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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是非(鬼厉X鬼王)[第4页] |
作者:柔软的胖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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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厉醒来的时候,已是一天以后的傍晚,野狗正在案边给他张罗饭菜,见他醒来,顿时挤出极是难看却暖心的笑容。鬼厉微微往上撑了撑,见那白菜炒出的颜色,眉头挤成一团,好好的胃口瞬间不见了。野狗看出鬼厉的嫌弃,嘿嘿道:“少宗主,新来的厨子也就是这炒白菜的手艺逊色一点点,其他的保管您能满意。”鬼厉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表示不同意,只听野狗还在絮絮叨叨:“嗨,这世上有几个厨艺能比得上您的?您说您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自己起来做,就别这么讲究了将就一下得了不成吗?” 野狗这个马屁拍得着实让鬼厉最为舒坦,于是鬼厉懒洋洋地坐起身,却摸得身后一抹清凉的黏糊糊的也不知什么玩意儿,吓得差点从榻上跳了起来。作为一个知心的好下属,野狗猥琐地搓着双手嘻嘻笑道:“您就别管身上的伤啦,这是鬼先生给的灵药,不出两日保准里里外外都好全咯!”说着他又怕鬼厉执拗,补充了句:“您放心,宗主恩赦,说您这回伤得重,准您上药的。” 鬼厉漠然地哦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饭碗。他随意拨了两口饭,饥饿感稍稍缓了缓,却是漫不经心地问野狗:“这回药是你上的?”野狗顿时脸上像开了一朵美煞人的狗尾巴草,摆摆手道:“这我哪敢啊?您这三天两头挨打,我要天天给您上药,那等碧瑶少主醒了可不得杀了我灭口啊!这么不留后路的蠢事儿是狗爷的做派吗吗?”鬼厉一窒,语气颓然而无奈:“原来又是他吗?呵……”野狗看出鬼厉的不爽,正打算帮鬼王说两句好话,头一偏,却见鬼王已是大喇喇地站在面前,顿时站直了身子大声叫:“宗主!” “你,出去。”鬼王点了点头,走到鬼厉榻边,见鬼厉也不向他行礼,鬼王倒是大方地不与他计较,反而上前强行扳过鬼厉的手腕,摸了摸脉,低声叱道:“臭小子,弱成这般,就这几鞭子就能把你打晕了。哼,准是趁着本座闭关,在修为上懈怠躲懒。你这不成器的东西。”鬼厉淡淡地如同机器般接口:“父亲教训的是。”鬼王看出他应对得如此敷衍,不由冷哼一声吩咐道:“既是如此,少宗主看来也不介意将本座上月吩咐你的课业统统翻倍吧?”谁知鬼厉还是面不改色,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鬼王冷笑道:“此次你去洛溪寻兽魂神尊,为父担心你一人前去,毕竟独木难支,所以为父打算让毒公子陪你前去,也好互相照应。” 鬼厉听到秦无炎,终于有了点反应,将手中翡翠碗置于案边,抬头直视鬼王:“无论对于修为还是任务,父亲就算要派人监视于鬼厉,也须得派个让鬼厉看着顺眼些的角色吧?”鬼王捋须眯眼笑道:“为父知道,你出了狐岐山,自会做你想做的,那么本座也派本座想派的人,既然如此,我们各行其是罢了,本座派什么人关你何事?”鬼厉被鬼王一句话噎得不轻,重新捧起碗认真扒饭,气得鬼王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褥:“好个恃宠而骄的东西,既然不知道怎么坐着跟为父回话,便滚下来跪着。”鬼厉闻言,静默片刻,赌了气强撑着从榻上翻身下来,扶地一点点终于跪直了,鬼王已是坐到他的榻上,二人四目相对,又是生生对峙了一刻钟,终了鬼王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鬼厉:“你可知为父这回给你上的是什么药?”鬼厉嘴角一抽,尴尬地应道:“劳烦父亲教诫还要上药,是孩儿不孝。”鬼王轻哼一声,摆手道:“我不是说这个,这次的药,是先生炼制的天山玉肌膏,你一旦抹了它,两年前的那些地方……便能和原来一模一样了……”鬼厉抬起头,颇是奇怪地望着鬼王,只觉得今日他虽与平日一般喜怒无常淫威满满,却仿佛有些说不出不一样的地方。这些年在他面前任打任骂惯了,鬼厉他自己早已也不会在乎这些个小痛小伤,鬼王他今日怎么会有些闲心在乎这些往常根本不屑一顾的小事。 鬼厉不由轻声嘀咕着:“父亲不是常说,我圣教子弟,身上若没些像样的疤痕,又怎称得上是个男人?”鬼王忍不住甩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笑骂:“说你胖还喘上了?你身上有没有疤有区别吗?怎么教还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还男人?哼哼,你离为父认可的所谓男人还差得远了去了!”鬼厉心头一暖,低头忍住笑:“是,是孩儿没有出息。这一次让父亲烦忧这些小事,是鬼厉的不孝。” 鬼王也不再继续废话下去,站起身,踢了踢鬼厉的膝盖:“你既然精力这么旺盛,也不用在床上耗着了,今日便出发吧。至于毒公子,晚些时候,他会与你在洛溪合会。”顿了顿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洛溪与那河阳不到一里。青云门、草庙村,那可都是旧地重游,少宗主莫要好了伤疤望了痛,两年前背教的教训,当时时谨记。莫要让为父失望,让碧瑶失望。”鬼厉心中一黯,果然,原来所谓天山玉肌膏竟还是他提醒我不要背叛他的手段吗?这么多年,我始终相信你我终有一天真能做一对好父子好翁婿,可是,为何你总是要用现实来打破我的幻想。既然如此,碧瑶,我是不是错了,我也许真的不该这般自以为是地留恋下去…… 在鬼厉的思忖中,鬼王已经走远,躲在门外的野狗蹿进来,扶起已经跪不直的鬼厉,碎碎念道:“宗主也真是的,好人都不会做一个。昨天他守了您一夜,一晚没睡,给您那么细心地上药喂您药汤不说,直到今天晌午才离开。这下您好好地醒了,又是一番令人寒心的话,还让您今天就出发,是不是又被您怎么给气着了?少宗主我说您也真是的,就不会顺着他老人家一点儿,何必总是怼得宗主给您找罪受?”鬼厉坐回榻上,忍着痛笑道:“顺着他,你觉得这些年我还有哪里不顺着他吗……我是真不知道如何才能顺着他……至于受罪,你不觉得我这回占了大便宜了吗?他居然皇恩大赦只罚了我每天修炼翻倍这样大大的好事,既不封我禁制,也不罚我痛穴,其实即便回来的话,这趟任务走得想必极是舒服,除了和秦无炎待在一起的话实在有些不愉快……” 野狗撇嘴继续唠叨:“回来?舒服?如果您回来我看才是不舒服的开始吧?”鬼厉没好气瞪他一眼,野狗也不理他,直接说出了大实话:”您休要瞒着狗爷,燕回和狗爷说了。您是根本不可能帮宗主将兽魂带回来,谁不知您是最不想复活兽神的那个?可是宗主偏偏要如此考验您,您明明心中有鬼,竟然丝毫不惧,非要走这一趟,分明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屎。” 鬼厉摇头叹道:“你明知我非去不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何况那兽魂与燕回说得如此有把握,如果真的……真的……那么也不枉了我这些年的执著。”野狗闻言点头问:“若是碧瑶少主真的复活了,你们还回来吗?”鬼厉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碧瑶终归会想要见他爹爹一面的,至于他……”鬼厉低下头,半晌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再见……”说着他突然抬起头,望着野狗道,”你跟了碧瑶与我这些年,我承你的情受你的恩已是不能计数,其实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好好报答你,所以我更不能连累你。此番去河阳,若是碧瑶的事成,我们应该会一起归隐,届时你在鬼王宗想必也没多大意思,我知你与小环相交甚厚,她与书书定然会好好照拂你,你不如去渝都好好安定下来,谋个营生。我与碧瑶若有空暇,必会去看望你。” |
睡前给大家推荐一个某女神推荐的极好的视频系列,撒得一手好狗血,鬼厉X张小凡,鬼王亲爹感满满。 鬼厉os:一个人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大约都会毫不犹豫地保护过去的自己而不使他成为现在的自己吧?而选择自恋的人,爱上过去的自己,似乎也并无不妥。 ps:碧瑶?请问碧瑶去了哪里?http://www.bilibili.com/mobile/video/av8253181.html?from=singlemessage&isappinstalled=1 |
