嬉皮笑脸,咬着唇不说话微垂起头,像是自知犯了事不敢随意搭腔,等着挨训。
霍席陵狭长深邃的眼微微一睁,冷色的眼底不偏不倚一瞬不瞬地盯着霍北约。
“在校门口做什么。”
北约迟疑了几秒,咳了一声,“啊,放学了嘛,我就跟同学一道出来,准备聊完就回家的。”
说完他偷偷瞄了眼霍席陵。霍席陵没有吱声,却是眯起眼向他看来,眸光有如飞掠而过的箭矢撕裂着阵阵密布的气流凛然凌厉。
北约不禁瑟瑟发颤。
霍席陵面无表情,半晌,看着霍北约冷声道,“这话,你要是背着个书包,我还能信几分。”
北约一愣,又见霍席陵从窗内伸了手出来拎了下他的衣领。
“读得什么书,衣服脏成这样。还是说你长本事了,背着我转去念了武校。”
北约羞赧地红了脸,舌头动了动编了个谎。
“今天有节体育课,跑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操场离校门口近,临下课我就直接出来了,” 他顿了顿,支支吾吾地傻笑着继续说道,“可能,说不定,或许有轻微的……脑震荡,磕坏了脑子,所以书包都没记得带。”
霍席陵容色淡然,“是吗。”
“真的,爸!我可没有惹事。”
霍席陵没什么表情,目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左停又落向霍北约。
“这么说,你身旁那位,也跟你一样摔了脑子忘带书包了。”
北约愕然地一滞,继而嚅动着嘴唇正要找理由。
霍席陵冷冷瞟了他一眼,“别继续废话,去拿了书包下来。”
北约呆呆应了一声,转身往学校走去。左停碍着霍席陵,就没跟他一块。
教室里班主任并不在,学生也走得差不多了,北约也就不知道他逃学的事到底有没有被抓住,一开始他还以为霍席陵来这儿是老班告的密,可要是这样,霍席陵怎么说都得来办公室一趟。哪里会让他自己来取书包?
所以他更摸不准霍席陵心里是个什么态度,也猜不透霍席陵抓了他多少事。
难不成真是赶巧了来接他放学的?
北约满脑子在胡思乱想。
“哟,霍北约,这么快就跟左停分开了?”
北约猛地抬起头,就见教室前后都被严寄的人给堵上了。
严寄走到讲台上老神在在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还愁着,你要是跟左停形影不离可怎么办好,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我胆子再大,又哪里比得过你?”北约故作镇定,轻笑道,“喂,你不会真仗着自己是校长侄子,就忘乎所以了吧?”
严寄冷哼道,“原本冯思找上我打你一顿这事你忍着也就了了,结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左停的兄弟,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呦呵,敢情刚才在网吧里被吓跑的不是您老啊。”北约勾起一抹嘲笑。
“你不用得意。这世上认识混混的人可不止左停一个。”
严寄冲门口的人扔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人朝北约围上来,北约皱起眉头,严寄淡淡说道,“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乖乖跟我去车库后面。”
北约抿抿唇,这严寄还不蠢,不在教室打他。
“我要是不呢?”
北约才不傻,霍席陵就在校门口,他要是一直没下去,霍席陵肯定会上来找他。而霍席陵一来,哼哼,这么些个人还不够他打的~~
“那我就把谢思漫在外面鬼混的事告诉谢清。”
北约眯起眼,望向突然走到中间来的冯思,“你说什么?”
冯思朝他笑笑,“我知道你跟谢思漫要好,你要是觉得他去契索的事告诉谢清不够分量,我可以专门在他学校论坛贴一个帖子。”
北约蹙眉,深深看了冯思一眼,冯思噙着人畜无害的笑,向他耸耸肩。
“霍北约,你可以好好考虑。”
“没错,想仔细点。”严寄也笑了起来。
“我跟你们去,但是你们得保证,以后这件事一个子儿都不准提。”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
北约闭了闭眼,他很清楚严寄这类人不可能说话算数,可是他没得选择。
七中学校停车库的后面专门用来储存教学废品,离教学楼很远,只有晚上保安会过来转一圈,平时没什么人。
而这会儿,除了严寄一伙人跟北约以外,还有七八个一看就是社会上的街头混混。
“严哥,就是对付这小子?”
