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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难得有情郎(古风)[第4页]

作者:旗木洛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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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回到将军府时,早已是掌灯时分。艾秋一路惊惧交加,加之被秦皓包揽在怀,浑身被汗水湿透。秦皓虽也闷热,却是心满意足。能得佳人入怀,便是再热也忍了。
若钧等得心焦,挑灯在府门前等候。远远听得马蹄声响,忙下台阶迎上去。只见秦皓与艾秋二人同乘一马,秦皓一手握住缰绳,一手还拉着艾秋出门时所骑马匹,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若钧扶着艾秋下马,挑灯看到艾秋衣领被汗水浸湿,忙殷切问道。
艾秋伤在那处,怎好意思说出口?只摇头以对。
偏是秦皓粗鄙,毫不在意道:“他骑马磨伤了腿,还不给我瞧,过一时你给看看。”
艾秋既羞且痛,又被马儿颠簸至累极,半句话也懒得说,只小心迈步往府门内走。
若钧见状,方知艾秋伤势不轻,忙应了秦皓一声,回身去搀扶艾秋。
秦皓亦下马,将马匹交于迎候的下人,跟随二人身后入了府门。
及至回到枕翠阁,艾秋才一下扑倒于榻上,全身脱力一般,一动都不愿动。更兼大腿里侧火辣辣灼痛着,折磨得他心神俱疲。
若钧紧随其后,进门先令木莲木香备下热水,自己又行至艾秋面前哄劝道:“公子且莫歇息,先换下衣服,若钧伺候公子擦洗。”
艾秋困倦异常,懒待动弹,只撩眼皮看了若钧一眼,复又闭上。
若钧心急,不待艾秋答允便探手去解他盔甲,一面解一面说道:“公子不动也罢,这衣服再不脱换,怕是要捂出病来。”
艾秋心知若钧言之有理,亦不抗拒,由他服侍去了。
刚将盔甲卸下,秦皓便跟了进来。他自进了府门起便自卸盔甲,一面走一面往地上丢,自有下人跟着捡拾。待得到了枕翠阁,身上只剩下一层被汗水湿透的白色里衣。他急急火火奔至艾秋面前,粗声问道:“伤得可重?”
艾秋本还是懒懒的,听到秦皓叫喊,立即坐起身来,拉过纱被盖住身子,吓得若钧一跳。
秦皓亦怔愣住,随即气得发笑,指着若钧道:“他替你宽衣解带都无事,我看看都不行?”
艾秋尴尬且执拗道:“他是他,你是你。”
秦皓仍不服气,追问:“我如何便不能看?”
艾秋红了小脸,咬唇垂首不语。
若钧一旁打圆场道:“少爷,烦你去取些外伤药粉来,要你房内最好的。”
秦皓瞪眼骂道:“连你也支使起本少爷来了!”
若钧忙陪笑道:“好少爷,别人不知好歹,还是累你一趟吧。”说着就推着秦皓往外走。
秦皓知道这是若钧好心替自己解围,便不再多言,顺势出去了。
待秦皓出了枕翠阁,若钧方回身至艾秋面前,道:“少爷去了,公子放宽心,过一时他来送药,我不让他进屋就是了。”
艾秋思酌一番,知若钧为人妥当,遂拿开丝被,慢慢下得床来。
木莲送来热水,若钧令她外间伺候,还吩咐若是大将军来了,只留下药粉就好,千万莫让他进里间来。
木莲虽为难,也只得答应着。
若钧先替艾秋除下上衣,用巾帕沾水擦洗身子。艾秋穿衣时看着赢弱,去衣后却不是瘦骨嶙峋。他骨架甚小,身量匀称,是以看去瘦小。
擦洗一番过后,若钧取了一件薄如蝉翼一般的纱衣与艾秋穿好,又探手去解他下裳。
艾秋自见若钧之时起,便拿他当作知心人看待,适才又蒙他解围,现下更是信任。因此若钧褪他裤子,他既不躲亦不闪,略带些羞涩之意,由着伺候。
若钧知艾秋之伤乃是骑马颠簸所致,褪衣时格外小心。连着亵裤一起褪下里衣,若钧着眼看时,但见大腿里侧连带臀腿之处皆被马鞍隔着衣裤磨到通红,伤重处隐隐透着血丝。
艾秋最惧怕疼痛,若钧手势虽轻,依旧摩擦伤处,疼得艾秋不住吸气。
若钧皱眉道:“公子且忍耐些,待我擦净汗渍,弄得清爽了再敷上药粉。”
艾秋无法,只得点头答允。
若钧洗净巾帕,小心翼翼替艾秋擦洗。饶是若钧伺候惯了秦皓,亦难免碰痛艾秋。难得艾秋亦咬牙忍耐,只闻他呼吸沉重些,听不到呼痛之声。
秦皓回房后连衣服都来不及脱换,取了伤药便往回走。进门时被木莲迎面拦住,没等木莲说话,秦皓便一脸不耐挥手令她退下。木莲不敢扭着,同木香一起退至院中。
秦皓隔帘向内望,正是若钧哄着艾秋脱下裳之际,他亦不语,静静在帘外观看。
若钧褪衣缓慢,秦皓拔脖瞪眼等着瞧,恨不得进去替了若钧。好不容易看到臀腿,只消一眼,秦皓的眼珠险些掉下来。
艾秋小臀挺翘,呈粉白颜色,下半截因骑马磨伤,泛着深红,惹人怜悯。那臀瓣缝隙处看不真着,更是引人遐思。可惜若钧这就擦将起来,看不到正面。
这时,若钧回身投洗巾帕,一眼瞥见秦皓在外偷看。他怕艾秋知晓,不敢出声,又看秦皓一脸痴迷之态,心内既好气,又好笑。遂指指秦皓,又抹了抹自己嘴角,旨在提醒他擦拭口水。
秦皓顺着若钧意思去擦,并无口水,这才幡然醒悟,是若钧拿他取笑。虽是恨得牙痒,却不好直说,只得留下药粉,愤然离去。
若钧见状偷笑,被艾秋察觉,问道:“为何发笑?”
