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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闲看午后雪(现代父子)[第7页]

作者:鱼是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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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北约一直忍着不笑,可视线不小心落在左停身上时又忍不住。此刻左停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目光痴愣,不用装就是一个背着家长跑出来做坏事的书呆子模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
一阵悠扬轻逸的歌声从北约嘴里悄然响起。
左停回过神,把头转了过去,盯着霍北约瞧。
“呃,我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配点背景音乐啥的,不合时宜了吗?要不然换首歌?”北约人畜无害地眨着漆黑的眼睛,“娘子!”
“……”
“娘子!”
“……”
“左停,你怎么不‘啊哈’了?”
“啊哈你妹啊?”左停无语地瞪了眼霍北约。
左忱轻逐渐走近,步伐并不是很快,气势却好似集攻伐于一身,凛然争锋。他先是淡淡地看了眼霍北约,继而将目光对准左停,“怎么回事。”
左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
北约微微一怔,他一直在左停身边,怎么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整了这么一张纸出来?
左忱轻将纸拿在手里扫了一眼,轻轻蹙眉,望着左停,“什么意思。”
左停咳了一声,“拿手机扫一扫这上面的二维码,你就知道一切的起因经过了。”
北约余光一瞄,当时就乐出声了。
左停这货也真行,还真在上面用铅笔画了个像模像样的二维码。
左忱轻没有说话,那张纸被他缓缓拢在手心。
下一刻他忽然按下左停的肩膀膝盖向上一顶,狠狠砸在左停的胸口,左停一阵胸闷,脸色瞬间变白,可是却硬撑着一声不吭,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他微喘着气抬眼朝左忱轻望过去,左忱轻同样一言不发地瞧着他。
灰尘在空中悬浮,天花板上刺眼的光线张牙舞爪跳窜不停。
霍北约皱着眉头。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老一辈的人物都跟霍先生一样,对年轻人动不动就连踹带踢的?
“左停?”北约叫道。
“我没事。”左停咳嗽了几声,然后慌慌张张地撩起衣服。
北约很能理解,这种踹法极易伤及心肺什么的,别看左停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对身子骨爱惜着呐,少不得要检查一下看伤得厉不厉害。
谁知道衣服还没撩到胸口处,左停就松了一大口气。
北约心想,难不成看下肚子就能感知到胸腔?
结果左停来了一句,“还好,肾还在。”
北约瞬间石化。不愧是左停,哪怕害怕即使挨了揍,也一样不改他逗逼的性格。
到了这步,北约大致也能猜的出来这男人是谁了,一定就是左停口中抛妻弃子灭绝人性的父亲了,所以左停对他,恐惧但不亲近,调侃大过敬畏。
或许听到外面的声响,校长室的门被推开,先走出来的是校长孙泊年,他后面跟着的是那个餐厅老板胡峰,走在最后的是他们的班主任冯老头。
萧锦竺晚自习还得当值,并不在此列。
冯老头望着左忱轻,面露疑惑,左停跟霍北约的父亲他都见过,这人是谁?
左忱轻站在左停身旁,朝校长点了点头,“孙校长。”
孙泊年笑了笑,“左先生,先到里面坐会儿?”
左忱轻没动,视线掠过冯老头,再落向胡峰,旋即眼睛眯了眯,定在胡峰身上,“你就是那个餐厅经理吧。”虽说是问话,语气却很肯定。
胡峰盯着左忱轻好一会儿,神情像是思索,隔了将近一分钟,直到左忱轻都微微蹙起眉,他才犹疑着开口问道,“您是左道集团的左忱轻先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左忱轻淡淡道。
胡峰稍稍愕然,顿了几秒说道,“是,我就是。”
“我儿子在你那儿吃了霸王餐?”
左忱轻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眼耷拉着脑袋跟丢了百十来块钱似的左停。
“左先生,可能这其中有些误会。”
左忱轻微不可闻的一笑。
“哦?什么样的误会,能让孙校长直接越过班主任给我打电话?”
胡峰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左忱轻的名头他听过,曾经可是道上混过的人物,之后将名下产业全部洗白,可道上敢不给他面子的几乎没有。
蚂蚁不知道自己被人一捻就碎,它们只知道自己有个地下王国,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列入了什么纲什么目,还有个搞笑的名字——蚂蚁。
他胡峰在左忱轻面前就是,蚂蚁。
“我不知道他是您的公子。”胡峰讪笑道。
左停挑了挑眉,抢在左忱轻前面说,“那你现在知道了?来,这是我的名片。”他一边说一边有模有样地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来,“以后到你们餐厅吃饭能打个半折吗?”
胡峰看了一眼,满脸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接。
接着众人也都望了过去,然后下一秒集体沉默。
这名片居然是左停手绘的,而且那纸一看就知道是从硬卡纸上裁剪出来的一角,有些地方修得不工整,还有毛刺,上面写了个七中第一帅:左停。
关键是左停那字,简直丑爆了,歪歪扭扭的。
北约偷偷看了下左忱轻,他依然是古井无波的样子,有这么个儿子,也真亏得他修养好。
“哟,这名片简直了,啧啧啧,没有点技术含量还做不出来。”
北约顿时一惊,循声侧目望去,走廊上,陆砚一跟霍先生徐徐走来。
[86]
“砚台?”北约低声惊呼,同时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霍先生,还是没敢打招呼。
“当然是我啊哈哈哈。”
陆砚一笑意盈盈,款款走来。
“除了我,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这么气度不凡、英俊潇洒、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实际上又相当稳重,有内涵,有修养,有博学,温柔中又透着一股严厉,平日里看着虽然冷淡,但是也不缺乏热情……的吗?”
霍北约愣了愣,接着一脸“真是日了狗”的模样,这也能接的这么顺口?
左停出声回了一句,“大爷,你说的这种人大概可以确诊为,得了精神分裂。”
陆砚一依然很是淡定,脸不红气不喘,望着左停说,“这谁啊,看看这装扮,啧啧啧,佩服佩服,全身都是掉了贞操独一无二的气质。”
左停冷不丁大脑有些懵,噎住了声,一阵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不曾想眼前这位才是大师啊,这不要脸的程度简直登峰造极了。
“霍先生。”孙泊年看了看陆砚一,目光转向他身旁未曾出过声的霍席陵。
“呀,你认识霍先生?”陆砚一挠了挠头,做出害羞的模样,“哎呀,人太出名了就是不好,走到哪都能被人认出来。罢了罢了,你过来吧,我让霍先生给你签个名。”
饶是孙泊年一把年纪,自做了校长以来不知见过多少性格迥异的学生,可仍旧被陆砚一的话咯的嘴角一抽,可还不等他出声,他身边的胡峰已经开了口,望着陆砚一和霍席陵,指了指霍北约,“看样子,你们是他的亲人?”
胡峰不敢得罪左忱轻,只能把火引到霍北约身上,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两人,想必不会是跟左忱轻一个类别的,人都会拿软柿子捏,他也不例外。
霍席陵淡淡地扫了一眼靠墙边眼神躲闪的霍北约,凛冽的视线在黑暗中载浮载沉,过了片刻才落向孙泊年身上,对胡峰看也不看一眼,语气轻淡如顺,“孙校长,怎么回事。”
对霍席陵无视他的举动,胡峰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到底也没说什么。
孙泊年笑了笑,“霍先生,左先生,先进去再说吧。”
霍席陵与左忱轻点了点头,几人一道走进了办公室。
胡峰跟在中间,自始至终,霍席陵与左忱轻都没做交流,让他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左忱轻多半不认识这两人,也就让他更加断定这两人的身份背景并不深厚。
陆砚一并没跟上去,走到霍北约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北约,你就不能消停点?”
北约撇撇嘴,“陆先生,现在说这个也来不及了吧。”
陆砚一挑了挑眉,“你这说法不对,说不定你拍拍我的马屁,我能给你支一招呢。”
北约狐疑地望向陆砚一,陆砚一用食指蹭了蹭嘴唇,看上去极有自信。
“砚台,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翩然出尘、文质彬彬、丰神如玉、完美无瑕、大公无私、学富五车、风度翩翩的男人啊!”北约说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声嘶力竭。
陆砚一还犹自点头,一边点一边说,“确实确实。”
叫左停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陆砚一扣到北约耳边说了一串话。
待他说完,转回身的时候望向左停,“你是左忱轻的儿子?”
