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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贵族学院(师生,父子,耽美)[第8页]

作者:偶而飘来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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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吐文啦~各位~\(≧▽≦)/~这篇已经在群里连载挺多的了,我会慢慢把进度平齐,但渣网速估计不太能大段复制粘贴,群里几乎保持日更状态,等不及要看最新更新的可以加群433704273,各种私信提问聊天求剧透随意,么么哒~~~里边也有其他几篇文最完全的txt版本
突然想起来,贴吧也是要更的
男人扬起的手有点落不下去,不远处洛佩兹家四女儿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吓得哭叫起来。
“妈妈,他好凶,为什么要这样打亚撒哥哥,我要回家。”
三女儿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也瞪大眼睛窃窃私语,亚尔维斯回神过现在的场合,不免有些尴尬。
“走,我们回自己家去。”
老波文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拉起亚撒的手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
“站住!你走可以,亚撒不能走,他是洛佩兹家族的人。”
“爸爸!别再闹了,已经够乱了,您别再添油加醋,让我们走吧,亚撒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苏珊冲老彼得提高嗓音。
虽然心怀不满,但是看见最心爱的女儿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老彼得还是心痛了一下。
“那要问亚撒同不同意跟你们回去。”
菲利普挡在门口,冲亚撒使眼色,扬扬下巴。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进退两难的少年,亚撒轻轻挣脱开爷爷的手,老波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老彼得哼了一声,露出得意的微笑。
“抱歉外公,我今天还是回家去。”
简直跌宕起伏,按菲利普的话说,就像坐过山车,挑战蹦极一样,心情忽上忽下。
被松开手后就要气晕厥的老波文听到亚撒的话,猛地吐出一口气。
太险了,好在这小子还有点良心,那就发发善心,今晚让亚尔维斯先不要打他。
“我能处理好,而且必须得回家去。”
与沃克托勒家族的人不同的是,老彼得及其信任自己外孙的能力,所以既然是亚撒的决定,即使不认同,即使迟疑,也没有阻止。
相反一直以为亚撒会反抗到底的老波文和亚尔维斯,反而烫手山芋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于上周残忍地用沾水的板子打了孙子,老波文非常愧疚自责,一定是气糊涂了,这位老人家不太愿意回想和承认自己当时的暴行。
亚尔维斯则开始心慌,通过妻子言语间的意思,明确了亚撒跟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十分疏离,这不是他想拥有的父子关系,他天真地以为,除去必要的“命令与服从”,在私下,他们应该是彼此信任且亲近的。
在教养亚撒的过程中,虽然严厉,但并没有没有理由地发过脾气,面对定下的条例以外的事情,亚尔维斯自认自己是个很好说话的父亲,学业以外的大错小错都可以放过去,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很乖,几乎很少做错事。
说到很乖,亚尔维斯沉默地坐在车里,看着身边儿子的侧脸。
与其说很乖,不如说很温柔吧,比起季秋的外向,亚撒其实也并不内向,他也很活泼,也爱说爱笑,问问题的时候喋喋不休,不是像哥哥一样扑到大人身上或围绕在腿边跳来跳去,他声音软软的,会微笑地抬头一直用平均的语速说啊说,笑起来表情很和熙,怎么形容这对兄弟俩呢,大概一个是正午最璀璨的太阳,一个是初升时暖洋洋,用肉眼看也很舒适的太阳吧。
苏珊是记得自己儿子温柔的样子的,他对当时慈爱的妈妈做了太多贴心的事情,足以到现在还拿出来跟其他夫人做炫耀的谈资。
客观地说全家人都没有对这个孩子特别凶,并没有太多次盛怒之下对他大吼大叫过,每个人的礼仪品格都很良好,他们只是拿条条框框约束他,然后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对他进行惩罚罢了,没有越过格。
有时候这家人觉得,比起爆发情节严重,会暴打孩子的季明卓,他们已经算脾气很好了。
亚尔维斯心疼小外甥的一点也在这里,季明卓发起火来连大人看了都害怕,配上小金毛每次不甘示弱的惊叫,全家人惶恐程度可见一斑,生怕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一直被忽略掉的是,全家人对亚撒都很没有耐心,教一遍不会,会了还出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亚撒在跟家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处在慌张状态,无论打得重不重,偶尔无关痛痒地隔着裤子拍两下,他都十分惊心,会排斥惊恐这段时间,到后来演变到日常也不情愿跟家人呆在一起,因为太压抑。
也没有限制亚撒的娱乐活动,但苏珊发现儿子越来越不愿出房间,宁愿捧着本书自己一边查词一边看,也不愿从屋子走出来去爸爸妈妈的房间问一下,更别提去楼下跟全家人待在一起吃下午茶,玩下棋类的游戏甚至看电视,老波文总是一边看报纸一边说这是好事,这家伙很会自主学习,亚尔维斯也觉得对看书感兴趣这点很好,即使他也希望儿子能抱着书来让爸爸帮忙读,可能是快到青春期的叛逆吧,快半年没收到儿子的小卡片和画了,早安拥抱晚安吻也被单方面“取消”,果然是长大了,不过男孩子就是这样,总得有这么一天的,苏珊安慰自己。
三个人挤在车后座上,夫妻俩谁都不愿去坐另一辆车,老波文宁愿坐副驾驶也要跟孙子呆在一起,司机先生诚惶诚恐地载着这家子最核心的成员们。
在如此死寂的空气中,诡异的气流,司机先生深觉自己载着一车幽灵。
下车后气氛就热闹多了,先是前一辆车里的老夫人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车门停下等待孙子前脚刚着地,就牵住他的手。
“来奶奶身边亲爱的,今晚我可不会让你离开一步。”
苏珊从另一侧下车后也快速跑到这边来。
“你们别想再对我的孩子做过分的事。”
累了一天的少年任由两方人对峙,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早知道晚上先在外公家睡一觉好了,看样子这些人问话还要问很久。
“先休息吧,大家肯定都累坏了。”
奶奶果然是救世主,亚撒望向老夫人的眼神都可以称之为热烈了。
这是个难得的欢快惊喜的目光,老波文愣了一下。
“……好吧,那先休息吧。”
“不,你得先给我保证,不许再胡闹了,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去当洛佩兹家的孩子?亏你想的出来。”
亚尔维斯反对道。
“爸爸不是应该先关心秋会不会曝光吗?”
“这”
他在记者把闪光灯对向小外甥的时候的确担心,可转眼间就被舆论肯定会把亚撒写得更荒唐给盖过去了。
在现场季明卓又暴怒地把孩子拖走,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给他打电话,把秋接回来,快。”
老波文也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急匆匆地就往屋里走。
老夫人拦住他。
“明卓爱那孩子胜过一切,这些年我们都看到了,他能把秋怎么样?他们父子俩的事情不需要你们跟着掺和。”
“我只看到那位先生动不动就冲我孙子呼来喝去!你还记得有一年秋来度周末过夜,身上的皮带印吗?孩子才多大啊?”
“当然记得,我也很心疼,但是那小子把邻居家狗的毛全给剃了,的确蛮该打的,相反到现在为止,我认为亚撒从来没做过活该被打的事,一件都没有。”
不是循规蹈矩,亚撒不会闯祸,这一点完全归功于他天生的善良,也许季秋的正义果敢比亚撒要高得多,但亚撒天生具有同情心和明辨是非的能力。
这点在他小时候体现得极为突出,到了少年期间经历太多失落后,才开始变得刻薄,但是与生俱来的是非对错感仍在,所以即使伯尼?弗兰克从来对他都是挑衅讥讽,看笑话的态度,他还是会去替他把真相说出来。
这样的孩子不会因为好玩,想给狗狗做个超酷的造型这个理由,就剪了它保养良好的毛。
“万一小狗不想做这个超酷的造型呢?你都没有问过它。”
在哥哥比划着,一脸委屈地跟外公舅舅倾诉事情经过的时候,一旁撅着嘴久不做声的小男孩忿忿不平。
当然他的不平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赞同,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时候的游戏罢了,又没有真正想去伤害什么,骂两句道个歉就行了,季明卓在赔礼道歉送走邻居太太后,一边狠狠责打儿子的光屁股,斥责的竟然是贸然去逗那么大型的狗,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坏心思,况且邻居太太听到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及时敲门阻止了这场惩罚。
眼前的家人们听到秋,又开始乱成一锅粥,亚撒心想,总算他们找到别的事做,自己可以先睡觉了,但是心底隐隐有些苦涩。
苏珊默默走过去牵起了儿子的手。
她想说声抱歉,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亚撒不太明白妈妈最近出了什么事,从蛮长的时间以前,从,上次和季秋一起被接回家,她上来拥抱了自己,和晚餐时不停给他布菜开始。
挺久的,这种状态,袒护着自己,总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任何谈话的奇怪状态。
“妈妈?”
跟跌宕起伏的傍晚比,夜晚倒是十分寂静,半夜被爸爸摇起来灌药的小金毛终于说出口他一直以来最内心惶惶的话。
我一定是个拖累的角色,少年把脸沮丧地扣进枕头,任由海绵压住鼻子,不透风地呼吸困难。
爸爸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他知道,在爷爷奶奶家呆的那几年,已经牢牢“杜撰”了一套季明卓的形象。
极度独立,严谨,不擅长照顾人,讨厌麻烦。
季秋则极度喜欢和人呆在一起,他会缠人,黏住喜欢的人一整天,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太小了,不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他渴望能拥有一份温柔到甜美的关怀。
爸爸不要他了,没有婴儿时期在外公家的记忆,他住在有大院子的房子里,周围的小孩子都长得跟他不一样。
爷爷奶奶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关键是也不爱他笑和说话。
有些年轻的叔叔阿姨很喜欢他,会抱起来或蹲下摸摸他,好幸福啊,被喜欢的感觉,他嘴巴开始越来越甜,到后来住在一起的老人也开始喜欢他,抱着他戴老花镜看电视,给他拿饼干吃。
虽然每次这样做,都会被爷爷奶奶骂,吃饭点还没回家,偶尔就不给他留吃的或打手心,但季秋还是会去外边“寻求温暖”。
爸爸的回归就像一颗救命稻草,季明卓来看他,已经够欣喜若狂的了,居然还说要带他走。
具体事件已经忘记了,前因后果也忘记了,连自己打电话给爸爸说了什么都忘记了,可依然记得当时被抱着坐上飞机的感觉。
他把头埋在父亲胸口,死活不肯自己做到旁边去。
我一定要让爸爸喜欢我,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这时期他这么想着,季明卓对他好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有几年季秋忘记了曾经的“誓言”,直到顽皮得让季明卓开始使用暴力镇压。
真痛啊,爸爸一定不喜欢我才会打这么痛的。
不可以这样,必须得让爸爸喜欢,毕竟,自己只有爸爸了。
季明卓条件优渥,背地里不知被人牵线过多少次,他拒绝的理由都是“对不起,我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没有时间和精力谈恋爱,但结婚的事情,不能草率,况且,我儿子可能不太同意。”
季明卓这么说纯粹是因为“对不起,我忘不了我妻子”这句话太容易被对方穷追不舍地回应“我可以体谅,让我们重新开始”,这样就太拖泥带水了。
但是听多了的小金毛显然不这么想。
我是爸爸展开新生活的累赘,被带去一起见证季明卓拒绝各类牵线对象和朋友的小孩子,默默放下挖冰淇淋的勺子,忽闪着卷翘的睫毛,努力不要当场掉眼泪。
季明卓也时常给远在中国的爷爷奶奶打电话的,定期会汇一大笔钱,这季秋都知道,可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打电话时总背着自己,看来爷爷奶奶还是不喜欢我呢,可爸爸其实是很爱爷爷奶奶的吧。
都是因为我。
季明卓完全不能理解,季秋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是养育过程中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吗?他可是经常把“爸爸爱你”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啊,即使打他,打过以后也会花大量时间解释为什么打他。
“秋?”
趴着的少年没有动。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小金毛背部起伏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很烦人,不是爸爸喜欢的那种,一个人呆着也没关系,不用管也能很好照顾自己的,懂事的孩子,我总会打乱你所有的计划,有时候我想。”
他终于肯撑起上半身斜坐着。
“能和亚撒换一下就好了,这样,每一家就都满意了。”
电话铃疯狂响起,是老波文打来的。
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打来,已经够不容易。
季明卓一边接听一边想。
亚撒如愿以偿洗漱后换上舒适的睡衣,明天会面临怎样的“质问”懒得去想。
大不了再挨顿打,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以前会那么害怕呢?搞不清楚,现在把话说开反而不害怕了,嗯,可能以前还对家人是最爱我的这件事抱希望吧。
赫尔曼先生的藤条都比老波文会继续提一盆水过来要可怕。
从开始一直到现在,原来都在自欺欺人吗?意识到这点的少年停下擦头发的动作。
这样子欺骗自己,活在自己所创造的希翼中,真可笑。
“亚撒?”
门口响起敲门和呼唤声,是苏珊。
“嗯我在,妈妈有事吗?”
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去开门。
“我……你肯定很累了但是我……”
“妈妈到底怎么了?”
门外的女人有睿智又浪漫的眼睛,浓密厚重的卷发,高挑身材,纤长的四肢。
如果说亚撒的外貌跟同样浅金发,但是跟妹妹和小外甥一样是蔚蓝眼珠的亚尔维斯更相近的话,那么他的身材,眼神和气质,举止,则更像母亲苏珊。
毕竟从小亲近妈妈,耳濡目染。
他儿时特别喜欢钻进苏珊温暖的被窝里,被搂住,抚摸着背
部进入梦乡。
亚尔维斯看不太惯这种过于亲密的母子互动,早晨起来苏珊可以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亲吻他的脸颊,头发,和手指头长达十几分钟,亚尔维斯深情不悦地站在一旁,斜眼嘟嘟囔囔男孩子需要自理。
苏珊才不理他,成为母亲之后,她爱怀里的小男孩胜过一切。
亚撒的回报令人惊喜和感动。
从每天的爱心卡片和图画,升级到出门会帮妈妈提包,陪妈妈购物并夸赞她的美丽,任何一种爱吃的都让妈妈分享第一口。
“简直是个小绅士,他长大了会不得了的。”
苏珊的朋友们这样说着,做母亲的女人自豪地享受儿子所带来的优越感。
“妈妈?”
听到呼唤安静而悲伤的女人猛地反应过来。
“您要进屋谈谈吗?”