“对,就要周末了,我不方便动手,你们替我好好招呼他,结束了拍张照片给我。”
严寄捋了捋头发,就带着他的众小弟离开了那儿。
只有小打小闹他才自己出手,真要出气往死里教训人的时候,严寄绝不会动一根指头,他是个明白人,这样一来到时万一出了事也好摆平。
北约站在角落,背靠着墙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可不是学生,出手不仅狠辣且不计后果,他没想到严寄为了报仇会做到这步。
北约在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反抗,就算是挨揍,也得让他们费点力气。
就在这时,方才跟严寄讲话的人看了过来,随手抄起一旁的铁棍,往他走来。
在他们眼里,北约已经成为板上鱼肉,是可以随便拿捏的玩意儿。
北约默算着那人过来的距离,决定等到合适的点就先袭击对方。
“你是到哪儿都能给我整出一码事来。”
北约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了转角。
霍席陵立在那儿,手里空无一物,那些街头混混一惊,皆转过头去。
为首的那个拧眉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的衣着儒雅眼神邃利的男人,语气凶狠道,“别多管闲事。”
霍席陵神情恬淡,负手背后,理也没理他,只看向霍北约,“站过来。”
北约瞅了瞅挡他前面的那个男子,“我打不过他。”他刚说完,就看到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趁霍席陵跟他说话的功夫绕到了霍席陵身后,“爸爸,小心!”
可到底出口慢了,那个人已经将手里的铁棍举了起来对准了霍席陵的后脑。
霍席陵眯起眼,余光瞟向了身后。
“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为首的那个冷笑了几声,“兄弟们,两个一起打,留口气就好。”
霍席陵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也没这么自以为是过。”
尾音一散,霍席陵动了,他直直地便向后倒去,他身后的那人突然失去了目标,霍席陵已经双手撑在了地上,一脚踢中了那人的手腕,瞬时一个跃起,等那人再看到霍席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霍席陵的手已经钳住了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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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这些天依然没忘记小鱼。因为不想伪更,所以只在群里说过要去旅游。昨天回的家,因为累所以也没开电脑,有点小中暑啦~~一般来说这篇文鱼儿是不会坑的。希望大家能多支持!前一段时间,有很多人给小鱼写了长评,也默默地跟小鱼相随在群里,矫情的话我不怎么会说,可是,真的特别感谢你们!!花儿,砚台,催更阿姨,松鼠,幽谷,潋滟,玉米,龙人……还有好多以鱼儿文里的名字作为昵称的亲们,以及一直没有因为我的不回复而继续给我留言的,或者潜水不冒泡偶尔露个头的,所有人!谢谢你们!暑假快乐,永远快乐哟!
[47]
几人没有说话,对望了一眼,突然同时举起铁棍,向霍席陵扑来,那动作很整齐,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围抄意图将霍席陵圈在里面。
霍席陵没有说话,面容淡漠清冷,只是微微敛起的眉眼却隐隐约约蛰伏起簇簇森然冷厥的厉芒,即便是这样默不作声岿然不动,他的气质依然凌厉肃杀,气息依然沉稳冗长。
就在他们距离霍席陵不到五十厘米的时候,霍席陵陡然一跃而起,接着一个空翻,动作干净利落,落到了圈外,就立在其中一个人的身后。
四处悄然无声。
谁都不敢相信霍席陵就这么神乎其神轻而易举地退到了包围圈外,无论速度、力量或是准头都那样震撼人心。
北约望向霍席陵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霍席陵略一抬眼,视线平缓地锁在他前方的那人背后,左手断然伸出在那人的右肩上一压,借着这股力量,一个华丽地翻身,身如转轴般以破空狠戾的力道扫向了那群人的小腿骨。
紧接着霍席陵左手一推,那个被他桎梏在手里的人如皮影一般顺着惯力以傀儡般的姿势往前一送,下一秒小腹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霍席陵一脚,惨叫了一声倒在了那堆人中间。
北约神情惊赞地迅速窜到霍席陵身边,扯着霍席陵的胳膊,“爸,我要拜您为师!”
他知道霍席陵功夫不错,可也没想过厉害到这程度。
霍席陵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教你功夫好让你每天出去跟人打架?”
“哪有,我可是为了自保。”北约撩起灰脏的校服,露出前一天被严寄打过的地方,“您看,我在这儿尽被人欺负,还怎么读书啊?不读书以后怎么赚钱?不赚钱以后谁给您养老?”