左停一愣,“你认识我?”
“我是陆砚一。”
左停眨眨眼,等着他的下句话。
陆砚一本以为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对方会惊讶的“啊”上一声,然后说些“久仰久仰”之类的话,他都做好准备说“哪里哪里了”,结果左停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左停奇怪,问,“我该说什么?”
“你爸没和你说过,他跟霍先生和我,是结拜兄弟的事吗?”
北约和左停同时对视一眼,只觉得周边阴风阵阵,铿锵震鸣。
这人的命运啊,有时候便如河水上的浮萍,指不定就飘到哪里去了。
北约还在感慨,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咱们老百姓啊,真呀真高兴啊!”
他看向左停,左停停了下来,也看着他。
“怎么,这个气氛不适合唱这首歌吗?”
“……”
玩笑过后,陆砚一带着他们走进办公室。左忱轻跟他们的关系虽好,可自从那一件事后,左忱轻抛妻弃子,所以霍先生和陆砚一都没见过左停,加上霍席陵与北约的关系也算不上好,故而北约也从没见过这位伯伯。
刚走进去,就听见胡峰站在那儿说。
“孙校长,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当时那人自称是霍北约的朋友,并指定由他买单,是我们的服务员工作没做到位,没有咨询清楚,便让那人走了。所以我也不打算为难他们两人,只想他们帮忙做个笔录找出那个人就可以了,谁知道,他们转身就跑,我带着人追,也是没办法才找到学校来的。”
北约蹙眉,左停就要上去争辩,陆砚一站在门口拉住了他们,笑着看向胡峰。
“哦?你跟我家小北约交过手?那他肯定打伤你了吧。”
胡峰微微一怔,“没有,我……”
“没打伤你,怎么可能?哦,想必是他们当初心善留了手,你小子运气不错啊哈哈哈。”
胡峰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都四十多了,还被人叫小子?这也就算了,你倒是哪句话听到他说他们交手了?
“你们既然交过手,也算是认识了,那好我想问问,我家小北约凭什么要帮你找那个人?”
祝大家国庆快乐,我之前说过让你们耐心等我的,还记得吗

所以并不是坑文,而是事情太多,因为我又要开始忙着上公开课了

虽然有过好几次经验,但每逢轮到,依然还是紧张

我说过我会尽力不坑,请对我有些信心哦,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留言!
[87]
“你们既然交过手,也算是认识了,那好我想问问,我家小北约凭什么要帮你找那个人?”
说到这里,陆砚一微微眯起了眼,浅弧的双眸迸射出惊人的寒光,嘴边却依然抿着一丝与说话时那种死态度一般无二的慵懒笑容。
胡峰望着陆砚一,恰时被他身上的冷淡气势震住,而且是那种最精简最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叙述直逼得将所有声音堵在了喉咙口。
而在他沉默之时,斜倚在门边的陆砚一又是一声轻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哑口无言咯。”陆砚一顿了顿,紧抿的唇转眼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看向始终淡然坐在沙发上不曾将目光对准任何人的霍席陵,“阿陵,我就说小北约不会平白无故地惹事。果然是被人泼了脏水啊。”
胡峰忿然瞪眼,可到底是生意做久的人物,他仍压着粗声轻言道,“我们也是无可奈何。何况,他们确实吃了霸王餐,这是做不得假的。”
夜风凉凉地从窗缝中渗进来的时候。
“的确是做不得假……”
只见陆砚一露出一个看似无害其实颇具威胁性的笑容,歪了歪脑袋,望着胡峰风轻云淡的开了口,“但相比于吃霸王餐,不知道某餐馆硬要扣留并恐吓胁迫两位未成年小孩的罪名够不够划清这件事?”
胡峰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揪紧床,长年冰凉的掌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我并没有……”
“哦?没有么?”陆砚一薄薄的唇线慢慢弯成了月牙的弧度,眼里的冷意却愈发的深邃起来。
“这么说,要强留住他们找人的不是你?带人追他们两个的也不是你?”
陆砚一缓缓停顿了几秒,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笑了笑,“这位先生,你是成年人,说话这么颠三倒四的可不行啊。”
胡峰微张着唇,心脏跳动的节奏如同重锤擂上新鼓,他重新审视着陆砚一,也终于知道这人不好惹,他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左忱轻,左忱轻的目光也恰在此时转了过来。
不期然间,四目相对。
胡峰似是看见左忱轻淡淡一笑,可也仅是一闪而过,等他再细看时,左忱轻面上已经依旧是那般熟稔的精明世故,并且将视线从胡峰身上别向了他右侧的霍席陵。
“阿陵,这件事,你怎么说?”
流云浮动,慢慢盖过了月亮,屋内的光线也随之忽然沉阴了几分。
起先不曾注意任何人的霍席陵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眼底肃凛的视线逐渐擦过门口惴惴而立的霍北约,目光仿佛由远至近,似有一道隐约偏冷的白光融在里面,扭曲盘旋呈现起一个诡异的图腾在北约身上定格了几秒,过了不快不慢的几瞬间后,才又朝着左忱轻看去。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霍先生身上若有似无的肃杀气场仿佛连空气都能够一起染凉。
胡峰心底的惊惧更甚几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先是惹出了一个他根本不敢得罪的左忱轻,紧接着另外一个似乎跟左忱轻也颇有渊源,这样的人物,他还妄图追究个什么劲?
“不需要说什么。”霍席陵淡淡开口,“付钱了事。”
“不愧是阿陵,总能看透表象直指实质。”陆砚一靠着门边的隔板,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他拽了拽霍北约的胳膊,“小北约,吃了多少,我帮你付怎么样?”
北约偷偷觑了他爸一眼,霍先生倒是一眼没冲他们望过来,他吐了吐舌头抿抿唇,正要跟陆砚一说具体数字,胡峰却赶忙抢在他们之前说道。
“不,不用了……这件事我们餐厅也有责任,事情弄成这样,也确实不是我想看见的……之前逃走的那人,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追踪……至于他们两个人的消费,就算了。”
陆砚一眉头一挑,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北约眨了眨眼。感情这餐厅经理耗费一晚上时间,还把霍先生他们给叫来,结果就这样唠唠嗑什么都不深究了?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他转了转头,正好瞧见左停在不住地擦眼睛。
“你怎么了?”怕惹来霍先生听见,北约压着声音问道。
左停嘴里深情款款道,“第一次碰到这么好心的人,他这么深明大义,真不枉我一见面就送他名片!能结交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看上去真是非常感动的样子,以至于在胡峰离去经过门口时还勾住了他的肩膀,虔诚地说:借我十块钱呗?明天早晨的饭钱还没有着落呢。
要不是最后左忱轻在里头厉喝了一声,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
等胡峰离去后,孙校长又跟左忱轻和霍席陵客气了几声,也就不再多留。
几人退出校长室,站在走廊上,霍先生淡淡的视线盯住霍北约,北约被他打量的大气不敢出,紧张地揪着拳头蹭着裤腿,只觉得掌心里脉搏的感觉和生命的温度都微弱到了极限。
在霍先生面前,北约向来是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个,牙齿在口腔里咬了一咬,他抬起头望着霍先生道,“我今天没想挑事。”
霍先生没有说话,神情平淡地望着霍北约好一会儿,抬起手向着霍北约的脸颊伸去。
北约吓得一激灵,只以为霍席陵又要对他动手,冷不丁地将脑袋往后一缩。
霍席陵眼睛眯了一眯,也没解释什么,手指落在霍北约脖颈处,将霍北约那件塌陷在里边的校服衣领往外理了出来。因为站的近,北约清晰地看到,霍先生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淡蓝色的静脉状如远山,起伏明灭。
北约睁了睁眼,愣愣瞅着霍席陵。
“下次做事过过脑子。”霍先生瞥了他一眼,“去上课吧。”
北约依然有些发怔,口中讷讷道,“啊?哦,好。”
他正准备往教室走去,却听到一边冯老头在向左忱轻问道。
“左先生,不知道左停除了您这位亲生父亲外,还有没有继父?”