“嗯,嗯好的。”
气愤莫名尴尬,亚尔维斯和苏珊的个子很高,父亲暂且还能低头俯视一下到肩膀的少年,苏珊却可以差不多完全平视儿子了。
长得真快,从被愧疚和不安折磨着,下决心做丈夫的“帮凶”那一刻后,亚撒被送去那所贵族私立学校过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样。
“妈妈想对我说什么?您最近有点怪。”
怪?站在他身边袒护他已经被规划于怪了吗?
“我想说,对不起。”
少年表情愕然。
“您说什么?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你,你也说过,自己没有妈妈。”
语罢女人用中指点了点即将落下泪水的眼角。
“那是我……无心说的。”
“不,不是,的确是我不好,你不用有压力,我不该,不该把自己对洛佩兹家族愧疚感强加在你身上。”
他们靠得不很近,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
“亲爱的,我当时有点害怕,就跟你害怕的一样,我有点怕你哥哥。”
“秋?”
“对,我怕他,会夺走属于你的地位,他那样优秀,当然妈妈心里你比他优秀,只是我怕你爷爷和爸爸不这么想,我只能逼迫你更出色一点,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妈妈居然这么想?”
苏珊感觉到亚撒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不难过,反而有点开心。
“我以为妈妈只是在替外公培养继承人呢。”
“也不能说完全……可是你今天真的这样去做了,我发现我并不想让你继承洛佩兹家,这不是我真正的”
“有点荒谬,不过,我也这样担心过。”
少年打断她。
“担心?”
“嗯,我也担心,爷爷和爸爸更喜欢秋。”
“这样啊。”
“我其实有点恨你,那时候,我以为我在妈妈心里,没有洛佩兹家族的荣誉重要。”
女人抬起头看他。
“可是我也很尊敬妈妈,那么渊博,而且能时时刻刻保持优雅。”
少年一只手撑住下巴,充满轻松感的举动。
“至于爸爸,我现在不担心了,因为,本来就能喜欢秋吧,担心也没用。”
“你爸爸他没有,宝贝儿,我们都爱你”
“我不是说爸爸不爱我,只是更喜欢秋,妈妈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但不是你想的这样,你爸爸他爱你胜过一切,这点跟我一样,妈妈向你保证。”
少年眉头微紧,疑惑的眼神,短促地吸了一下鼻子,微微张开嘴磨了一下左侧的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吧,妈妈这么认为,可我还是不信。”
你怎么可以不信呢!
苏珊和门外的亚尔维斯同时在内心咆哮。
事情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无论是亚撒单方面决定放弃沃克托勒家继承人身份,转而投入老彼得旗下,还是摇摇欲坠的父子关系。
亚撒的生日快到了,本想在儿子生日那一天,带他去公司,正式让员工们接触未来的领导者的,也想带他去拜访政界的朋友们的,虽然他们也看着这孩子长大,但正式的身份,还是不同。
这个礼物亚尔维斯思量了很久,即使儿子16岁生日就得到这些,还是有点早,可是他想给他。
这是亚尔维斯能想到,最可以让孩子开心起来的礼物了,从那一年开始亚撒不再期待任何礼物,甚至排斥跟家人一起过生日后,14岁那一年他甚至想跟朋友一起在外边开party,老波文急得搬出了两年不曾举办的大型宴会,告诫他,你的生日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整个沃克托勒的,才阻止住了少年踏出大门的步伐。
小孩子好打发,长大了,越来越难取悦。
起初亚撒越来越沉默寡言,亚尔维斯以为那是沉稳,不喜于色,刚开始还挺欣慰。
12岁生日的时候他有一点点意识到不对头,因为发生了一件亚尔维斯很多年迷惑不解的事。
12岁是个特殊又意义重大的日子,象征着彻底告别儿童,向少年时期发展了,亚撒的十二岁夸张点来讲算万众瞩目,老波文为了孙子列了一大串清单,要请来的人和怎样布置,都要亲自操刀,十分重视。
亚尔维斯否决了。
“这么隆重的话,以后每一场生日都会增加麻烦,我们今年就自己庆祝一下,亚撒以往生日,光请亲朋好友聚一聚都够忙好一阵,简直太累,我看他自己也挺累的。”
“我也觉得,就像普通家庭那样,我们自己为他庆祝就行,这个小家伙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过过只有家人在身边的生日宴会吧。”
老夫人笑着帮腔。
“我爸爸那边和秋,隔天再一起坐着吃个饭,生日当天就只有咱们自己家人,好不好?”
苏珊也同意丈夫的想法。
恨不得大操大办,向全世界都炫耀自己优秀的孙子的老波文,抗争好几天,拗不过势单力薄,只得宴会想法作罢。
老夫人悄悄去问自己的孙子。
“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想坐在你身边,我想你陪我一起吹蜡烛。”
“当然宝贝儿,但这不算礼物。”
“为什么不算?这是我的愿望。”
“那你的礼物奶奶给的也太容易了,而且愿望,是要许在吹蜡烛后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灵了?”
他似乎真的努力想了想。
“唔……我的礼物和愿望差不多,所以我什么都不能说。”
哦?老夫人点了点孙子的鼻尖,好吧,那就留着你的愿望去许愿吧。
老波文妥协后,亚尔维斯心情愉快,终于可以单独像普通家庭一样温馨一些,他坚持每一天都去问亚撒。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什么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
从那时起已经渐渐消瘦下去的小男孩总是淡淡地回答。
头发柔软地贴着耳畔,偶尔有一两束尾端翘起,直挺的鼻梁和润泽的嘴唇都十分精致,淡雅的模样,让人看了他总能心情平静。
可是眼神总是很没有精神,对旁人也开始爱答不理。
亚尔维斯有时候会有点恼火,但想到既然是亚撒的生日,还是耐着性子一日一日去问。
“什么都不想要吗?任性一点的要求也可以啊,仅此一次,就算你想每天少做练习题半个小时也可以。”
不算少年,但也褪去稚嫩的男孩望了眼前俯下身子跟他说话的男人。
“不,我还是什么都不想要。”
他说的是实话,也确实不知道该要什么,礼物这种东西,经常会收很多,然而玩具现在已经不想玩,贵重的物品也只能收藏观赏,的确具体化的礼物没有什么值得要的。
“我问他了,他说不需要,问急了,说想吃巧克力口味的蛋糕,你说他怎么开始敷衍我了?”
苏珊穿着睡衣,一边梳头发一边冲丈夫抱怨。
“起码他还肯敷衍你,他到现在还不愿对我松口,后天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还不止,亚撒对爷爷说的跟对爸爸说的一样。
摸不着头脑的一家子各种选了很多样自认为亚撒会喜欢的礼物,希望拆礼物的时候能看到他惊喜的表情。
生日前一晚,一家人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唯一无所谓的人就是主人公,到了生日当天,更是让全家人的期待全部落空,即使亚尔维斯刻意关掉闹钟,这个小男孩仍然像往常一样大清早起床,不是很有精神地跟每个家庭成员打招呼道早安,吃过早餐上楼,拿他的德语书勾勾画画。
“你今天不用学习,今天想做什么都行,家里没意思的话我们带你出去玩。”
苏珊跟着上楼,额筋抽搐。
“今天不是不举办生日会了吗?”
“是,也不是,今天我们一家人自己过,我们会给你庆祝。”
“爸爸给我的功课落下怎么办?”
“爸爸说今天可以不做功课。”
“可是,明天还是要补上。”
书桌里,亚撒困惑地看着妈妈。
必须跟上亚尔维斯制定的进度,所以迟早得花时间补上,这点没错,可是在这个日子不让他玩,实在说不过去,还真是难办。
“你让他做的练习,就不能取消吗?”
苏珊下楼对亚尔维斯说。
“当然可以,以后补上就行了。”
“他不想花时间补。”
“不可能,这是不能改变的原则。”
于是白天终于还是跟往常一样,大人们都非常郁闷。
晚上,重头戏来了,多层的大型巧克力蛋糕,老波文拿出了DV,亚撒看起来挺开心,等到吹蜡烛环节,他眼神突然忽闪了一下。
亮晶晶的眼神期待着,一家人都有点看呆,终于有反应了,多好,这个瞬间简直比季秋撒娇的时候都招人疼。
不知道他闭眼保持微笑,郑重地许了什么愿,总之再睁眼的时候,笑意已经布满整个蓝莹莹的瞳孔了。
算是温馨的喜剧收尾吧,随着小孩子难得高兴起来。
亚尔维斯在儿子的床前久久没有离去,一直充满爱意地坐在旁边。
“你究竟许了什么愿望,告诉我一个好吗?”
床上的孩子带着圣诞帽风格,拖着毛球的生日帽,每一个精巧的五官都带着笑。
“会不灵吗?”
“当然不,孩子的愿望都是由爸爸妈妈来实现的。”
“我想要妈妈。”
“想要妈妈?”
男人不解。
“妈妈一直在啊。”
他没忍住噗嗤了一声,觉得果然儿子还是太幼稚。
“那,今天的礼物喜欢吗?你不说要什么,大家挑了很久才决定下来。”
“我想要的礼物爸爸已经给我了。”
“啊?就那个光盘,模型,仿真汽车和一套书?”
果然还是太幼稚啊,这样的礼物收了这么多年还是可以打发掉。
亚撒估计也是累了,聊了没几句,就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歪头睡了过去。
听说半梦半醒之间很容易问出真话,亚尔维斯好奇之心甚起。
“还许了什么愿呢?今天这么开心。”
没有回答。
戳了戳脸颊。
“明年我们也这样过吧,希望爸爸送什么礼物呢?”
“唔……”
“什么?”
“一样,跟今天一样。”
“那愿望呢?”
“也一样,愿望和礼物都一样。”
到底是什么啊?男人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是什么?”
凑近侧耳倾听。
“想要妈妈,和爸爸不要打我。”
亚尔维斯有将近十分钟的愕然。
他不明白想要妈妈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第二个也太奇怪了,他怎么可能会在生日的时候打他呢?
只有这一天,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打他,连在圣诞节他都打过他。
生日本身就是个开心的日子,尤其作为沃克托勒家族长孙,苏珊虚弱地微笑着,连老波文都抹了抹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嘴角咧到牙根,亚撒出生那一天,激动狂喜的心情,任何一个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是个从生命孕育一刻起就得到祝福与期待的孩子。
只有一个孩子有点孤单,但苏珊和自己都决定暂时先不要另一个,苏珊的工作也很多,她已经为自己的丈夫和家族牺牲太多了,而自己则觉得亚撒太小,需要父母全心全意不分心的照顾。
慢慢亚撒长大了,会说话了,再慢慢,可以接受简单的教育,亚尔维斯投入在这上面的经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儿子非常聪明,甚至远远胜过当时的自己。
一定要把他培养出来,男人下定决心,然后把一切都给他,我的一切。
要不要第二个孩子已经无所谓,因为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第二份等待新生命降生的感动,和悉心教养的耐心,而且万一那个只会哇哇乱哭的小家伙打扰到亚撒怎么办?
老波文在孙子两三岁的时候旁敲侧击暗示过想要多几个孙子孙女,苏珊和亚尔维斯夫妻俩装没听到,不知为什么,亚撒五六岁的时候,老波文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就这样,现在唯一的儿子,沃克托勒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长到12岁,亚尔维斯更不可能在这时候要第二个孩子,开什么玩笑,一旦步入少年期,最不能放松的时期就要来临了。
知道了亚撒想要的礼物和愿望后,亚尔维斯揉了揉眉心。
“好吧,每年生日都绝不会对你动手,可是本来就不会在生日打你啊?想要妈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亚撒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把愿望说出去这回事,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一个星期过去,相安无事,亚尔维斯指导功课有时候还是面无表情神情严肃,但是没再动过手,亚撒有点激动,看来上帝听见他许的愿望了。
虽然极力避免,仔细再仔细,但一周后,亚撒还是做错一道题,看着爸爸放下作业本站起来去翻抽屉,拿着木尺向他走来的样子,瞪大眼睛呆呆地站起来。
“怎么?才一个星期?就把规矩全忘了?还以为你总算有点长进,没想到是我想得太美,前几天字写得太慢我都没罚你,脱裤子趴过来,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直到屁股上传来热辣的疼痛,房间里响彻“噼啪噼啪”的尺子声,亚撒终于意识到,爸爸又开始打他了,而且比以前更重。
“你已经过了12岁,长大了,不需要再用巴掌和温柔的工具提醒,以后再敢犯错,记住这顿是最轻的!”
打到腿上趴着的男孩一边哭叫一边承诺,双手紧紧扯住爸爸的衣服哀求,臀丘肿得发起,臀下与大腿交界处都晕过一层粉红,男人才停下木尺,把手放在让儿子通红温热的屁股上,让他继续趴在腿上缓一会疲惫的身体。
苏珊听到隔壁房间过于激烈动静,推开门问了原由。
“前几天同样数量的功课他多花了二十分钟的时候我就想说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打了多少下?”
依旧趴着的男孩开始语无伦次地保证,他太害怕被打第二次了。
“孩子的愿望都是由爸爸妈妈来实现的。”
撒谎,根本就是骗人的,没有人能实现他的愿望。
屁股真的很痛,小腿因为刚才不自觉紧绷酸得抬不起来,想到以后还会比这次更痛,就恨不得……
我为什么不是个傻子呢?脑子一出生就有病的那种。
不,我已经是个傻子了,居然会去相信有人可以帮我实现愿望。
那天晚上头发也没洗,眼睛粘糊糊的半大少年趴在床上,没办法盖被子,稍微有点冷。
第二天早晨他恢复了生日会前夕的模样,不主动看人,眼睫低垂着不说话,打不起精神,包括只有家人庆祝的第二年生日,只扯出一看就是伪装的微笑,礼貌地说谢谢,吹熄蜡烛后,直接让人端下去切,去年虔诚幸福的模样就像没发生过。
家人不喜欢他这样子,一看到就更烦躁,家里越来越冷清压抑。
也许那天晚上亚撒的意思不是,生日的时候不要打我,而是,以后都不要打我。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算骗了他呢。
“是,我不相信,妈妈,如果秋是你的孩子,假设,我是秋,秋是亚撒,会不会好一点?爷爷和爸爸也就开心了,其实我知道,奶奶也比较喜欢秋。”
“不会,别人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不会,即使你做假设,假设秋是我生的,我也会更爱你,亲爱的,你哥哥的确讨人喜欢,但是,你才是让我完成心愿和感动的那个。”
淡金色头发的少年眼睛里温柔的神韵亮晶晶的,不好意思偏开头假装看别处,潮湿的头发在灯光下发出净润的光泽,像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听妈妈给他讲故事。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水汽还没退,整个身子暖烘烘的。
女人倾过上身亲了少年的额头一下,很轻,但温馨绵绵。
“晚安,睡吧,你够累了。”
相隔四年,“想要妈妈”这个愿望,总算实现了。
管理愿望的神一定是太忙了,才会这么晚才把礼物送来,不过真好,他还记得。
另一个呢?算了,无所谓了,另一个就算实现,也改变不了,爸爸他,更喜欢我的哥哥这个事实。
亚尔维斯没推门进去,今天亚撒很累了,他不想再让孩子疲惫。
为什么要做对比?明明,没有任何可比性,更爱哪一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可笑的问题吗?