鬼厉站在草庙村前,抚摸着曾经和林惊羽戏耍过的那片茅草丛,最后蹲坐在了自家门前的台阶前,久久陷入了追忆与沉思。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喃喃:“爹……娘……孩儿回来了,这次孩儿不走了,还有碧瑶,以后我们一起在这儿陪你们,你们喜欢吗?”他摩挲着木栏上一道道儿时游戏刻下的划痕,心中尽是温暖,便靠在那木栏上小憩。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长很甜很暖的梦,梦见儿时与父母温馨相处无忧无虑,梦见青云门师父师娘对他如子般的关心爱护,梦见碧瑶的温情笑意,梦见了惊羽书书还有陆雪琪师姐…… 靠在木栏上那张历经沧桑的脸难得露出了孩子气般的笑容。 “父亲,”鬼厉突然喃喃出声,梦境突然转到了十二多年前,碧瑶刚离开的第一个雪夜,那一夜从不下雪的狐岐山却是大雪纷飞,皑皑一片。彼时的张小凡在墓室陪碧瑶到午夜,听到弟子回报外面的天气情形,便突发奇想也去看看外面的雪,算是替碧瑶圆了这个狐岐山雪景的梦吧,他那时这样想,想着想着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狐岐山的最高峰,那里站了一个人,全身上下也如眼前这一座座雪白的山头,似乎一动不动站了好久。张小凡便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山崖不远处,就这样静静地陪着那人站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露白,飘雪渐止。那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离这个不可捉摸喜怒无常的人如此近,第一次感到这茫茫世间,只有他,只有他能懂自己,也只有他们能互相支撑着彼此在这个世道一步步走下去。 清晨,鬼王终于回过头看见了他,眼神中露出少有的诧异,二人缄默片刻,却只是擦肩而过,无话可说。毕竟,半月前因为修为被尽数洗成鬼王宗武功,张小凡自戕后那一顿刑杖已将二人对彼此的好感与耐心已然打磨至尽,二人已有半月不再见面,此刻在这样一番情景下见面,感动之余只剩尴尬。 鬼王叹了口气,迈开两步,却听身后的张小凡突然道:“你,你教我天书吧……” 那是他第一次与鬼王真正意义上的妥协,后来他越来越习惯妥协,在一次次妥协下在鬼王的精心安排下他成了鬼王宗的副宗主鬼厉、成了江湖人人惧怕的血公子,成了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然而,他又曾想过有一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复杂微妙难以言说。 “少宗主!”野鬼火急火燎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把鬼厉似乎并不希望做的梦中唤醒回来。“为什么?我明明再也不欠那人了,为何还要梦到他?可恶!”鬼厉扶着额头抬起来,问野狗:“幽姨怎么说?她们帮忙找到那小子了?”野狗咧嘴笑道:“少宗主,您这样称呼我们的兽魂神尊,可真是大大的不敬,若是宗主知道……” 鬼厉难得不耐烦地打断野狗:“废话少说。”野狗嘿嘿一笑,露出犯难的表情:“朱雀圣使也找寻不到,神尊明明那时说自己就在洛溪,可找遍了洛溪河阳却都没有踪影。”鬼厉嗯了一声,又提醒野狗道:“幽姨已破我教而出,你不必如此称呼她,而我,也再也不是什么少宗主了。”说罢站起身就走,留野狗默默啐一口:“啧啧谁废话多,还我教我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您去哪里?”野狗发现鬼厉走远了,扯着嗓子喊。却听鬼厉头也不回答应他:“我知道他在哪里……” 草庙村旁与碧瑶发生包子情缘的那个山洞里,一个少年正端坐着认认真真地烤着鸡。见鬼厉来了,他头也不抬:“你果然找到了这儿。”,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鬼厉点头:“那日在西南黑森林,小环拿我和碧瑶的过往打趣,便提到了草庙村旁的这个山洞。你在暗处,想必也曾听到,”说着又淡淡瞥他一眼,“你对男女之情如此执念,选择来此见我也无甚稀奇。” “呵,”少年微微偏过脸,却依然没有抬头,“对男女之情如此执念?你又比我好到那里去……天下谁人不知鬼王的女婿,十二年奔走天下,杀人如麻,却只为了复活他的爱女。” 鬼厉默默坐在少年的对面,拾起一根柴火添进火堆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令人艳羡啊……”少年继续不阴不阳地笑道。 鬼厉定定看他一眼,望着火光道:“我幼时以为碧瑶不过是只受伤的兔子,我们连面都未曾见过,如何谈得上青梅竹马?” 少年哈哈大笑,越笑声音越是阴沉诡异。“有趣有趣!两年前,听闻鬼王宗少宗主独闯天音寺,破了天音无字壁,修成了那天书第四卷。连普泓大师与世人称你已悟道解脱,却不成想在这男女之情上却是如此执着得可笑?” “过往种种如川而逝,无有喜怒执着,却谈何解脱二字?”鬼厉淡淡道,“不知是谁为了圣女玲珑自毁神兽之尊,愿为一介凡人平凡度此短暂一生,既是如此,时至今日,又何必念念不肯释怀她为天下的选择对你的辜负?” 少年听得此处,抚掌狂笑:“说得不错。”顺手牵起身旁一坛酒抛掷给鬼厉,“这样深得我心的好道理,当浮一大白。” 鬼厉也不客气,接过酒坛提起来,猛灌几口,顿时觉得说不出的爽。在鬼王宗十多年,只要在狐岐山,鬼王对他的作息饮食皆有严苛的限制和规范,时时派人监视于他,如若违逆动辄得咎,幸而他少年时毕竟师从修道门派也早已习惯。但是不知为何,今日他却生出一种不可想象的放肆念头,仿佛这样痛快任性的吃喝,才不枉人世走一回。 “对了,鬼王女儿复活的事,是我诓你的。”少年望着火光突然幽幽道,“既然你如此真心对待我,我注定孤苦终老,心有愤怨,但我好歹也是一介神尊,不打算再骗你下去。” “咣当!”鬼厉手中的酒坛在他脚下砸碎,袍角渐渐渗出了鲜血,然而鬼厉仿佛丝毫无有知觉,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失了魂魄。 少年露出歉疚的神色,凑近安慰鬼厉道:“是我不对,千年来,我并非恨玲珑,只是心有不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个天下这个道,凭何不能让玲珑两全?我们又凭甚要牺牲自我承担这天地万物之痛之苦?而你,初见你时,我便知道你与我一样心有不甘,一样忿恨怨怼这天这地这道,然而你与我相比,却太过幸运,因为那女子竟然愿意为你去死,你心中即便憾恨却终究是安稳的温暖的。而玲珑,即便她那样强大那样圣洁善良,却给不了我这些……所以我只想知道在你心中,是不是……” “不!不要再说了!”鬼厉倏地攥拳站起,“你的试探证明你根本不懂爱,也不懂如何被爱,爱不是去索取安稳与温暖,爱仅仅是付出,不计回报的付出,既然不懂爱,你又如何配拥有爱?圣女玲珑虽选择天下孤独一世,但只要你知道她还好好活着,却比我强上千倍万倍……罢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你无论是神是兽还是人,你都无法懂得这些……既然如此,你又从何侈谈我与你一样?我与你从来不曾一样过,从来不曾……” 少年无言以对,望着鬼厉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山洞那微光透进之处,眼神竟也渐渐茫然…… “我这外甥女婿竟触动了你的心绪?也是,你确实不懂爱。”小白从山洞深处走出,敛袖咯咯笑道。 少年鼻间轻哼,冷笑道:“都说鬼王宗少宗主杀人如麻城府极深,却怎得这般没用,经不起逗个一两次。也罢,现在本尊不愿见鬼王宗的人,你想办法通知他们,这小子这番情形却是不妙……” 小白笑得更起劲儿了:“不过见了两面,打了场架,便如此心心相惜,也是难得,嗯妹妹我便替你走这一遭。毕竟你也替碧瑶的事出力,虽然目下还没啥成果,但我们狐族与狐岐山万家都承你这份情。” 少年白了小白一眼:“与你的年岁相比,本尊未必大于你。莫要自称妹妹,便是承我的情了。” 小白哼了一声,只听少年又冷笑道:“至于狐岐山鬼王宗,告诉那万人往那厮,连自家的继承人都管不好,别老是打着本尊的主意。本尊愿不愿意复活,全凭自己的一时心意,轮不到他来说话,更不会成全他的野心。” |
清晨,河阳城最大的酒肆,小二开业打开门,却见堵在门口淹没在酒坛子里的人,顿时刚刚起床的好心情一扫而尽,他狠狠踢了那人一脚唾骂着 醉鬼,饶是也只能稍稍解气。“小二,来一壶酒。三两腊肉五个馒头。”着淡紫色道袍的年轻道人携着一个绿衣姑娘从醉鬼身边绕过堪堪进门,小二抬头嗨了一声,慌忙解释:“客官您别管这醉鬼,都五天了,怎么踢怎么打都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永远没有反应。”说罢赶忙回去柜台取酒,只听那姑娘埋怨青年道人道:“大清早好好的喝什么酒?不怕一会儿回山上,被你爹闻出来吗?”那青年道人满不在乎地道:“闻出来就闻出来,只要有你在,爹他总要留你面子,不会把我怎样。”姑娘啐了一口娇嗔:“敢情你就为了这个才要娶我?”青年道人顿时狡猾地顺坡下驴:“可不是吗?我就是看小凡这十多年在万人往那厮面前的日子过得如此战战兢兢,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挑个媳妇儿当挡箭牌保护我。”来人正是曾书书和小环。“呸!没个正经的。”小环轻哼一声,书书赶忙凑上来,一把捉住她的手,脸已经凑到了小环的下巴边,哈哈调笑道:“夫人言下之意,自己平日有多么正经似的哦!”小环一把推开书书:“讨厌的家伙,躲一边去,大清早呢!”曾书书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一把捉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小环,自己正要将另外一半往嘴里塞,脚边却是搁到一个酒坛子,一股扑鼻的酒味儿迎面而来,饶是他也想小酌一杯,也被这酒气熏得顿时没了兴致。他皱了皱眉头看着酒坛堆中那个呼呼大睡的醉鬼,只听那醉鬼依稀在喃喃着什么,突然心生好奇,想凑上去听听清楚,小环却一把拉住他:“最是可怜杯中客,多少故事堪回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话音刚落,一声清晰无比的“碧瑶”却叫二人双双震惊。 曾书书忙把那醉鬼从酒坛中扶起来,这才看清他那胡子拉碴肮脏不堪的面目:“小凡!”小环也蹲下来摸着鬼厉滚烫的额头,霎时间双眼都红了:“鬼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起开,小二,再来一坛……”鬼厉一掌推开小环,他醉中手脚没有轻重,若非曾书书运功挡下,小环差点就被他一掌拍到大街上。