很抱歉,最近很忙,加上身体也不好,以至于没有时间更文。
开学后的各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我会慢慢填坑,谢谢你们。
[88]
左停原本百无聊赖悠悠地望着走廊外的夜空,脑子里还想着今晚夜色不错,恩,晚餐吃得那条鱼味道也好极了,饭后还顺道被人逼着跑步也算是好好运动消化了一番,整个晚上除了左忱轻出现的这一小小意外,大体上还算美好。
他一边还在感慨,另一边冯老头的话出乎意料兜头而下。
左停呆了一呆,瞬间只觉头顶乌云笼盖,雷鸣电闪。
下一刻他当机立断,加之体内的冒险基因还在不断激励着他的步伐,于是不再多想,径自转身偷偷摸摸地朝另一边的楼梯口隐身而去。
“站住。”
左停才溜出没两步远,踏在大理石上的脚甚至还没踩稳,就被身后一道威严低沉的命令惊得心头一颤。猛然回头正好对上左忱轻墨黑色的双眸,深沉而凛冽,平静又彻骨地锁定着他。
左停垂耷着头往回走了一步,然后又慢慢抬起头哀怨地盯着左忱轻,“爸,我想去厕所。”
左忱轻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淡道,“跟我在这儿听完你老师的话再去。”
左停低下头背着左忱轻翻了翻白眼,等听完冯老头的话我就直接被你凌迟了,还去个蛋!
左忱轻说完便不再理会左停,面向冯老头,脸上似笑非笑,语气一直到尾音都很平淡,“他有继父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他跟人介绍起过?”
冯老头沉默几秒,继续问道,“那他隔三差五逃学的事,想必,左先生也并不清楚吧?”
左忱轻眯了眯眼,眼底隐起逐渐聚起的锐利,音色依旧淡然,“不清楚。”他视线平平地扫了左停一眼,“真能耐啊。”
左停被看得眼皮直跳,却还是在左忱轻望过来时僵着脸皮冲他爸笑了笑,下一秒不知道从裤袋里掏出了什么,直奔冯老头身前去。
左忱轻皱了皱眉。
冯老头有些怔愣。
陆砚一和霍北约则是睁着星星眼望眼欲穿地等着看好戏。
霍先生始终平静地站在一行人的最外圈,就是左停动作的时候,也仅仅只是让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似乎之前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任何事,都难以撼动他的心绪。
“老师,您通融一下别再说了,事后我会跟我爸坦白一切的。”
左停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冯老头手里塞了个东西。
北约目瞪口呆。
冯老头瞠目结舌。
这臭小子还知道行贿了啊!行贿也就行贿,咱彼此约个地方,私底下双方好好和谈一番,或许也能谈出一桩美事来。你丫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你老子的面行贿,行贿的对象还是——教师这么一光辉形象,脑子没出问题吧?
冯老头此时的脸简直比烧焦了的平底锅还黑,他无语地看着手上那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沉默良久,才对着边上只送出十块钱却表现的万分心疼的左停说道,“把你的钱拿回去。”
左停一听,眸光骤然发亮,想也没想,将那张十块钱抢了回来,嘴里还哇哇叫唤道,“好人啊好人啊,那啥,冯老师,您先去忙吧,我爸这我自己会解释清楚的。”
冯老头被气得只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后就忿然拂袖而去。
这还是北约自转学过来后第一次见冯老头这么失了态。
陆砚一憋了许久还是收势不住大笑了起来。
“左小子,你说你这么逗逼,到底是什么原因?说出来听听,是撸管太多还是性幻想太严重?总不可能是遗传吧?你爸平时也不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左忱轻微微抬眼,目光看向了陆砚一,面容并无任何特殊变化,可是眼中闪烁的精光和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冷笑却让人……
不寒而栗!
左停被陆砚一这么一笑场,才又猛然觉醒左忱轻就在身后,即刻转身。
不出意料,左忱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瞧。
那眼中仿佛布满无有穷尽的凛冽,恍若无数虚空生灭,千百世界交叠,叫人恐惧。
而左忱轻的声音就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缓缓传出。
“我是要好好听听,你准备怎么跟我解释清楚。”
[89]
北约像个老大人似的望着左停叹息着摇了摇头。
左停也实在可怜,方才还在跟他夸耀,眼下他花钱雇人作父的事就被拆穿了,人生中果然充满了不可抗力的因素,以及让人丢脸的种种巧合。
所以说,命运啊——调戏人用的。
霍席陵从沉默中微微抬起眼,瞧见的便是霍北约一脸哀叹的样。食指稍稍曲起,灯光下,他分明的骨节隐约泛着青白色,不轻不重地往霍北约脑袋上一敲。
很自然地引了少年回头,一看是霍先生,小脸顿时一个正色,张嘴就道。
“爸,我可没有花钱让人假扮你过。”
霍席陵淡淡开口,“我知道。”
北约一愣,霍先生几时变得这么信任他了?
不过既然霍先生这么给面子,他说什么也得回敬个一两句话。
于是北约右拳一握,正儿八经,含情脉脉地望着霍先生,眼里眼外就差梨花带雨、涕泗滂沱、椎心泣血了,“真是生我者知我者当属霍先生您啊!”
哪知霍先生一点儿也不配合,连个波动的表情都不舍得给他。
北约无奈地撇撇嘴,他的一腔热情啊只好随着他爸的沉默逐渐冰冻了……
直过了好半晌,才听见霍先生淡淡丢了一句。
“你的胆子,也就只敢背着我,叫人给你签名了。”
呃?!
听了这句话,北约当时的心情,那就好比一只正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大雁,突然遇到一股龙卷风,直接给吹摔地下去了。
“小北约,你打什么冷颤,是不是肾虚?年轻人一点儿火力劲儿都没有。这点儿低温就冻得打哆嗦?!那种不健康的电影,以后少看,对身体不好……”
陆砚一薄薄的唇线弯成月牙弧度,眉眼间也是一派肆意的笑,打趣地朝北约望了过来。
北约气得瞪了他一眼,“喂,陆叔叔,你可别忘了,那名究竟是谁给我签的。”
什么嘛,搞得跟他陆砚一没关系似的,总瞅准机会嘲笑他。
陆砚一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睁了睁眼,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一脸镇定若无其事地活动起了身子往霍先生身边移了移。
北约已经无语,看着陆砚一,就像看着千万匹草泥马从眼前奔腾而过。
他忍不住冲陆砚一比了下中指,可下一秒头上立马就挨了一记,他猛地回头。
霍席陵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轮廓少有起伏。邃利的视线如破云而出的阳光,一瞬间,好似竹木崩解,烟尘腾起,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似曲非曲的线条,锁在霍北约身上。
北约低了低头,弱弱地将手指从霍先生冷淡的注视下缩了回来,嘴边小声地嘀咕道,“老是敲我头敲我头,有没有听过[男人头,女人腰,不是情人碰不得]这句话,哼,就是见识少。”
霍席陵原本待要收回的目光再次落向霍北约,语气虽不沉重却很有气势底蕴,“你见识多,期末要是不进年级前二十,你自己看着办。”
北约闻言一愕,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堆起笑容,“爸爸,我听陆叔叔说,你们还没吃饭?我请你们去我们学校食堂吃夜宵呗?”
霍先生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接话,转而看向左忱轻父子。
————————————————————————————————————————————————
大家元旦快乐!