亚尔维斯从未考虑过这个荒谬的命题,两个人的身份不一样,怎么比?
你是我的儿子呀,唯一的,从出生起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但是能说不爱小金毛吗?当然爱,可那是不一样的。
亚撒每次生病的时候他都着急上火,恨不得替他受罪,哪怕日后的工作量得不眠不休把人压死,那几天也要在病床前照顾孩子。
对秋的感情里掺杂太多怜惜,为被从家里抱走没阻止,让孩子一个人在异国孤苦的补偿,思念妹妹的疼爱之情。
这不代表他不疼爱亚撒啊,草坪落汤鸡事件,看见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脱下外套给亚撒裹住,即使抱在怀里感觉小外甥冻得发抖,也一咬牙把他交给女佣照顾,因为腿边的儿子一定也同样冷。
开着风暖灯暖好一会儿才开始放热水,虽然在浴室里因为贪玩用木刷打了他,八下过后被惊人的凄惨叫痛吓住,反应过来儿子的屁股是湿的,抱起来安慰地搂着,事后看到空白的作业本再火冒三丈,也没有二次动手。
我应该,算是挺心疼他的了吧?
责罚过亚撒之后,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泰然自若,这点只有亚尔维斯自己清楚,他真的心疼,无论是打的时候看到儿子疼到打颤,还是打过之后趴着睡觉不敢动,但是男人不后悔这样狠心,为了亚撒未来的成功。
一夜未眠,身边的妻子倒是睡得安稳,是啊,那小子原谅妈妈了,母子感情即使没完全修复,也可以继续,可是父子间的隔阂还是没有消失。
亚撒误解自己,这个要怎么解释清楚?说爸爸对你和你哥哥都一样喜欢?不不不这更解释不清,根本就不能拿来对比的感情,唉。
是不是打他打得太多了?有段时间能感觉的这孩子对辅导功课这段时间挺紧张的,是我要求太高了吗?可是,他还是完成了呀。
对啊,他都完成了,只是有些地方不完美,时间久了些,出了点小差错,但是,总体来讲,都完成了。
可还是挨了不少打。
也许真的太苛刻了些,而且,没有安慰过他,严重时的上药是奶奶给擦的,平时也就自己拿块冷毛巾敷着。
亚尔维斯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留给儿子督促功课,十点后才开始处理工作,十二点后才睡觉,那时候亚撒已经熟睡了,偶尔当爸爸的会去看一眼儿子有没有盖好被子,经常能看见一块已经干了的毛巾搭在浑圆挺翘的屁股上,如果轻轻掀开后还有点肿,男人会帮他换一条。
至少抱抱他吧,不会说话的时候,老波文和自己为了争着抱他,经常下棋定输赢。
就这样想着,完全睡不着。
年会那天晚上安浩哲正面接触了自己儿子,安然第一个反应就是给爸爸一个白眼。
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可恶!
安然乖觉的脸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都会自定义他是个乖宝宝,的确无辜的眼神,些许任性的猫咪一样的鼻尖,虽然少年已经长出下巴尖,显露出清秀的模样,但孩子气的懵懂依旧。
“妈妈,我们快回家吧。”
他转头对菲奥娜说。
“这……宝贝儿,我们今天,和爸爸一起吃个晚饭好吗?宴会提前结束,大家还没吃饭呢。”
“可是,我已经饱了。”
他提前吃了太多的蛋糕和流水自助。
“小然,以后不要没礼貌地一来没拜访主人就先吃东西。”
“管你什么事?”
忍着,不能打他,绝对不能打他。
不远处郁闷地准备坐进车里回家的高个子男孩看见这有趣的一幕,停下脚步。
塞利克今天好好休整了一番,特意做了新发型,临来前都在不停挑衣服,他的母亲索妮娅催了很多次。
“耐心点老妈,我早提过我最好的朋友了吧,你不是也一直催我正式介绍亚撒给你认识吗?你还不信他能跟我玩到一块去,以后你和苏珊夫人也会是亲密的朋友而非点头之交了,今晚就带你见他。”
一场闹剧让英俊的大男孩有点开不了口,他抓乱了自己专门花三个小时搞好的发型。
索妮娅撑着头好笑地看着深受女性欢迎的值得骄傲的儿子。
“亲爱的,你的朋友比我想象中要帅气,无论外貌还是性格。”
“啊啊啊啊啊不要说了!也不要告诉老爸!他会笑死我!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连话都说上一句!”
“另一个漂亮的小家伙是谁?”
“别提那家伙,他可是坏人,而且我觉得亚撒比较好看。”
“儿子,客观一点,穿卡其色那个那个精神得多。”
“秋只是人傻而已。”
“哦~是你们校长大人的儿子啊。”
塞利克决定在智慧的母亲面前闭上嘴。
另一场小闹剧正在上演,高个子男孩干脆用手肘搭在车门上看戏。
“哼~”,安然厌恶地别过头,耐人寻味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手臂交叉在胸前,满脸不服气。
这是安然用的最多的语句和动作,那个亚洲男人快被他气疯了。
真好笑,跟那小子气人的时候挺像,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信息没回电话不接,也难怪,出了这种事,估计手机都要被没收了,沃克托勒会对他全天监视。
“奥利尔 ,别这样对爸爸,爸爸已经在改了。”
女人劝慰儿子。
“可是这位先生看起来很想打我,说我不能随意吃主人家的东西,你就能随意折主人家的树枝吗?”
“我什么时候折树枝了?”
安浩哲简直呕血。
下一秒安然冲他做了个鬼脸,吐舌头竖中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塞利克笑得狂拍车门,索妮娅也从车里下来。
“那又是谁?朋友还是又是坏人?有点欠教训啊,不过,看在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可不希望有人对他动手。”
“妈妈对视觉这么高要求的人,怎么会找不修边幅的老爸?”
“nonono,你爸爸年轻时候太酷了,包括现在,他身上有种狂野的魅力。”
“狂野?那是我吧?”
说着撩了一把后梳的头发,露出痞笑的风流的眉眼。
“你只能算是花花公子,骗骗不懂事的小姑娘,好了,上车。”
坐上车,一边不甘心地争辩着,一边继续发信息打电话,车很快绝尘而去。
亚撒在闭上眼睛前一刻瞄了一眼电话。
几十个电话和几百个短信,虽然不全是塞利克的,也有其他要好一点的人,但几乎隔几条就有塞利克这个名字。
消息还真快。
“你还好吗?”“挨打了吗?”“我去找你?”“我现在去了?”“快回信息”“我很担心你”“没出事吧?”
这个白痴。
回了一条“我很好,睡了”之后,两秒钟手机就想起,困死了,根本不想接,声音肯定是哑的。
按了静音的手机挂断后亮了一下。
“好,我放心了,但还是尽快见面吧,晚安。”
等回到学校就好了,亚撒想,不对,出了这种事,回到学校后,一定会更成为焦点,尤其一些“朋友”们,他们会不停地追问我是不是真心的,然后商量一下,对他们来讲究竟是沃克托勒家的继承人比较有利,还是洛佩兹家的。
更应该担心的是,明天会不会挨打。
虽然从前的恐惧感已经没有了,但身体疼痛还是能感觉到的,何况亚尔维斯下手从来都不轻。
但是无论怎样,已经下定决心的事谁都无法改变。
大家都已知晓秋的存在,他迟早会回家,自己也终于可以,稍微恢复到一点点正常的生活轨迹了。
由长变成次的话,就不用再担惊受怕随时会被揪着小错不放,而且根本不用担心秋,他们不会打他。
他们会对他很好,宠溺到放纵,把从未给予过自己的呵护和爱。
第二天下楼的时候,全家人已经穿戴整齐在楼下等他了,这场景有些诡异。
“你看看。”
一沓报纸被扔到桌子上,还穿着睡衣的少年扫了一眼。
“爷爷,其实你只需要给我一张就可以了。”
因为内容实在大差不差。
“看见没有?他现在敢这样跟我说话了!目无尊长!还变得这么散漫!肯定是老彼得和那个菲利普教”
“爸爸!”
苏珊不满他这样牵扯进自己家的人,老波文也自知失言,哼地一声不吭气了。
“他只是说实话,而且在家里穿睡衣我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家是最舒适的地方,难道你要他穿西装吗?”
老夫人接腔道。
说不过女人们的老波文只能拿儿子出气。
“亚尔维斯,你哑巴了吗?你看看亚撒被带坏成什么样子?这都是你的责任,你前段时间怎么能对他那么放纵?”
亚尔维斯撇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莫名其妙,这看到报纸听到报导,一大早炸了一样的老头子怎么比自己还火大?按道理最生气的该是身为亚撒爸爸的我吧?
“您先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有什么可冷静的?现在还怎么了解?”
说罢他一把抢过正在读报纸的孙子手里的报纸。
“别看了!都是你做的好事!马上,亚尔维斯,马上打电话给你的助理,让他打电话给各大媒体,我们今天就召开记者会澄清这一切,不,我亲自去打。”
“我不想参加。”
亚撒睁着他晨起,还没有疲累,最为晶莹沁心的蓝眼睛。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经过深思熟虑,认真地下了决定的,爷爷。”
老波文已经走了好几步远的脚正迈着,闻言震惊地回头。
“亚撒!”
亚尔维斯一股邪火涌上心头。
“把他给我绑起来,拿藤条来,绑结实点,看住他不许跑去洛佩兹家不许接电话,一会儿记者会,不去就绑过去。”
听到这番话的两个女性家庭成员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时,亚尔维斯已经开始坚决执行了。
拿皮带反扣住少年的手,亚撒没想到爸爸和爷爷居然这么对他,死命挣扎起来。
“你们做什么?这是犯罪!限制人生自由的强行监禁是犯罪!”
老夫人冲丈夫大喊。
“我不许你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快放开他,亚尔维斯,你会伤到他的,快住手!”
可惜她一个女人根本不是正值盛年男人的对手,至于亚撒,他被惊呆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手腕就已经被反扣在背上了,之后再想努力挣脱也只是徒劳,何况他那身板也不一定是亚尔维斯的对手。
被反绑双手按倒在沙发上的少年急红了眼,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的确他在爸爸面前是服从的那一方,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意侮辱他,何况在外边的时候,周围的人一直把他捧为最中心的人物,慢慢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地位。
老波文也解下皮带递给儿子。
“绑结实点。”
“滚开!别碰我!”
从来没在家里说过脏话的少年,接下来流利地说了一整串,避免了F开头K结尾的,优雅的骂人的词汇,连苏珊都瞠目结舌。
“啪!”
亚尔维斯下一秒就举起递过来的皮带,狠狠给了骂人的儿子一下子。
挣扎中早就露出光滑的一段侧腰,这一下整个侧腰到右臀都肿起了两指宽。
亚撒攥紧拳头忍住,男人在身后又是一皮带。
薄薄的睡裤根本没多大遮挡力,这一下打得睡衣都随风翻起。
“啊——!”
感受到灼烧般的疼痛,少年忍不住呼痛。
亚尔维斯上前俯身准备脱他裤子。
手被捆住,完全不能阻挡的亚撒简直要气得哭出来了。
苏珊当然不会让丈夫得逞,上前拦住,可拦不了一会儿,因为老波文还在,他一手推着老夫人,一手把孙子的睡裤连同内裤扒下来。
“好好收拾他,太放肆了,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嫩白布丁一样的屁股上已经横列一条深红色的皮带棱
“啪啪啪!”
一条又一条两指宽的棱子被印在雪白的皮肤上,弹软的臀随着皮带一起一落,伤痕逐渐增多。
少年的闷哼逐渐开始沙哑起来。
苏珊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看着儿子被这样毒打她心都要碎了,夺又夺不过来,也不管会不会太冲动,干脆直起身子,抬手给了丈夫狠狠一耳光。
清脆的声响让整个大厅都沉寂下来。
“疼吗?”
女人怒目,被气得气喘吁吁地问。
耳朵嗡嗡响,几乎被打蒙了的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
“你打他的时候,他比你疼十倍。”
在学校,听说亚撒陷害季秋,向季明卓告密季秋的时候,他也当着所有老师的面重重给过他一耳光,指印第二天都没消,女人的力气不及男人,那么当时,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屈辱和疼痛,又撑在桌子上挨了那么多下藤条呢?
沙发上瘫着的少年已经没力气了,浅金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前额。
屁股疼得想动一下身子都动不了,稍微一挪腿都会牵扯到伤口。
“放开我。”
声音不大,但非常坚决。
老夫人终于不再被老伴儿推着阻拦在局外,她挥开老波文的手,上前把亚撒手上的皮带给解开。
“亲爱的,我马上叫医生来,我去给你冲杯消炎药?”
然后转身对两个男人说。
“我要去起诉你们,苏珊来作证。”
“不用了,就当是对沃克托勒最后的歉意吧,从今天起,我不再 ,不再是你们家的一员了。”
亚撒这句话出口,本来心里还带着怒意的两个男人都惊住了。
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不想再当沃克托勒家的继承人了。
老波文感到一阵百爪挠心的心慌,以至于说出来的语调都有点怪异。
“你你你,你说沃克托勒什么?最后?什么是最后?”