霍席陵沉默地望着霍北约洁白肚皮上突兀鲜明的几块青淤,眉头微蹙,半晌,攥过霍北约的手臂将他转到了右边背对过去,抬手提起他的衣服,光裸的后背上整大块都是紫痕。
霍席陵眸光一厉。
北约连忙羞涩地拍掉他的手,瞪着霍席陵,“哎呀,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你扯我衣服先说一声不行吗?”
霍席陵瞥了他一眼,缓缓收回目光,“走吧。”说完,率先往校门口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还没说收不收我呢!”北约赶忙追上去。
霍席陵突然停了下来,倾回过身,北约一只脚迈在半空金鸡独立嘟囔着嘴望着他。
“你要是没有改掉口无遮拦的自觉,我可以亲自来竖你的心性儿。”霍席陵低沉威严的声线里没带一丝起伏的音调。
北约漆黑黑的眼睛溜了溜,察言观色,凝视着霍席陵,很识趣地改口,“那这些人我们就不管了啊?”
“你要怎么管。”霍席陵目光对着他淡淡道。
北约想了想,的确,总不至于叫霍席陵杀了这些人,“有了,报警。最起码要他们关上百来十天!好叫我出了这口恶气。”他哼哼唧唧咬牙切齿,“反正不能这么算了的!”
霍席陵面色清冷,不置可否。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我解释惹出这事的。”
北约的牙齿骤然咬到了舌头。
他不能推出严寄来,别看严寄人高马大的,可心思很细,来的时候就警告过他,要是霍北约对外说出是他喊的人,他就让冯思把谢思漫的事曝到网上。
北约烦闷地眉头紧蹙,如果跟霍席陵撒谎?
显然不现实。
坐在霍席陵的车上一路无语,好在回到家的时候,霍席陵接了个电话得出去,又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北约想好了,在霍席陵回来之前就睡觉,势要挺过这周末。
谢思漫打来电话的时候,北约正准备吃饭。
一盏盏黑色的枝型吊灯上悬着色调微醺的蜜色灯火,棕红色的砖壁上,晦暗地溢出金属物质该有的光泽,黑色花岗石的台面映出年轻人和侍应生小姐调笑的面庞。
北约来到谢思漫他们订好的包厢前推了门进去。
这是他转学后,跟职高几个比较要好的哥儿们的第一次聚餐。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是要来的。
请客的是谢思漫寝室的宿舍长严彬,他爸正好是这家奢华KTV的经理,就特意免费给他们这群学生腾出了一间小包厢。
男孩子嘛来这边可不单纯是为了唱歌,最主要的当然还是抽烟喝酒侃天。
“快点进来吧,我们打算玩游戏呢。”
北约嘻嘻哈哈地走了进去,看到谢思漫,愣了一下,打算结束的时候再把冯思的事告诉他,要是现在说出来,肯定很扫兴。
“玩什么?”北约坐到谢思漫旁边,拿过谢思漫手里的酒就大饮了一口,“我都饿死了,晚饭没吃就过来了。”
“拼酒,真心话大冒险,如果拒绝,就罚喝三杯啤酒。”
宿舍长一脸的奸笑。
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也不敢玩忒出格的事。
“玩就玩,谁怕谁哦!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友抛弃了你另找了男朋友,你会怎么办?” 北约挑挑眉,先来问严彬。
“太容易了。”
“?”
“哼,我一定会把她的新欢勾引过来!让她知道,她的魅力还不如我一个男人!”
“够损!”
“你的情敌上厕所没带纸,你会怎么办?”
“替他拍照。”
“你老爸的情人的内衣颜色是什么?”
“……什么混蛋问题啊,我喝酒。”
一系列毫无下限的问题过后,几个男孩都喝的轮番上了好几趟厕所,转而又轮到霍北约。
霍北约已经断断续续喝了十几杯,面色绯红,加上先前的酒劲,此刻也是晕晕乎乎的了。
“请你亲吻你右边的人。”
北约眼一瞪,“靠,严彬,你别整的这么恶心好不好?”
严彬满脸的幸灾乐祸,“我家小谢多帅啊,便宜你这小子了好吗?”
谢思漫踢了他一脚,“你要整他搭上我做什么?”
“谁让你坐他旁边的,怪我咯?”