因为这篇文还算欢脱,但是我最近心情始终高亢不起来,所以一直没更文,对不起,让你们等这么久。
临近期末,最近可能还是没法保持更文。但我会努力不坑,尽量寒假恢复正常更文速度。
另外,《骁野》竟然恢复了,我才知道,又多了一个坑


[90]
左忱轻的身影,笔直的立在那里,无形间,散发着沉重的威势,视线中透出来的犀利冷漠,在划过左停之时,没有任何直接的碰撞,却一瞬千变,从头到尾,一以贯之。
周围的空气,闷灼得令人窒息,好似风云激荡、怒浪排空的汪洋,眨眼间倒倾万里,如垒如城,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奔流。
左停几乎是在察觉到他父亲身上这份气势的同时,就捕捉到了这威势中森冷极致的压迫。
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寒意上涌,口水在喉头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最终又只能无声地咽下去。他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今日真可以堪称他左停出生十几年来,最为惊险又诡谲变化的局面。
“爸,不行了,我……我突然肚子疼,我先去上厕所。”左停双手一捂自己的肚子,面带痛苦之色看着左忱轻说道,说完之后,也不管左忱轻答不答应,右脚一退,转身就要走。
陆砚一勾起唇角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旁的北约一眼:现在的小孩啊,真是没有眼力劲,要逃也得分清局势,看清对手吧,嘛,又一个自讨苦吃的——
左忱轻眯起双眼,只见他身形一闪,走的与左停同一方向,但速度之快,远在左停之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刻意的转向控制。顷刻间,人已是来到了左停的身前,没有任何的犹豫,对着左停的小腹就是一记重拳。
“!”瞳孔猛缩,好快!左停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小腹一阵火辣辣的钝痛,闷哼一声,身体便是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顿时,整个人陷入了停滞状态。
左忱轻面色淡淡地看着他,眸光望来,清清淡淡中,偏有剑一般的犀利。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左停痛苦的弓起身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他的急智,一时间也有些不堪应付。
北约担忧地望着他,就要上前去扶,不期想被霍先生一把拽住。北约求道,“爸爸,您去劝劝吧,左停也不是故意的。”
霍先生扫了他一眼,“别人的家务事,你拿什么去劝。”
“可陆叔叔说,您跟左伯伯和他是结拜兄弟。”北约扯了扯霍先生的手,“您去说一说,左伯伯肯定会听的。”
霍席陵眉锋一抬,朝陆砚一看去。
陆砚一听见霍北约的话眼前登时一黑,所有的云淡风轻都见了鬼。
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自己作为某超一流公司上层管理者不该有的紊乱气息,强自避开了霍先生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嘴里唱起了京剧段子。
“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北约满脸错愕地盯着他瞧,头顶上连成排的乌鸦正逐一飞过。
砚台,你也是够了!
左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扶着墙站了起来,不自觉抿住了嘴唇,也不敢去看左忱轻。
“我是怕您忙,所以……所以在老师请家长的时候,就找了别人来。”
左忱轻沉默了几秒,眼底的黑色浓淡不均,视线依然不曾从左停身上移开。
“为什么被请家长。”
左停偷偷瞄了一眼左忱轻,“上课太无聊,我就逃了几节。”
左忱轻冷冷一笑,“你倒是坦白。”
左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咳咳……我只是觉得……真正的勇士要直面惨淡的人生……”
北约跟陆砚一着实没忍住,不约而同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出人意料的是,霍先生竟也对此轻不可见地笑了一笑。
左忱轻微微蹙眉,“逃课做什么去了,你一次性讲清楚。再插科打诨,等会儿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也……也没干什么,就是去网吧玩游戏了。”左停忐忑地往墙边靠了靠,看着离左忱轻远了些,才继续说,“然后跟网吧老板弄熟了些,就让他帮忙来学校应付下老师。别的什么也没干,真的!”
他惴惴不安地瞧着左忱轻。可许久,左忱轻始终没有说话,话音在顷刻收敛至无。突然落空的错力感,让左停脸上眼底,终于有了不少清晰的畏惧。
陆砚一咳嗽了几声,“左大哥,玩游戏也算正事嘛,还能在网上结交不少好友……”
“是啊,”北约心虚地接话道,“键盘一敲,全国各地的好友就都来啦。正所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还不等他俩双簧唱完,霍先生眉宇一蹙,略一侧头,轻轻冷冷一句,“有的话,不该说就闭嘴。”就让陆砚一和霍北约同时止了声。
[91]
左忱轻没有理陆砚一,只是回头看了眼霍席陵,“我先带他回去了。”
霍席陵微微抬眼,看着左忱轻点了点头,又在片刻后压低了些许视线,目光从左停身上淡淡划过,“教育不是能急于求成的事,左大哥还是多费心吧。”
北约一听见霍先生的话,眉毛拧了拧,真想问一句:霍先生,我能不能拿这句话还给您?
左忱轻嘴角一抿,带了一丝笑意,“能听见阿陵一句劝,倒是难得。”说着瞥了眼一旁的霍北约,“想来能和左停物以类聚的,怕也绝不是能循规蹈矩的主儿。你养了这些年,确实能日日修身养性,喜怒不形于色。”
北约气不过左忱轻的话,当时就想爆发,来闹个革命,叫个地主。
但是转念一想,闹革命也需要本钱啊,就算叫地主,咱也得有一副好牌不是?总不能拿着十七张单牌叫地主吧。省的翻牌一看,好嘛,又多三张单。
念着左忱轻的辈分,想着左忱轻的身手,北约心里冷哼一声,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丈夫能屈能伸,反正打也打不过,就当听不见!
左忱轻转头看向左停,脸上已收了笑意,深邃的眼底就像是幽寂无音的万丈海底,连带着光线也似乎被阻隔在外,漆黑的倒映在左停放大的瞳孔里,别说呼吸便是毛孔都被堵得结结实实,“走吧,回去把账好好算一算。”
说完也不给左停回应的时间,直接往楼梯口走去。左停吸了口气,然后对着北约生无可恋地挥了挥手,便小跑着跟向左忱轻。
“冷血无情,性格一如当年啊。”陆砚一摇头说道。
“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北约立刻接了他的话头。
霍先生看着这两个默契十足的“忘年交”,不轻不淡道,“这么依依不舍,盯着别人背影,要不要再追上去聊个几天,一解相思啊。”
陆砚一和北约很不自然地沉默了几秒,然后相视一眼一同摆手,掷地有声,“霍先生,我跟他们可一点儿也不熟,彼此互不待见!”
霍席陵并不作声,走到北约身边,北约支吾着正准备找点话头时,霍先生已先他开口。
“于洋明的事我会处理,至于你,给我好好把心收一收,准备期末。”
北约还没理解霍先生前半句话的意思,听到后面,小脸已然一皱,可怜兮兮地望着霍先生,“我会努力的。但是爸爸,年级前二十,是不是对现在的我要求有点……苛刻!”
霍先生淡淡道,“是吗。”
北约狠狠点头。
霍先生扫了眼霍北约,“自己想办法。”
北约正翘首以盼地等着他爸收回成命,结果差点一趔趄。
“还不去上夜自习,等着我拎你回教室?”霍先生眯了眯眼,望着霍北约。
北约只得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句,转身往教室走去。
直等他走过转角,看不见身影,霍先生才跟陆砚一往楼下走去。
陆砚一走在霍先生右边,瞥见霍先生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也忍不住笑着问道。
“阿陵,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霍北约小时候的一件事。”
陆砚一挑了挑眉,“哦?”
他们正好走到停车的地方,霍先生替陆砚一开了门,随后自己也坐上了车。
霍席陵思索着,大概也是霍北约七八岁的时候吧。
“爸爸,我去商店买吃的,需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北约披上外套,问沙发上看报纸的霍先生。
“随便,最好带点咸的。”
北约出门直奔商店,风风火火的杀了进去。逛便整个商店,给自己买了爱吃的零食,不知道要买点什么了,默默地替霍先生拿了一包盐。
听完霍先生的回忆,陆砚一那口刚灌进嘴里的矿泉水,噗地喷了出来。
霍先生回过头看着他,“我一直想不通你怎么和霍北约这么聊得来,现在倒是清楚了。”
陆砚一抽过纸巾一边擦着嘴巴一边好奇,“什么原因?”
“你们俩,脑子里大概都是缺根筋的。”
[92]
北约回到教室时,萧锦竺正从讲台站起,手中握着茶杯,紧绷的指骨似乎隐藏着千钧之力,听见北约的一声“报告”,微微点了头,清冷的目光从北约的身后逡巡而过,停顿了几秒,然后才问道,“左停呢?”
“他爸爸带他回去了。”北约老实回答。
萧锦竺倒也没为难他,甚至连那餐厅老板的事都没问,指了指北约的座位,“回去自习。”
北约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低着头轻声快步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坐下便从桌板里抽出一本书,看也没看就枕在手臂下,拿出笔,状似很认真地一圈一划。
大概这样坚持了五六分钟,北约才敢慢慢将眼睛抬起,朝着萧锦竺的方向,偷偷看了过去。结果这一看,就跟萧锦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依稀间,一股视觉上的冲击沛然难御,强大到难以辨明其形态,只觉得铺天盖地的强压当头撞下充斥了所有的感官。
北约立马缩回了眼。
他自然不清楚萧锦竺这样看他持续了多长时间,只是这种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委实算不上好,脑袋里的意识就像是突然间向外飘飞可下一刻又觉得被卷了回来,身体打着旋坠入难以测度的深渊中去——
下课铃也在此刻,在他昏沉时,响起冗长的一串。
过了一两分钟,即便下课铃的尾音都已经消散,别的教室走出了不少人影,过道上不低的谈天声都透过门缝传了进来,他们班始终没有人敢在萧锦竺发话前离开位置。
北约也不例外。
他知道,萧锦竺就是有那样的气场,即使外面鼓乐喧天,他依然有着令众人封堵呼吸的魄力。
“下课休息一下。”萧锦竺说完,走出了教室。
他一走,那根紧在众人心尖的弦才缓缓一松。
上厕所的上厕所,探讨题目的探讨题目,聊天放松、伸懒腰的自然也有。
北约正揉着因为站久而酸疼的小腿,身为萧锦竺“助理”的数学课代表许千意走到他身边,敲了敲他的课桌,“霍北约,交数学作业。”
北约一愣,“啊?”