“就是我不想再当你的孙子,也不想再当爸爸的儿子,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冷漠的口气,冷淡的表情,与之前刻意疏离不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亚撒对他们有着深深的反感。
这种反感不是恨,就是单纯地很烦,很厌恶那种感觉。
他是个温柔的孩子,一直都是,太为别人着想,即使再讨厌做一些事情,如果有人拜托的话,他一定会答应。
在外时,带着与生俱来仿佛跟人都有距离的清高,也许是渊博的知识和举止高雅,并不惹人讨厌,反而更让人在意,只要相处起来,朋友们都会觉得亚撒很独特,他对谁都一样,大家总想成为他心里那个不一样的,可惜没几个人能做到。
这几年他性格扭曲不少,尤其被迫进入不喜欢的学校后,外人对他第一眼印象变成了“不好相处的傲慢少爷”,可等不得已必须打照面,少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的时候,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扫之前交友前的忐忑和阴霾。
亚撒的朋友之所以能成为群体,甚至在整个学校被分为“亚撒党”和“季秋党”,不得不归功于冷傲外表底下温暖的内心。
可是家人知道他的性格的,毕竟生养这个孩子长大,仿佛昨天还是叫一声就过来,问需要帮忙吗的孩子,今天就已经完全是陌生人了。
亚尔维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第一次打他就挺重,吓得孩子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有一段时间看到爸爸眼神充满了恐惧。
他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亚撒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一样,现在自己看亚撒,也会恐惧。
亚尔维斯害怕儿子说的是认真的。
少年没有低头,反而微微昂着头,清秀的轮廓和一点下巴尖,让他看上去比病态的时候要精神得多。
“回房间去。”
“那不是我的房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房间。”
“别跟我犟嘴,那就随你找个你喜欢的房间呆着去。”
“这里没有我喜欢的房间,我不喜欢这整个屋子,也不喜欢外边的院子。”
在这个家里挨打挨太多次,甚至小时候在院子里也被放学一下车就拽出来,隔着裤子打几下。
全家人对他都不满意,那时候还真的傻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根本就是个出气筒而已,大人们把压力,自身的愧疚,不切实际的期望,等等等等一切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让他整天活在一不小心就要挨巴掌的环境里,他都已经那么努力不要出差错了,可还是没有人夸奖他。
做对是应该的,做不对是要被惩罚的,在妈妈也开始不给他好脸色看以后,单凭奶奶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法护他周全,只有在秋来家里的时候,他们才没空管他,老夫人笑得眼角难掩痕迹,抱起自己外孙的样子,静静站在楼上,气质上像个名贵艺术摆件一样的小男孩想。
其实奶奶也更喜欢哥哥的吧?
因为根本拦不住还一肚子气,看见孙子被打骂时,奶奶越来越多的“突然约会”,到晚上直接回来孙子房间安慰他,可老夫人不知道的是,也许她在家,亚尔维斯还会在意母亲一些,现在她总不在,男人开始肆无忌惮,老波文添油加醋,苏珊大都默不作声,在一些特定情况下,还会直接加入。
“不喜欢房间,那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吧!”
开始吼叫的老波文,跟亚尔维斯一样心急,且恐惧。
少年的眼神里没有畏惧,曾经那样害怕过的两个男人,只剩深深的无力感。
自以为是的样子真让人讨厌啊,再也不想看见了。
“反正你们需要的是继承人,不是我。”
亚撒冷哼了一声。
“爸爸需要我吗?不需要,只是恰好我是你的儿子罢了,爷爷需要我吗?不需要,你只需要一个继承人,管他呢,谁都行。”
被这番大胆的言论震惊到了的老波文差点就要上前去踹他。
亚尔维斯一把抱住受了刺激的父亲的腰。
“别冲动,他在激我们,好让我们主动放弃他。”
“做梦!”
老波文开始指着孙子的鼻子骂。
“养你这么久,苦心栽培,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给你提供最好的,顶级的生活质量和教育,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那也是为了我能成为沃克托勒家继承人,换了是谁爷爷您都会这样培养。”
“你!你!混账!”
面对伶牙俐齿的孙子,可怜老波文这一辈子都没被人这样顶撞过。
“亚撒。”
按理说应该一起暴怒,但是看上去比老波文冷静不少的亚尔维斯开口。
沁心的水蓝色望过去。
亚尔维斯看着儿子皱了下眉。
“你还想说什么?说吧,爸爸都接受,也不会打你,就当发泄吧,来,把不满都说出来,然后,给我乖乖的,乖乖他妈的滚到房间里呆着!”
比老波文的愤怒更严重的,沉默式的爆发。
也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自己丈夫爆粗口的一家人都石象一样傻了。
“您在紧张吗?”
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没有愣住,反而反问起来。
“说?说什么?不满?我没有什么不满的,就是累了,想走了。”
“你要去哪?”
男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问话。
“我不知道,但我坚决不要再待在这。”
亚尔维斯强忍的喘息越来越粗重。
“您不是让我说吗?我没什么不满的,一直不满的是你们,我只有害怕,我从记事起就害怕这个家,你知道你拿着工具向我走过来的样子有多可怕吗?小时候甚至只要一听到门口有经过脚步声,我就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我害怕你,害怕爷爷,害怕妈妈,从睁开眼睛起,到睡觉前结束,如果那天需要趴着谁,那么连梦里都没人肯放过我。”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那么重地打我,做噩梦出汗以后,半夜发烧感冒的时候我以为早晨起来会死了也说不定,爷爷还总嫌教训得不够,如果我真的很优秀,根本不需要这样苛刻。”
“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满意,这是你们的选择,不是我的。”
心里受到极大震撼的亚尔维斯和老波文,顿时什么怒火都没有了,结结巴巴,慌忙地开口
“不,不是的”
“那就是说,我只是出气筒了?只要不高兴,就叫出来出出气,我明白了,原来更可悲。”
亚尔维斯的表情像亲手把每天精心擦拭,夜里都牵挂担忧会不会落灰的名贵工艺品打碎了一样,不可置信又抽搐着心疼。
原来自己真的这样伤害了他,发誓要倾尽所有来照顾培养的儿子,唯一的,光起名字就花费了大半年才终于全票通过,笑起来总是让人很舒服很安心,本该一直暖阳一样的孩子。
的确在站起来拿工具,再转身之后看见过亚撒睁圆了眼睛,变得惊恐的眼神,想推门看看儿子有没有喝牛奶,有没有盖好被子,偶尔得把在床底下的孩子抱回床上去。
问他为什么在床下的时候,他总是侧偏过头不看人,小声说小熊掉到床底下去了,我去捡。
没人怀疑,这些反常的举动,毕竟都是看似正常的反应,没人知道这个孩子曾经日日惶惶不安,开始不下楼,拒绝多一句的交流,是为了保护自己。
“亚撒……”
昨夜刚刚被原谅,心里稍微慰藉一点的苏珊,又开始懊悔和自责。
“对不起。”
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孙子曾经那样地痛苦过,失职的愧疚让她红了眼眶。
同样红了眼眶的还有老波文。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发展,亚撒也没想到,“铁石心肠”的爷爷居然会为他掉眼泪。
“好,好,都算我们不对,但是孩子,你不可以这样报复我们啊,当爷爷拜托你了,你不可以离开沃克托勒啊。”
“为什么不可以!”
实在没有耐心再耗下去的少年提高嗓音。
“就刚刚,你们把我绑起来往死里打,现在告诉我都是我在报复?我报复什么了?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害怕的也不是失去我,失去亚撒,你害怕的是失去亚撒?伊莱?洛佩兹?沃克托勒。”
他偏了个方向对亚尔维斯说
“爸爸就更别提了,反正从出生起就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没有了更好,爸爸其实连儿子都不需要,你只需要一台精准的机器,我建议您下一个项目投资机器人研发。”
看着老波文越来越手撑不住的身体,老夫人开始拉住孙子的手。
“亲爱的,别说了,先别说了,你累了,到奶奶房间去,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吃点东西,大清早的一个个都嚷嚷什么!你们俩从现在起离亚撒远一点!”
她对对面的两个男人吼。
“不用,奶奶,我想回学校。”
“可是……”
“放心,我不去外公家,我就在学校,现在就走。”
司机先生从镜子里偷偷看着车后座上的小少爷。
他工作时间很久了,这是个丰厚又不费劲的工作 ,司机又不止他一个,但他是千挑万选出来,专门接送小少爷上下学的一个。
这个差事跟每个家庭成员的专属司机不同,他可以荣幸地接触每一个家里的主人,因为偶尔家长们心血来潮会一起去接送孩子。
每当男性成员去接送这个淡金色头发的男孩的时候,他表现的与其他人不同,在学校大门看见自家的车,如果只有自己的话,这个孩子通常会笑着跟司机大叔说一声你好,下车也会说辛苦了,谢谢,即使只是礼节,也让人心里很舒服。
司机先生蛮喜欢这个小主人的,比自己家那个为了遥控车在地上打滚的儿子懂事多了。
然而这只是接他的情况,送他走的时候,少年会因为太繁重的额外作业,在后座头一点一点地昏睡一路,或因为被打,根本没法正常坐下,而隐忍地半靠在一个垫子上。
一次比一次疲惫,尤其是亚尔维斯也在车上的时候,他必须强忍着疼痛端端正正坐好,回答一个又一个亚尔维斯天马行空的学术问题。
这般几乎摧残的行为,司机先生一直在内心挣扎着要不要报警。
这一次也一样,少年半靠在大软垫上,开车前车窗外苏珊夫人强行扔进一份三明治和一盒牛奶,他大概是真的饿了,或者心态变了,从没在车里做过任何一个轻松的事情的少年开始吃东西,司机先生能听见他喉咙发出喝牛奶的吞咽。
沃克托勒家族最近发生了什么,司机先生已经知道了,园丁先生也知道,每一个沃克托勒家族的员工都知道。
干得漂亮啊小少爷!当波文老爷上一次提了一桶水进屋,园丁先生和帮厨的小女仆就一直拿起电话挣扎着要不要报警,怎么能对这样乖巧的孩子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呢?
“那个……小少爷。”
“嗯?”
秀气的脸望过来了,强壮的司机先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色微红,磕磕巴巴地说
“啊,我是说,您做的虽然不太对,但是很好,真的,我们都为您高兴,为了您的健康,啊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都支持你”
“劳伯顿。”
司机先生一愣,他看见亚撒笑了一下,就一下,淡淡的,但是是真心的。
“谢谢”,他说。
带着养尊处优多年位高权重的气质,明明平易近人,又无形中好像有上下级距离,却又因对方的和善而以为是错觉,这位沃克托勒家养出来的少爷啊,司机先生这一瞬间觉得他比他的父亲亚尔维斯更适合当一个领导者。
还有,原来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啊,那还是第一次接送他,第一次看见当时才到自己大腿的小孩子,自我介绍时说“您好,我叫劳勃顿。”
听说他记得每一个沃克托勒家员工或仆人的名字,包括一个什么都不会但是煎鸡蛋很好吃的小女仆的,在小女仆生病请假两天后,第三天早晨再一次吃到独特味道的煎蛋,亚撒对上菜的管家先生说。
“莎拉的病好了?替我谢谢她的鸡蛋。”
小姑娘才知道她的感冒药是小少爷亲自给放在休息室的,当即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以后只要您一个电话,无论您选择姓什么,我还是愿意当您的司机。”
男人一边帮少年开车门,一边看着小主人离开两步,忍不住脱口而出。
亚撒回头,没说话,只是露出跟在车里说谢谢时一样清淡但真心的微笑,用手势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然后转身走进宿舍大门了。
劳勃顿开车返回时手有点抖。
都这么多年了,早就应该,多开口跟他说说话的呀。
现在的问题是,其实已经在群里更了了二十多章了,也到反虐了,可这边发不上来,吞楼不说,显示发成功可刷新就是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群里的进度,不过我会每天试着发几段的,发不发的上来真是看运势啊
“奥利尔真是没有礼貌啊,我在报社工作的一个表亲给我传了很多没登上报纸的底片,有一张宴会还没开始,你拿着蛋糕吃的照片,虽然是背对着的只有一个角,但我一看就是你。”
“幸亏没有登报,要不是洛佩兹家那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这些宴会前的官方照和官方报道会刊登的,你就惨了,哈哈哈彼得爷爷看了照片一定会吵着见你。”
宴会当晚安先生被自己气得够呛,要不是妈妈也在,而且周围人太多,就安浩哲那个脾气,早就开始大吼大叫了。
虽然最后是被爸爸开车送回家的,但车里的气氛也很一点就燃,安然开始大肆说一些故意惹怒爸爸的话,安浩哲的忍耐力就快要达到顶点了。
他是怎样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脸说出这么讨人厌的话的?
安浩哲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儿子天生有一种莫名的霸道,并且他自己对自己的霸道毫无察觉,这个小家伙居然霸道的同时也很善良,时不时做几件暖洋洋的事被人称之为天使。
当然,安然小时候非常少的不淘气,乖顺的时候,真的像个天使。
前方传来突然吵嚷又突然安静的奇怪声音。
“看,他们过来了。”
“谁?”
安然张望。
伯尼咬牙切齿。
“那群讨厌的家伙。”
又在餐厅巧遇的塞利克一行人,和伯尼打了个正脸,互相厌恶地白了对方一样。
那个可恶的混蛋怎么在这?
两人在心里同时叫骂。
怕两人再次发生争执的纳修等人立刻拽着伯尼起身撤退。
艾理斯更是紧张得都快打哆嗦了,他是多么害怕跟塞利克正面接触啊,他甚至其实更怕亚撒一点。
除非像秋一样自来熟,否则看上去不好相处的所有人,他都会害怕。
似乎看出了自己朋友的慌张,安然反而转身,拉着艾理斯的手,又一屁股坐下了。
“为什么要走?我们先来的,我还没吃完饭呢。”
“我一会儿给你买个汉堡行吗?”
卡尔内心流泪,恶霸和恶霸要对上了,完了,秋和亚撒都不在,没人劝,世纪大战。
“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高高瘦瘦的少年一路踢着其他同学的座椅一路走过来。
打着圈的褐色卷发没有颓废的感觉,反而让白皮肤的男孩看上去更像一个玩具娃娃,做工精美,坦然地坐在那里,褐色眼睛里有澄澈的无畏和无谓。
任性与乖巧完美并存的一张脸,让塞利克想到宴会那天晚上这家伙对他老爸挑衅的动作。
那个男的都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真是可笑的一幕。
“同学,这个位置现在归我了,能不能麻烦你换到另一张桌子上去呢?”
塞利克突然有了要逗他一下的心理。
“不要。”
干脆利落的拒绝,塞利克有点发蒙,面对一群人黑压压的威胁,对方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嘿小子,在我们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你商量之前,你最好识趣一点。”
身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敲了敲安然身前的桌子,塞利克没有制止。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
艾理斯心脏怦怦直跳,天啊太可怕了。
谁知安然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表情,把牛排往他面前一推。
“不走,我不知道什么叫识趣,我只知道你们很不识趣。”
纳修,卡尔和伯尼张大嘴巴,而艾理斯快晕过去了。
“你的小朋友都想走了,我能问一句为什么你一定要坐在这吗?”