北约的左边没人,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刚刚有个损友去洗手间,所以门开着。
不过这会儿可没人在意这个,都饶有兴致地盯着霍北约。
北约自然不愿亲谢思漫,勉力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就实在撑不下去了。
“小谢,帮我关下门。”他放下杯子冲谢思漫说道。
谢思漫面带惑然地应了一声后起身。
经过北约身旁时,丝毫没有预兆地,被霍北约握住了手腕,就这么被他扯着跌坐了下来,然后,北约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霍北约,你胆子真是大到离谱。”
熟悉的音色,让北约和谢思漫顿时敞开距离,浑然间惊出一身冷汗。尤其是霍北约,霍席陵对他指名道姓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一时间酒劲好似凭空挥发,清醒而又畏惧地望向门口,霍席陵的目光凌厉,如同一对尖刀,冰冷地剜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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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不是岸》已完结(番外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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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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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味相投:554349623
[48]
“我以为你可以适可而止,没想到是得寸进尺。”
霍席陵逐字清晰的话音恍若从千山万壑里冉冉响起,平铺在诡谲纷流的静谧中,无边无涯,却在顷刻,山风乍起,气势如云海般凌厉汇聚起来一道引渡往向霍北约。
北约手足无措地茫然望着门外,酒劲潮红的面容刻起几分憷白,惊颤的目光自与霍席陵交汇之时便好似被铁索缚住,抽扯不回。
谢思漫急忙站了起来,神色有些仓促被抓了现行的羞窘,耳朵边沿像是充了血,红得晶莹。
“霍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霍席陵原是盯着霍北约的视线压下了几许移向他。
谢思漫怔了几秒,霍席陵的眼神极冷,眸光清濯明净沉着能刺入皮肤的锋利,森然地逼迫出让人唯余稽首的心悸,一时再不敢往下说。
不单是他,只就包厢里的其他人,且不论已经哑言的霍北约,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惶惶戚戚,有如三魂丢了七魄般栗栗畏惧,凝神屏气。
霍席陵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身前褐暗的门,没有多余的表情,示意霍北约过去,指骨扣响的力道堪比张张飘扬四散的催死符,北约轻轻咬了咬下唇,低着头站了起来,或许是酒醉入深的缘故,腿脚绵软虚晃的厉害。
谢思漫在一旁想扶他一把,可又深深忌惮着霍席陵,眼看着霍北约带着满身酒气步履蹒跚地往霍席陵一步步走去,而霍席陵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就是霍北约垂首站到他身边低声喊了‘爸爸’的时候,霍席陵都没作回应,缓然转身走远。
霍北约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霍席陵的车就停在外边,叫霍北约瞠目结舌的是,向来不怎么用保镖跟着的霍席陵,这次却前前后后各自敞开着数十辆抑如霍席陵一贯低调驶用的黑色不显眼轿车。
北约低呼了一声,“搞什么阵仗啊。”
眼光却猝不及防地瞄到了霍席陵手上戴着的腕表,那根定义时针的金属棒赫然跳过了Ⅻ。
北约觑觑地望着幽黑的夜空,寂静无甚人影的街道,前方霍先生已经走到车边开了后座的门,微倾斜了身朝他瞟来漆深的目光,北约忐忑不安地踏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绕过霍席陵矮着头钻了进去,却不想霍席陵也跟着进来坐在了他身旁,砰——不轻不重地关了门。
霍先生向来如此,即便再怒遏,除了打他的一刻,无论言语也好,举动也罢,绝不会逾越出一丝一毫添了喜怒的情绪。
“先生?”司机在前面询问了一声。
“回去。”霍席陵淡淡的吩咐道。
“是。”
空气里霎时变得很安静。
北约屁股已然坐不安稳。
霍席陵大晚上为了寻他出来连司机也用上了,这是鲜有的事。他抿了抿唇,继而又想着自己竟然喝酒聚会过了24点还没回家,也是头一遭。
他偷偷地扭头,霍先生闭着眼,面色清冷,左手虚握着拳抵在腰间,支起的手肘离霍北约很近,霍北约习惯性地吐吐嘴,哈出的呼气里却带着酒味,霍席陵就是这会儿骤然睁开了眼,冷厉的眼神噱然启承出悸迫的沉肃,落在霍北约脸上。
北约猛地一滞,压抑着短促的呼吸,心跳慌乱,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哀屈地垂敛贴紧车窗。
霍席陵不再看他,但也没继续阖眼,依旧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沉思什么。
开了有半小时多,车轮才渐渐停止。
霍北约下意识地去看霍席陵,不料霍先生也恰好转了目光过来,极具压迫力地一瞬间坍塌了北约一路上好不容易积堆起来的几许勇气。
北约砸吧了下干涸的嘴唇,“爸。”
“下去。”霍席陵淡淡道。
北约就老实不敢说话了,顶着霍席陵冰冷透不到底的视线推了车门,又绕了半圈踱步到家门前,与正好下车的霍席陵一并距离。
霍席陵眼睛微抬,沉默地凝神注视着霍北约,北约大气也不敢出,捏紧的手心吓出了一层虚汗,只觉得手指指缝都滑腻腻地攥不住。就在他恍然不知所以手脚都无处安放的时候,左边微微蜷曲的胳膊陡然被一道有力的掌骨锁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往前抻带着走。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北约心头颤惧,步伐凌乱昂起脑袋惊错的看向霍席陵。
“爸,我知道错了!”