若钧答道:“我想起少爷对公子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便笑了。”
艾秋脸红道:“我是客中,他自是要谦让些。”
若钧笑答:“公子所言极是,我再替公子擦洗一遍就敷上药粉罢。”
艾秋应道:“如此甚好,多谢了。”
若钧一面擦拭,一面道:“公子莫说外道话,若钧若是有服侍不周之处,公子担待一些便是了。”说完未及艾秋答话,又道:“公子发髻也该拆开洗洗,带了这半日头盔,想必出了不少汗。我叫木莲多备下热水,伺候公子一并洗了罢。”
艾秋感激若钧心细如发,且又贴心疼人,只是自己如今早就没了当日做皇子那般风光,更无值钱之物可赏赐赠予,只得又低声道谢,心下愈发沉闷起来。
若钧伺候艾秋擦洗上药后,又伺候他用了晚饭才回去秦皓寝室。秦皓早已沐浴用膳完毕,收拾停当歪在榻上歇息。若钧累得一句话也懒得说,还是老实回禀了艾秋伤情,又说他晚膳吃得不少,令秦皓放心。之后才告退,要回自己房里。
秦皓见若钧一脸倦怠之相,心下也是不忍。他招手叫人过来,拉至膝头坐下,问道:“可是乏了?”
若钧不装假,点点头,靠进秦皓怀里。
秦皓抚弄他额前碎发,很是怜爱。半晌方道:“叫人将饭食热好,就在我房里用吧。晚上也不用回去,少爷我给你屁股擦药。”
若钧本是因秦皓说了温情脉脉之语而窝心,听到最后又羞怯不已,又无力撒娇作痴着反驳,只得蹭蹭秦皓肩膀,以示不满。
秦皓怜他操持事务劳累,唤了丫头进来吩咐端热饭菜来,再叫茶房多多烧热水,预备若钧洗澡。
不一时,下人捧了热饭菜进来。若钧告了罪,去外间八仙桌前坐下用饭。许是饿过头,反倒是吃不下许多,草草用了些粥菜便算了。
又有人抬了沐浴的木桶来,秦皓催着若钧快洗完歇息。
若钧想着,便是自己在秦皓面前沐浴更衣亦是平常,只是惦记林玻那里一天无人照看,遂道:“少爷若是怜悯,便替若钧跑趟腿如何?”
秦皓因问何事跑腿。
若钧道:“林公子受罚已有几日,少爷也是冷够了他,不如前去探望探望,也省得我担心。”
秦皓不乐道:“你自己累得这副模样还顾不过来,倒是惦记他。”
若钧半陪笑半正色道:“他受罚虽非我之错,却是因我而起。若是因此事累他不受少爷待见,糟旁人冷眼,我心里亦过意不去。少爷只当可怜我,去走一遭罢。”
秦皓听若钧说得入情入理,自己无可反驳,遂瞪若钧一眼道:“如今你愈发无礼,三番四次支使起少爷我来了!等我回来再与你算账!”言罢,披衣而去。
林玻修养这几日,身后之伤好了大半。肿胀已消,只余颜色未褪净,行动坐卧已是无碍。
他本以为此次受罚之后,连府内下人亦瞧他不起。哪知若钧不计前嫌来探视他两次,下人们都不敢怠慢了。
今日饭后,林玻命小厮下去歇息,自己擦洗过后,往臀上涂了些药膏,正欲休息。不想秦皓此时到来,令他既惊且喜。
秦皓进得门来,见林玻惊慌失措着爬下床榻,顾不得未着下裳,跪下与自己请安,心中难免生怜。遂于榻上坐了,命林玻起来。
林玻起身后始觉下身赤裸,羞得面上通红,忙去塌边取了纱裤要穿。
秦皓发话道:“你且转过身去。”
林玻依言停手,在秦皓面前转身背对。
秦皓又道:“后面衣襟掀起来。”
林玻闻言,知道秦皓这是要看伤,很是害羞,却不敢违拗,索索掀起后襟,露出屁股与秦皓观看。
秦皓借着烛火细看一阵,确信已无大碍,方道:“穿上罢。”
林玻偷偷松了口气,悉悉索索穿好纱裤,规矩站好,等秦皓吩咐。
秦皓又看林玻两眼,论姿色,林玻实在是在若钧之上。论闺阁手段,更比若钧强了不知几倍。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来。此番若不是因老友相赠,加上若钧与采菱跪着求情,秦皓断不会再留林玻在府中。欢场中历练过之人,个个奸诈狡猾,只以争宠邀赏为事,哪个能安稳渡日?
因此,秦皓沉声问道:“这次可受教训了?”
林玻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秦皓不似消气模样,忙又跪下哀求道:“林玻已知错,日后断不敢再犯,还求大将军莫要赶林玻出府。若是……若是大将军尚未消气,尽可……尽可……”
秦皓见他吓得变颜变色,亦觉好笑,故意冷脸问道:“尽可如何?”
林玻咬牙道:“尽可再罚林玻,林玻绝无怨言。”
秦皓冷笑道:“前日不过打了你几下,若钧与采菱都求情,送药的送药,送饭的送饭。我本欲冷你几日,若钧今日非求我来看你。你自己倒说说,似他这等以德报怨之人,日后再糟耻笑暗算,岂不是活该?”