塞利克都要被他气笑了。
“你瞎吗?我还没吃饱呢,而且艾理斯必须留在这,他还要给我切牛排呢。”
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如此恣意的回答,连塞利克身后几个平时最爱拿鼻孔看人也惊讶于安然这份理所应当的自得感。
听说他是新来的,转学生不懂学校的规矩,可这样的人是怎么跟季秋玩到一块去的?这小子单独的话,一看起来就绝对是难以接触的一型啊。
塞利克当然不知道校长大人和安浩哲有一层朋友关系,他现在满心都是希望安然能屈服他。
就像他曾经希望亚撒能被自己控制一样。
能操控这些任性的少爷是多么具有挑战性的一件事啊,塞利克曾经恶意地以亚撒为目标,虽然最后被金发少年所感动,转而被亚撒所改变,那是拿他当朋友以后的事了,眼前这个安然可不同,能让他听话和崇拜,简直可以成为人生勋章。
安然只崇拜过安浩哲一个人,而且是心目中理想的爸爸形象,他表达崇拜的方式,就是在爸爸回家后一天24小时恶作剧,挑战安浩哲的解谜智商,和承受极限。
“奥利尔在跟你玩呢。”
菲欧娜一边清洗着丈夫身上的胡椒粉,一边劝慰。
门铃响了,邻居拿着一辆装满颜料的卡车咚咚咚地走过来,说是奥利尔借给他家孩子的玩具,结果一遥控,卡车瞬间洗劫了他家的地板。
“天使”一样的小男孩正捏着他的饼干,在二楼的扶梯上,咯咯地笑。
每年圣诞节前夕,各个儿童商铺里的圣诞老人总要惊喜地多抱一会儿这个“天使”一样的奥利尔,并深切地跟他的父母说,这个孩子太可爱了,你们一定很省心。
菲欧娜会由衷地点头,安浩哲在一旁抽筋。
一触即发的餐厅里,突然脑后被拍了一下的塞利克凶恶地回头,反正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同学之间友好交流,就算是老师他也不怕,结果回头瞬间火气全灭。
“哎?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被这句口头禅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亚撒,抖擞了一下肩膀。
“你这句对每个女性都会用的称呼,能不能不要放在我身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亲爱的。”
“不不不,我有时候也会叫她们小月亮小甜心之类的。”
“够了,没兴趣听,走吧。”
“去哪?喂我马上就要成功驱逐敌人了喂。”
“别丢人现眼了,真以为在拍校园暴力电影吗?”
高个子男孩把手自然地搭在脚步匆忙,淡雅轮廓的少年肩上。
“你搞错了,校园暴力在这所学校里几乎天天发生,但是被暴力的小绵羊却是无辜的我们,我的存在就是要带领你们不要向恶势力低头。”
亚撒撇了一眼玩笑不玩笑,正经不正经的朋友,听不出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物色到了一个新战友,有骨气,你真不该打扰我拉他入伙。”
“你拉人入伙的方式就是带着一群人难为他威胁他?”
“不对吗?”
亚撒停下脚步,无语地盯着一脸茫然的塞利克,然后发现,他一停,身后跟着的所有人都自动停下,一大群人堵着路。
经过的学生们行色匆匆,低头不语,尤其低年级的小孩子,站在一边跑都不敢跑。
不良少年团挑事现场。
亚撒绝望地闭上眼睛。
自己这后知后觉的发现,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只有一个人面对这一群挡路的少爷们,表现出十分欣喜的态度,甚至还挥着手迎上来。
亚洲人本来就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何况穆子文在这所校园里无论是学识还是外表都太招摇。
“嗨小伙子们。”
“啊,老师好。”
塞利克以一百万分的热情回应他,亚撒能感觉到身边这个家伙很喜欢这位穆老师。
“你这样穿真好看。”
塞利克由衷地赞叹,亚撒立马以一种看变态的目光看着他。
托时尚达人母亲索妮娅的福,塞利克对每个人的打扮非常敏感,他是真心觉得这个年轻男人的品味很别致。
“哈?谢谢。”
同样被男性夸赞了的穆子文也感觉很不自在,尤其对方身高已经突破了180,比高年级和一些老师还要高的情况下。
“您来找奥利尔吗?”
亚撒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尴尬,打破僵局。
“不,我来找你的。”
这下轮到亚撒愣住了。
“我们找地方谈。”
面前的男人已经恢复笑眯眯的样子,细长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像只狐狸,虽然是没有坏心眼的狐狸。
完全不知道单独叫自己来做什么的亚撒,只能一步一步,跟着来到僻静的喷泉花园后头。
“老师,我们来这干嘛?”
“有点远了是吧,我只是觉得这里环境不错。”
亚撒“……”
他跟这个全校学生都喜欢的穆老师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他很早就知道穆子文的存在。
1186楼也被吞了
我发不上来

重发的1191楼也被吞了

补1185楼前
补1185楼前
学校的氛围一如既往,严肃和充满活力并存的奇怪气氛。
一推门看见裸着上半身的高个子男孩,亚撒想都没想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喂喂喂你没有走错这就是我们的宿舍呀!”
“我们?”
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房间的塞利克,指了指角落的吉他。
“看,我把乐器都搬来了,在整理一下就完全布置好了,可惜钢琴太大,放这里可能有点挤影响我打游戏,不然你可以弹曲子给我听。”
看见对方被恶心到了的目光,总是笑得痞气的少年改口。
“要不我弹曲子给你听?”
一定学过高雅乐器的公子哥们对钢琴这类必修课得心应手,虽然这项技能长大后被多数人当成泡妞的工具。
“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一边进屋一边换拖鞋,在坐下去的瞬间绷直身子表情怪异。
塞利克停止拨弄吉他,收起玩闹的态度。
“他们打你了?”
没有回答而是咬紧了嘴唇的少年表情痛苦,却依然摆手。
“怎么能这样?你昨晚还跟我说没事,你骗我?”
他把吉他丢在地上,琴弦“嗡嗡”地震颤着。
“我就不该相信你的话,你对我就没一句实话过,总是我很好我还好,我再也不会信你了,该死的宴会结束我就该直接去你家找你。”
“我们家的事,你跟来做什么?”
亚撒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没骗你,今天早晨之前真的一切都好。”
“今天早晨?”
塞利克震惊地问。
“恩,今天早晨,一大早,不是报纸什么的都出来了吗,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从不看报纸。”
“喂喂怎么说的跟我是个文盲一样?能在赫尔曼定的要求下顺利通过这么多年,从没因成绩被他压榨过,我可是很棒的好不好?”
赫尔曼?提起赫尔曼先生,自己倒是被他教训过不少次呢。
昨晚上的通话记录里,居然还有他的一条来电,差点以为自己是看花眼。
以这所学校里学生的家世,估计全校都已经知道了,亚撒要离开沃克托勒家族这件事,相反季秋,原来还有另一层身份的事,也被坐实了吧。
没有哥哥优秀,这点亚撒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但是不否认。
年年第一榜首的位置,虽然平时分和印象分,占了很大比重,但第一就是第一,没人关心第二是谁。
亚撒仅凭着超然的文化课成绩就能排在第二,全校师生在惊叹的同时,不免觉得可惜又本应如此。
谁叫小金毛是全校绿草地里的“小鲜花”呢,有些不关几的人对亚撒抱以同情的心理,而跟季秋十分亲近的人则抱着看笑话的态度。
季秋和校长大人都不在乎,他们从不觉得排名能代表什么,但是大多数家长要求看到自己儿子在学校的综合水平,所以才不得不每学期公布一次考核结果。
“干脆把我划出去好了,反正爸爸也了解我。”
“即使这样你舅舅也不会放过亚撒的,他还会一直打电话过来烦我,问我是不是给你施加压力,或者干脆怀疑亚撒给你施加压力。”
季秋横躺在沙发里,明明每次都有一个个拜托过朋友们,不要给自己评太多印象分,也不要故意在考核前期去办公室交课题报告作业,“不经意间”提起亚撒对人爱答不理,或小组活动时不配合的态度,破坏老师们的评分。
这些内幕季秋知道,亚撒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经过一学期对每个老师的彬彬有礼,大家对他大都是赞赏的,怎么到了期末,平时分还是少得可怜。
甚至有女老师单独找他谈话
“亚撒,我希望你能跟同学好好相处,处理一下同学关系吧,其他真的没什么问题。”
处理什么同学关系?他发誓他没有欺负过任何人。
但的确有些人怕他,确切地说是怕他们,班里就有,经常被塞利克指使去排队买限量酸奶酪的小个子就很怕他,平时一旦目光接触就立刻闪躲开。
还有一些根本不认识的人,本来正几个人成群打闹着笑着,只要亚撒面无表情地经过,哪怕离得还挺远,都会默默收敛起玩笑,生怕打闹间不小心蹭到这个苍白清瘦,冷傲的少爷。
这些都让亚撒感到无语,但如果是因为他的伙伴们,先不提几个家世背景不错,说话不自觉会带一点瞧不起人的语调,单说塞利克欺负人的话,其实也没有,他只是天生就那样任性嚣张罢了,小个子在帮忙买回来酸奶酪的时候,塞利克会哈哈大笑着接过来,一边大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边说谢谢。
好吧,的确,很像校园不良少年团伙。
可就算朋友们对同学们不很礼貌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亚撒自己都没注意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人露出过友善的表情了。
被夸赞,或者被道谢后,会腼腆而羞涩的微笑,太久没有出现过在他脸上,这个曾经让家人和几个死心塌地的朋友心神荡漾的神情,越来越少。
塞利克算是见过亚撒那个表情的其中之一。
不行,又不让发了,我每天都在努力

接1185楼后
那时候他还有个弟弟,季秋在沃克托勒家度周末的时候,通常季明卓不怎么跟着来,亚撒问他姑父去哪了的时候,季秋会跟他说,爸爸去看一个好看的大哥哥去了。
那时候他们还算能勉强玩到一起,季明卓来接儿子回家的时候,亚撒会跟他到门口,有一次季明卓没有把车开进院子,而是在大门口就下车,走进来把朝他跑过去的儿子抱起来,他那次离开地很匆忙,跟两位老人打了招呼后,只简单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跟亚尔维斯寒暄了几句,就抱着季秋向车里走去。
车门打开的瞬间小金毛露出一个大大的惊喜表情,大家都有点好奇,就停下来多看了一眼。
“Mr季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怪不得连院子都不进,天啊,我孙子居然还跟他坐一辆车,不行,我得去”
“爸爸,发发善心吧,那孩子够可怜了。”
爷爷和妈妈的争执被亚撒听得一字不差,但是完全无法理解。
车已经开走了,亚撒还站在原地,他也看了一眼,就一眼,车里边坐着一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少年,他给亚撒的感觉是很温顺,但拒人千里之外,之所以留下了印象,是因为那个少年实在,有点说不出来的韵味,他明明很干净,非常隽秀的样子,像亚撒看书里描写中国文化时,提到的端庄的人物壁画,但是……
他整个人端坐在那里,总会给人一种狎昵的绮想。
这是亚撒长大后,能掌握中文,有一天老师给他们放一部中国老电影,一旁的同学们指着里边一个细眉细眼的女人对他说,“这女人可真妩媚啊”时,亚撒猛地想起当年那个瞬间,浮现在心底的一句话。
以至于他来到这所学校,被亚尔维斯带着去办公室见所有任课老师时,真正面对面地见到穆老师,第一眼居然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季秋欢快地过来迎接入学的自己,并习惯地脱口对那个与其他老师明显不同,一直笑眯眯的年轻男人说“艾文,这是我弟弟。”
艾文?衣衫整洁,跟季秋有的一拼的爱说话,开朗的微笑和眼底善良的狡黠,整个气质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亚撒有点适应不能。
自从跟哥哥渐渐产生隔阂以后,他就没再听到过季秋主动跟他说那个漂亮的大哥哥的事了,季秋以前也只是提过,好像他也对那个人一无所知,小心翼翼地问过爸爸妈妈,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爷爷甚至当晚打电话给Mr季,警告他不要自甘堕落,还带坏自己的孙子们,但是被季明卓愤怒地挂掉了电话。
一直紧紧压在心底的各种疑惑,随着自身遭受越来越大的压力,这些年渐渐淡忘了。
“亚撒。”
“恩,我在听,您说什么?”
花园里穆子文一只手用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细长的手指在尖尖的下巴上一点一点,他这个动作非常地优雅,亚撒依然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看,看他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东方感,亚洲人他见过不少,越来越多的亚裔出现在大街上,像季明卓不也是一个亚洲人吗,可他们跟穆子文都不一样,这样胡思乱想着,小时候的好奇心再次涌现出来的亚撒,对面的年轻男人也看出了对方的心不在焉,于是他开始直奔主题。
“听说你入学的时候,曾跟校长提过,想让我当你的导师。”
什么?一下子回神的金发少年突然有点被揭穿发现的不好意思,他居然会知道?