只听那小二碎碎念道:“哎呀姑娘我都说了,您别理这醉鬼,可难缠了,力气又大得吓人,也不知道练得什么邪功,只盼着山上的哪位道长收了这怪物!”“怪物……我是怪物,碧瑶,原来我还是一个……怪物……”鬼厉趴在酒坛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天地之无穷止,造化之无尽藏,你爹说得对,这世间……终究没有怪物的容身之处……”小环听得鬼厉这话,心中一恸, 颊上霎时间滚落两滴泪下来,却又不敢动他,只是望向曾书书,却见曾书书摇了摇头:“你在这里看着他,不要碰他,我去大竹峰找田师叔。” 小环守了鬼厉半日,终于等来了田不易与陆雪琪,田不易一见鬼厉的样子,顿时气得三下巴生生颤了整整半柱香,小环生怕田不易气得动手,赶紧凑过来解释:“田师叔,他一连喝了五日的酒,之前本就受了风寒,现在烧得好厉害呢……”田不易鼻间重重哼了一声,便打横抱起了鬼厉,二话不说将他抱到隔壁的客栈榻上,给他稍稍运功运了两三个时辰,鬼厉这才悠悠转醒。看见田不易那张肥脸,鬼厉顿时连头也抬不起来了,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他愧疚的眼神:“师父……”田不易脸色铁青,指了鬼厉道:“闭嘴。为师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师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当年选择相信你……既是如此,现在就随我回青云。”鬼厉小声又道:“师父,对不起。可是徒儿还有……”田不易见他也不知在执拗什么,眉宇间颓然神色却似乎没有多少变化,顿时心头一重,拂袖站起沉默片刻却是道:“罢了,张少侠,血公子,从今日起,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再也不会管你。但有一条,当年承诺贫道的事既然没有做到,从此以后也不必回青云了,你这一声师父贫道受不起。”鬼厉闻言全身一震,一把捉住田不易的袍角,却见他面沉如水,一点点将袍角从鬼厉手中抽出来,头也不回的关门出去。鬼厉顿时失魂落魄地倒回榻上,眼神一片茫然。 “师叔……”田不易挥手打断陆雪琪的疑问,只见他闭眼良久,终是长叹道:“师侄,他是我最在意最疼惜的弟子,可是人这一辈子,很多选择,一旦做下了,便是华山一条路,前方无论多少荆棘多少磨难,便只能自己咬牙走下去,我们谁也帮不了他……”“可是师叔……”陆雪琪眼圈一红,“我知道您是为他好,狠下心让他早作决断,但是他这些年吃的苦真的太多了,你如何舍得这样伤他,您刚刚的话可是句句剜了他的心啊……”田不易听得这话,偏头默然不答,终是轻声吩咐陆雪琪:“他气息不稳,我去山上取药,你先留下照顾他几日吧……”陆雪琪嗯了一声,田不易回头望着她的眼睛倏然道:“师侄,虽然我那孽徒辜负了你,但这些年你对他的情义师叔都一一看在眼里,在师叔心里,只有你,也只能是你配做我田不易的徒媳 。而他,终于有日会明白,死生虽大,皆为虚幻,珍惜那能够珍惜的,方是为人的福气,这样你可明白?”陆雪琪闻言双颊微微一红,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田不易肥胖的身躯消失在河阳的巷尾… |
当夜小环被曾书书接回了青云山上,河阳客栈中便只余陆雪琪一人照顾鬼厉,转眼便是三日过去,鬼厉却只是呆呆不是吃就是睡,也没有搭理陆雪琪。 这日陆雪琪难得亲自下厨熬了滋补汤药,送去鬼厉床边,只见他睡得极沉,心下不禁担忧下自言自语:“师叔并未说清他的身体状况,只是说他气息不稳,但他如今体虚如此,委实奇怪,照理来说凭他的功力,这点酒怎能伤了他的身体,更别说发烧了?难不成那鬼王宗的魔头又在用什么招数折磨他?”说着饶是她医术捉急,也不管不顾摸了鬼厉的脉,想要看出究竟 。 “师姐不要白费功夫了。”一袭紫袍倏然破窗而入,那一抹妩媚的笑容搭着那一身紫得招人的服饰让陆雪琪也一眼认出来,“毒公子,秦无炎。” 秦无炎点头笑道:“能被师姐记挂,是小可的荣幸。”毫不犹豫袖中长剑抖出,陆雪琪淡淡直接道:“毒公子客气了,我不是你师姐,不必如此称呼。试问毒公子刚刚说那话却是何意?” 秦无炎嘴角一挑,瞥了一眼那汤药:“何意?鬼厉早前便中了我的回梦之毒,只不过他一直凭一己意志压制,如今铁石般的意志一夕之间崩塌,身体自然要跟着遭殃了不是?” 陆雪琪眼神中射出两道寒光,也不再多说,便是一道白光飞朝秦无炎的脖颈间, 秦无炎面不改色地原地站着,直到陆雪琪锋利的剑刃直直横在离要害三寸不到之处。 “解药。”陆雪琪道,秦无炎挑挑眉头笑道:“我给他了,他却不要,至于个中缘由,”他眯眼颇有深意地上下瞟着陆雪琪,阴阴笑道:“那缘由便不方便与师姐说了。师姐若是知道了,必然后悔。” “水……”鬼厉的喃喃声果然将陆雪琪吸引过去,她忙倒了一杯水递到鬼厉嘴边,却被鬼厉一把扯住了袖子。 “不要离开我……”榻上的鬼厉突然在梦中哽咽出声,“不,不要!”雪白的脸庞顿时红到了耳根处,鬼厉还是死死攥着陆雪琪的手死也不撒手,陆雪琪只得靠着榻沿坐下,谁知鬼厉更是大胆,把手探向了陆雪琪的腰,“张师弟,你……”陆雪琪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已被他箍住完全不能动弹。 “我们再也不分开,再也不……”鬼厉梦中的呢喃让陆雪琪神情有些恍惚,直到最后却听鬼厉极为低声的呢喃着一个名字让陆雪琪彻底清醒:碧瑶。 陆雪琪抿紧了嘴唇,用尽力气正要挣开鬼厉的纠缠,可是为时已晚,却见客栈的房门,突然被一股霸道无比的掌风拍开。 两人大喇喇踏进来,一个是神情阴翳的鬼先生,从他身后绕出的另一人,却是一脸煞气的鬼王宗宗主万人往。 |
“让开。”鬼王二话不说,端起案上汤药,手中微微运劲,汤药顿时寒如冰水,直接当头浇在正迷迷糊糊做梦的鬼厉脸上。 陆雪琪腾地站起来:“你是不是人,他还烧着!”鬼王冷冷瞥陆雪琪一眼:“既然烧糊涂了,正好给他降降火。”鬼厉用手背抹了抹双眼,这才看清鬼王沉得能拧出水的脸色,顿时低头沉默不语。 鬼王见鬼厉这副德行,更是气得不轻,不阴不阳地讽道:“听闻少宗主这几日过得当真舒坦,流连酒肆,颓废自甘,本座起初听闻还绝不相信,如今看来,原来还远不止如此。” 鬼厉微微抬眼看了陆雪琪,知道当是刚刚回梦发作,却不知为何不想与鬼王解释半个字。 见鬼厉如此颓唐茫然神色,鬼王也不犹豫,回头望向鬼先生道:“拿镇龙锁来,本座亲自锁着这混账回去。” 鬼先生犹豫片刻道:“宗主,镇龙锁要锁全身经脉,少宗主现在这样的身子,怕是受不住。”鬼王冷冷道:“受不住?本座看他逍遥得很,这点小小痛楚,岂会受不住?让他受着,顺便好好清醒一下。” 鬼先生听令便要上前,却被陆雪琪长剑顶了回去。只见陆雪琪双眼死死瞪着鬼王,语气斩钉截铁:“谁也别想碰他。” 鬼王敛袖背手,并不言语。只听秦无炎在身后搭腔:“师姐,鬼厉是我鬼王宗少宗主,又是我们宗主的女婿半子,带他走天经地义,师姐你呢,你又是他什么人?” 陆雪琪闻言一窒,却不肯松口:“无论如何,今日你们这些魔教妖人若要带他离开,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鬼王淡淡道:“如此说来,这位小道友当真要指教本座了。” 陆雪琪运足真气,迈前一步,丝毫不惧。却听身后鬼厉倏然一字一顿道:“师姐,你让开。” 陆雪琪不可置信地回头:“你疯了,你不知道这魔头还要回去折磨你吗?到底怎么回事?这些年他都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懦弱!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你如此任他宰割,你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吗?” 鬼厉茫然摇摇头,闭眼道:“师姐,你虽天赋过人,修为高深。但我父亲他……他刚刚练成晗摩功最高层,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你还是快点退开吧,我的事,本就不该叫你操心。何况这一遭我心里清楚,我是逃不过的……” “你居然叫他父亲,却叫我师姐……我不该操心,好!好!”咣当长剑落地,陆雪琪双眼湿润,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放不下那个人,甚至为了她,为了她你甘愿如此……” 鬼王得意地示意鬼先生动手,鬼先生用镇龙锁将鬼厉全身经脉一一锁上,又扯了锁链链子头,递到鬼王手上。 见鬼王神色愈冷,正是发作的前兆,鬼厉忽然道:“父亲,等等……”他定定望了眼陆雪琪,低头道:“师姐,你走吧,算是给师弟留点颜面……”陆雪琪脸色苍白如纸,闻言咬唇颔首,一道白光骤然闪过,她已是跳窗离去。 鬼王一步步走向榻边,目光死死盯着鬼厉。“颜面,就凭你做的这些混账事,你也配谈颜面?”鬼王也不客气,狠狠一拽,将鬼厉拽下榻来,又上前踹他一脚,示意他跪好。 “滚起来,跪直了!”鬼厉双眉蹙成一个川字,片刻已是冷汗直冒,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双唇已疼得打起颤来,却依然在鬼王的呵斥下不得不跪直身子。 刚刚跪直,一方信柬被鬼王砸在脸上。“读!自己看看这都写得什么混账玩意儿?” |