林玻羞愧不已,流泪叩首道:“大将军莫再说了,林玻如今后悔莫及,绝不敢再犯。日后若有违今日之言,情愿被打死无怨。”
秦皓见他幡然悔悟,点头道:“你若是明白人,便安分在府内渡日,本将军自不会亏待于你。如若胆敢再生事端,莫怪我不念旧日共枕之情。”
林玻此刻知晓秦皓已是饶过他,唯有磕头谢恩之份。
秦皓亦知教导不宜太过,恐生不虞。他见林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心下不忍,探身将人搀扶起来,道:“既是你诚心悔过,旧事便不用再提。天色不早,你早些歇息,待你身后无碍了,我再召你服侍。”
林玻笑中带泪,恭敬送了秦皓出去。
秦皓回去自己房中,若钧已歪在榻上昏昏欲睡,见秦皓回来,强挣扎着起来服侍秦皓宽衣,又问林玻可吃下些饭食,伤情如何了。
秦皓一面展臂褪衣,一面道:“我看你还是不乏,尽操些闲心。”
若钧已是困倦至极,眼睛都快睁不开,强笑道:“如何不乏?只是我看采菱姐聪慧非凡,辅助忠叔替少爷打理田庄铺面,以及府内杂事尚且忙乱。林公子虽说是少爷房里人,却是一团孩子气,不能委以重任。我虽无才,只得服侍少爷起居,那艾公子来了,少不得也要多多照拂。不然有朝一日,少爷将他收了房,还要嗔怪初来乍到之时少爷不曾体贴他。”
秦皓初听时,尚觉得若钧所言头头是道,到了最后,却又是一番醋意试探。不由得大笑道:“我府里人人都道若钧公子温和知礼、进退有度,他们哪里知道你背地里是这等妒妇模样。你到底是怕少爷我收房呢?还是盼着少爷我收房呢?”
若钧被秦皓说得脸一红,不悦道:“少爷若是说这话,可见我这些年是白白跟了你了!”
秦皓挑眉问道:“何出此言?”
若钧也不等秦皓就寝,便先一步坐于榻上,颇显落寞道:“我自十三岁跟了少爷,虽是老夫人金口所指,但毕竟不是女子,不能为少爷绵延子嗣,莫说是夫人、侧夫人,便是日后少爷有了姨娘也是高出若钧一等。因此若钧自入了少爷房中那日起,便把这妒忌之心泯灭,非我心里没有少爷,而是妒忌无用,何苦自寻烦恼。”
秦皓听得心动,悄然坐下,搂了若钧入怀。
若钧复道:“那艾公子神仙一般的人儿,谈吐又斯文,一看便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如今不知所为何事借住在咱们家,知书达礼得很。莫说是少爷,便是我也愿意多瞧他几眼。”
秦皓抚弄若钧身子道:“哪里是大户人家,是皇家出来的!”
若钧一怔,愣愣看向秦皓。
秦皓又道:“实话与你说罢,艾公子本名艾秋,是南朝九皇子。只因他父皇战败,被我强行掳来充作质子,以保其父不敢再起战火。”
若钧惊得半张了口,许久方道:“少爷这事做得忒不厚道。”
秦皓瞪他道:“连你也这样说!”
若钧坐直身子道:“难道不是么?艾公子何错之有?小小年纪背井离乡,亲生父母不得见。”
秦皓默然,半晌道:“少爷我也是无可奈何,若非如此,难保边关安稳。”
若钧思酌片刻,亦觉自己失言,遂陪笑道:“少爷说得是,我哪里懂这些军国大事?不过是看着艾公子可怜罢了。”
秦皓点头道:“他确是可怜,今后你多照拂就是了。”
若钧忙满口应承下来,念头一转,又问道:“少爷,若艾公子不是那样身份,你可会动心?”
秦皓见若钧打趣自己,抬手捏了他的脸颊,道:“你适才也说,便是你也愿意多看几眼,莫不是你动心了?”
若钧拂开秦皓手指,嘟嘴道:“我好心替少爷着想,少爷反拿我打趣。有朝一日,少爷求到我头上,可莫怪我拿乔。”
秦皓爱他妍媚,搂着意欲求欢。谁知若钧趁秦皓不注意,挣脱开去,立于榻旁道:“天色不早,请少爷安歇,若钧告退。”
秦皓指指若钧,恨道:“你今日敢出少爷门口,明日叫你屁股开花!”
若钧故意作揖道:“若钧不敢,就在这里伺候少爷。”
秦皓趁其不备,一把拉过按倒在榻上,道:“小蹄子,愈发上脸了!”
若钧还要挣扎,被秦皓在臀上着实抽了几掌,道:“睡吧!不累你便是。”
谁知夏日里天气无常,夜半时分竟沥沥下起雨来。艾秋浅眠,听得雨声便披衣而起。漫步踱至窗前,眼望着窗外夜雨,愁绪纷纷。
细想今日之事,秦皓本是一番好意,欲带自己出去散闷。却不曾想自己如此不中用,骑了几里路的马竟至大腿磨伤。偏偏伤得还是那不能轻易示人之处,真真是尴尬万分。
傍晚得若钧细心照料,反复擦洗,敷药均匀,此时已然舒爽许多,料想不出三两日便能痊愈。
若钧为人,堪称贤良淑德,似秦皓那般莽夫,能得若钧陪伴,不知是他几世修来之福。艾秋也曾冷眼打量这二人,其自然亲昵之态,亦不逊于寻常夫妻。
忽又想起晚归时与秦皓同乘一骑,艾秋由不得面上作烧。秦皓是武将,自幼修习武艺,练就一副好体魄。艾秋骑在马上,背后就是秦皓火热身躯,隔着软甲亦能觉出他体格健硕。虽说马匹颠簸,致使他臀腿作痛,可身后有了可靠倚仗,心里未免踏实许多。马儿奔跑之时,秦皓粗重呼吸吹拂于耳畔,弄得人从耳根一直痒到心里。如此想来,若钧那般可人甘愿雌伏于秦皓身下,也不是全无道理。
想到“雌伏”二字,艾秋不禁面红耳赤,艳压三月桃花。
正是出神时,忽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一声焦雷炸响当空,雨势滂沱起来。
艾秋生平最怕打雷,这声响雷吓得他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奔回榻上,一头扎进丝被里,抖衣而战。
外间值宿的是木莲,亦被雷声惊醒,披衣到里间来看视。眼见艾秋那一副可怜模样,赶忙捻亮灯烛,上前安慰。
话没说两句,当空又是一声响雷,艾秋好容易探出被子,这下立刻又缩了回去,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木莲一介女子,自己尚且害怕,勉强哄着艾秋,如何都哄不好。想要去禀告大将军秦皓,却奈何外头漆黑一片,大雨似盆泼,更不好丢下艾秋一人,心焦得不行。
正在为难时刻,忽听得房门咣当一声,衬着闪电惊雷,甚为骇人,吓得艾秋与木莲一起尖叫起来。
现在手底下一个古风,一个羞耻,还有一个心瘾。虽然羞耻只是一个番外,但也比较有压力。可是!可是!我竟然又想写一个番外,在我看来更羞耻!怎么办?手好痒!都怪艾秋他爹!