许千意蹙了蹙眉,露出些许不耐,“快点,原本就差你跟左停了。”
“哦。”北约应了一声,歪下头去翻他的课桌,终于将压在最下面的那本数学作业本抽了出来,他一边翻一边问,“许千意,是75—80页吧?”
“恩。”许千意点点头,“还有一张试卷。”
北约听到前半句时还想着千幸万幸还好没落下萧锦竺的作业,可许千意的下半句让他顿时有种被雷劈的错觉,他不确定的问了句,“还有试卷啊?”
许千意恩了一声,“不是周五临放学的时候发的吗?”
北约咳了咳,脸有些发红,“是这样没错……”
说着从作业本里拿出因周五急于放学而被他无意识夹进里面的试卷,也不知道怎么会做数学作业本的时候没察觉还有这张试卷得写?!
看着空白的卷面,北约无力地转过头去。
“我昨晚下定决心要好好学文综,所以你猜怎么着?”北约穿着宽松的校服,脑袋一晃,低声问着等在座位旁准备收他作业的许千意。
许千意挑了挑眉,“你终于理解了文综的博大精深?”
“不,我是想说,所以我昨晚奋斗完数学作业本外,只写了文综三科作业,废寝忘食到直接忽略了数学试卷。”北约欲哭无泪,只能睁眼说瞎话,“因此,许千意,能不能把你收上来的卷子抽一张拿给我借鉴一下。”
许千意错愕了几瞬,然后无语道,“借作业就借呗,还绕这么大一圈子。但是……不行!被萧老师知道,后果我承担不起。”
“……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千意果断地摇了摇头。
北约有些恼意。
“你也看到了,我这样根本没法交嘛!你就当我从你这偷了一张试卷,萧老师没抓到,皆大欢喜,你我各自交差!要是……被抓住了,你就一推六二五,全当不知道不就行了?”
许千意看了看霍北约空白的试卷,在霍北约不断的催促声哀求声中,终于点了点头,给他拿来了一张试卷。
北约立刻奋笔疾书,势要赶在萧锦竺回来之前抄完。他们夜自习一般只有两节,一节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想来萧锦竺刚走,不会这么快回来。
前面的选择题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抄完了,填空题也不需要多花时间,耗时的是后面的简答题。北约也不管字迹好不好看,能大致看得清过程就好。
大约三四分钟后,只剩最后两题时,灯光下照亮的白纸突然压过一阵阴影。
身边隐约多了个人。北约皱了皱眉,但是也没抬头,仍心无旁骛地抄着答案。可是过了没几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教室似乎安静了点——水笔笔尖稍稍一沉,戳破了试卷——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北约抬起头,望见了萧锦竺。
四目相错中,仿佛能看见萧锦竺黑沉的眼神切着霍北约的视线,绕了个极大的弧线,朝霍北约眼睛边缘正以令人绝望的速度扩散开来。
人点背其实不能埋怨命运,只能说人品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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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鱼儿正式放假是在下周,因为还有扫尾工作,嘤——下周过后,尽量恢复日更咯!
放寒假了,你们开不开心?反正我最近心情很好哦,嘿嘿

晚安!
[93]
从北约学校出来,霍先生又临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有一企划案的资金协调有问题,不得已只能往回赶。等他们终于将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时,已经是深夜。
而一直到那时,他们始终没有吃任何东西。
可当陆砚一与霍先生在肯德基店里相对而坐的时候,陆砚一内心非常哀怨地冒出这样一句话——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无处不戏剧。
陆砚一敢以书房里收藏的整套典藏精装版的亲热系列发誓,虽然他平常是可以靠盖浇饭、阳春面甚至是一碗泡面解决一餐的人,但这次他是真的想带霍先生去吃点好吃的。
即使不能够吃上要价上万块钱的总统级料理,起码也要找间环境好气氛佳的店,店里至少要有规规矩矩的开胃菜、前菜、主餐、甜点,最后再来杯餐后冷饮。
这样的计划看起来是多么的完美!完美到他愣是拒绝了霍先生要回家吃的提议。
可是偏偏热闹的街区里面像样的餐厅差不多都已经关门。
霍先生的车在街区里晃过来又晃过去,来来回回经过了那间显眼而没关门的肯得基好几次,但陆砚一就是硬着脾气,死也不愿意以请客的名义让霍先生踏进那种等级的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霍席陵伸手拉住了陆砚一,强迫他在肯德基店门口下了车才结束。
“吃这里吧。”霍先生说道。
“可是……”
“我饿了。”霍先生干脆地替他下了决定。他自然清楚陆砚一在犹豫什么。
陆砚一目瞪口呆地听着自己的句子被霍先生以无缝接轨的方式接了个哑口无言,接着愣愣地被霍先生给拖进了店内。
于是十分钟后,两人端着刚炸起锅、热腾腾的垃圾食物在店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相对而坐。陆砚一垂头丧气,一脸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颓废样。
霍先生看着陆砚一此刻精彩的表情淡淡一笑,然后说道,“这里我没来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不用安慰我了……我觉得我这辈子可以丢的脸一次全丢光了……”
陆砚一以双手抱头的姿势,鸵鸟心态似的将脸埋进餐桌上,发出了闷闷的低声。
“哪有这么夸张。”霍先生抽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远的不说,霍北约就经常背着他在外面乱吃乱喝,混账的时候,还一边方便面一边啤酒下肚,饶是霍先生眼里容不下沙子,也早被练就的心如磐石了。
陆砚一咬着唇,怨念地盯着桌子上鲜亮的汉堡之类的食物。
“阿陵,我好想去南城边的楼外楼尝尝那里的东坡肉啊。”
“多大人了,还要耍性子吗。”霍席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吃完早点回去,你不是早在喊累了吗。”
陆砚一只得闭了嘴。
直到胃部所传来的饥饿感终于压过心中的沮丧感之后,陆砚一才苦着一张脸开始进攻桌上的垃圾食物,同时也有些不悦地发现,他们明明点了两份餐,小气的店员竟然只给了他们一盒番茄酱。
不过,这样的不悦就在他捏着一颗鸡米花、霍先生捏着一根薯条同时将手伸向餐桌中央的番茄酱时,一瞬间烟消云散。
一盒番茄酱什么的,简直太好了!
他们的手指碰到了一块儿,而霍先生也反射性地抬头将视线对上了他的双眼。
陆砚一嘴角漾起了淡淡的笑容。值。
北约有些惊慌失措地站起,而萧锦竺的目光也从他桌上两张交叠的试卷一直往上,最终缓缓盯着他的眼睛定格住,“霍北约,解释一下吧。”
霍北约一时间安静无比。
可他又清楚的明白,世上有些事,是躲也躲不过的,最大的代价,不也就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有能力就过关,没能力——便看老天吧。
“萧老师,我……我只是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苹果。”良久,霍北约如此解释自己的“抄袭”行为。
[94]
左停其实很能理解,在车辆穿梭的深夜街道上,碰见那些刚刚从酒吧里出来的豪放男人喝醉酒,并伴随着他们嘴里发出的不成调又明显带黄色的歌声,这样丑陋的一面。
但是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偶遇’的场景,会让左忱轻的目光从那些男人转到他身上,然后微微蹙眉,便命司机调头去了理发店,剃了他那留了十几年颇为个性的痞气发型。
盯着后视镜里的那一头平齐的短发,他真觉得自己快要气出胃病了。
但真让他跟左忱轻对干,他又不敢。正因为这样,他只能紧紧咬着牙齿,咬的牙龈里面的神经都跟着一抽一抽的,可还是压不住对左忱轻的怨气。
夜晚的每一阵风都能让人冷得打颤,可他只觉得大脑充血得厉害。
好吧,他知道他忍不住了,“爸。”
左忱轻侧头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
“您要真看不惯我的头,其实大可以提前跟我说。”左停捏着手指,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口中发出的一字一句都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剪这样的头,在我们学校那边最多也就十几块。您可好,花了100多给我理个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您真不知道市场行情,可以咨询下我啊!”