“无炎退下。”待秦无炎不甘心地退出门去,那纸张已顺着脸、肩膀、至胸前飘落盖在此刻锁着铁链疼如针扎的双膝上,鬼厉点头,慢慢拾起,百无聊赖萧索茫然的表情让鬼王忍不住提腿又往他腰上踹了一脚。 “还敢磨蹭!”幸而鬼厉略低着头,发呆颓然的表情没叫鬼王看仔细。只听鬼厉用不急不缓的嗓音朗读起来,刚读了个起首问候,瞬间大腿上又吃了鬼王狠狠的一脚。“跪禀?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这家书的范式倒是写得似模似样哈,青云门果然教得好涵养哼。”鬼王气得望天,冷冷道,“少宗主,既然决定要走,又何必如此惺惺做态?敢情你这是自欺欺人还是装给人看?” 鬼厉没有回答,扶地又缓缓直起腰,咬牙继续读下去。 “……叩谢父亲大人教我武功赐我权力许我一展才华,十余年来父亲待我有若亲子,鬼厉铭刻于心,不敢稍忘其恩其情,然子非鱼不知鱼之所欲,道不同终不相谋……十二载来,我亦为父亲大人驱驰,所作微薄不堪一提,然已是勉力为之,鬼厉自问、于鬼王宗于父亲,彼此再无相欠……” “好!好!好个两不相欠……”鬼王气得双眼盈血,咬牙问,“碧瑶呢?”鬼厉将怀着伤心花捧出,却被鬼王劈手夺过,只听“啪”铁锁坠落,鬼王神态萧索,仿佛一瞬间鬓边的白发又多了少许,走到窗边,背手突然道,“也许你说得对,是本座太过自以为是,而且既然你心中如今已另有所属,没了碧瑶那层关系,你我之间的确什么也不是,本座确实没有理由再强留你在我身边。” 鬼王微微侧过脸吩咐鬼先生:“罢了,你给他解开镇龙锁,让他滚。自此以后,我鬼王宗再无少宗主,江湖中亦再无血公子之称。”他低下头,幽深的双瞳注视着鬼厉苍白的脸庞:“也对,离开了本座,你便自由了,再无劳心繁琐的教务,再不用在本座面前挨打受罚,做这辛苦的少宗主了,这也是碧瑶所希望的吧……既是如此,你走吧,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本座再也不管了……” “父……”鬼厉唤了一个字,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复杂莫测的鬼王,摸不透他的意思,感觉不像作伪,但是既然决定放过自己,又何必跑到河阳来,演足这一场戏,他又觑了一边鬼先生的脸色,从不喜怒形于色的鬼先生竟是直接露出愕然无措的神情,鬼厉心头不由越来越沉。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闭眼闷声道:“父亲不必如此激我,无论我在鬼王宗与否,孩儿扪心自问,从没有也绝不会有一时一刻对不起碧瑶。” 鬼王瞥他一眼:“绝不会?你是当我等六只眼睛刚刚都是瞎的吗?”鬼厉犹豫片刻直觉解释已是羞耻:“父亲不是比我更清楚,我身中回梦已有两年有余,只是……” 鬼王冷冷打断道:“只是贪恋那能令你片刻欢愉的梦境,于是便这样罔顾身体自欺欺人地拖下去是吧……”摆在两侧的双拳攥紧,鬼厉摇了摇头痴痴道:“不,那不是梦境,碧瑶没有死,从没有。”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鬼王心头又痛又躁,听得鬼厉这话,反手一个耳光甩下,却滞在半空没有落下。“好,本座说了,不会再管你了,你滚吧……将来无论你怀里抱了多少个女人,嘴里都说梦着的是碧瑶,那也都与本座无关。只愿你觉得还有脸在梦中见碧瑶就好……”说罢起身就走。 “我没有。父亲……相信我,刚刚只是意外……我从未对师姐她有任何非分……”鬼厉忍着痛膝行了两步,却栽倒在门槛上,倒是鬼先生竟不忍心弯腰扶了他一把。 鬼王头也不回地远去了,鬼厉望着他的背影,一边心生一种莫名的怅然,一边暗骂自己为何如此优柔寡断,不由陷入茫然。鬼先生一言不发,慢慢将他扶直倏然问:“真的愿意随宗主回去?” 鬼厉沉默良久,并未回答,终是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日离开鬼王宗,只是因为以为碧瑶马上能复活,心中狂喜,谁知又是一场浮生若梦……如今想来那个决定确实有些鲁莽……先生,说来有些我奇怪,我走了便走了,他何必反复如此,又亲自跑来河阳一趟,他疯了吗,这里是青云门的地盘。他岂能这般在意于……”后面犹豫片刻到底没有说出那个我,鬼厉暗忖,叫鬼先生笑话此等小心思也就罢了,若是让鬼王知道……算了吧…… 鬼先生笑道:“少宗主能与属下这样说话,当真令属下受宠若惊。只是不知,少宗主这话为何不与宗主去解释?何必傻傻地被他误解,你可知那日他在碧瑶小姐的石室看见空无一物的床榻,又在你的居所找到那样一封决绝的留书,他该是何等的震怒与失望!” 鬼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正身跪好,鬼先生笑着要扶他起来:“宗主已经走了……” 鬼厉闭眼淡淡回答:“他没有让我起来……”鬼先生睨他一眼:“他也让你滚,你怎么不滚?” 鬼厉脸皮微微一红,倒是有些无赖聪明得令鬼先生刮目相看:“您如此何必晒我?他这等伎俩用在我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半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重罚我一番罢了,如今罚跪跪得苦些,之后也许能少受些不必要的罪……” “做梦!”鬼王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推了门进来,震得鬼厉突然下意识跪得笔直。“喝了。”鬼王手里递过来黑乎乎的汤药让鬼厉皱了皱眉头,只听鬼王道:“为父不是毒神, 下毒这等猥琐的手段为父还瞧不上。”鬼厉也不再问,接过一饮而尽,又觉得喝得不太放心,不由舔了舔嘴角的药渣暗骂自己没种,才下定决心离开这暴虐的魔头转头便不敢违逆他分毫,他虽不至于毒死自己,但谁知道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新招数。 “是治回梦的汤药,虽不能根除,但毒公子说,可以慢慢来……”鬼王把慢慢两个字咬得极慢,冷厉的眼神扫得鬼厉头垂得更低了:“荒疏修为,颓废酗酒,执迷女色,这些任何一条,放在从前,都足够打断你一条腿,再加上背教忤逆的大罪……家法教规摆在这儿,你身为鬼王宗的继承人,没有饶你的道理。既是如此,你自己想清楚,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如果不滚一会儿不要后悔。” 鬼王见鬼厉低着头,不知低声自言自语什么,不耐地斥道:“大声点。没出息的东西,颓废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学得如此畏缩。”只听鬼厉不屑道:“我没有执迷女色。” |
鬼王也不接口,只是冷冷注视着鬼厉双目,直到盯得他头越垂越低。右颊果不其然生生挨了一掌,接着迅速夸张得红了起来。“跪直了,挺胸、抬头!看你这丢人的鬼样子就来气,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鬼厉吸了吸气一一照办却是咬着下唇一字一顿道:“是,荒疏修为,颓废酗酒,忤逆叛教是孩儿的不是,父亲如何罚我我都认,只是谁也不能侮辱我对碧瑶的感情,谁都不可以,即便是您……” 您字刚落,左颊又挨了一记,鬼厉晃了晃身子,暗自腹诽他对令千金的深情又怎么招这位岳父大人了,不动手打他就这么心里难受吗。 鬼厉忍着周身要穴叫嚣的疼痛,堪堪跪直,腰上果然又被鬼王不轻不重得踹了一脚。这在平常没有什么,只是现在周身经脉被锁,一分疼痛当下能受得十分,忍得并非如何容易。 二人又是僵持了半刻,只听鬼王转头与鬼先生道:“让秦无炎去备马车回山,这回不用法术,我等坐车慢慢回狐岐山。” “那神尊?”鬼先生迟疑问,鬼王摆手道:“神尊多半会派人来找本座,他若固执己见,我等又能如何,罢了,神尊之事回去从长计议。河阳此地在青云门山下,鱼龙混杂,我教势力有所不及,滞留此处终非长久之计……” 说罢他忽然回头望了鬼厉狐疑道:“半年前本座曾提议让你门下燕回在河阳设我教分坛,招收新弟子入教,现在看来,连神尊所在也是查寻不到,显然也并未有什么进展,这事你倒是作何解释?” 鬼厉淡淡答道:“父亲忘了,孩儿便是河阳草庙村人氏。此地百姓视青云门弟子如九天神仙下凡,信道已深,莫说入教,便是听得魔教之名,已是嗤之以鼻,避之不及,燕回能找得十余弟子已难得。父亲若要怪罪,便由孩儿一并承担便是。” 鬼王笑道:“一并承担?呵现下你小子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是,为父倒忘了这是你的家乡……怎样,这次可曾去祭拜父母了?” 鬼厉点头:“劳父亲挂心。已带着碧瑶一起祭拜过了。”鬼王嗯了一声,语气冷淡却显然意有所指:“该当如此。这样此间你也再没什么牵挂。你听好,你既将来要接我的江山,做我圣教之主,甚至是天下之主,虽绝不能容下那些没出息的俗念愚情,但当牢牢记得生养之恩大于天。” 愚念俗情?难道是说碧瑶?原来他一直骂自己没出息竟然是指这个?鬼厉纳闷非常,鬼王近年来怎回事,从前碧瑶一直是他用来牵制自己的手段屡试不爽,何以近半年来,他却一直不满自己过度想念碧瑶以致心念不专,明里暗里敲打了自己好几回,加上这一回,叛教此等大罪被他搁下?鬼厉晃了晃头,暗道这次罪名太多,真懒得去想了。 于是眨了眨眼慢慢答道:“是。谢父亲教诲。”鬼王闻言冷笑,笑得鬼厉心头也是微微发怵:“欠打的东西,罢了听不进去也罢,这次你定会长足教训,为父有办法,叫你今后想起此番,再不敢生起一丝不该有的念头。”鬼厉偏过头,免得忍不住露出作死的眼神又叫鬼王看见。 这时秦无炎正一脸不快地进门,此次鬼王没带其他弟子,显然是把他这个长老当了小厮使唤,这让他十分觉得掉价,即便接下去鬼厉应该比他更倒霉,但一看见鬼王看鬼厉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心里顿时便觉得找不回任何平衡。 鬼王自然没有闲心理会秦无炎的小心思,只是突然将手中铁链头抛到秦无炎手中,淡淡瞥他一眼吩咐:“将这个栓在马车板下,我们现在就出发,一日千里,便由你赶车,可能做到?”秦无炎望了鬼厉一眼,点了点头。 鬼王很满意鬼厉无法掩饰眼神中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惊惧,只听他冷冰冰地盯着鬼厉双眼,语气阴森寒彻:“少宗主若是听了为父吩咐,这三十日练功不辍,恐怕现下已是练成晗摩功第八层。