霍席陵不置一辞,步伐未减,手里加重了按捺着霍北约手臂的力道,径直攥着他往前走。北约有苦难言,咬着牙吃痛地皱起小脸。
恍惚间,霍席陵忽然停了下来,北约尤未止住脚,就被霍席陵像是丢沙袋般狠狠往洗手间甩了进去,嘭——北约后背直挺挺地咯到白色浴缸上。
“啊!”他脸色一白,像是被投进烧红的油锅里一下子受不住温度般蹿了起来,感觉脊梁都被撞断似的绞痛的天翻地覆,泪扑簌簌掉落。
霍席陵站了过来。
北约抬起头眼睛里溢着朦朦水气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稚声哽咽着,“爸爸……”
“一身酒气,我这会儿不想听你解释。”
霍席陵眯起眼,眼底黑邃的光线转瞬之间呈扇面状扩散开去,又以所向披靡之势聚凝。
面色微沉,清冷又肃穆,在下一个呼吸时一脚擦着霍北约侧边的膝盖踹了过去,直把霍北约半个身子砸进了浴缸内。
北约又是一声惨呼,这种没有重心有如浮萍般地向下直坠是最叫人惊恐没有安全感的,他仓促毫无焦点地摆着手臂想去蹭一个着力点,手指才抓上浴缸的边缘,一股脑儿的冷水对着他的脸冲了过来,冻的他一个激灵,猛然缩回手去挡。
可有什么用?喷头的水孔如飘花般四溅,沿着他乌黑的头发,泡白的脸,抖颤的脖颈,一直向下,袖口,肚子,屁股,腿根,身上没有一块儿是不湿的。
不知道淋了多长时间,霍席陵终于停了手。
“酒醒了没有。”
北约早已冷得寒毛卓竖,听见问话,忙不迭地点头。
“先生,您吩咐的藤条。”保姆的声音响在霍北约点头之后。
北约惊惶万状地看向门口。
藤条的厉害他是尝过的,眼下他更是全身湿透,这要如何挨得住?