“您怎么会……”
“不用对我说敬语小家伙,这样我感觉我跟赫尔曼是一个年纪似的,哈哈。”
亚撒讪讪地笑了一下,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放松,因为他是少数不会给人带来压力的“大人”。
“说正事,听说你当时真的跑去校长办公室,说想由我带你来着。”
“啊,这个,的确有这么回事。”
他说的没错,是真的,虽然对穆子文这个人本身的好奇占据了一方面,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了解这所学校的制度,来之前就很恐慌,看见了穆子文以后,觉得他是个救命稻草,十分想抓住。
结果肯定事与愿违,因为亚尔维斯是不会同意的,这个男人亲自考察了每一个导师身份的教师,单独跟他们每一个人聊过,最后千挑万选地选择了赫尔曼,他的严谨,一丝不苟,肃穆,要求苛刻,认真负责,无一不让亚尔维斯满意。
至于穆子文,他能成为老师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亚尔维斯够恼火的了,他甚至在校长办公室跟自己的妹夫激烈争吵。
“这个人本身我没有意见,我也同情他的遭遇,对他的专业水平也给予肯定,但是,这人经历的事情太肮脏了,他性格也有问题,太危险,太复杂,你怎么能允许他跟孩子们近距离接触?反正作为父亲我是没法容忍。”
季明卓那次也是真的动怒了,直接打开门让他滚出去。
亚撒也因为愿望落空难过了好一会儿,但他稍微有点在意父亲的话,如果跟穆老师有过多接触的话,如果被爸爸知道了,肯定要挨打,加上讨厌的季秋跟穆子文很亲近,所以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如果在走廊偶然遇见了学生模样的穆子文,他就默默背过身去装没看见。
这个好看的男人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亚撒不知道,但是如果碰上他的课,不经意间四目相对时,穆老师还是会给他一个仿佛在说没关系的微笑。
“既然有这种想法,我找你只是想说,如果现在你还这么想,可以申请换一个导师。”
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的金发少年有点蒙。
“你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别太在意,他们说一阵,马上就会有新的消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所以别忘心里去,做你该做的,做你认为对的事。”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亚撒觉得这双手跟其他人摸自己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不是鼓励或出于喜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安慰,和关心的感觉。
这个人知道我爸爸对他一些攻击伤害性的言论吗?亚撒隐隐觉得他是知道的,全校老师,尤其是年长一些的,一提到穆子文都左言右他,哈瑞斯和当年全校学生的灾难,“老巫婆”法丽媞提到他更是气愤,他们是老校长还在任时候的老人,据说当年非常剧烈地反对过聘用穆子文,直到现任校长季明卓说不满意请二位辞职另谋高就。
“我会考虑的。”
亚撒对黑发黑眼的男人认真地说。
这所学校里教师不少,但是导师不多,确切地说,能成为导师的人不多,他们必须经过考核,要有教授级别的老师才有资格当导师,带特定的学生,虽然基本任何一个老师都可以处罚有过错的学生,但是如果这个学生本身有自己的导师,他们就必须把整件事情反映上去,让导师处理,导师们手下的学生不定,有的十几个,有的才几个,当然根据每个导师的性格不同,他们所带的学生,也都有很大不同。
赫尔曼先生作为高年级的年级主任,基本上管理着高年级所有学生,但他真正需要刻意留心的学生,只有属于他名下的那十几个。
清一色的公子哥们,都是这些孩子的家长亲自来托付过的。
穆子文这边就大不一样了,他的学生不多,安然是校长大人亲自指过去让照顾的,卡尔家里没那么多规矩,大大咧咧的成长环境,开明的父母很愿意儿子被一位年纪轻轻就见识学问十分了不起的人提点,还有几个同样这样情况的小家伙,再来就是艾理斯,虽然艾理斯名义上是由校长大人季明卓亲自带领的,小兔子的“老巫婆”母亲法丽媞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已经由,她最瞧不上的穆子文带着了,所有人都在帮小兔子瞒着这件事。
穆子文还值得一提的是,被他教过的学生都知道,你所提出的问题几乎没有穆老师解决不了的,因为压迫同门师弟的校长大人,让穆子文肩负参与研讨每一个新课题的职务,所以穆子文不得不经常出入各个办公室,所以就算是不熟识他的学生,如果你到了办公室,发现自己的任课老师不在,但是你发现一个黑发黑眼的学生样的人在的话,带着问题上前问他就好了,无论哪一门课的问题。
穆子文总是耐心地,不厌其烦地,讲到他们听懂为止,他声音很好听,性格上又容易让人亲近,以至于后来,很多学生专门跑到办公室去单独找他。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心理疾病会不会复发,你只用担心我会不会累死就好了。”
细致眉眼的男人曾瘫倒在校长独立办公室的沙发上,躲起来不想让自己被太过热情的学生们找到。
一开始安排给他过多的工作只是为了让他快一点走出阴霾,结果意外发现他非常能干,而且这人性格大变以后,季明卓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结束跟亚撒的谈心后,穆子文轻车熟路地拿钥匙去“上司”家串门,虽然“老板”这个时间肯定不在。
“亚撒答应了吗?”
“他只说会考虑。”
这话是床上趴着的小金毛问的,他没去上学,一是实在下不了床,二是,他有点抗拒去学校,被大家问起他的家事。
“你爸爸中午回来了?”
“嗯,带了午饭回来。”
穆子文看了看床头一点都没动餐盒。
“小秋,你这样你爸爸很伤心的。”
季秋没说话,他从床上坐起来,有点憔悴,平时饱满的活力感变得忧郁,仿佛脸上被撒下一层阴影。
有些乱的金发挡住一部分表情,但是没有弧度的唇和秀气的下巴在宣告着主人的不开心。
秋在不笑,不说话,不带任何表情的时候,很容易让第一次见他的人误解他是个内向,胆怯的孩子。
曾经季明卓有个来家里短暂停留了一会儿的朋友对季明卓说过。
“你家宝贝儿不像你给我形容的那样活泼得过头啊,挺安静的,我就说没有妈妈的孩子怎么可能乐天派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季明卓对此非常诧异,根本不相信,那天情况很特殊,那个朋友是老同学,来借一些老校长留给季明卓的书卷的,到家后,校长大人才发现那份资料在办公室的书柜里,所以短暂地离开家去拿,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让儿子跟陌生的叔叔单独相处了一会儿。
小金毛在放学被接回家的路上,因为执意要等一家排长队的热狗店,可是季明卓约了那位朋友,所以很心急要回家,硬拉着孩子上车,小金毛嘟着嘴在后座上赌气,父亲大人从镜子里看见了,平时他是会哄一哄的,可当时因为心急就有点窝火,骂了几句,大意是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爸爸每天那么忙,你也不为爸爸考虑之类的,后座上的孩子听了这话有点委屈,但大部分还是难过,他知道爸爸每天都很累,他不想惹爸爸不高兴。
季明卓随口说的,骂完就忘了,到家后季秋一直有点蔫蔫的,好像说了句对不起,季明卓嗯嗯地敷衍着,开始帮朋友找资料,他了解季秋,这孩子一会儿就好了。
小金毛很少露出这样的负面情绪,他是所有人的开心果,嘴里永远像藏了罐蜜,那天他太担心爸爸有没有原谅他这件事了,所以罕见地没有无尾熊一样缠着来家里做客的爸爸的朋友,而是怯生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在各个房间翻来翻去的季明卓,在季明卓出门的十几分钟里,落寞地守在离门最近的大沙发里,蜷起来,只露一对海洋蓝色大眼睛,有点认生地时不时看一眼陌生的叔叔。
那个朋友到很后来,还在对季明卓说“你也不要太凶了,你家秋现在还胆小吗?”
穆子文把餐盒拿去加热,顺便又给季秋倒了杯热水。
“你们这个年纪本来就只长个不长肉,小心再这样下去,瘦得跟亚撒一样,就更没人分得出你俩了。”
“哈哈不会的,我很健康的,再说,艾文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个,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看起来才跟亚撒差不多。”
“那是因为亚洲人骨骼本来就比较薄。”
穆子文把餐盘重重放在小金毛面前,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没有你爸爸,我们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你是绝对不会喊我一声老师的对吗?”
季秋回应他一个铿锵有力的点头。
看到自己吃瘪,对方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欢乐的表情一出现在季秋脸上,连带着整个人就有精神了,金灿灿的阳光重新洒在了他身上一样。
什么时候另一个孩子身上也能出现这样灿烂的色彩呢?素白皮肤的男人想,他指的不是亚撒。
一边拿刀叉吃东西一边端详身边的男人,穆子文对季秋来说,也充满着谜团,此时这个年轻的老师正支着下巴想事情,微微给他一个侧脸。
没有笑,也没有伤感,只单纯地沉默着思考,黑发很硬很亮,一整个整体的感觉,摸上去滑得像缎子,微微吊起来的眼尾弧度,一度让季秋感到惊叹。
爸爸给他讲过的恐怖故事,里边的狐狸精形象,小时候季秋一直是拿穆子文的脸当参照物的,有次没忍住,顺口说出来“狐狸妖怪哥哥什么时候再来家里玩?”被季明卓骂了一晚上,站墙角反省,再三叮嘱不许当面这样称呼穆子文,尤其不能让穆子文听见。
可是狐狸妖怪明明是很漂亮的啊,为什么不能说?
穆子文十三岁被老校长收入门下,认识了季明卓,到十九岁毕业,取得多个学位证,开始进入学校任职,期间这几年时间,季秋也只是见过他几次而已,每次都有深刻的印象,但最印在心底的印象,还是第一次,在老校长私人公寓里,放学后被季明卓直接带过来,一下车季秋欢快地奔跑着,要去拽老爷爷的胡子和眼镜,结果推开门,落地窗的大书桌前,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他整个人都没在宽大的椅子里,细长的小腿并在一起放在前胸,大很多的拖鞋随意丢在地上。
当时的少年头发比现在长,碎碎的都快垂到肩上,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的手腕和手指都十分白皙纤细,不说话,温顺安静,季明卓走过去抚了一下少年黑亮的发,俯身帮他检查书本上的题,少年向后靠着椅背,抱膝偏头向自己这边望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可漫不经心翻转的眼尾和细密低垂的眼睫,都让当时的小孩子浑身一震。
这个画面给季秋的冲击力很大,他此后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孩子,能跟当时的穆子文一样,拥有一种恬静的冰冷感。
冷若冰霜,又让人忍不住要去触碰。
与现在的亚撒那种冷冰冰不一样,亚撒冷淡的态度里带有一丝疏离和清高,这是很不好接近的一型,然而当年的穆子文,他的冷淡,只有无谓,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在意似的。
即使接下来的见面,好看的大哥哥已经愿意对人笑了,笑意轻轻的,很真心,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可以让人回味很久,季秋觉得跟他在一起的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光盯着这个人看,也挺幸福的。
“艾文,我升学的那一年你去了哪里?你答应过参加我的升学典礼的。”
再然后他以穆老师的身份重新出现,每天笑眯眯地完全变了个人。
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的穆子文,没有回答,而是拿纸巾伸手把男孩嘴边沾上的酱汁擦掉。
“我该走了,下午还有我的课,秋,别自己难受着,把话跟你爸爸说清楚,他也很难过。”
还是不愿回答吗?小金毛歪着嘴吹了一下额前的刘海。
没有料到赫尔曼也会单独来找他谈话的亚撒,忐忑不安地站在肃穆的办公陈设和肃穆的男人面前。
亚尔维斯敲定的这位导师,一度让亚撒感到害怕,他并不是一到年纪就进来的,在外出留学计划泡汤后,家人几乎强迫着把他塞进这所寄宿学校,第一个接手他的人就是赫尔曼先生,这个男人四十出头,整日穿着一个款型的深灰西服,几乎没有笑容,手上拿着一个很吓人的白蜡木手杖。
“他用手杖打过孩子们吗?”
爸爸和姑父在房间里谈话的声音传出来,亚撒竖起耳朵。
“没有,怎么会,那是他个人爱好和特色而已。”
“唔,那好吧,还不错,很少能遇到教育准则跟我这么合拍的人了,现在的孩子就是因为你们太放纵,他们才会这么放肆。”
“快闭嘴,别向我灌输你那套歪理,你以为这所学校是什么?体罚我们只是允许,可不提倡。”
“那也比其他私立学校好很多了,对生源的挑选我也很满意,亚撒在这种,又有人督促,朋友都很优质的环境下,我就放心了。”
门外的半大少年盯着自己的脚尖,跟爸爸的教育准则合拍?他不由打了个哆嗦,那岂不是,在学校里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冷吗?”
对隔间里的悄悄话充耳不闻的严肃男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导师的赫尔曼先生问。
“不,不冷。”
“明天新学期开始,但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了,你在C班?恩,挺好,那个班有很多你这样的学生,我指的是背景,但我可不关心你们这群小少爷的家世,我只认一项,成绩,你最好保证自己达得到我定下的标准,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答出一份差劲的答卷的,三次达不到之后,你就出局了,不管你们的父母再怎么向我施压,我都不会再收你,因为你已经没资格当我的学生,我最讨厌不努力的人。”
“是……是的,先生。”
亚撒被震慑住了,这个男人看上去比自己的爸爸还不好对付。
“这有一份问卷,你今晚拿回去答完,明天交给我,我要了解一下你的学业水平,再根据你的水平定对你的标准。”
难道标准还不一样?
亚撒接过那张卷子,这个老师是根据每个学生不同的资质来定目标吗?似乎比亚尔维斯要求他的十项全能要好接受一点点呢。
第二天交上答卷后,亚撒感觉到严谨的赫尔曼先生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点赞赏和欣喜,虽然只有一瞬,亚撒认为那是错觉。
因为在此之后赫尔曼先生没怎么夸赞过他,相反经常难为他,不仅给他制定了比任何一个学生都高要求的标准,还经常因为一些诸如,后半段字迹潦草,我不需要着急赶着的功课,回去重做,或者,有点敷衍,就算不写,我也不想看到你应付,这类摸不到头脑的事情惩罚他。重做?明明是你规定了时间我才会赶的,敷衍?熬到深夜才整理出来的论述你说敷衍?
亚撒不满过,喃喃地嘀咕说他没有应付,赫尔曼冷笑一声,开始提问他整理的论点,里边更深层级的典故,于是金发少年磕磕巴巴地答不上来,被导师训斥着撑在桌子前,拿藤条“咻咻”地抽打二十下,屁股上全是红道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一旦亚撒稍微有点不情不愿,不服气的情绪,赫尔曼就会让他趴在腿上,用手狠狠掴打他白嫩的臀,直到皮肤表面变得灼热,停下责罚也能好好痛上一阵为止。
每次被导师教训的时候,回到宿舍,水蓝色眼睛的男孩就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因为他担心赫尔曼先生会告诉亚尔维斯,爸爸会怎么对他亚撒想都不敢想。
可赫尔曼先生没有打电话告过状,一次都没有。
除了,塞利克对季秋使坏,亚撒不得已去顶包事件,算是赫尔曼先生对自己最大发雷霆的一件事了吧,最初定的五十下藤条,和检查,甚至要他养伤过后再去主动找他领一百下巴掌,季秋急得直摆手,自己则完全吓傻了,最后被带去公共场合的走廊扶梯里,结结实实挨了三十下,被路过的同学看笑话不说,他敢肯定这一层一半的教室都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并且在食堂跟秋发生争执,恰巧被亚尔维斯所看到,赫尔曼提起了曾经他“陷害”秋的事,结果在办公室里被爸爸打到叫都叫不出来。
还有就是一次B+,其实那次稍微放一马,或换一个老师批阅,那份成绩也可以给一个A,可赫尔曼还是给了他一个B+,严厉地责罚过他之后,带着伤又被亚尔维斯修理得多惨,亚撒简直不想再回忆,可成绩的事情就算赫尔曼先生不说,亚尔维斯也会知道。
所以对这位赫尔曼先生,亚撒实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隐隐还会有些憎恨。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男人用手杖点了点地板,亚撒猛地回神。
“什么事?”
“对你家人,对你爷爷和爸爸做出这样反叛的事,你知道你的行为多让家人伤心吗?这可不单单是青少年叛逆,你怎么会这样?”