以天书四卷的浑厚内力驱动晗摩功八层轻功,即便带着镇龙锁虽要吃些痛,日行千里也并非难事。”见鬼厉沉默不答,鬼王淡淡继续:“为父的规矩很简单,摔一次,多一道血痕,皆算作二十杖。每日马车停下时自来与为父结账,可是清楚明白?” 载着四人的马车飞驰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已有十日有余,每日疾驰千里的疲劳让秦无炎天天在心里将鬼王骂了一千遍,然而每骂到一千遍他还是没力气再骂累得倒头就睡。 这日在荒郊野外睡到三更时分,秦无炎被山里的狼嚎声惊醒,翻来覆去再也不能入睡,他从火堆旁支撑起又累又酸的背捶了捶。 他抬头望了望月亮,只见月光下,不远处的枯树上直直挂着的身影,不由忖道:“这几日竟累得连这小子都忘了,呵呵他扛着镇龙锁,日日还要追着马车跑千里,每日夜里挨打完竟还要被宗主吊起来练功。这个少宗主做得如此销魂也是闻所未闻!” 想到这里,秦无炎打算嘲笑下鬼厉比自己还不堪的境遇。 鬼厉正倒吊在枝干上,晗摩功功法六识全开,极是敏锐,入境之时百里外风吹草动皆能察觉。自然相应的,即便不点痛穴,身体感受疼痛的知觉也随之敏锐放大数百倍。 “原来是你。”鬼厉吃力睁开眼,沙哑的嗓音让秦无炎讽笑道:“啧啧你那父亲可当真是心狠手辣!少宗主这几日可让无炎心疼得紧哟……” 鬼厉闭上眼继续练功懒得理他,只听秦无炎又笑着激他:“就知道你没种与我说话。也是,乖乖练功呗,好叫你明日少挨点是点儿,毕竟要扛到狐岐山嘛。”说着竟大胆上前要调戏鬼厉的腰,手未及沾上一片衣角,一道强风迎面扑来,击中胁下,秦无炎闷声翻倒在地。 秦无炎一个翻身按着肩头从草地上坐起来,沉默片刻,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住嘴。”鬼厉冷冷喝道,秦无炎笑道:“我笑便笑了,怎么,还怕我扰了你那父亲的清梦不成?是啊,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却这样往死里整你哈哈哈……张小凡,看到今天你的下场,我当真打心底里高兴……”他顿了顿又失落地道,“可是为何,为何我这高兴的感觉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罢了,我承认,你现在受得苦,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我竟也痛到了呵呵!” 鬼厉依旧沉默,只听秦无炎坐起来凑近道:“我与你说句心里话吧,只有今日,只有这一刻,明天醒来,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鬼厉微微睁开眼睛,朝秦无炎点了点头,只听秦无炎幽幽瞥他一眼:“张小凡,我承认,我从前的确嫉妒你,嫉妒你的一切……可是我又不得不佩服你,你所付出的所承受的也的确配得上你所得到的一切,无论女人、武功还是权力……是的,我吃的苦虽不比你少,但我自认我做不到……” 秦无炎没把话说完,只是仰头望月,似在自言自语:“碧瑶爱上了你,天书选中了你,鬼王最看重你,我一直以为那都只是你的运气。不错,那也的确是你的运气,可是这么多年我不得不承认……真的不仅仅是运气而已。自我投入鬼王宗以来,这几年万人往管教你的手段我都看在眼里,即便我师父当年,于修为一道也不曾像万人往这般……呵即便如此,他在你身上浇筑的心血实在让人嫉妒!罢了我认了,原来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捷径什么运气,呵这样的世界实在没趣!” 鬼厉望着秦无炎摇了摇头:“我从小就是师父最笨的弟子,即便到今日,于修为一道,父亲也从未对我满意过,即便我练成天书第四卷,那又如何?父亲已近暮年,可还是会比我们这些年轻的更加努力,至今精进的速度依旧快得骇人……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比什么,你说的那些东西,你没有,可我现在又何尝有?”他突然语气无赖得令秦无炎都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此人:“其实你错了,我从来没有你们的野心,也从不想将修为精进到何等地步,之所以无法逃避,说穿了不过只是我的怯懦我的软弱,我实在不想让那些对我有所期望的人包括曾经的自己失望罢了。故而不得不撑下去。”鬼厉顿了顿又突然道,“秦无炎,无论如何,多谢你拿出你的真心,既是如此,我承你的情。” 秦无炎转移了话题。“好一个承我的情。张小凡,我劝你一句,情之一物,令人痴令人狂令人永堕轮回,多少人却至死不悔,令人不解。然而,金钱、权力、哪怕那云雨巫山的曼妙美事,方才是你我活在这个世上真正的实实在在的乐趣,”秦无炎笑道,“你好歹算得天音弟子,天地万道,苦海无边,如你所说,我都放下了,你却为何至今不愿回头是岸?” 鬼厉沉默不答,秦无炎哼了一声不屑道:“罢了,是我犯浑招你。我本该知道,与你这种人终究说不通的。你还是专心练功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撑过几日?何况待回了鬼王宗,呵呵……”秦无炎的脸上浮上阴森的笑容,迈上一步在鬼厉耳边道:“你就真没有兴趣知道鬼王那天让我和你煎的药里面加了什么销魂的小玩意儿吗?” 谁知鬼厉没有理会他,秦无炎大胆伸手拍了拍鬼厉的脸,却听到一声清晰均匀的鼾声,顿时气得脸猪肝酱也似。 |
不是度娘,是我自己删了,总觉得越写越不对头。最近已成负能量狂魔,狂吸周遭煞气,大家保重。[图片][图片]![]() ![]() ![]() |
飞驰的马车里,鬼先生与鬼王又对坐了近三个时辰,鬼先生终于坐得有些发闷,轻声咳嗽,顺便抬眼望了下专心练着内功的鬼王,只见他依然正襟危坐、纹丝不动,心忖道:“鬼厉在车外受苦,他在车里却也没闲着,啧啧宗主这一趟教子的把戏当真是做足了,叫人佩服。” 鬼王突然睁开眼,黑幽幽的眸子淡淡扫了正在皮里春秋着的鬼先生一眼,那一眼目光倒叫鬼先生心头狠狠一跳,着实吓得不轻,暗道鬼厉那小子经常胆敢与眼前这位直视对峙,也是胆肥得让他这个鬼王竹马也是自愧不如。 车外似乎又有了动静,“宗主,少宗主似乎有些不妥……”鬼先生下意识避开鬼王刚睡醒时毫不收敛的目光,伸手撩开马车的车帘,二人见被长链栓在车后不远的鬼厉又一个踉跄,跌了个大跟头,然而马车素不等人,不过疾驰片刻,布满碎石的山地上已拖出了一溜长长的血渍。只见鬼厉死死攥住锁链,突然一个翻身,又堪堪赶上了马车,但见他步履跌跌撞撞,显然几近脱力,不过咬牙强撑而已。 鬼王见状眉头微微一蹙,闭眼放下车帘,鬼先生忍不住问:“宗主,这已是第二十九日了,虽说狐岐山后日便能到,但少宗主一身都是伤,一路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即便他身具天书,恢复再快,也不及伤得快。看他如今情形,今日能不能撑过去,却很难说。”鬼王乜他一眼淡淡道:“他的武功是本座教的,他能撑到什么地步,本座比你清楚。” 鬼先生闷声道:“是属下僭越了。属下只是有些不忍,看少宗主昨日不过在练功时偷睡了半夜,早上已被宗主打得这样重,以至于今日这一路他从未有过的,摔成这副样子,想必一会儿宗主还要重罚他,如此一来,明日却不知他是不是站得起来?” 鬼王不答,冷冷盯着鬼先生的眼睛许久,鬼先生纳闷问:“宗主怎么了?属下脸上长了花?”这样被他一逗,鬼王刚刚阴沉的表情顿时松了不少:“本座只是好奇,你的心肠何时变得这般软了?何况,你不是最讨厌这小子的吗?” 鬼先生抬眼望着马车的顶,一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的样子,鬼王摇头,语气里似有些许讽刺的意味:“本座记得十二年前,他入教之时,你与我说,这小子终归会与本座分道扬镳,本座与这小子周旋,管教利用即可,不可抛却真心感情,如今看来,倒是先生先行入障了不成?” 鬼先生笑而不答,只听鬼王又幽幽道:“你平心而论,本座罚他可重?”淡淡补了一句,“旁的不说,便只说这酗酒颓废一条。” 鬼先生闻言一窒,摇了摇头叹道:“对您来说,是的,的确太轻了。想那年小痴随狐族搬离狐岐山,宗主也不过酗酒三日,却被老宗主吊打了整整十日。每日每三个时辰一顿鞭子,到了夜里又被他老人家直接丢进酒缸里,直到泡到……”他觑了鬼王一眼,不说下去。 “直到泡到伤口腐烂,再也恢复不了。那人也不曾想过要饶我。”鬼王淡淡接了下去,“所以本座这辈子感激的人不多,这第一个却是你的父亲,若非他那一回耗尽心血治好本座的伤,本座哪有今日?” 鬼先生微笑:“可惜属下没学到他老人家的医术,却学了他骨子里悲天悯人的可笑情怀。所以不得给少宗主治伤,却只能说说风凉话罢了。” “不错,这倒是个好借口。”鬼王又哼声道,“哼拜那老家伙所赐,本座这辈子一闻到酒味儿心头就像上了弦一样,再也没了多饮的兴致。” “所以宗主以为,这样的法子对少宗主也有用?”鬼先生问,“恕属下直言,少宗主本是意志极其坚定之人,他跟你十多年也不曾在这种事上犯糊涂,这一次也怪不得他,毕竟是因为碧瑶……” “就是因为碧瑶,才是可恶!”鬼王发怒打断了鬼先生的话,“他代我主持教务已有两年之久,之前也是久经历练,怎的还会因为一个女人做下如此幼稚愚蠢的决定,为心绪左右至斯?做我的儿子我的继承人,这样的罪打死也是该的。若是这样也能饶他,让他心生侥幸,还有下次,谁来负这个责任?是先生你还是本座?” 鬼先生无言以对,只听鬼王悠悠道:“时辰差不多了,先生,你去让秦无炎停下,本座去找鬼厉,今天的规矩该算算了。” |