艾秋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只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秦皓早已不知去向,只余身侧被褥上被他睡出的褶皱。
木莲木香闻得艾秋有动静,忙进来伺候。木香一面收拾床帐,一面笑道:“昨夜多亏大将军,不然公子岂不是一夜无眠?”
艾秋面上尴尬,问道:“雨何时停的?”
木莲答道:“快天明时才住雨,大将军陪了公子一夜,早起出门上朝去了。”
艾秋点点头,接了木香递来的青盐温水漱口。
这时,若钧一步跨进门来,笑道:“昨夜好大的雷雨,我竟没听见,还是早上听服侍我的小厮说才知道。”
艾秋听他这一说,又想起昨天半夜里秦皓陪伴自己种种,不由得红了脸。
若钧对木莲木香说道:“你二人去传早膳来,这里由我伺候就好。”
二婢子答应一声,出门往厨房去了。
若钧向铜盆里试了水温,拿大毛巾与艾秋掩了衣襟,一面看艾秋洗脸一面道:“我还听说,少爷昨夜里陪了公子一晚,倒难得他如此细心。”
艾秋洗了一半脸,听若钧如此说,顾不得面上滴水,忙忙抬头道:“你别多想,只因我惧怕雷声……”
若钧笑着替艾秋擦拭脸上水渍,拦了他的话,道:“公子这样待我倒是多心了,你我相识日子虽浅,却是极聊得来。说句犯上的话,我早把公子认作知己。公子看我可像那善妒之人?再者说,公子是贵客,少爷自当照顾,原是我说话不妥当,公子莫怪才是。”
艾秋听了若钧这番话,极是贴心,不只为自身开脱,连秦皓也洗脱干净,还化解艾秋尴尬。遂明了,即便若钧天性良善,亦是心细如发之人,绝非可轻易欺瞒之辈。
若钧见艾秋呆呆的,亦猜到他心思,一面拿了梳子替他梳理发髻,一面道:“再多些时日公子就知道了,若钧适才所说绝非是虚以委蛇之言,是真心为公子着想。”
艾秋本不疑惑若钧为人,又听他言语极为恳切,怎会不信?况且自己如今处境尴尬,又有何事何物值得别人诓骗?他苦笑一声道:“我并非疑你,但我之身世,想必你也听说,若是再多出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来,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若钧俯身,贴近艾秋耳边道:“公子且请放宽心,大将军府治下极严,断不会有乱嚼舌根之人。”
艾秋轻叹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二人正说着,木莲木香早在外间铺陈了早膳。一碟子蜂蜜红豆馅包子,一碟子虾饺,一碟子玫瑰馅点心,一碗粳米粥,再配两个精致小菜。
若钧请了艾秋落座,艾秋因让若钧一同用些。若钧道:“我早已吃过,公子不必客气,请用罢。”
用罢早膳,若钧先是看了艾秋腿上之伤,补了些药粉,又邀了艾秋去院中疏散筋骨。艾秋此时已是行走无碍,欣然同若钧一起逛逛。
许是一夜雷雨的功劳,天空上一丝云朵也无,竟是碧空如洗,蓝得晃人眼目。院中许多奇花异草亦遭雷雨摧残,早有小厮收拾干净。绿叶却是被雨水冲刷干净,新发花苞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蓓蕾初开,更是姹紫嫣红、别样风情。
这一院奇景看得艾秋转愁为喜,把那烦闷思绪暂且放下,专心赏起花来。
往常艾秋不曾留意,只道枕翠阁内遍植花草。今日细看之下方知尽是些名贵品种。院墙上爬满勤娘子不比乡野俗物,花朵乃是六棱状,小巧可爱。绕院一圈斗雪红,花团紧实、红艳骄人,乃是不可多得之名品。院当中三座大鱼盆,盆内养着或嫩黄或紫红的菡萏,皆是小儿拳头大小般玲珑之物。菡萏之下饲有游鱼,亦俱是玩赏精品。余者花架上摆满各类花草,譬如婪尾春、媚世之属,举不胜举。更有一株南朝而来的海棠树,名曰蜀锦者,惹得艾秋眼圈泛红。
若钧一直跟在艾秋身后,不时同他讲些花草来历。哪一株是王爷所赠,哪一盆是御花园移栽,简单一园花草,尽显秦皓恩宠过人。
艾秋正是赏花专注之时,忽见采菱带着一群仆妇碰着数只锦盒进院来请安。
若钧亦笑嘻嘻同采菱问好,看了锦盒又问道:“采菱姐这是将库房都要翻过来了?”
采菱笑道:“少爷亲口嘱托之事,我哪里敢马虎?一早带人去翻找,才找了这几样来。”
艾秋不解,因问为何如此。
采菱上前一步答道:“少爷临上早朝之前,叮嘱我去库房里寻些雅致玩物来。请公子回房过目,若有可用者,便请留下玩罢。”
艾秋不知秦皓此举为何,只讷讷答应,脚下却未动。
采菱又道:“适才在库房内,我还看到一面沉香木所制的书架,一并叫人搬来。想着公子爱读书,不若添置了书架,将少爷书房里爱看的书尽都取来,省得公子往返劳累。只是不知公子可喜沉香味道?”