伪更通知:鱼儿开了个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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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霍席陵淡淡而立,右手接过保姆送来的藤条,一言不发的看着霍北约,指骨捏在离端头三分之一处的地方,藤条倾斜垂下的尾端直指北约苍白如纸的面门,韧性直长的藤锋有如猎鹰黑色的利喙正叫嚣啄食着霍北约流淌着汩汩热血的弱小心脏。
北约惊颤地注视着霍席陵指骨分明遒劲有力此刻一动不动的右手,他真是怕极了霍席陵这样决定教训他时一言不发的冷峻神情。
尤其是那根被霍席陵握在手里的藤条随时都可能化作锐利的箭矢,将泛起冷光的箭尖对准包围中心的他,如同一张星罗棋布的网,凶狠而又锋利地朝他扑过来。
“我并没有做什么。”北约望着霍席陵站了起来,冻的青紫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轻颤嚅动。
“啪”,他话一出口,手臂上就挨了一记抽,渗进袖衫的水渍一下随着藤条的砸下溅起,这根藤条还是他小时霍席陵从乡下顺来的,随便一弯首尾能抡起一圈圆的弧形,韧性自不用说。
北约只觉得胳膊上的筋肉都起了痉挛的疼,立即挽起袖子,手臂至手肘处斜贯着一道血色带青的檩子,突起在泡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你觉得怎样才算得上[有做什么]。”霍席陵问,眼底渐渐浮上一层寒冰。
“像你跟陆砚一那样的才……”
霍北约骤然被霍席陵扬起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牙齿冷不丁咬在舌头上,嘴里腥味充盈。
“呃……”北约忍着泪,皓白纤瘦的面庞印起深红的五指。
霍席陵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接着缓缓抬起左手,在离霍北约右脸几分公分时突然发力,朝方才打过的地方狠狠拍下,登时,北约脸上又热辣辣地挨了一巴掌。
“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就如那暴风雪刮过室内,空气冷得如临凌厉的冰川世界。
北约脸色煞白,眼中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脸肿得老高,红得能滴出血来。
“给我收回去。”
霍席陵抬眼看他,皎白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铺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别具威严。
北约咬着唇,扬起左手将脸上析满的泪痕一擦。
“不吃足教训,我的话你是一句也记不住。”霍席陵冷厉的目光对准浴缸,藤条指在边沿上,淡淡道,“趴下去。”
北约水润的眼眸瞬时带起几分彷徨几分畏惧,霍席陵仍是望着他,手中的藤条搁在浴缸上未移开分毫。北约咬咬牙,不敢继续犯犟,弯腰按在浴缸上,虎口扣住浴缸边缘,距离虽不及脚踝,屁股却也是高撅着,裤子湿透紧贴皮肉,勾勒出挺翘的臀型。
霍席陵‘咻’地挥起藤条,带起阵阵牙酸的尖啸声,北约立马闭了眼,啪——
饶是北约做足了准备,这疼仍是一分不让地从屁股蔓延到心口直逼得眼睛都颤颤的睁开,抓着浴缸的手指一紧,关节处处泛白。
啪——“呃……”北约疼得面色忽青忽白,稚嫩的脸上微微析出晶莹的汗珠,腿肚一弯又在下一秒绷紧回去,挨了两记的臀峰高高挺起,抻直了紫青的檩子,难熬的很。
藤条如疾风骤雨般砸在屁股上,北约起初还能磕紧牙齿,到后来实在挨不住,“啊啊……呜……”的惨呼不止,眼里又逐渐浸起泪水,屁股上一下接着一下,道道檩子肿起重叠,又在下一刻被霍席陵砸下的藤条拍碎,硬是将屁股那一块的裤衫打得几乎晒干一般,清晰的印出褶皱。
啪!——“啊!”北约痛的手一滑,整个人朝前摔下浴缸,水花溅起,乌黑的头发湿黏在一块儿,被打过的小脸这会儿是真真毫无血色惨白无比,整个人虚脱的快起不来。
霍席陵眉头微蹙,眼中的光芒一凛,藤条架在霍北约背上,北约狠狠一抖。
“准备耗多久。”
北约闭了闭眼,黑长的睫毛轻颤垂尔,花下两行清泪。一言不发地站起来重复刚才的姿势。
许是方才霍席陵拿冷水浇他仍心有余悸,他第一次挨霍席陵的打没敢讨饶。
“裤子褪了。”没有起伏的话语伴着一记藤条敲在霍北约屁股上。
北约痛的喘不来气,可还是屈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将裤子解开扯下,手指蹭过臀部边缘时能摸到如火般灼热绽起的楞子。他不用回头,也已经能够想象屁股是怎样的青肿不堪。
霍席陵望着霍北约被打的血色斑斑的臀部,冷峻的脸上始终不见怜惜,等着霍北约一伏身撅好,下时抬手十足力道抽在他臀上,一道下去先是白痕,随后迅速隆起红肿,再次抬手仍打在原处,五下叠在一起,隆起黑紫色淤痕。
“啊啊……呜呜呜……”北约止不住哭嚎,身形虚虚晃晃,所有的力都蓄在青白的指骨上抓紧着浴缸,才堪堪不至于倒下。
他光裸的修长洁白大腿处仍有浸湿的水珠,伤痕斑驳的臀上却已然殷红干紫。
[50]
霍席陵打得越快越狠,几乎是一道就能抽掉一层油皮。
那呼啸而来的咻——啪——咻——啪卷起的刺耳,即使没砸到臀部,就已足够叫霍北约绷紧了弦,牙齿、舌头、耳朵,整个头都似乎疼得厉害,便是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北约无论如何忍耐,依旧是颤个不停,只觉得霍席陵手中的藤条仿佛是锅里烫开的热油,用一下下尖锐的锋芒极缓慢地沿着皮肤掀起血肉往筋骨里倒进来,痛的无可名状。
啪啪啪——“呃啊!!呜呜呜……”北约的十指都几乎抠出血来,浴缸里的水倒映着他此时狼狈凄苦的模样。要是爷爷在,无论如何不会让霍席陵这样打他的!