马车停下,待得鬼王下车,只见鬼厉已是乖觉地捧了藤杖跪直在不远处松树下的巨石边。鬼王走近,劈手夺了藤杖,淡淡瞥了那巨石一眼:“你小子到会挑地方,知道一会儿撑不住?” 鬼厉颔首:“是。劳烦父亲教训。”鬼王睨他一眼问:“今日我也不难为你,你自己说摔了几回?为父便算多少回。”鬼厉垂着脑袋,语气颓然:“记不清了……”鬼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次?”鬼厉大声了些:“回父亲话,孩儿记不清了。”果然挨了一记耳光,鬼厉捂着脸也不废话,双拳抵地躬身趴好,一副随意打多少的样子又替自己赚了一脚。只听鬼王冷喝:“头顶抵地,后脑勺顶着石头,不然一会儿怕你撑不住。既然你破罐子破摔要记不清楚,那为父也算不清要打你多少。好好受着,自己报数。” “这鸡是你烤得?”鬼先生嘲讽的语气让坐在火堆边挂了一脸灰的秦无炎嘴角一抽,不回答这不安好心的问题。“嗯还算能咽下去。”鬼先生那映着火光的笑脸愈发让他觉得讨厌,秦无炎朝不远处大石背后的一对“父子”嘟了嘟嘴:“这也怪不得属下。孰不知少宗主厨艺绝妙,但他眼下这副德性,我们怕也无法享用他的美食了……先生若是实在看不上我做的,这儿还有干粮……”包袱被抛到鬼先生手里,鬼先生掏出里面一块饼,全然不顾秦无炎的脸色,径直将鸡腿丢进火堆里。 “那边……”鬼先生问,“多少下了?”秦无炎头也不抬,咬着鸡腿清楚明白地回答:“七十八。”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八十一……”麻木的报数声突然打断,被一声闷哼代替,鬼王刚一下藤杖砸得太重,饶是这次被允许用头顶着大石头挨罚,鬼厉也已疼得终于又一次成功地翻身倒下。 攥紧的拳头抵在石块上一点点跪直,身上的一切仿佛都难以使唤,他不敢太慢,因为他知道鬼王不呵斥他,是等着他自己重新爬起来趴好,刚刚摆正姿势,后身一连十下重叠地砸在旧伤处,身后顿时像泼了层油,好似有滚烫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有的却径直飞溅落进泥泞的地里。 拳上的,飞溅出的,还有大腿下顺流而下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鬼厉眨了眨眼,他可以控制自己不动不叫出声甚至报数,但是却无法抑制全身疼出的冷汗顺进是双眼里。身后传来鬼王的訾骂:“再敢倒一次试试。”鬼王将藤杖捅着他的伤处,疼得鬼厉饶是牙齿打颤也不敢发出一丝让鬼王不悦的声音,“继续。” 漫无边际的杖起杖落让鬼厉觉得人生真是没有熬头,早知如此为何不随便编个数敷衍鬼王,可是他更清楚他做不到,不知从什么起,他再也不想骗鬼王,一次也不愿意,即便他二人的心离得有多远,看这个世界有多么不同,他都不愿意多骗他一次。宁愿用一身血肉,来换取他内心片刻的宁静,也是值得的。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鬼厉抿唇闭眼轻声念着,“二百一十二。”鬼王突然停杖冷哼:“你这混账,受罚还不专心。嗯?刚在念叨什么?”鬼厉一愣却是挤出一丝笑道:“孩儿在想,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为什么孩儿这命这么倒霉,何时落在父亲手里,能少牺牲个一回,孩儿便心满意足了。” “出息!”鬼王被他无赖的语气气得甩手往他大腿狠敲一记,直接又差点敲倒了鬼厉,等他重新不再抖了却是道:“罢了,今日便罚到这里。下次再敢求饶,全部重新打过。可记清了?”鬼厉称是,却不敢起来,鬼王往他腰上不轻不重踹了一脚:“磨蹭什么,滚去练功。” |
多日接连不断的责罚与劳累终于让鬼厉在次日凌晨如愿以偿地在打坐时晕了过去,饶是鬼王狠抽了三四下最厉害的伤口也没让他醒来。“宗主,没用的。”鬼先生摇头拦着鬼王,“属下刚刚给少宗主渡过功了,他劳累疼痛过度,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鬼王踹了鬼厉一脚,“混蛋,什么时候弱成这般!待结了这遭破事儿,本座亲自盯他的功课,这惫懒小子,当真一刻也不能放松。”说着弯腰将鬼厉打横抱进车里,各自坐好,却见秦无炎往车里钻进半个头:“宗主,车上多了一个人,能不能跑慢点。” 不等鬼王回答,鬼先生瞪了他一眼:“不能!宗主与少宗主离山已有两月有余,再不及早回去,误了教务,你来负责?”秦无炎抿了抿嘴唇,见鬼王不置可否的样子,气嘟嘟地又钻了出去。 “你,转过去。”鬼王撩开鬼厉后袍,指了指鬼先生,从怀里掏出伤药,鬼先生依言而行,却是笑道:“宗主您这又何必呢?反正到了狐岐山还有重罚等着他,现在就给他上药不是多此一举?” 鬼王横他一眼,鬼先生忙摆手笑道:“别别,宗主,是属下多管闲事。您的儿子,您要打就打,要罚就罚,要上药就上药,要心疼……”说着他竟然也破天荒屁股上挨了鬼王一脚:“放屁,谁心疼这畜生?本座是怕他伤处太多太密,一会儿你们执行教规起来不方便。本座一片好心,竟被你如此曲解?”鬼先生忙顺着鬼王称是,他微微偏过头,觑见鬼王抱着鬼厉一点点抖药粉的眼神,憋笑片刻直觉肚子真疼。 |
对不起这周没有更文,清明刚刚上过我家老爷子的坟,写拍神马的坦白讲感觉背脊凉飕飕的,怕他来找我……半夜本来打算更的,结果被个8小时纪录片迷住了http://www.bilibili.com/video/av6556149,贴出来大家共享吧!极力推荐,小评:着重看那人渣迷离的双眼,多么饱含狂热与冷漠,多么令人着迷。如果一个人若一生都在追逐自己不存在的幻影,终要为幻影让自己和身边所有的人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与君共勉。 |
“又是我的幽闭石室吗?”鬼厉自言自语着搓了搓双眼,却不愿意睁开,“终于,第三天结束了。难怪也没人管我了……”鬼厉顿时觉得人生满足得不能再满足了,他眯着眼睛又昏天地暗地睡了半柱香时间,再次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是自然醒的,虽然冰冷的地面硌得他背脊疼,但怎么着都是自然醒的,而不是一头冷水当头浇下,或是直接被鞭子抽醒,那样羞耻的感觉始终让他不大自在。 他翻了个身,彻彻底底躺成一个大字,也不顾身后那些叫嚣的伤口,仰天自嘲:“原来事到如今,在鬼王宗这种地方我还能说出羞耻二字?”他闭上眼喃喃:“果然,只有挨打,日子过得是最快的。” 三日前,鬼厉一回狐岐山就被鬼王丢给刑堂处理,鬼先生关照鬼王的脸面,也没直接给他个叛教罪,而是按照弟子私逃下山的罪责判了个不轻不重的三日刑责,结果细心聪明的鬼先生破天荒地倒被鬼王当众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三日刑责翻倍再附赠当众二字,而贴心的鬼先生也怕他沉闷,于是各色刑具换着来,每日日垂西山之时,再拖着晕厥的他,丢进幽闭石室中。镇龙锁虽封了他的经脉,鬼王离开的时候又赏了他几处痛穴,但好歹没有封禁制,丹田内涌动的丝丝内力总归帮他吊着一口气撑了过去。 冰冷的石地上双拳微微攥起,刑堂的刑具他并不在意,只是当众…… 鬼厉苦笑摇头:“父亲,原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是您吗?”他不明白,为何当众受罚这样按理说早已麻木的事情,在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是一个鬼王一击必中的软肋,何况教中弟子也早已麻木于他这个少宗主被宗主大人晾出来受罚,他也并非在意那些转瞬即逝的闲言碎语,但无论他怎么克服,他依然会在看到那种同情的目光时的那一刻感到羞耻,不仅仅为自己,更多是为鬼王,为鬼王宗…… 鬼厉笑了,面对鬼王宗,他突然感受到了一分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在这里十多年,原来竟远比在青云山的日子更长……然而跪在刑堂当众受罚的那一刻,他突然强烈地意识到,无论他怎么努力,天下人无论如何对鬼王宗弟子改观,这里,竟然还像从前一样,一样的人人自危,一样的晦暗如渊,一样的令人绝望。 鬼厉伸出手,仿佛伸出手便能抓住那一丝光明,只要是人,要活下去便不能没有光明。 他终归也是人,人不能将自己当做一个动物,人之区别于牲畜,便是是非羞耻之心,不是因脸面而羞耻,而是因是非而执着,所以即便鬼王有鬼王所谓的是非,而他也有他所谓的执着。无论鬼王如何用这一点来打击他,他明白他不会放弃,因为那是身而为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根稻草是一切的基石,足以压垮任何所谓的人伦道德。 想到此处,鬼厉深吸一口气,咬牙从地上撑跪起来,却是站不起身来,于是一步步爬到幽闭石室墙角那令他又恨又惧的思过寒石凳边,手脚并用一点点爬上石凳,将背后的伤口死死地径直压下,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松开石凳的双拳紧紧的攥起,然而掌心钻心的疼却依旧不能分担分毫。 不等他在石凳上盘膝坐了片刻,石室的大门竟被人推开,却是鬼王。 “小子还算自觉。”鬼王漫不经心地调侃,鬼厉低着头瞥他一眼道:“这幽闭石室离刑堂这般远,除了这个又没啥特别的玩意儿,每夜都要人累死累活地将我拖回来,除了您要罚我思过还会有什么其他意思?”声音虽轻,却叫鬼王听了去,脑壳上随之挨了一记爆栗子,见鬼厉挨了爆栗子也没啥反应,鬼王走近指着鬼厉盘着的双膝道:“放下来。”他知道多日的刑伤遍布鬼厉后身,一直到膝弯恐怕都不会有一块好肉,鬼厉只是抬头望了鬼王一眼,撩襟,闭眼,将臀腿处重重压在寒冰石上,登时脸色煞白,双唇间已是咬出血来。 不等那剧痛消化,一记耳光呼下,只听鬼王冷冰冰地呵斥:“松开,再敢咬出点血来,尽管试试。”鬼厉扬起头,直视鬼王双目,抿了抿嘴唇,不置一词,只是这样淡淡地望着他,第一次感觉明明近在咫尺的鬼王竟是越来越远,而他的心头也越来越沉。 二人对峙了半晌,鬼王从袖中抖出一把黑黝黝的戒尺,约莫大拇指厚度,“把手伸出来,两只,举高。”鬼厉垂下头,将布满血渍的掌心伸将出来。 “咻啪……咻啪……咻啪……”石室中顿时只剩下节奏的戒尺着肉声。那声音节奏令人沉闷乏味,音质却令人心惊肉跳,守在三间石室开外的弟子都忍不住面面相觑,瞬间一哆嗦站得更加笔直。 |