“你对这件事意见倒是挺大。”左忱轻挑了挑眉,似乎在笑,但眼中寒芒闪烁,分明是另一种味道。只可惜,正侃侃而谈的某人并没有瞧见他父亲眼底的深意。
“那当然!”左停声音高扬,牙齿在闭合的时候用力的摩擦着,似乎不这样就不能显示出他的义愤填膺来,“我多说几句,您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拉倒。这钱可以买房子但买不到家,能买到婚姻但买不到真情,可以买到钟表但买不到时间,把话说白了,这钱不是一切。”
左忱轻眯了眯眼,右脚往左腿上稍稍一抬,“看不出,你的人生境界还挺高。”
“没错,钱就是那万恶之源!”左停说得唾沫四溅,抑扬顿挫,情至深处还用手指不停地在虚空点来点去,“所以,为了世界的和平,宇宙的安全,爸爸,就把您的钱都给我,让我一个人去替您承担这所有的痛苦吧!”
一向不苟言笑,连情绪似乎都没有的左忱轻,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居然笑了起来。
然后目光一瞬不瞬地对准了左停。
有一句话叫做[温度高至极处,反而成为刺骨的冰寒]。
左停不确定自己是在哪部小说里看到的,可此刻他竟然在左忱轻这样的笑意下切身体会到了。凛冽的寒意随着左忱轻嘴边意味不明的笑,裂喉而出,短若针毫却又长献数丈。
他终于才想起来,坐在他旁边的可是左忱轻啊!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你还少说了一句。”左忱轻的音调不轻不重不冷不淡,甚至语气语速都不见得集聚,却偏在这微末无形中叫人脑后生寒。
左停这会儿是真不敢再跟左忱轻贫嘴了,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安分极了。
“这钱买不到血缘但能买到一切超越其上的关系。”左忱轻脸上的笑意终于一敛,眸底晦暗不明,接着看也不看左停,“下车,去瞧一瞧你在网吧认的父亲。”
左停错愕地看着左忱轻开了车门,顺着门缝,他这才瞧见他一直来的那家网吧。
在车上时,左停就已经一五一十大致上跟左忱轻坦白了一切。反正,以他爸的手段,隐瞒除了让他下场更惨以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用处。
因为,只要左忱轻想,就绝对有能力知道关于他的全部。
深夜的网吧并没有萧条,反而生意更好。
才进门,烟味就冲鼻而来,左忱轻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眯起了眼睛。
左停知道左忱轻自己也并不戒烟,但这样的环境,他爸铁定厌恶的厉害。
“爸爸,要不然就回去吧。”
左停拉了拉左忱轻的手臂,要说起来这还是近段时间来,他离左忱轻最[亲密]的一次。
左忱轻没理他,视线向着网吧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柜台上。
而这时,白爷也自然看到了进来的左停和左忱轻。
“哟,左停,换发型了?”白爷脸上一贯的和善笑容,“这发型不错,看上去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难不成你今晚到我这儿准备玩上最后一次,来个金盆洗手?”
左停耳朵里已经听不见白爷说的话了。
他只晓得白爷每说一句,左忱轻脸上“笑意”就多一分,待到最后,他根本不敢拿眼睛去瞄左忱轻,只能别过头去。这白爷,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人,怎么这会儿蠢到家了?
可话说回来,左停还真不能怪白爷没有眼力劲。谁让左停是网吧的老顾客,来这儿玩不说有数十年那么久吧,五六年起码是有的。白爷再有戒心,也不会突然猜到他被他爸给抓到这儿来,并且是为了兴师问罪吧?
“你就是这家网吧的老板?”有左忱轻在,自然没有左停张嘴的道理。
这话一出,白爷总算听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他疑惑地看了眼左停,然后才接了左忱轻的话,“对。你是?”
“我姓左。”左忱轻没有往柜台走去,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
网吧里鱼龙混杂,加上左忱轻说话声音并不高,所以没有人注意这边的情况。
白爷一愣,“哦,左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
这样的回答更是让白爷摸不着头脑。
左忱轻抬眼望向白爷,“我想知道,左停花了多少钱,才让你去学校假扮家长的。”
白爷看了看左停,后者背着左忱轻对他挤眉弄眼。白爷忽而眉头一松,原来是这事儿。他当时就说纸包不住火,可左停非得拉着他去。
事已至此,怎么说也得把后果降到最小。
他估摸着左停对他拼命使眼色,无非也是这么个意思。
“他并没有给我钱。小孩子嘛,被请家长都比较心慌,左停跟我也比较熟,求到我这儿,我就替他到学校走了一趟。”白爷斟酌着说道。
左停一听差点两眼一黑。
依着他爸的性子,白爷若是收了他钱给他办事的,左忱轻就算有心为难也不会太过分。可依着所谓的‘情分’,去帮他做这种事,他爸不给足教训,是不可能收手的。
所以一开始左停就骗了左忱轻说是花钱找人冒充的家长。
可以他跟白爷的熟识程度,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得着钱?
别的都跟左忱轻实话实说,倒无所谓,这个铁定会给白爷惹麻烦。再说,也是他拉着白爷下的这趟浑水,他怎么能让左忱轻去对付他?
岂料兜兜转转,他爸依然还是找到了这儿。
这说明什么?只能说,左忱轻对他的伎俩,早就看透的实打实。
“是吗?”左忱轻笑了一笑,云淡风轻,“我还以为,[助人为乐]已经成了教科书上唯一存在的地方。白老板真是不错,给我看了活生生的例子。”
白爷看着左忱轻竟说不出话来。
他自问开网吧到现在,也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包括那些来这里寻找沉浸网吧数日不归的子女而对此大张挞伐的父母。可左忱轻给他的感觉,仿佛千寻高峡下奔腾的激流,走云连风,气势却没有一丝溢漏在外,但分明让人更心悸。
[95]
白爷活到这个岁数,十分清楚,这个世界,有时候打打杀杀根本就不用摆在明面上,杀人于无形甚至株连九族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
左忱轻在他眼里就是[哪怕是杀了人都能获得诺贝尔和平奖]这样的人物——不知深浅。
“像白老板这类充满正义的人,我十分乐意结交。”左忱轻看不出情绪地笑了笑,“时间也正巧,我请白老板出去喝一杯如何?”
白爷一愣,旋即赔笑着委婉拒绝道,“左先生也看到了我这网吧连个网管也没有,我要是出去,网吧就没人管事了……改天吧,改天我做东,向左先生好好赔罪……”
可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左忱轻截了他的话,“白老板。”
白爷眉锋拧了拧。
“这条街的许老大是我朋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相信,不会影响你网吧的生意。”左忱轻淡淡道,“还是说,是我左忱轻不够分量,请不动白老板你?”
左停无比同情地望着眉头明明皱的很深却还是硬拉出笑来的白爷。不过另一方面,对于白爷此刻能够成功吸引左忱轻所有注意力,而使他能暂时免于被波及的情况,他又是无比的庆幸与感激。总归还是那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萧锦竺平视着霍北约,然后尤其平淡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苹果]……你站得是哪位巨人?唐初的那位张怀庆?”
北约起初没反应过来,可后一琢磨,才意识到萧锦竺这是不带脏字在骂他呢。
多亏他小时经常拿他爷爷的书看,要不然被人讽了话还听不懂可不就更加笑话了?