啪——又是一记藤条重重地打在臀峰上。
“啊!”屁股似乎被抽炸裂开,绽起一杠杠无以复加的肿痕。
北约微微抬着头,哽哑的呼吸,痛苦的眼神,凄惨白皙的面容,乌黑透湿的发丝。
没有了,都没有了。爷爷熟悉的声音,关怀的眼神,瘦骨伶仃的招手,一切一切活着的痕迹,都没有了。再没有人会来疼他救他爱他。
北约猛地拱起背,转身,——啪,本是落向屁股的藤鞭抡圆了抽在他嫩瘦的小臂上,几乎是一眨眼他手上洁白的肤色由白变青,粹炼成可怖的紫色。
“啊……”泪水一串串从北约清透的眼里倏然滑落,喑哑却尖锐的痛喊声几乎要震裂喉结般呼出来,他左手拂着右手,指尖覆在肿起的檩子上,踮着脚抱膝滑向地上,惶然颤栗地望向蹙眉停下的霍席陵。
霍席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藤条指在霍北约手上,竟是依旧要继续打他的架势。
“爸爸是要打死北约吗?”
意外软糯的话音让霍席陵一时禁不住错愕,他眉峰轻蹙,一言不发,仔细的凝视着霍北约。
北约却是没看他,低垂着脑袋,偶尔一滴水珠渗着汗滴从眼角流下来,沿着红肿青白的脸颊混进清泪中,后背抵着浴缸,蜷缩成一团。
霍席陵眯了眯眼,这样孤弱的语气,霍北约还是第一次。
“死了……”北约垂敛着睫毛,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灯光铺影,半晌,嘴边带了些认真纯粹的笑容,呢喃道,“死了……也极好,还能见到爷爷,他定会照顾我的。”
霍席陵眯着的眼睛在他的话响起的刹那陡然凌厉的睁开。
他手一抬,那根藤条以往外斜掷的方式激烈地砸在了霍北约身后的浴缸内,嗙——有如惊雷般隆隆积沉起满片的水花,恍如烽烟四起,溅起的水珠有一半往霍北约身上砸去。
北约俊逸精致的脸上一片苍白,眸中更是清晰的怯懦与慌措。
“我是错罚了你还是让你没脸了。”霍席陵身上的气势已经不足以用凛冽概括了,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犯的账清算下来,哪一件哪一条不该打。不想着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反倒跟我扯起委屈来。真是出息的很。”
[51]
北约垂眸侧听,身体轻微颤抖,呼吸逐渐加快,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好像在咬牙坚持,但最终手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半跪在地上。
霍席陵站了一会儿,终还是走了过去,屈身牵着霍北约的手臂将他轻轻拉了起来,神情并未见好,依旧沉肃。今次,霍北约可是将逃学打架,喝酒晚归,一并占全的,受这一顿打并不冤枉他。何况……霍席陵淡淡扫了眼霍北约此刻已经咬破的嘴。
“以后不准跟谢思漫往来。”
北约低着头一愣,张开已经渗血愈发显得鲜红的嘴唇,歪过头看向霍席陵,霍席陵没有丝毫温度地回视过来,冷声道,“你不怕这样的打再来一遍,就继续把我的话置若罔闻随耳一过吧。”
“可他是我要好的兄弟。”带了几分喑哑的声音听来尤为轻薄温软,北约青涩的面孔皱了皱,“您不能……不能干涉我的交际圈。”
霍席陵脚步微顿,他眯了眯眼睁开,转身去看靠在他身侧的霍北约。面容一如孩童时期般干净而纯真,只是清澈的双眸里此刻蓄着亮得刺眼的泪珠,脸上布满翻江倒海似的忧伤。
霍席陵略带停顿地注视着霍北约。他的眼神仿佛穿过那些深冷的黑暗,那些温暖的光明,就像穿过以前那些倏而远逝的岁月。少有的由着霍北约这样放肆顶话而无任何动作。
北约忐忑的看着霍席陵的视线移过来,甚至已经做好被甩一耳光的准备,岂料霍席陵只是用一种复杂考究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缓慢收了回去。
霍席陵将他牵到客厅便转手交给了保镖,吩咐了一声给他上药,就走了出去。
北约听着门外轿车绝尘而去的声音,想着霍席陵走之前一句话也没对他说,想着那句不准跟谢思漫往来却被自己无视的警告,想着此时此刻身上难以言喻却只能独自承受的痛楚。