戒尺的责打持续了将近两刻钟,鬼王见鬼厉双掌掌心已肿得透亮,再打便要皮破,便停下戒尺。“听着,再让我看见用这种法子忍痛,见嘴打嘴,见手打手,打烂为止。”他将戒尺放在鬼厉手心,让他高高捧着继续思过,自己却踱步到几案边上,气定神闲地泡起大红袍来。 “好好受着,为父便在这里陪你。”鬼王左手按着茶壶盖儿,往公道杯里悠悠地倒着茶。鬼厉疼出一种错觉,鬼王兴许也不是来罚他的,他这做派分明就是来请他喝茶的不是吗。“疼痛是一种好东西。”鬼王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为父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怕疼,可是受的多了,虽更恨我父亲,但却爱上了疼痛。” 鬼王淡淡瞥了鬼厉一眼:“所以,小子,你可以恨为父,却不能恨疼痛。好好感受疼痛吧,不要逃避,感受它带给你不一样的美妙……”鬼厉浑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齐齐立了起来,只听鬼王又道:“你可知,人是最为懒惰无用的动物,正是因为疼痛因为苦楚,人才不至于太过无用。疼痛使人戒惧,苦楚使人进取。你那个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师父,应该有教过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简单道理吧?” 鬼厉突然想起几年前与鬼先生那场辩论,他意识到原来对鬼先生说的那些长篇大论,对鬼王他却是万万说不出口去解释的,至于什么原因,是较劲?还是懦弱?甚至他打心里明白,与鬼王是绝对说不清楚的,所以干脆不说。他自己却也不十分明白。 “这道理孩儿受教。然而父亲……“鬼厉深吸一口气,打算冒险一回,“父亲可曾想过,戒惧苦楚或许使人进取,但强权下的惩罚与打击却只能使人崩溃,然而实则毫无用处……”鬼王没有回答,扣着茶杯一步步踱到鬼厉面前,滚烫的茶水果不其然地被他当面泼下,顺着常常的眼睫毛滚落在微微肿起的右颊上,鬼厉仍然高高举着戒尺,双手没有一丝颤动,却眨开双眼毫不畏惧地回视鬼王。 “很好。你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强权了。”鬼王突然冷笑道,“然而小子,你就算崩溃了也是活该,就你也配谈强权?你可知月前本座闭关,多少老人来看本座时都让本座提防你小子,说你小子所图不小,哗众买誉,讨好正道。据说你趁着本座不在,又定了许多闻所未闻的规矩,怎样,你不让我圣教弟子杀人玩女人,这是要把我教弟子硬生生管教成了正道门人还是军队?简直可笑!” “所以父亲……”鬼厉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的意思是,这次正好拿孩儿的罪责做文章堵住那些老人的嘴,顺便消解他们对孩儿改定教规的仇怨吗?”脑门被鬼王又狠狠敲了一记,鬼王坐会几案边倒了第二泡茶,漫不经心地呵斥:“做你小子的春秋大梦,老子才懒得管你的那点胡闹的名堂,老子凭什么替你擦屁股收烂摊子。罚你便是罚你,少为自己的罪责找理由。只是你小子要明白,做事做人如泡茶,戒骄戒躁,就你小子,做事出战学得还成,但论起权力,哼,简直稚嫩得如三岁小儿一般。还敢跟为父说强权,有种你篡了为父的位啊,就你这怂样,你敢吗?” “孩儿确实不敢。”鬼厉垂下脑袋,轻声道:“是孩儿无能,处理教务不周,叫父亲费心了。”只见鬼王又走到他面前,将戒尺取下,递了茶杯给鬼厉,鬼厉 点了点头,双手接过,却有些犹豫。“父亲,还是亥时,第三日未过,刑堂的规矩,孩儿今日还是禁食禁水……”鬼王恨不得再给他一记耳刮子,到底忍住了,“喝了,既然你也敢说,为父是强权,那本座说什么本来就是什么。”鬼厉这才将茶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甘冽无比,心情舒畅起来。然而他清楚,这一回犯的事情太大,鬼王绝对不可能让他多舒畅片刻。 果然,“下来跪着。”鬼王看了一眼案上的铜壶滴漏,计算了下时间,又示意鬼厉从石凳下下来,在几案边的碎石地上跪捧着戒尺,鬼王想了想,又附加了两个滚烫的茶杯放在鬼厉肿透的手心,又将茶壶搁置在鬼厉头顶。他自己则坐回几案边盯着案上的铜壶滴漏,一下下伴着水滴声,一下下曲指扣案。 天际渐渐发白,鬼王盘坐着小憩片刻,终于醒了,只见案前鬼厉依然跪得笔直,碎石地上一圈圈水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顿时想起这三日暗地在刑堂看见鬼厉那刑凳上沾满的血汗,不由心头有些沉甸甸的。“这回这样的教训也够了吧……可是……”鬼王有些犹豫,走到鬼厉面前,瞥了一眼满满没有洒出一滴水的茶杯。鬼厉垂着双睫,待得鬼王弯下腰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话:“父亲,对不起。我 ……我再也不会了……”声音虽是极低,但在鬼王听来却是如遭电击,他明白,这是鬼厉第一次向他服软,如论他服软的方式有多么牵强,但却是从未有过的真心,不是为了他的强权也不是为了刑责,而是别的什么,那些他不想懂也不希望鬼厉去懂的,无用的感情…… 鬼王犹豫了很久,终是将茶壶与戒尺取下,轻轻踢了鬼厉青紫色的双膝一脚,“将茶杯里的喝了。”鬼王冷冷地命令,鬼厉撑着发麻的双手照做。“跪到本座对面。”鬼王坐回案边一言不发地往鬼厉茶杯里倒茶,让鬼厉一杯杯凉茶喝得暗暗感到背脊发凉。 “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是一个茶棚,是吧?那时也是本座给你奉的茶。”茶水缓缓地流入鬼厉手中的茶杯里,他心头一松抬起头望着鬼王点点头,笑着补充了一句,“父亲说笑了。不错,那时碧瑶便坐在您的右侧,我的左侧,听着我们争论正魔争得面红耳赤……”鬼王淡淡笑道:“面红耳赤的是你吧,可不是本座……哼,你小子,急也就罢了,惹得碧瑶跟着你急,以为你我不合,着实该打。”鬼厉颔首称是,又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是,孩儿明白,这辈子孩儿对不起碧……” 瑶字还未出口,腹中突然一阵剧痛,全身力气如抽干了一般,鬼厉单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却稳稳握住茶杯,直到将茶杯送回案上。闭目片刻,却又恢复如初。“恩,这一路身体修为临时补救,总算有点像从前的样子了。”鬼王拂袖从案边站起来,“你若知道对不起碧瑶,便将她忘了吧……”鬼王凌厉而深邃的眼神让鬼厉微微晃神,仿佛明白了什么,“父亲,您说什么……这茶……” 鬼王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冷冷道:“不错,这茶里,是鬼先生的药,那是我鬼王宗历代大供奉研制保存的秘传药方,有绝情禁欲之效,你今日既服了这药,日后但凡动了情欲,思念碧瑶,便内力全无,腹痛犹如刀绞。但如果你彻底克服情欲对你的影响,这药便对你毫无效果。回梦没有解药,这便是为父帮你寻到回梦最好的解药。” “不!父亲……”鬼厉顿时又腹痛得蜷起身子来,“我不信,那那日在河阳客栈秦无炎的汤药……”鬼王淡淡道:“那是加重回梦成效的汤药而已……另外,为父见他加了一些刺激情欲的东西,不过为父并不想拦他……”鬼王按了他的双肩道:“你知道晗摩功最后两层修炼的基本条件必须绝情禁欲,何况你将来会继承为父的位子,为父实在不忍你被无用的感情耽误下去,继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儿。好孩子,只要忍过这一遭,你便和为父一样,什么也不用怕了。这世上多得是口蜜腹剑虚伪奸诈的女人,她们惯于善于利用人的情感,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小痴走了,碧瑶也不在了,你我父子十年真心,十年的痛,又有谁能懂?为父浑浑噩噩二十多年,仅仅为了小痴,却忽略了碧瑶,忽略了我鬼王宗的大业,如今后悔不迭,而你,将来绝不能再一次栽在这种事情上!“ 鬼厉心头一痛,从未有过的,两行热泪无可抑制地从眼眶滑落,他突然一把攥住鬼王的下袍,近乎哀求的语气:“您给我解药吧,容孩儿这点念想……孩儿不能没有碧瑶,若不是念着碧瑶,这十多年孩儿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没有碧瑶……一切都没了……” 鬼王心头大恼,甩手两记耳光,甩得鬼厉眼冒金星,却不再垂泪,只听鬼王冷冷道:“这是秘药,没有解药。要解药,便只有自己忍着,只有靠自己。为一个女人,出息成这般,为父倒要好好问问田不易那个胖子,是怎得把你教成这副小模样?他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呢?他的为往圣继绝学呢?你们正道门人所谓的信仰所谓的道义所谓的坚持呢,你不是要拯救为父要改变我们鬼王宗,不是要向为父证明你的道才是对的吗?怎的一个女人便能让你什么都忘了呵呵?”鬼厉不可置信地望着鬼王,抿紧嘴唇,半天才回嘴道:“您可知道,当年如果不是您口中所谓的一个女人,孩儿当年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披着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皮,做这个所谓的少宗主,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鬼厉,在您身边一待便是十多……” 又是一记狠厉的耳光,鬼王与鬼厉都不再说话,瞪视着彼此的目光愈来愈冷。终是鬼王打破僵局,他上前一步挑起鬼厉的下巴,凌厉的目光直射鬼厉心底深处:“好,既然你这么瞧不上本座,那么有本事待此事了了杀了本座便是,本座一定等着你。至于碧瑶,你若念着她,知道对不起她,便滚去专心练功,再也不必想起她,那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鬼厉闻言不驯服地推开鬼王的爪子,鬼王却甩了一件袍子令他打理穿着妥当,接着招呼门口的弟子进来,吩咐道:“自今日起,少宗主要去后山天池修炼十五日,便由你二人随侍。” 鬼王坐回案边,只见鬼厉随那二名弟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石室门口,突然回头问:“还记得十年前您在碧瑶娘亲墓前与我说的吗?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一代一双人,一世唯一心。” “天涯路,从来远。 儿女意,向来痴。 天高海阔八万丈, 芸芸众生尽匍匐……可笑万物如刍狗, 谁为覆雨谁翻云!”鬼王沉默半晌,突然苦笑,“小子,你所求太高,然而注定这些诗情画意,不属于我们。为父赔不起,我们鬼王宗更输不起……”鬼厉回过头,定定地望着鬼王倏地道:“原来在您眼里,输赢当真如此 重要?” 鬼王闻言一窒,不等他回答,鬼厉的身影已转出石室,渐渐走远…… |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最后一句向驾鹤西去的种马祖师黄大人致敬…… |