面对质问,苍白消瘦的少年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
“先生,这是我的家事,抱歉,我没有义务回答您。”
没想到居然会被一向听话的学生拒绝,男人非常震惊。
“看来真的是我看走眼。”
他叹息着。
“你在学校的风评和名声,你自己心里想必清楚得很,我一直都忍着不发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明明你爸爸把你领到我面前交给我的,是一个懂事又善良,有上进心的孩子,可你看看现在,真是怪学校没教好,你三番五次恶意挑衅你哥哥,在学校拉帮结伙,欺负同学,还做出对自己的家族伤天害理的事,波文和亚尔维斯是多么值得被人尊敬的人你知道么?你了解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吗?还把洛佩兹家牵扯进来,彼得先生知道你在学校胡作非为的事情吗?仅仅不满意家人对你太严厉,就可以做出这么违背良心的事吗?”
亚撒强忍着被诋毁的怒意,目光坚毅地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导师。
“除了羞辱我,您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哼,好啊,好吧,不思悔改。”
赫尔曼难得情绪波动。
“你没资格做我的学生了,虽然我说过我只看成绩,但你这种心思不正的学生,即使再优异,我都不想再带你,你把继承人更换当成过家家一样开玩笑,荒诞至极。”
“随您的便。”
清新雅致的少年被气得带了点按捺不住的喘息,他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打开门的瞬间,回头冲背后同样气喘吁吁的男人说
“还有,我没有过家家,更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快步走在走廊上的男孩,脸上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怒气,他真的很少生气,但这次回学校,发觉很多,全校师生对自己的误解后,无奈,委屈,和怒气,时时刻刻充斥着原本就不平和的情绪。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自以为是地去揣测别人,明明我谁都没有伤害过。
从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挑衅我哥哥,是我对他态度不尊重,是我欺负了同学们,他们才统一在我的评价调查栏里画叉,甚至留言莫须有的罪名,小组实践不配合?究竟有几次随机编排的小组实践?一学期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吧?明明是全年级打乱随机分组,只要他一出现,剩下的人就自动结成一派,而且到最后,交上去的报告,还是只交他一个人整理的那一份,写上所有人的名字,都已经这样,为什么被排挤的反而是他们了?最过分的是留言,跟自己组过队的一学期也就不到十个人,为什么留言不配合的有几十个人?
偶尔小组会分到自己圈里的朋友,总算有人能帮自己一起完成课题,随之而来的,这学期的留言就更过分了,有个龙飞凤舞,完全辩不出来一点笔迹的评价栏里,写着亚撒故意带着他的朋友,不让我们参与话题,还讽刺我们只会添乱。
亚撒看到的一瞬间,当即就把那一条撕了,一身冷汗,这东西如果被放进成绩单里被一起寄回家,亚尔维斯看见了会打死他。
究竟是谁!他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爆了句粗口,以至于在一旁的塞利克以为自己听到了幻听。
去年在看到一连串的红叉叉,和少部分留言后,爸爸二话不说把一沓子评价单成绩单一起摔到他身上,从衣架上拿了皮带就开抽,连背上和腿上也没放过,白色纸张飞了满屋子,稍微冷静一点后,又拿着发刷,让他把落了满床满地的评价单捡起来,一张一张数清楚有多少个红叉,然后屁股上就要挨多少下发刷。
苏珊两次敲门进来,说别打了,我打电话问过各科老师了,他们都说亚撒表现还不错,今天第一天放假,从孩子下午回来到现在都晚上了,晚饭都没吃。
第二次后亚尔维斯把门锁上,谁敲都不开,老夫人在门外边都开始骂人,他也无动于衷。
“打电话给老师?我早就打过了!的确是说你还好,但是,还好为什么你的平时分和印象分那么低?”
然后又扬起发刷,用力朝疼到瑟缩的小屁股上打去。
亚撒入学后,只去认真地拜托过校长大人,他的姑父两次,一次是希望穆子文能当他的导师,一次就是,希望期末寄回家的总体考核单只寄结果,一张纸就够了,不要那么全面。
季明卓看着面前经过一暑假,憔悴了很多的男孩,有点可怜他,说会开会商议,但是
“亚撒,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不可能有这么多同学无缘无故讨厌你。”
当时只有14岁的半大少年咬紧下唇,睫毛湿润,天空一样颜色的眼珠里聚了水气,可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什么都没做。”
他有点倔强地回答。
校长大人叹口气,这个侄子他也算看着长大的,很温柔的孩子,很少能见到这种,从内而外文雅,很为周围的人考虑的小孩子了,非常懂礼貌,哪怕他去沃克托勒家,看到这个孩子刚被骂过甚至被打过,眼泪还挂在脸上,也会抽抽搭搭地喊他一句姑父好。
让人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渐渐地,这孩子大了,反而越来越不体谅人了,就算大人跟他说话,也总闷着不支声,更别提同学们。
有高年级的学生还专程跑来问过,新来的那个金发男孩是秋的兄弟吗?好好看,但是不一样的感觉,挺文静的样子,我们可以帮忙带他熟悉环境吗?
有学生甚至当着自己的面明确表达,比起秋更喜欢亚撒,看着很舒服。
原以为他可以待得很好,没想到……
“校长,他根本就不是不好意思才喜欢一个人呆着的,他明明就是嫌我们档次低啊。”
“校长,你怎么不早说他是沃克托勒家的少爷?一进班那群讨厌鬼少爷群就围上去了,平时看人都鼻孔朝天的,一见亚撒亲热得我都以为眼花。”
“我看他跟他们聊得也挺开心的。”
“他们在讨论通货膨胀,我可不想插入这种话题。”
季明卓就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一些学生被家里通告过,一定会死死咬住亚撒不放,可亚撒完全不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或者说,他从小到大身边这样的同伴多了,他已经习惯了。
他不了解的是,他来之前,这群小少爷就已经够让同学们厌烦的了,他们跟他可不同,对同学讥笑讽刺这些事,他们可真没少干过。
塞利克,他很特别,大家都怕他,可没有人讨厌他。
单纯避讳他罢了,而且他几乎也算独来独往,少爷群就算有心巴结他拉拢他,痞里痞气的少年才不理,依旧我行我素。
所有人对浅咖色头发的高个子男孩都是,能讨好就讨好,不能讨好,也绝不招惹,何况塞利克张狂的行为,一些对老师和规章制度的公开反抗,都让同学们觉得这个人稍微还有点帅气,会在心底悄悄羡慕一下他的大胆。
可是这样一个人,在亚撒来之后,被看似文静淡雅的少年“降伏”了。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原本就被人看不惯的少爷群,在亚撒来之前,分散地两两三三,还聚不太成群,多半只跟和自家产业或权利阶层相关的人一起玩,可是亚撒来了,他们就像小磁铁被大磁铁吸引,全都聚集到一块去了,加上特立独行的塞利克,于是亚撒出行,身边必有一个显眼的坏笑着的少年,和身后身边围绕的一大群考究的公子哥。
这群家世显赫的男孩子,很感谢亚撒,他们承认,刚开始的确是被家里要求,跟沃克托勒家的继承人搞好关系,以这样的目的去接近亚撒的,上一次被这样明确要求,主人公还是塞利克,无疑,所有人都碰了钉子,这次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惴惴不安地接近亚撒,结果意外发现,这个金发少年就如他的外表,和熙地像云彩一样。
因为亚撒他们聚在一起,结交了更多的朋友,哪怕完全跟自己家族不搭边的,但是就这样交上了朋友,打开了人脉,大家都很开心,塞利克的加入让所有人感到欣喜,且骄傲,看,我们有亚撒,还有塞利克,我们才是赢家,那些说我们傲慢,不跟我们玩的人,通通见鬼去吧。
亚撒可完全不知道是这种情况,看大家彼此熟络的样子,他以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团体呢。
事情发生在刚入学没多久的一次早会。
天天被季秋撒着欢,笑得一脸灿烂,缠了好久的亚撒,终于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了?来学校之前在家里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别人提你是我哥哥!”
他真的有点生气,硬把小金毛拽着他的手掰下来推开了。
季秋踉跄了一下,绊到了椅子。
这个动静可不小,老师们都最先离开,散会了只剩慢慢出大会堂门口的,所有年级的学生们,此时全都停下来冲这里张望。
季秋作为校长大人的儿子,而且是“绿草地里的小鲜花”,受欢迎程度可不是闹着玩的,亚撒刚来,他可不知道,自己哥哥的人气遍布全校。
“我讨厌你,离我远一点。”
少年昂着下巴,在不太透光的会堂里,整体颜色由于浅淡略有点偏灰,冷漠,带着些许阴郁的眼神,被所有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太过分了!尤其对面的秋明显受了打击,一副委屈又隐忍不发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那时两个人都十四岁,青涩而稚气,小金毛润泽的小脸,柔软的灿金色头发也在封闭的会厅里发白,秀挺的鼻梁,吸了一下鼻子,更显得可怜兮兮。
“喂!这人谁啊?怎么动手的?”
跟秋特别要好的伯尼一行人,当即就要上前理论。
“干什么你们?欺负我们人少啊?”
亚撒的朋友们可见不得自己真心想结交的金发少年受欺负,何况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深知亚撒是很不容易生气的,一定是季秋的错。
季秋这个人,算是整个学校的中心人物,这群自命清高的小少爷们私底下都多少有点嫉妒他,他们还不知道季秋和亚撒的血缘关系,只以为季秋也想来巴结亚撒,这怎么可以?他们可不愿意哗啦啦跟过来一大群人。
“是这家伙先挑事的!快跟秋道歉!”
“就不道歉,不服气打一架啊!”
“你们!”
“不要,不要吵了。”
当事人小金毛终于开口,明显带哭腔的声音。
“是我的错,不怪他,我们走吧。”
“秋!”
季秋没有理会朋友们的呼唤,在很多人关切的注目下,快步小跑着离开了现场。
“哼~”
另一个主人公,站在最里处,看着被让开一条道跑出去的哥哥,冷哼了一声,带了点不耐烦和嫌麻烦的情绪。
他没注意到,此时大部分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带着厌恶了。
越传越烈,越演越恶,以至于事后发展到,学生们自动把一部分人分成“亚撒党”和“季秋党”,毕竟家世特别显赫的少爷还是少数,但喜欢亲近小金毛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为季秋愤愤不平,原本就看班里的几个傲气的家伙不顺眼,他们居然还都聚集到亚撒那里去了,真是物以类聚,既然他们先做过分的事,那我们也不能忍着,也得不甘示弱。
“在拍电视剧吗?青少年教育频道?”
连老师们都察觉到亚撒来了以后,学校突然间多出的不良风气。
“一下课聚两堆人干什么?午餐也是,晚餐也是,他们想干什么?”
季明卓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听说了侄子和儿子引起的小骚动。
他把季秋打了一顿,小金毛嗷嗷抹着眼泪着说他没有拉帮结伙,本来就因为弟弟疏远自己而伤心的季秋,更加难过。
朋友们知道“小鲜花”因为亚撒被校长大人惩罚,非常自责,他们不再主动一大群聚在一起,但每个人心里,更加反感亚撒。
相反亚撒那边,看到季秋党解散,欢呼雀跃地不知怎么庆祝才好,更加团结一致,聚集在一起的信念愈来愈强。
他们会故意时不时讥讽一下秋,和秋最要好的同伴,当然是背着亚撒做的,亚撒明确禁止过他们找秋的麻烦,卡尔,伯尼等人可不知道,大嘴巴把被羞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散播开来,久而久的,老师们也开始对原本谦逊有礼,温和稳妥的少年改观。
甚至包括季明卓,儿子被冷漠对待,他是看见过的,说不在意是假的,校长大人慢慢开始不那么疼惜自己的侄子,也开始相信,亚撒是真的被不良风气给带“坏”了。
因为家庭和学校的双重压力,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笑容的亚撒,面对偶尔的帮助总是面无表情地对陌生的同学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
他是不想麻烦别人,可从传言中听说过亚撒性格的人会先入为主,“这家伙瞧不起我啊。”
同学们这样觉得。
即使没看见过亚撒有欺负人,但听得多了也就会信,在心里勾勒出一个虚有形象,哪怕是两个党派都不参与,跟小金毛也没有交集的学生,也会在期末的时候给亚撒在印象栏里打叉。
明着不能出气,那就暗着来好了,不完全是帮季秋讨公道,还有一部分人抱着好玩,有意思,单纯讨厌亚撒那个没表情的样子,想看他拿到考核表什么反应,这样荒唐的理由,去写莫须有的留言。
他们恶意的玩笑背后,没人会知道这将给蒙在鼓里的少年带来怎样的灾难。
两年了,四个学期,留言用左手写得密密麻麻,一次比一次更毫无根据,他们把这当成大型娱乐,聚在一起,共同商议这学期写点什么上去,让老师看不出破绽地相信,然后平时分也给他打低分。
第四个学期末马上要来临,前三个学期,没有一次不带着糟糕的考核档案袋回家,只至于到后来,递上牛皮包装袋的时候手都在抖,路上看着包里的一沓子表格,恨不得拿起来扔到车窗外边碾碎了,只要亚尔维斯能看不到这份成绩,让他把它们吃了都愿意。
第一学期的红叉,第二学期的红叉和少部分留言,第三学期的红叉和大片恶意留言,亚尔维斯气得指着他,半天话都没说出来。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全校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讨厌你?”
“爸爸,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不带”
“难道被欺负的反而是你吗?”
男人把纸张甩得哗哗响,老波文眉头紧锁
“亚撒,你的交际能力居然差到这种地步,你太让我失望了。”
各个任课老师找他多次谈话。
“不要太挑剔,要跟所有人处理好关系,这次平时分我先不给你打太高,等你解决完最应该做好的事,我们再谈成绩单的事。”
亚撒每每听到这些话只想呕血,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同学们。
可如今,这一次,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现在这个时期,已经算脱离沃克托勒家的管制。
随你们怎么诋毁我吧,我不在意,这次我压根打开都不打开那份牛皮袋。
就算爸爸通过一些途径拿到手,我也不怕,没什么可怕的,再挨顿打也不可怕。
第三学期,明显被气岔气的亚尔维斯,决定每天给不争气的儿子十藤条,每天,在整个寒假里。
打到第四天的时候,他发现不行,亚撒本来身体就不好,先不提假期被安排接受着额外技能型的课,要见的重要的人也特别多,并且四天下来,新伤旧伤,永不消退的红棱子确实有些扎眼。
看着每天步伐缓慢的孩子,亚尔维斯不太忍心,换尺子一次性打了五十下之后,宣布结束对期末考核的惩罚。
亚撒深夜发高烧的时候觉得自己快死了,喉咙干哑,浑身无力。
“你不觉得蹊跷吗?万一真是那百分之七十的孩子在中伤他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而且老师们也说问卷没有不对劲,他姓沃克托勒,谁敢欺负沃克托勒家的孩子?”