艾秋自入将军府以来,一向是谨言慎行,生怕落人耻笑。他虽是享受惯了,却也不计较将军府与南朝皇宫那些差异,颇有些寄人篱下之感。今日秦皓所为,倒是艾秋所料不及,亦猜测不到其用意。只得愣愣的跟着采菱进屋,由她一一将所挑选之物陈列眼前。
细看之下,采菱眼光果然不错,所选之物皆是上乘,绝无金玉之类俗物。又有若钧在旁凑趣,帮着艾秋选了几样摆放在房中。
才摆放齐整,便有几名未总角的小厮合力抬了一面书架进来,不甚宽大,恰好放在书案之后。艾秋进前去看时,一股沉香木味萦萦入鼻,且是清淡,艾秋便无别话。
一切铺陈完毕,采菱带着下人告退,若钧与艾秋闲谈几句亦去忙别事。
艾秋看着屋子焕然一新,也无别样兴致,只自取了新送来的文房四宝,于书案上写写画画起来。
秦皓散朝回府,正好采菱在他房中等着回话,便由采菱伺候更衣。
采菱一面伺候,一面将秦皓吩咐之事回报,细禀了自己送去何物,艾秋留下何物,又告罪道自作主张送去书架之事。
秦皓听得好不耐烦,那些珍稀玩物他全不在意,更何况小小一面书架?他听了一阵,打断采菱所言问道:“你看艾公子可欢喜?”
采菱正将朝服挂于衣架之上,闻听此言,先是顿了顿才回道:“我倒看不出来,若钧也在,少爷不妨问问他。”
秦皓点头道:“有劳你了,下去歇息罢。”
采菱眼神一暗,行礼欲退出。走到门口又回身看秦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秦皓知她心中有问,便道:“何事?”
采菱陪笑道:“采菱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少爷。”
秦皓扫视采菱一眼,颇有些不怒自威道:“说。”
采菱生了惧怕之心,强自笑道:“想那艾公子初来之时,少爷称呼其为贵人,不知何时换了称呼?”
只道秦皓要恼,谁知他淡然一笑道:“你是聪明人,往常家里家外之事不用我多说便能心领神会。”采菱刚要开口,秦皓复又道:“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凡事好多思多想,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方才之言,你必定又有成算,故来试探。我说得对是不对?”
采菱听着此话愈发不像,忙迎着秦皓跪下道:“采菱并不敢揣测少爷心思,只是……只是看着少爷忽然间对艾公子如此上心,有些……有些……”
秦皓嘴角挂了一丝冷笑道:“怕我心悦于他,再将他纳入房中?”
采菱被说中心事,颓然跌坐在地。
秦皓叹气,上前将她扶起,安置于绣凳之上,方道:“我前几日同你所言难道白说了不成?连林玻我亦罚过之后留在府中,更何况于你?莫说有母亲遗言,便是你我二人枕席之情,我亦不会亏待你。你何苦自寻烦恼?”
采菱垂头,羞愧道:“少爷说得是,是采菱僭越了。”
秦皓点头道:“知错便好,你且去吧。”
采菱起身,向秦皓福了一福,告退出去了。
今天更新的二十九世纪的秦皓
采菱此举固然令秦皓厌烦,却也引人深思。秦皓自采菱走后便独自闷坐,想着昨夜里与艾秋亲昵之举。那软软香香的一团抱在怀里,只是天上神仙怕是也按捺不住罢?忽又想起艾秋身份真真是令人欲而不得、舍而不能。偏偏自己又是那害他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的大恶人,得他不恨已是侥幸,何求悦己。
说来也可笑,那样一个骄傲之人竟然惧怕雷声,怕到神志都有些昏聩,不然昨夜决计不肯被自己搂抱着入睡。回想清晨时分,自己先一步醒来,怀中人儿犹在酣睡。许是夜里哭泣之故,艾秋两眼有些发肿。一头金发散在枕上,穿着过夜的纱衣也揉搓得不成样子。秀眉微蹙、樱唇半翘,倒真是一副美人春睡尤未足的画卷。再趁着晨光细看,艾秋纱裤之下似是未穿亵衣,柔白臀肉隐约可见,直看得秦皓喉咙发干,身下发硬,忙忙得披衣起来了。
到了外间,木莲木香已捧了铜盆伺候。秦皓随意洗漱了,见屋内陈设玩物颇为简单,便在临上朝之前叫了采菱来,吩咐她用心添置。
若说秦皓没有私心是假,多日相处之后,他已摸清艾秋脾性。因涉世未深,全是一副单纯耿直性子,不懂得变通,更不会曲意奉承。傲视众生,却又在逆境中忍气吞声。贵为皇子,但又体贴下人。这样一个真性情之人,哪由得人不爱?
秦皓虽不扭捏,却也不敢为所欲为。如若艾秋是那平常人家公子,亦或本朝贵族之子,他定会毫无顾忌去讨好迎奉。偏偏是这种尴尬局面,叫人惶恐不安。因此连朝上亦呆呆的,引得淳于昆频频看他。
正是沉思之际,若钧一步进来。他本欲请问是否要传午膳,但见秦皓这副思虑重重之态,便默不作声的走进来,蹲在秦皓膝前。
秦皓失笑道:“何故如此小心?”
若钧抬头,仰望秦皓道:“少爷有心事,我自是要小心服侍。”
秦皓将若钧拉起,安置于自己膝头坐下,正色道:“我来问你,当日老夫人将你采菱姐赏给我,还有林玻入府之时,你心内做何感想?”
若钧眼神一暗,只因被戳到痛处。秦皓独宠他一人乃是阖府上下人尽皆知之事,人人都道他若钧是有福之人,却不知这福气背后是何等心酸。
秦皓见若钧一时怔愣,便捻着他耳垂笑道:“你傻了?为何不回话?”
若钧强笑,遮掩道:“能有何感想,自然是替少爷高兴。”
秦皓微眯双眼,故意道:“如此看来,少爷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尔尔。”
若钧负气道:“少爷若说这话,当真是辜负人心。若钧不敢强辩,清浊自知罢了。”言罢,轻推了秦皓起身,径自去了。
秦皓只道是与他玩笑,况且平日里也是惯了的,但不知今日若钧为何这般。心里惦记,又搁不下面子去追,只恨恨骂道:“小蹄子不识好歹,看少爷我如何整治你!”