他记着,唐初有个叫张怀庆的人,十分喜欢做诗填词,但又不肯下工夫,总是胡乱搬用别人的作品。有一次,他把当时颇有名气的诗人郭正一和王昌龄的作品拿出来生拼硬凑,人们讥笑他是“活剥王昌龄,生吞郭正一”。
这典故本也没什么,只是被萧锦竺拿到这儿用,情况确实类似。
霍北约即使听明白了,也反驳不了。只能望着萧锦竺语塞。
“张怀庆至少抄的还是有名气的诗人,算起来也的确有几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味道。你呢?”萧锦竺清冷的声音与窗外的风吹枝叶声夹杂在一起,“最多属于,拾人牙慧。”
北约脸色通红。
他能感觉到全班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跟萧锦竺看,偏偏,萧锦竺教训起人来还完全不留情面。
另外,萧锦竺不是数学老师吗,哪里听来的这些个典故?还用的这么适得其所?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霍北约抬起低着的头,看了看萧锦竺,摇了摇。
“那么,拿着你的试卷和作业本,去我办公室。”萧锦竺侧过身,“至于萧笙的试卷怎么会在霍北约桌上。许千意,你写份检讨,夜自修结束后给我。”
霍北约心里一个“咯噔”。他没想到萧锦竺会直接越过他就给数学课代表定了罪,心里给许千意想的那些托词完全无用武之地啊。
对于城门失火的下一部分——殃及池鱼,许千意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怔了几秒,惹得萧锦竺当即就皱了眉,他连忙应了一声,“是,老师。”
晚上的夜自习,办公室里除了值班老师和班主任,一般很少有其他人。
而萧锦竺一进办公室就让冯老头去班里帮他看一节课,所以这会儿只剩下霍北约跟萧锦竺。
霍北约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萧锦竺的眼,让他对他这么费心费‘力’。
一想起上次被萧锦竺的一顿好打,手心到现在还敏感的隐隐作痛。
萧锦竺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一挪,然后打开中间的抽屉,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根藤条,最上端握手的地方用了一条红线圈圈缠绕,剩下的一长段便是藤条原本的浅黄颜色,看着就很韧实。
北约眼睛一瞪,他是在霍先生手里尝过藤条滋味的,绝对比枫木用尺还要厉害。
“萧老师,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用这个打手,一定会伤筋动骨的。”北约将手藏到背后,手里的本子和试卷早被他卷成一团。
萧锦竺视线往霍北约边上一瞥,“我没说用它来打你手。”
霍北约听完,登时就有一种感觉,藤条跟屁股最配哦……
[96]
“所以,您是打算……?”
北约看着萧锦竺将抽屉轻轻一推,抽屉在关上的时候还发出了极轻的一声,却让他十分敏感地在这时间点颤了颤,眼睛也跟着紧紧地抓住萧锦竺手里的藤条。
萧锦竺侧过身,左手按在桌沿上,目光并不掩饰,平视过去盯着北约的脸瞧,“你觉得呢?”
北约愣了愣,继而不安地把手从后面推到了前面,心虚地觑了眼萧锦竺。
“一般说,总不是为了晒晒尘吧?……嘿嘿,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太阳。莫非……”
萧锦竺沉默了几秒钟,才顺着北约的话说,“莫非什么。”
“莫非老师想让我帮你欣赏鉴定下这根藤条的质量怎么样?”
北约问完,依旧是过了几秒,萧锦竺才缓缓出声,“那么,麻烦你……过来趴好。”
“什么、什么意思?”北约妥妥的脑袋缺氧,没能理解。
“任何东西总得试用过才知道是不是物有所值。”
萧锦竺平稳地转身踱步,走到过道上,站在北约前面,右手抬起藤条压在旁边的桌上。
北约对天发誓,他当时说这话的重点是在[欣赏]两个字上。什么是欣赏?当然就是用他那双清澈无比、深邃敏锐的眼睛在藤条上面一遍遍扫描,看看木头里面有没有蛀虫什么的,绝对没有要以身挨揍去检验质量的意思。
“抱歉呐老师,我刚刚花了三秒钟很认真很认真的考虑过了,但是赫然发现自己只是个胆小怕死没骨气的市井小民啊!我想这么考验毅力的事您还是找别人吧。呵呵呵……”
“也行。”
北约奇怪地瞅着萧锦竺,他竟然同意了?
“打电话叫你的父母来学校一趟。”萧锦竺松开藤条,弯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就现在。”
……北约眼皮跳的厉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叫霍先生再一次来学校这种事打死他也不敢干!“可是,我不愿意。”
萧锦竺敛眉,冷冷地望向霍北约,“那好,电话由我打。”
北约急忙道,“老师,我保证以后再不抄作业了行吗,我……”
“以后的事没有准数,我不想谈。你就告诉我,这次该怎么解决。”
北约紧紧拧着眉,很久才像是下了决心说道,“只要,不喊家长,别打我,其余……其余随您决定。”
可对于他自以为的诚恳,萧锦竺看上去并没有多上心,表情平淡如旧。
“哦?都随我决定?包括,我让你现在就去广播室说上一百遍[我霍北约再也不抄作业了]?”萧锦竺抬眼望着霍北约,一句反问,干脆有力,“你会去?”
北约被问住了,这么丢脸的事,甚至比挨打还有过之,换谁都不会做吧?
萧锦竺自然没错过他脸上变换的神情。
“你回教室吧。把这张试卷带上,夜自修结束后给我。”萧锦竺重新拿了一张试卷出来放在桌上,“以后……请你记着,我布置的作业你可以不写,但绝对不能抄。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底线。”
北约怔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想起回答,只是萧锦竺此刻并没有看他。
“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北约拿起试卷,“那老师,我先走了?”
萧锦竺点了点头没说话。
北约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退去。
不过眼下这个情形发展,虽然没挨打,也没被叫家长,可他心里始终还是觉得那么不得劲。
于是在快要走出办公室时,北约咬了咬牙,一扭身站回到了萧锦竺的办公桌旁。
“老师,您……您打我吧。抄作业确实是我的错。”
萧锦竺看着霍北约许久,“你会去而复返,确实让我意外。”
听见萧锦竺语气里对他的肯定,北约红了红脸,他把试卷往萧锦竺隔边的办公桌上放下,然后主动地弯了腰半趴在萧锦竺的桌前,双臂曲起枕在桌面,头向下低着,细碎的头发掉了下来,遮了他大半额头,却遮不住同样羞红的耳根。
看着对挨打姿势并不陌生的霍北约,萧锦竺问道,“以前挨过打吗?”
“恩。”北约应得极小声,“我爸爸很凶。”
萧锦竺瞳孔轻轻一缩,没有说话。直到看见霍北约偏过头瞧着他,才伸手在霍北约背上轻轻拍了拍,“起来。至于要不要打,等你把那张试卷写完再说。”
萧锦竺没留他让他回了教室。
等霍北约离开办公室后,萧锦竺给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十一岁那年,父亲生意破产,跳楼自杀,留了一堆债务给他和母亲。后来,母亲消失了一年,把他寄养在外公家里,再出现时,手头却多了许多钱。也是靠这些钱,母亲还光了债务。
可是,萧锦竺知道,母亲过得并不快乐,只是母亲并不愿告诉他原因。一直到后来抑郁成疾,身体每况愈下,病重住院,去世前,才将真相告知于他,
萧锦竺也是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
而更加凑巧的是,他的弟弟竟然会转学出现在他的班级里。
[97]
新宿街尽头耸立着一栋高楼,从外面看装修的毫不起眼。
整栋大楼只挂着一方招牌,上面却空无一字。正对着街道的是两扇不大的雕花木门,封闭的严严实实。风格迥异于霓虹灯彻夜闪烁、各色嘈杂音乐倾泄而出的现代商业建筑。
左忱轻的车在这里停下。
望着眼前大楼,白爷心里轻轻一叹,能随便出入这样地方的人,身份已经不言而喻。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像左停这样猥琐不上进的跟一般混子无异的“混子”,是怎么跟左忱轻搭上线成为父子的?难道真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
“白老板,请吧。”左忱轻脚步停住,回头看向仍在原地的白爷,声音并不大,也毫无冷峻之意,但字句的力度不容置喙,也轻视不了。
白爷连忙应了一声跟向左忱轻,太阳穴跳动得厉害。
而这会儿,才猫着身子不情不愿地从车里下来的左停,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整个人像是没了魂魄一样。白爷再次叹了口气,到底是关系不一样啊,明明左停才是整件事的主犯,可现如今唯一即将被“枪决”的似乎只有他,流年不利啊——!
“左先生,房间已经准备好。”门口的服务员见到左忱轻一行人时,立即迎了上来,“您要找的人也已经在里面。”
左忱轻点了点头没有作声,步子沉稳地继续往前走着。
“爸,您还叫了其他人?”左停面露疑惑。
“急什么,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电梯恰好到了这一楼,左停正等着左忱轻进去他也好往里走,不料从下了车就没看过他几眼的左忱轻突然侧了身,“905,一分钟,走楼梯上来。”
左停原本迷糊的眼睛一下清醒得睁大起来,“为什么?”