朦胧中有冰袋敷在额头上,一只手蘸着凉凉的药膏,在这些天饱受磨难的屁股上揉着。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每个人都是一脸关切的目光。
有人托着他的头喂他喝药,紧紧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前。
夜里亚撒迷迷糊糊醒了很多次,看不太真切,但感觉身边每次醒来都守着不同的家人。
他们见他醒了,都会再换一块冰袋,拍拍他的背,哄他继续入睡,包括爸爸和爷爷。
大病一场足足躺了两天才稍微清醒,家人乃至管家和小女佣们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金发少年的第一反应是,拖了两天的课,我要怎么补?于是沙哑地问了一句大提琴课怎么办?
亚尔维斯在亚撒涣散的眼神终于有焦距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好好休息,别想课外班的事,你可别吓我。”
朦胧中听到的交谈,他还是想跟亚尔维斯解释一下。
“我没在学校欺负人。”
“行了,不提了,爸爸不怪你了。”
这个男人还是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秋隐约了解一点,同学们对弟弟的误解,可他越解释,亲近的朋友越替他抱不平,只是点头之交的,更没道理听他和亚撒的恩怨,面对季秋的请求只是表面嗯嗯地答应下来,就更别提不认识的同学了,他们为什么讨厌亚撒,季秋都想不明白。
跟风,反正大家都这么写,好玩,想看那个冷漠的小少爷露出诧异的表情,可能就是这个荒谬的理由吧。
塞利克总悄悄把自己画着勾和笑脸的考核表藏起来,说不要看我的了,比你还糟糕,没人敢针对他,这些人针对的,只有表面上看起来是领头的,金发少年一个人而已。
快到暑假,去英国度假见朋友的计划泡汤,跟自己的家族撕破脸,其实,也并不想继承洛佩兹家族,但不知道该怎么对外公开口,刚刚和解,但依然觉得有距离的妈妈,和,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把自己暴打一顿锁起来的爸爸和爷爷。
糟糕透了,灰暗的人生。
外公来电话了,担心他的情况,苏珊已经跟亚尔维斯大吵一架后回了趟娘家,诉说了丈夫和公公又串通一气,把孩子绑起来毒打了一顿,说得老彼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唉,妈妈真是,越来越乱,亚撒无可奈何。
但苏珊晚上还是回了家,因为她再不满,也不想真的站在洛佩兹家族这边,老彼得擅自诱拐亚撒当继承人的事,她还没有原谅父亲呢。
苏珊心里还是希望,儿子能回来,安安稳稳地继承沃克托勒家族的事业。
毕竟只接受庞大的私人产业,在商界跻身龙头老大,跟能在政界权势上搭上线说上话,地位是很不同的,被人接见和接见别人,也是有很大不同的,何况沃克托勒发展的私人产业势头也很迅猛,并且因为熟知一些内部决策和改革,他们的产业发展扎实而稳定。
被扇了一耳光,清醒了不少的男人,正在纠结要不要亲自去把生气了的妻子接回家,结果苏珊就先回来了。
“我不想看见你,睡客房去。”
“苏珊。”
“别碰我,你只会让我心烦。”
“别这样,亲爱的,你知道我爱咱们的孩子胜过一切。”
“爱到打得他生病的程度?你可真是够爱他的。”
“你故意的!又提这件事,你明知道我最不能看到他生病,那时候我恨不得拿命去换他好起来!”
在外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冲女人大吼,苏珊狠狠瞪着他不说话。
“对……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亚尔维斯低下头,即使没有二十多岁初见时那般,属于英俊的年轻人,浪漫诗人一样文艺的气质,但依旧保养良好的身材和面容,举手投足的绅士修养,苏珊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十分出众的男人。
可她没办法原谅深爱的丈夫,其实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的小亚撒,心中的小伊莱?洛佩兹,在爸爸妈妈推门进来的一瞬间,躲到床底下,硬说是捡掉了的小熊,亚尔维斯总是一边埋怨着一只破熊有什么可捡的,地上那么凉,一边把他从床底下拽出来抱上床,次数多了,还专门铺了毛茸茸的地毯,女人的直觉和怀疑是很准的,那时候苏珊察觉到不对劲,但没多想,直到前几天亚撒亲口说出来,她才落实了自己多年不敢肯定的猜想。
残酷到心凉的真相。
“宝贝儿,周末来外公家吗?”
在洛佩兹家倾诉的时候,苏珊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妈妈别担心,别告诉外公,您已经说了?那我更不想过去了,外公一定又要拿他的猎枪,什么?菲利普已经出门去扎爸爸的汽车轮胎?别闹了,走正门看门的凯德先生会以为他是来做客的,翻墙?他翻的时候不会被凯德先生发现吗?啊?您给了他后门和车库的钥匙?”
亚撒拿着听筒,万分凌乱。
事成之后菲利普大半夜还给他回了一个电话,猖狂地大笑着说,凯德先生发现他了,还有几个保安也一起围过来,但问清楚他为了什么想做什么之后,他们加入了扎爆主人汽车轮胎,为小少爷报仇这个计划。
“复仇者之夜,宣扬正义的夜晚来临了,我们现在正一起喝酒,他们喝嗨了,正痛哭流涕地向我诉说千万次要为你报警的”
亚撒半夜被吵醒,光着脚起来接电话,披着被子听里边醉鬼的嚎叫,十秒钟后一把挂掉电话,把听筒扔地上占线,从床头摸出手机关机,然后拿枕头狠狠朝旁边笑得吭哧吭哧的塞利克砸过去。
亚尔维斯在苏珊嘲讽的目光下,渐渐闭上嘴巴,不再为自己辩解,他打这个孩子打得太重了,而且太多次,见亚撒好像就没其他事,就是为了辅导功课和责罚他而已,关键儿子还没有因为这个而怨恨爸爸,他只是为了爸爸对他和哥哥不公平的待遇,感到失落。
该怎么解释,爸爸对你和对你哥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情呢?他能理解和相信吗?
回到床上的金发少年唉声叹气,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学校,可是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外公家,外公家很好,非常好,只要呆在那里就很轻松,更有家庭的感觉,但,隐隐地觉得,还是不对,洛佩兹是个大家族,外公外婆,年纪相仿的舅舅,几个姨母,众兄弟姐妹,如果加入洛佩兹家族,跟他们经常见面,生活在一起的话,怎么那么诡异呢?
以前以外孙和外甥这个身份回去的时候,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
太莽撞了,真是太草率了,年会上的决定。
亚撒有点庆幸爷爷在最后一刻拔了话筒插座。
外公会对我失望的,他会伤心,跟当年妈妈放弃继承权,嫁入沃克托勒家族那样伤心,突然有点理解妈妈的愧疚感了,真是,很沉重啊,作为妈妈的儿子,怎么可以用跟妈妈相同的做法,伤害外公第二次呢?
外公说周末来接他。
让我死了吧,亚撒想
就在家庭矛盾,穆子文,赫尔曼,大半个学校的恶意,快要把亚撒逼疯,又开始头晕恶心,觉得要愁发烧了的时候,周五傍晚,同样憔悴地消瘦了一圈,惨淡脸色的哥哥来找他了。
“我们找人少的地方坐。”
看着季秋虚弱地冲他笑了一下,没太多笑意。忧郁的脸,这些天都没怎么看见过他,听说他请假了,但是也就两天,周三早晨他就在走廊上出现了,步子虚虚的,也不怎么跟人打招呼,总有心事的样子。
从没见过这个哥哥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呢,亚撒想。
他们在最偏远的,因为座位少一般不会成群来的一个学校小咖啡馆里坐下,各要了一杯柠檬汁。
“一杯不要加冰,谢谢。”
季秋这样说着,然后在柠檬汁上来的时候,主动端过托盘,把常温的那一杯放到自己的弟弟面前。
“你还是别喝凉的。”
亚撒挑了挑眉,还是接了过来。
“你怎么了?”
浅金色头发的少年先开口。
“没事,有点累而已,你最近好吗?我是指那晚宴会结束后,没难为你吧?爷爷他们”
“难为了。”
没等季秋问完,亚撒抢先一步回答道。
“哦……这样啊……”
他讪讪地闭了口,
“你想问什么?姑父打你了是吗?你很伤心?被我卷到公众面前来,太不值得,所以想问我,爸爸和爷爷什么时候接你回家?”
水蓝色眼睛的少年快速对面前蔚蓝眼珠的少年说,有点嘲笑的意思,他本不想这样的,但一看到这个仿佛白纸一样无辜的哥哥,就忍不住产生怒气。
“对,我的确是想问,舅舅和爷爷,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灿金色头发的少年也有点生气,他的确不是个好哥哥,但他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故意伤害这个弟弟的事情,可亚撒刻意伤害他的事情有很多,塞利克“陷害”他的内幕,季秋是不知道的,种种矛头直指亚撒,还不包括日常其他事件,说他坏话的流言蜚语,因为亚撒而被季明卓暴打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亚撒从来不领情,把所有过错,一股脑地推到哥哥身上去,知道季秋被惩罚了,心里会暗暗有点得意。
听到哥哥毫不犹豫的回击,亚撒一下子站起来。
季秋抱臂,毫不回避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不可思议?觉得我该一辈子让着你吗?恩?”
亚撒微微张嘴,震惊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哥哥。
上一次他不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样子,还是很小的时候,当有人指着穿一模一样衣服的他们俩开玩笑
“你们谁是沃克托勒家的小少爷啊?啊?是这个啊,可大人们总抱着你,我觉得你更像呢,哈哈哈,该不会你是亚尔维斯和苏珊偷偷生的吧?”
那时候,本来还笑得阳光灿烂的哥哥,猛地把自己拉到身后,瞪圆眼睛对那个叔叔说
“道歉!给我弟弟道歉!收回你对我舅舅舅妈说的话,我是我爸爸的孩子,我自己有爸爸!”
他叫嚷得很凶,不少人看向这里,陌生的叔叔明显十分尴尬,姑父大步走过来把他捞起来带到屋子里去,然后发生了什么亚撒听不到了,只知道客人们都走了,季秋再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讨厌的哥哥一直都是最袒护他的,这点亚撒已经习惯得要忘记了。
季秋会因为自己被季明卓暴打,这事亚撒知道,以前只是周末见面还好,这两年学校紧密相连的生活,自己没少不耐烦地对待这个哥哥,可无论怎么嘲讽都赶不走,有时候话说太重,亚撒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可下一次相见,季秋依然笑得露牙跑过来,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跑到校长办公室告状,说季秋打扰我的生活,对我来说是个麻烦,姑父就算再宠爱儿子,也不会对侄子的倾诉放任不管,亚撒都清楚,多多少少季明卓是会打骂季秋两句的。
季秋不可能不知道弟弟背后的小动作,可他就跟完全不知道似的,还是一味地替弟弟的大事小事奔波。
“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直很羡慕你的,亚撒。”
季秋冲他抬了抬手,示意老板娘在看,坐下说话。
亚撒缓缓地坐回椅子里,张开口又不知该怎么接下去,羡慕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算上彼得爷爷一大家子,甚至不止我一个兄弟姐妹,而我,我只有我爸爸,爷爷奶奶不喜欢我,虽然外公外婆和舅舅对我很好,但其实爸爸不喜欢我总去沃克托勒家,所以长大我开始说我想单独跟爸爸一起度周末,他很高兴,但他总是很忙,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季秋喝了一口柠檬汁,有点酸,皱了一下鼻子。
“我真羡慕你,永远不会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就算家人不在家,也不会寂寞,渴了饿了,在房间拨个电话,马上就有人把想要的给你送进来。”
“这种囚犯一样的日子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对我来说不是,当你看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一转头空荡荡的屋子,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那种感觉真的会疯的。”
“哼~”
痩削的少年把目光转向地板,冷哼一声。
“你别不信,我爸爸没表面上那么宠我,他总是嫌我烦,嫌我吵,嫌我缠着他,在我出生前他就希望得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懂事,体贴,能力强,还永远不会怨他没空陪自己的孩子。”
“行了,别说了,不就是姑父没时间听你分享你的好玩的事情吗?想知道我的情况吗?我根本,就没有时间,看什么好玩的东西,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人跟我分享,你还不明白吗秋?只有主人公换成你的时候,我的家人才会乐意分享他们的笑容和拥抱。”
说完这话亚撒抬起头看着他,发现秋也正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满眼沉寂。
“那好啊,我们交换吧,就像你说的,既然是他们所期望的,那么,换过来吧。”
灿金色头发的少年认真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什么?”
怔在原地的亚撒不敢相信这个哥哥到底说了什么。
“难道你要去继承洛佩兹?别傻了,你不会的,你不会去伤害舅舅和爷爷,让沃克托勒成为笑话,你只是单纯不想再当继承人而已,包括洛佩兹家族。”
他说对了,他说的没错,亚撒一阵心悸。
“所以,交换吧,你不用去洛佩兹家,更不用回沃克托勒家,我爸爸绝对不会打你,舅舅和爷爷也绝对不会打我,他们喜欢我们这样,相信我。”
亚撒觉得自己哥哥的眼神里有一丝丝恶作剧的狡黠。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空气凝固,呼吸都静止了。
顿了一会儿,他也勾起嘴角。
“好啊。”
亚撒回答。
狠狠地吸了一口不加冰的柠檬汁,很甜。
不用回外公家,不用回自己家,呆在姑父那,谁都不会多说什么,妈妈他们会担心,但不会打扰,这主意解决了所有问题,不能再棒。
从现在开始,就按照你们心目中所喜欢的样子,相处下去吧,亲爱的家人们,请多关照。
季明卓这一整周都非常尴尬,平时回家是他最乐意的一件事情,而如今,不再欢脱的儿子让他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
周末必须带秋去进行一些外部娱乐活动,必须,再不把父子关系缓和过来,学校的工作都没心思做下去了。
季秋说的话,季明卓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冲动之下把儿子打了一顿,穆子文到他家来说的话,也给了他很大触动。
校长大人想了无数,可以哄小金毛开心起来的活动,然而他进了家门,看见儿子的房间灯已经亮起,轻轻推开房门。
“亚撒?”
正半蹲在地上整理房间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姑父好。”
“……”
只是出于礼貌而已,眼神丝毫没有见到家人的欣喜。
“你怎么在这?”
亚撒整理完一个大箱子,里边他哥哥乱七八糟的幼稚模型塞得满满当当,站起来拍拍手,呼,终于装好了。
“我和秋觉得,既然我们两个让家里都过得不开心,那干脆就不要继续住在家里了,当然我们并不是要交换身份之类的,只是在没有解决办法之前,暂时换过来而已。”
季明卓“……”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面前的孩子目光严肃认真,校长大人默默地退出房间,跑到楼道里去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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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5:4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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