艾秋写了几篇字,起身立于堂屋当地,昨日还是雪洞一般的屋子,现下已被各式玩物铺陈满了。若是往时,这些东西尚入不了艾秋法眼,只是今非昔比,如今在这将军府里,怕就是最好的了。
婢女送来午膳,在八仙桌上罗列开来,请了艾秋坐下用饭。艾秋刚坐,举箸未食,忽见若钧风风火火去而复返。见了艾秋一笑,告了座,又吩咐木莲去厨下端了自己饭食与艾秋公用。
艾秋不解,因问何故。
若钧顿了顿,讪笑道:“少爷要打我,来公子之处避一避。”
艾秋一怔,不期若钧将此话宣之于口,反倒是自己尴尬了一阵子才道:“他又为何打你?”说完又觉不妥,一个“又”字道出自己早就知情此事。
若钧却不计较,亦不明说缘故,只道:“公子莫嫌弃若钧身份低微,你我二人共饮几杯罢。”
艾秋又是一怔,总觉得若钧今日举止失常,却又不好回绝他,只好点头应允。
若钧兴头甚足,听得艾秋应允,即刻便命人去他房内将少爷送他的葡萄酒拿来。又向艾秋道:“公子腿伤未愈,不宜喝烈酒。这葡萄酒是西域进贡而来,皇上赏了少爷两坛,少爷又赏了我一些,入口甚是甘甜清冽。我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与公子同饮,方不负这美酒之名。”
艾秋并不知若钧何故如此,只道他遇到烦心之事,想着自相识之日起,若钧就对他颇为照顾,自己又无以为报。因此,明知自身不胜酒力,亦愿意舍命陪君子。
不一时,有侍儿送来一小坛葡萄酒,刚一开封便酒香四溢。这酒虽稀罕,艾秋以往却是常喝的。想他乃是南朝最受宠的皇子,凭他什么世间稀有,在艾秋这里无不是堆叠成山,早就视作平常。
厨下伺候之人亦是乖觉,听说若钧要饮酒,特特做了六碟下酒菜来。若钧命人摆好,自腰间绣囊里取了碎银打赏。
木莲最有眼色,想着葡萄酒殷红透亮,平常瓷盏难以匹配,遂取出采菱早间送来一套六只的玛瑙盏,擦洗两只放在艾秋与若钧面前。又将坛内美酒装入酒壶,执壶欲与他二人把盏,却被若钧拦下,接过酒壶来。
若钧言道:“公子既赏脸与若钧共饮,这把盏之事尚需我来。”
言罢,便将壶中酒液注入玛瑙盏内。一时间,白色色半透的酒盏内,盈满殷红葡萄酒,好似雪中怒放之红梅一般,红白交映、煞是好看。
若钧亲捧了一杯送至艾秋面前,笑意盈盈道:“公子请。”
艾秋接过,浅尝一口,酒香甘冽,掺杂着淡淡果香,当是葡萄酒中之上品,最适合浅酌。
若钧却是举杯一口饮尽,笑意更浓。
秦皓见若钧使性子离去,本不欲理他,使他知晓自己本分。无奈又放心不下,只得命人悄悄去打听他可曾用饭。不想下人回报,若公子在枕翠阁与新来的公子饮酒,倒是把秦皓气笑了。他想不通若钧意欲何为,是想以此来惹怒自己,还是气恼中与艾秋借酒浇愁。因此也无意用饭,只放轻脚步来至枕翠阁外树荫下,躲起来听墙角。
艾秋与若钧对饮了两杯,若钧便与艾秋布菜。先是应季清爽小菜,之后便是粉蒸肉,一样一样,甚是殷勤。
艾秋看他如此,不禁皱眉唤道:“若钧……”
若钧闻言,停箸挑眉,不应反笑。
艾秋不解,问道:“为何发笑?”
若钧笑答:“这还是公子第一次唤我名字,想不到竟是这样好听。”
艾秋这才明白是他打趣自己,脸微红道:“别的不好学,尽是些油嘴滑舌。”
若钧挪到艾秋身边,道:“公子唤我何事?”
艾秋白他一眼,道:“本想问你今日何故如此,但见你笑颜依旧,便不想问了。”
若钧又笑道:“公子莫怪,若钧今日是有些心事,故同公子说笑几句。”
艾秋心思单纯,听了若钧这强颜欢笑之语,又转怒为忧,柔声问道:“何事忧心,不妨说与我听听,便是帮不了你,亦可分担一些。”
若钧沉吟,不知该不该将秦皓与自己之间的私房话说出来。
艾秋虽单纯,却不是无眼色,见他如此,又道:“若是不便说出也罢了,我同你喝酒解忧便是。”
若钧忙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不晓得他心思如何,不好乱讲。”
艾秋点头,明白若钧所言的“他”必是秦皓无疑,想必是他二人房中私语,自己确是不可再问。遂学着若钧口气,与他玩笑道:“是了,方才你进门时说,你家少爷要打你,你是来我这里躲避。想来是做错了事,怕受家法罢。”
这回换作若钧脸红,扭身道:“公子适才还嫌我油嘴滑舌,公子这话作何解释?”
艾秋摇头,笑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替你不平罢了。我早就看你温和贤良,颇识得大体,该是外面做大事之人,却只落得房里使唤,真真可惜。”
若钧两眼泛红,感激道:“若钧今日才知知己为何!公子,我敬你!”说罢,举杯先干了。
艾秋亦是诉了衷肠一般心潮澎湃起来,干了杯中酒道:“难得你我投机,今日一醉方休!”