“这已是第十日,即便宗主修炼这晗摩功最后两层也不曾有这样的定力,少宗主当真令属下打心底里佩服。 ”鬼先生站在鬼王身边打了个寒噤,缩了脖子,暗道后山天池果然不是这个十二月应该来的地方,心道鬼厉在此天池彻骨的寒水中,也不知他那身子骨已被冻成什么状态,见鬼王听得他夸赞鬼厉,剑眉微微一挑,复又摆出一脸冷漠的表情,暗道宗主就是会装,让他更佩服。 就在鬼先生在鬼王耳边捡了一句好听的时候,几十米开外的天池水中的鬼厉不经意间浑身颤抖起来。“哼,果然不经夸。”鬼王指了鬼厉道,吩咐身边的弟子,“你去,嘱咐那二名女弟子,药剂要继续每两个时辰加一次,加到他受住了不抖为止。”那弟子面带为难地得令去了,鬼王偏过头,见鬼先生欲言又止,淡淡道:“怎么?你又要帮那小子求情?” 鬼先生于是皱眉直言相告:“宗主再清楚不过,属下按您吩咐所制的药剂虽有疗伤的功效,但都是刺激性的药物,少宗主先前已服下秦无炎的回梦与……cuiqing药,这样内外的剂量,即便是普通人尚且扛不住,何况少宗主如今又刚刚受了刑,您又特地换上两名女弟子随侍他左右,这样当真有些……” “有些无耻对吗?”鬼王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鬼先生毫不犹豫地轻轻点头,鬼王笑道:“总算说了实话。不错,本座就是无耻了,又待怎样?本座如若不下这个狠心,凭他那副心性,猴年马月能过这个关口?难道要等到与正道决战之后吗?届时即便他修为大成,于我鬼王宗又有何益处?本座在他身上花了十年心血……”鬼先生却是突然严肃地打断道:“属下正是担心您这十年心血付诸东流,宗主,您知道您在他身上下的赌注总是让属下心惊肉跳吗?” “少来,就你也会心惊肉跳?那本座倒要恭喜先生,终于能够如愿以偿,治好了几十年来日子过得心如死灰了无意趣的毛病了。”鬼王不屑地睨了鬼先生一眼,“先生心性如水,为何近来这般妇人之仁,心绪不宁?本座记得你当年曾指教本座一个道理,那便是旁人的悲伤可以酿成自己的悲伤。若是习惯了拿旁人的痛苦来滋养自身的哀怜癖,怕是亲临灾祸痛苦时,自我的哀怜便难以控制了。先生明智若此,何以如今作茧自缚?”,鬼先生沉默片刻,忽地长长叹了口气:“道理便是道理。说到底此事又与属下何干?可是宗主,您当真想好了,您当真能有如此信心,能让他忘了碧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又谈何容易?何况如果一个执念如此的人,一遭忘却了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怕他忘却的恐不仅仅是男女之情,也会淡却友情,淡却一切与人之间的感情,包括他与宗主十多年的父子之情,那样,他又岂会侍奉宗主如初?”鬼先生的目光似乎捉住了鬼王那眼神一黯,“本座不稀罕……本座只是信他可以做到,可以按照本座的鞭策去努力去成长,这样便够了。至于他待本座如何,又有何干系?这本是一场赌博,胜负天定,本座又如何不能坦然面对任何结果?何况……”幽暗的天池洞穴顶上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坠落,映着鬼王眼中点点熠耀的光芒,鬼先生沉默了,不愿意再说下去,知己如斯,他大概可以明白鬼王在想什么。这样的鬼王,可不正是当初在狐岐山峰顶上他曾经宣誓效忠的那个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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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有病 我在睡觉……是昨天发不上去被审核的,也不知道被管理员点了几次…… |
狐岐山前山,两家皆是严阵以待蓄势待发,青云门以万剑一为首,身后左右却是幽姬与曾叔常,紧随其后便是小辈如林惊羽、陆雪琪、曾书书等人,竟是一众来了狐岐山。往日固若金汤的鬼王宗结界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这么容易便被青云门弟子攻破了吗?鬼王蹙眉眼神堪堪扫过身后的秦无炎,不安感愈来愈甚:“定是出了内奸,究竟是谁?是谁讲鬼王宗的结界破界点外通青云门?通晓这破界点除却本座和鬼厉,便只有八位长老了?哼,当年不该不听鬼先生的,这秦无炎首鼠两端,连亲师尚能背叛,如今竟又敢背叛本座?” 万剑一迈前一步,先向鬼王鞠了一躬:“万宗主,我等今日叨扰,并非为了攻山伤人而来,何况鄙教弟子近年来在多方皆有佳名,并未有何作恶之举,我等实在不愿无辜累及他们任何一人。”鬼王闻言剑眉一挑,敷衍回礼,淡淡道:“万兄为何而来直说便是,旁的无需解释。” 曾书书抢先一步朝万人往喊道:“小凡呢?我们只要小凡,鬼王你只要放过小凡,把小凡交出来,我们便马上离开。”曾叔常瞪了儿子一眼,曾书书缩了脖子嘀咕道:”爹,你不知道,鬼王这厮吃荤不吃素,万师叔这样先礼后兵的君子风范,定会叫他小瞧……”话未说完,果然吃了曾叔常一记爆栗子。鬼王睨了曾叔常一眼,冷冷道:“曾兄,这般不懂规矩的好儿子,是该严加管教。只是这是我万某人的狐岐山,却不是你的风回峰,轮不到你在本座的地盘管教儿子,更轮不到你对本座管教儿子指指点点。”说着指了身边的弟子,“告诉他们,你家少宗主现下河在?”那弟子答道:“少宗主犯了教规,现在正在后山受罚。” 曾书书大怒,不顾他父亲来捂他的嘴大声嚷嚷:“老魔头,你敢再动小凡试试!别给你脸不要脸。小凡他不是你儿子,他是我们青云门的弟子,从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林惊羽上前拦住曾书书,朗声与鬼王道:“万宗主,你把小凡交出来便罢,不然你比我们更清楚,现在咱们双方交起手来,你们鬼王宗未必讨得便宜,这样鱼死网破又有何益处?” “哦?”鬼王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众人,“这当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今日难得来了这么多客人,竟都是为了本座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而来,田不易呢?他那业师田不易呢?怎的不随你们一起前来讨人?”曾书书道:“还不是为了小凡,田师叔被掌门……”说着又被父亲和陆雪琪齐齐剜了一眼,只得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曾叔常与万剑一对视一眼,万剑一倏道:“万宗主,这一次是我青云掌门道玄有令,赦免张师侄十多年前的罪责,青云大战之后十年之过,一概既往不咎。既然如此,张师侄也没有必要在寄身你教。” “赦免?道玄这厮放屁,当年青云大战,他本就无罪,什么叫做既往不咎?我的儿何罪之有?我的女儿呢?我的碧瑶又何其无辜?”鬼王冷冷望着万剑一,“万剑一,本座想,你又要做一次道玄这厮的棋子了吗?田不易恐怕已遭了道玄的毒手了吧?” 万剑一低头不回答鬼王的问题,却是叹道:“有些事,贫道须得当面告知张师侄,你既然视他为子,那么当给他选择的权力,他的去留当由他自己抉择。便当是我代青云、代田师弟多谢您这十多年对张师侄的照拂。” 那句多谢气得鬼王牙痒痒,只听鬼王冷笑:“好,你说得对,他的去留当由他自己抉择,可是他现下正在受罚,我鬼王宗不似你们青云门,赏罚分明,即便他尊贵如少宗主,恐怕也不能例外逃罚。既然我们说不通,不如直截了当些,我们手底见真章罢……” 万剑一皱眉:“万宗主的意思?” 鬼王淡淡道:“我们双方各出三人比斗三场,你们若是胜了他若要走,鬼王宗自然无一人会拦他离开,你们若是败了……”万剑一接口道:“若是败了,我们便全部撤出狐岐山,绝不伤及狐岐山一草一木。”“啪啪啪”二人干脆利落击掌为诺。青云这边除了万剑一,却是陆雪琪与林惊羽两个小辈出战。 鬼王沉吟片刻令道:“青龙、无炎,便由你二人随我出战。无炎对林惊羽,青龙对陆雪琪。”秦无炎狐疑地瞥了鬼王一眼:“这不公平,林惊羽武功比陆雪琪高。”鬼王冷冷一笑,不予置否。双方片刻商量妥当,直接实力相分,林惊羽对秦无炎,陆雪琪对青龙,而万剑一直接与鬼王较量。 “离上一次领教万兄的剑法已有两年了吧?送朱雀使者离开的那一日……”鬼王迈前一步,眼神凌厉,气势压人,瞥一眼站在万剑一身后的幽姬,幽姬默默退入青云弟子中,却不看他的双眼。 万剑一剑出鞘,长袖拂云:“万宗主,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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