“让你醒醒脑。”左忱轻抬手扫了眼手表,“超时的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瞧见左停因气恼而变成绯红色的脸,转身步伐如风地朝旁边的安全出口跑去,白爷心里登时平衡了不少——总算吃苦的不是他一个了。
要说左停的体力确实不错,电梯到了的同时,他也正好大喘着气从安全出口出来。
白爷默默地为他竖起大拇指,一分钟还不到的时间爬九楼啊,这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左忱轻盯着左停,沉沉的看了会儿,“才爬了几层,就喘成这样,真能耐。”
偏冷的语气硬是让左停刚喘出来的半口气生生吞了回去。
走进905,左停无意识地抬眼看向里面,却瞬间愣在了那里。因为那个在餐馆里坑了他们的于洋明,这会儿被左忱轻的人压在房间中央。看于洋明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清楚自己是被谁为了什么抓到这儿来的。
左忱轻走到里面,“白老板,坐。”
房间的布置跟茶馆相似,只不过设备更加齐全,是议事谈生意做事情的好地方。
白爷瞥了眼被硬生生按跪在地上的于洋明,心底虚汗不住地往外冒。
“左先生,我站着就好。”
“那怎么行。白老板可是无偿帮过左停的,要是叫别人知道我左忱轻恩怨不分,谁还敢跟我做生意?”左忱轻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
左停捅了捅白爷的手,声音压得很低,“白爷,你就去坐着吧。”
白爷瞪了他一眼。唉,这都什么事儿?僵着身子走到左忱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于洋明用力挣了挣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愤恨的双目紧紧盯着左忱轻,“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非法拘禁是要坐牢的?你们最好快放了我!”看来他连左停也没认出来。
不过也是,当时他只顾着算计霍北约,跟左停也不熟,只见了一面,又如何能记得这么清楚。
左忱轻没有说话,低头喝着茶,茶杯放下的时候,抬头瞥了于洋明一眼,眼里的寒光让他一瞬间闭上了嘴。
“你们俩就是让他算计的?”
“是他是他,就是他。”左停应得太顺口,差点把那句[我们的朋友小哪吒]也说了,还好及时止住,“爸,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有脸吃饭没钱付款,栽赃陷害,脸皮之厚世间少有,真亏您能找到他。一定要替我跟小北约报仇啊。”
左忱轻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道,“那你想怎么报仇。”
从左忱轻不轻不淡的语气里,白爷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左忱轻不单单只是为了给左停出头来的。
“扒了他的衣服把他在广场上裸吊一天一夜。”
于洋明面色乍变,“你……你……”你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你出来,不过语气也没那么硬朗了,咬了咬牙说,“有能耐就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去法院告你们。”
“你有证据就去告呗。”左停嘿嘿笑着,一副气死于洋明不偿命的贱样,左忱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于洋明并把人带到这儿,怎么可能让人查得出来?
于洋明牙关紧咬,一双眼死死盯着左停,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扭动,时刻准备着冲上来给他一拳。而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潜力是会无限增大的。于洋明大叫了一声,竟真让他挣脱了旁边两个保镖的束缚,起身直接冲着左停奔去。
他也不傻,房间里看上去最弱但价值最高的就属左停了。
有左停这一人质,还怕这些人不放他走?
左停眼睛一眯,在于洋明冲过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攻击招式。
他被左忱轻训练也不止一两年了,岂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只是,他的招式并没有来得及出手。
“砰。”枪口还在冒烟,左尘轻单手持枪,子弹精准穿透于洋明的小腿,血瞬间迸出。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充斥了整个房间。于洋明大喊着救命,捂着腿在地上翻滚着,殷红的血将地上的地毯染成红黑色。
被吓傻的不止左停,还有白爷。他心悸地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知道左尘轻不是好惹的人物,可也没往这么深想过,左忱轻的手段竟能狠辣到这种程度。
而在这一刻,白爷终于明白左忱轻让他来这里的目的了:震慑。
说得再直白点:杀鸡儆猴!
左忱轻用另一种方式,让他记住了他儿子的事不是谁都可以插手的。这一次左忱轻没有出手直接对付他,可不代表,下一次还会放过。
居然当着涉世未深的儿子面开枪,所以白爷说,左忱轻,真狠。
这样的教训,恐怕以后左停再想背着左忱轻干些什么事的时候,得仔细称称自己的胆子。
[98]
“时间也不早了,白老板,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白爷终于从震惊中醒过神,看向跟他说话的左忱轻。
“啊不用了……左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好。”白爷拘谨地连连说道。
即使左忱轻说话时依然带笑,可再怎么克制,白爷也终究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淡定的跟左忱轻交谈。尤其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惨状还这么触目惊心地摆在他眼前,哀嚎尖锐刺耳。
左忱轻收了枪,缓缓抬眼,望向白爷,“那我就不跟白老板客气了。”左忱轻说完,往门口走去。自始至终,除了他开枪的那一瞬间,一眼都没看于洋明。
于洋明的惨叫跟他腿上的血一样止不住,那双抱着腿的手全是血,跟手指上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左停只觉得这满房间的血腥味从他的胃里一直恶心到嘴上。
而就在左忱轻踱步往门口走去的时候,疼得在地上一直打滚的于洋明突然用力一扑滚,趴在了左先生的脚边,用蘸满了血的手抓住了左先生的裤腿,“求、求您……放了我,放过我。”
左忱轻低了头,目光却不是焦距在于洋明身上,而是看着自己被弄脏的地方。
“松手。”
于洋明拼命忍着疼努力呼吸着剧烈咳着,脸上的汗水清晰可见,似乎听不见左忱轻的话,只一个劲儿地求饶,“我不想……不想死啊……”
左忱轻眯起眼睛。
“啊啊啊——”脱臼声伴随着扭曲的惨叫,于洋明整个身子被踢向了旁边,肩膀关节处的半根白森森的骨头往外翻起,痛得不成人样。
左忱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在原地停了几秒,就继续往门口走去。
“左停。”
听见左忱轻喊他,左停又看了一眼于洋明,跑着跟上前去。
“爸,他……您不会真让他死在这儿吧?”
“你不是要报仇吗。怎么,后悔了?”
“可是,还不至于要他死啊!而且杀人是犯法的。虽然您肯定不怕被人查出来。”左停担心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头望着左忱轻,“您这样,跟他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对别人做着不正义的事。”
左忱轻脸上没什么表情,“跟我谈正义?好啊,我给你时间让你说出司法正义的定义,你说对了,我就放了他。”
“哪有人会背这种东西啊。”
“你连这个东西的概念都不了解,就敢拿在嘴边说?”
这是左停第二次被堵,这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的感觉真是太糟糕,“反正,您得救他。”
左忱轻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直接走进了电梯。
左停恨得浑身发痒,冲已经下去的电梯吼了一声,“冷血!”
白爷走了出来,推了推左停,“快回去吧。你爸爸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你跟他有多熟,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左忱轻都能抛妻弃子,还会有多少仁慈?
“左先生要是真想要他的命,刚才那枪就朝他的头开了。”白爷比左停看得明白。
左停叹了口气,“反正,他要不要救,我也管不了。白爷,今天的事对不起啊。”
“打住。”白爷瞪了他一眼,“我只麻烦你以后别到我这儿来了。”
……
左停默默地等在左忱轻的书房。
西墙根是一溜黑檀的书架,整整齐齐垒满了书。正中央是张气派古典的办公桌,竹制漆漆的笔架并供着一盆凤尾竹,叶细纤柔,弯曲下垂,煞是怡目。靠窗边则是两张太师椅并一张琉璃方桌,上面一套八个冰裂纹瓷杯瓷壶都摆在竹盘中。
等左忱轻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左停已经对着墙壁站了一个多小时。
“读个书也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也就你了吧。”左忱轻站在桌前,倒了杯水,转身开口道,“把你身上那根皮带解了给我。”
左停他比较懒,外套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校服,裤子通常是牛仔,配一根真皮皮带。对于左忱轻打他,还从他这里拿刑具的做法,左停无语的同时只能认命地应一声,然后低头解皮带扣,将皮带抽了出来,走过去递给左忱轻。
“爸,这根皮带有点贵的。”左停低着头,“您等会儿动手能轻点吗?”
左忱轻将皮带折在手里,“要是打断了,我给你换根更贵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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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8 14:29:18  更:2021-09-08 14:3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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