秦皓在窗根下听得真切,初时苦笑,到最后便真真给气笑了。他二人竟是认起知己来?那艾秋时常对自己端着皇子的架子,对若钧倒是言无不尽,令人心头不快。又想着那葡萄酒虽性子温和,却是有些后劲的,喝多了最难醒酒。艾秋身子本就不好,如今还吃着丸药,一两杯倒罢了,多饮实在无益。若钧亦是无甚酒量,且是赌气喝酒,醉了也要难受,还是少喝为妙。只是,若是此时进去拦阻,一来自己偷听之事便败露了。二来,自昨夜搂抱艾秋共眠之后,不知艾秋做何感想,还是莫要轻易去触他霉头罢。
因此,秦皓走开两步,招手唤来木莲,低声吩咐道:“叫厨房预备醒酒汤,饭后小食也预备一些。劝他二人少喝,别说我来过。”
木莲答应着,先令木香去了厨房传话,自己也进屋去劝说。
艾秋与若钧二人互认作知己对饮且不提,只说秦皓回房用饭。因若钧不在,早先采菱言语僭越被秦皓教导几句,现在亦不好唤来伺候,且秦皓是省事的,一个人草草用过便罢了。
饭后,秦皓歪在榻上等若钧回来,不想宫里有人来,称皇上宣秦皓上书房议事。秦皓不敢怠慢,换了衣裳进宫去了。
进了上书房,秦皓先是按礼叩拜。淳于昆正在批折子,头也没抬便令他坐下。又等候片刻,淳于昆才搁下朱笔,同秦皓闲聊起来。无非是些家中近况,什么男宠与姨娘可还安分,家务有无烦难,艾秋皇子身子可好转……
秦皓耐着性子一一作答,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淳于昆身为一国之君,一向是说话简利,且从未问起过他家眷之事,今日如此,必有缘故。
果不其然,淳于昆抿了一口茶后又问道:“皓儿今年二十有一了罢?”
一句“皓儿”,叫得秦皓浑身一颤。淳于昆鲜少唤他乳名,眼下这一声,怕不知又要生出何事来。只是怕也无用,秦皓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是。”
淳于昆浅笑道:“朕记得老将军在世时并未与你定下亲事。”
秦皓眉心一跳,暗道:这是要与我指婚不成?别是朝中哪位大臣为女儿求配罢?口中却说:“正是。”
淳于昆拿起书案上一块寿山石把件,在手中团玩道:“朕在你这年纪,大皇子都出生了。”
秦皓忙起身拱手道:“臣怎敢与皇上比肩?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善用人才……”
淳于昆顿时气笑,打断秦皓道:“你与朕好好说话!生儿子和勤政爱民有何干系?”
秦皓亦尴尬发笑,挠头不语。
淳于昆叹息道:“怪朕,不该与你打这哑迷。朕与你实说吧,今日叫你来,要与你指婚,你道如何?”
秦皓露出为难之态道:“不知是哪家千金小姐?”
淳于昆哼道:“千金?便是万金也难换啊!”
秦皓惊问道:“莫不是……”
淳于昆点头道:“正是!昭惠长公主乃是先帝姬,与朕一奶同胞,如今长成,说不上花容月貌,亦算得上清秀。朕看这满朝文武,唯有你二人年纪相当,且幼时又是见过。想来以昭惠之尊贵荣宠,配你不委屈罢?”
秦皓闻言,立刻跪下道:“臣何德何能,怎敢求配于长公主殿下?”
淳于昆皱眉道:“你起来,朕既是同你商议,便是要问你意思。你有何话,不妨说与朕听。”
秦皓起身,规矩立在淳于昆身侧,道:“臣草莽寒门,赖着父辈功勋恬居高位。长公主乃是先帝掌上明珠,皇上亦是疼爱非常,若臣为驸马,怕是委屈长公主。”
淳于昆以指扣桌面,半晌方道:“你自小功课不好,朕是知道的,也不必同朕搬这些酸话,直说你不乐意就是了。”
秦皓又跪下,膝行几步,进前扯了淳于昆的龙袍道:“微臣还有几句幼弟与长兄的贴己话,皇上可否愿听?”
淳于昆一笑,拉了秦皓起来笑道:“这是要撒娇不成?说罢,朕听着就是。”
秦皓小心觑着淳于昆脸色道:“臣自幼蒙皇上疼爱,比几位王爷还受看重。皇上您该知道臣底细,臣家中两个男宠,只有一名侍妾,还是母亲所赐。只因臣不爱与她亲近,至今尚无子嗣。长公主从小臣是见过的,也是一处淘气过。说句僭越的话,臣当她亲妹妹一般,如何共赴巫山?因此,臣宁可抗旨,也不愿毁了长公主一生。”
淳于昆听了秦皓一番话,深以为然,思酌片刻后方道:“你这话也不错,只是朕嘱意于你,倒是怕别人委屈了昭惠。你也知道,于公,朕是君,你是臣,你保朕江山平安,朕自是不想亏待你。于私,朕是长兄,你是幼弟,你自幼跟着朕,朕可不是多疼你一些?况且,朕不是那迂腐之人,非要你行那世间常俗。你今儿既是这样说了,朕不再逼你就是。”
秦皓闻言一喜,刚要跪下谢恩,不想淳于昆又道:“只是这抗旨罪名非同小可,且朕心头一口恶气难以下咽,你说说,朕如何罚你才好?”
秦皓一听要罚,忙捂住屁股,苦着脸道:“皇上,臣板伤刚好,别打罢?”
淳于昆大笑道:“你想得倒美,抗旨不遵岂是一顿板子就可了结的?”
秦皓只得道:“皇上想如何罚?”
淳于昆止住笑意,正色道:“你不做驸马也是好事,我朝驸马皆不可任朝中实缺,你岂不是太过逍遥?今年武科举,朕看便由你主持。如若给朕选几位武功高强之人才,朕便饶过你。如若不能,连同今日之事一并处罚,朕定将你屁股揍开花!”
秦皓尚未挨揍,只是听了淳于昆恐吓之语,便觉得屁股阵阵抽痛起来。只是,怕也无用,只得硬着头皮跪地领旨谢恩。
因为昨天忘记更文,所以今天更了一个粗长。虽然没有啥拍戏,但是必要是行文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更的油条那边的番外,非常扯淡,不喜欢的就不要过去了
待得秦皓回府,木香早在他房中等候,见了秦皓迎面跪下,磕头道:“奴婢无能,未能劝阻艾公子和若公子。”
秦皓正因淳于昆派了他一件麻烦差事而烦恼,听木香如此说,立目问道:“他两个喝多了不成?”
木香又磕头道:“若公子喝的多些,被人搀着回房睡下了。艾公子只喝了几杯,睡了一会子就醒了,只说心口疼。”
秦皓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忙问道:“可请大夫瞧了?”