有那种时候吧,莫名无端的腾升起一种满是无力的自怨。
车子减速驶进别墅外的街道,霍席陵单手握着方向盘,淡淡的橘色路灯下,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靠着铁栏,霍席陵摇下车窗,轻轻摁了摁喇叭。
陆砚一听到喇叭声,回过头,看到霍席陵,眉眼弯成新月,手举得高高地向他挥动,跑过来撑着车门跳进副驾驶座。
“有这个精力这么上车,撑车门干什么。”霍席陵依旧开着车,刹车几乎要踩到最底尽量降低车速,声音平淡。
“不这么上车没乐子了。”陆砚一揉揉头发,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耷拉着眼皮,“我好困。”
“那就睡会儿。”
“小北约呢?睡了?”
霍席陵眉骨轻蹙,一言不发地看着被车灯照亮的黑暗前方,转了弯。
陆砚一叹了口气,发出飘飘扬的音调,“阿陵,你待他确实严厉了些,我见了都怕。”
霍席陵没说话,片刻后才回了一句。
“他是即使打晕了性子上来也不管不顾的人,真怕,就不会敢这么惹我。”
不多会儿,霍席陵把车停下。
“怎么说小北约长得也跟你一样的风度翩翩,凌老去世后,又只有你一个亲人,霍先生你应该主动一点。”黑暗里,陆砚一望着霍席陵。
霍席陵没作回应,沉默了一会儿推门下车,也不等陆砚一,率先走向陆砚一住的地方。
陆砚一前段时间已从凌老留下的屋子里搬出来,另外在城区买了一幢别墅。
霍席陵进了屋内随手带了门,陆砚一在外边磨蹭着什么,不见跟上。
半晌,客厅的门被轻轻的敲响。
然后以一种欢快的节奏继续敲。
接着是啪啪啪啪啪的敲门。
继而转为砰砰砰。
想也知道是谁,即使带了钥匙也一定要霍席陵亲自来开门,要不然啪啪砰砰的一直敲。
霍席陵皱着眉起身。
“Surprise!”不等霍席陵开口教训,陆砚一笑得眉眼弯弯,“嘿,小家伙,出来出来。”
霍席陵眯起眼仔细一看,陆砚一的臂弯里钻出一只小狗,脑袋圆圆的很是可爱。
“刚才在路边捡到的。等会儿你回去送给小北约,他一定开心死。”
霍席陵斜了他一眼,“进来吧,还嫌不够累?”
陆砚一帮着找了霍北约一晚上,俩人是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上一口。
陆砚一笑得春心荡漾,直抓着那只狗的毛嚷道,“小家伙,看,你家霍先生对我多好。”
送陆砚一回来,霍席陵只坐了少顷,吩咐了陆砚一自己做些东西吃,就准备回去。陆砚一送他出来的时候,把那只狗放在霍席陵后座。
“小北约老早就想养狗了,你不准,这回就顺他一下呗。”
“拿回去。”霍席陵道,见陆砚一略有些不悦却不敢违了他的话将狗抱了回去后,才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狗毛过敏。”
陆砚一眉眼舒展,“霍先生还是很关心我们小北约的嘛。”见霍席陵冷眼打量了过来,陆砚一赶忙说道,“那什么……霍先生一路走好,我先进去了。”说完,在霍席陵的注视下悻悻转身。
回到家,霍席陵向保姆询问了几句霍北约的情况,便上楼站到霍北约屋外,另一只手握着门把手,看向屋子里,白色落地灯、飘窗上的铃兰花、扔在茶几上的一小盒柠檬味饼干,以及,床上趴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霍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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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8  更:2021-09-08 14: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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