木香回道:“才刚回了采菱姑娘,请了黄大夫来瞧过。大夫诊脉后言道,艾公子所服丸药与葡萄酒相冲,幸好饮酒不多,休息一阵便无妨了。”
秦皓越听越气,不待木香说完便甩袖往枕翠阁快步走去,木香紧随其后。
刚迈进外间屋门,秦皓便闻到一股甜腻香气,随即一皱眉。
木莲迎出来,向秦皓行礼低语道:“艾公子刚好些,奴婢点了安息香哄他睡下了。”
秦皓点头,放轻脚步,慢慢走到里间艾秋床前。
此刻正是夏日午后最为闷热时节,秦皓身上朝服未来及脱换,早就急出一身汗水。他向床榻上低头看时,但见纱帐未落下,艾秋身着轻薄纱衣,侧身睡着。一张小脸因饮酒变得透红诱人,睡梦中犹是翘着嘴唇,好似疼痛仍在。秦皓看得入神,禁不住在艾秋身侧坐下来,替他拉了拉被角,又理顺他额角碎发。
艾秋睡得不安稳,又因秦皓频频抚弄,因此醒来。睁眼一刻,他尚以为身在梦中,定定看了秦皓一阵才算清醒。
秦皓看他懵懂可爱,止不住想笑,却又想到他饮酒伤身,便冷着脸沉声问道:“疼得可好些?”
艾秋因想着躺着与秦皓对话甚是无礼,且是暧昧,遂强撑起身子,道:“多谢大将军记挂,已是无碍了。”他只顾说话,全然未察觉纱衣滑落,露出一侧香肩。
秦皓目光落在艾秋肩头,不由得喉头一紧,再难移开,停滞片刻方收回目光问道:“木莲是否来劝你二人少饮酒?”
艾秋低垂了头,颇有些愧意道:“来了。”
秦皓又问道:“那你可知为何要你少饮?”
艾秋咬了咬唇,道:“因我有病在身,且服着丸药。”
秦皓缓缓抬手,将艾秋肩头纱衣拉好,指尖不慎触到他皮肉,只一瞬间流连,便缩了回来。
艾秋脸颊涨红,又不好说别的,只得扭过头去,不与秦皓对视。
秦皓心里既怜他病痛,又恼他明知故犯,遂道:“念你身子尚未好透,今日且饶过你,明日必定罚你。”
艾秋一听要罚,登时就是一抖,立刻回想起那日在书房里被秦皓压制责臀之事,欲为自身辩解,却只张口说不出话来。
秦皓又道:“你若觉得自己无错,那便是若钧引你喝酒,我便只责他一人罢了。”
艾秋忙道:“是我愿意陪他,你莫要怪他。”
秦皓却道:“他明知你生病服药,却做出这样事来,我岂能饶过?”
艾秋心急,上前扯住秦皓衣袖求道:“我甘愿受罚,大将军还是饶了若钧罢。”
秦皓眼看艾秋急得眼含秋水,还有那一双小手紧抓自己不放,冷笑道:“上次罚你之后,你还道记住今日之辱,日后必将奉还,如今却为了若钧来求我。难道说,若钧当真比我好上许多?”
艾秋摇头道:“若钧身份低微,怎可与大将军相提并论?只是我入府以来,他实在是待我第一好之人,若因我之病而连累他,叫我于心何忍?”
秦皓正色道:“在我府中错便是错,不可狡辩推卸。且有错必罚,不能因你良心不安便放过。”
艾秋还要说时,秦皓硬着心肠,拂开他道:“你且歇息,我自有分寸,不必多言。”说罢,竟起身离去了。
艾秋见秦皓愤然离去,半分情面也不肯施舍,不免担心起来。回想起自己才入府时,秦皓兴师动众的处罚犯错下人,当时还遣人来安抚自己。若是今日将若钧也像那般打一顿,该如何是好?痛成何样且不说,光是在众人面前去衣受责便是奇耻大辱了。
艾秋越想越急,巴不得自己去替了若钧才好。他穿衣下床,意欲去秦皓院内继续求他。
还未走出枕翠阁门口,便被迎面而来的林玻拦下来。艾秋并不认识林玻,只瞧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长相颇有些柔媚的男孩子含笑挡在自己面前道:“艾公子安好。”
艾秋只微微颌首,欲饶过林玻去。
不想,林玻又拦下道:“艾公子,大将军命我来伺候,您还是回屋歇息罢。”
艾秋不悦,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林玻拱手道:“在下林玻,是大将军房中伺候之人。只因若钧哥哥醉酒未醒,特遣我来伺候公子,公子还是请回罢。”
艾秋冷哼一声,总算是明白此人来意。想来秦皓意欲重罚若钧,特派了房里另一位男宠来阻拦,以防自己前去碍事。如此一想,艾秋更加心急,适才对秦皓求情的愧疚之态全然不见,端得一副皇子气度出来,对林玻喝命道:“让开!”
林玻不防艾秋还有如此一面,只当他是秦皓新收来,尚未来得及下手的男宠,当时怔了一怔,便有些气怯,搬了秦皓出来吓唬道:“公子莫要为难我,我也是奉了大将军之命行事。”
艾秋气上加气,冷哼道:“原以为我出不了这将军府,如今想不到连这小小院落也不许我出去。我今日偏要试试,凭你如何拦得住我!”
艾秋在南朝宫中时亦是做过正规皇子功课,说不上文武双全,也算是说得过去。原是因他体弱,他父皇不忍令他劳累习武,因此书多读一些罢了。眼下对付区区林玻,自然不在话下。
林玻尚不曾料得一男宠能耐他何,自以为不过是仗着秦皓宠爱跋扈些罢了,却不想眼前这美貌男子意欲饶过自己出门而去。他前几日才受了教导,对秦皓既畏且怕,哪敢不遵从号令?说不得伸手拉着艾秋衣衫,想籍此拦阻他。
艾秋身形一闪,躲过林玻,顺手在一旁树木上折了树枝下来,回身一抽,打在林玻手臂之上。
林玻痛叫一声蹲下身去,再也不敢上前。
艾秋傲然而立,冷冷道:“凭你也配拉扯我?”说罢将树枝丢在林玻身上,大步向秦皓院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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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7 21:09:36  更:2021-09-07 22: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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