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谁闭尘关不得归(古风,师徒,HE,2.0版)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谁闭尘关不得归(古风,师徒,HE,2.0版)[第8页]

作者:夜过天微白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前一刻厉雷炽火翻天动地,后一刻山高树远云白风清,清晨高台之上,微风似水拂人面,祥和得很!
晗儿耷拉着肩膀低垂着脸,矮矮地跪在地上,两只手往衣角搓了又搓,我摆弄着手中蔫嗒嗒绿得黯然的匕首,呵,这上头的符文,居然是冥帝老儿尊姓,幽。
不怪于他一去三年,为这把可以存储灵血驱使血咒的血玉匕,怕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师父,您教过晗儿,有些事情,该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轻声低语了一句,深深地吸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天晗……认输。”
那日午后,清心室。
我难得地让侍从置了把椅子,坐看云初替我磨剑。
五十下鞭子打完,晗儿还能跪得端正,只是那面色,被幽冷的灵火衬着,已实在是难看到极点。弥漫着血腥气味的房间,吊诡地静了片刻,唯有他的喘息,或长或短,或轻或急,凌乱不堪。
我慵懒地抬起眼帘,指尖在扶手上缓缓地叩:“说起来,为师这些年,确实把你保护得太好,连魔气都舍不得让你多沾。你如今虽有魔身,到底是更像凡人,灵光也如此干净,不怪上界的凡夫俗子,还能对你如此友善。”
此先盘问的结果,并未出我所料,他这三年,少不了勾搭几个狐朋狗友,历几度风云跌宕,叹几番壮志难酬。未尽的言谈里,似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画两朵桃红在颊,留给我多少悬想余地。至于血玉匕的来历,他说,乃是无意间拾得,我权且做一回白痴,勉强信上一信。
我说完话后,他仍是足足滞了半盏茶的功夫,待到呼吸渐复平稳,才稍抬起脸来,眼睑半张,闭口不言。
我难免存疑:“知错了?”
他忽就梗直了脖子迎着我的目光:“不知!”
片刻对峙,见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我先怂为敬地低下脸,抚了抚下袍的皱褶:“当真不知?”
“徒儿所求不过一个公道,滥杀无辜非道义所为,徒儿何错之有!”
公道,什么是公道,当年神族戗伐吾族赶尽杀绝可有半点公道可言,初入魔域为求立身以命相搏试问公道何用?!无辜,什么是无辜?吾族死于护界战争的数十万子民无辜不无辜,你那殒命在乱纪长夜魔瘴之下的父母无辜不无辜?!
这些澎湃在胸中的话,在喉头上滚了两滚,终是被咽下了。
有些事,当真无法强求。
长叹间我哑然失笑:“剑有双刃,伤人害己,至锋至利,则生灵性,如今看来,果真如是。”言毕起身,极是平静地踱到他面前:“为吾之剑,吾之原则,就应是你的原则,吾之底线,也该是你的底线,原以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早该明白。”
他气呼呼地撇过脑袋,甩给我不屑的一瞥。
齿关里的寒意,已是令声音都颤得变了掉,然而我仍是在忍,没有人比我更想看个明白,三年的疏忽,三年的放纵,到底会还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晗儿!
“今日所见所闻,为师,当真对你失望透顶!”
他将脸埋进了阴影:“兵行险招才能出奇制胜,徒儿也就是想试试,到底有没有赢的可能而已。”末了,哼唧一声:“而且,您那么强,怎么可能被徒儿……”
啪!
他摔倒在地上,撑着身子两下跪了回来,左脸突兀地红了,肿了,青了,嘴角的血蜿蜒而下,他不敢去擦。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凉得前所未有的彻底,就连吟出的字,都已冷冽成冰:“欺师灭祖,弑君叛门,天晗此剑,二心已生,不可驾驭,如今,只能弃之不用。”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徒儿可为您率兵归王,但绝不为您滥杀无辜,徒儿这条命是您给的,你要拿,尽管拿去!”
“好,好……”我浑身都在抖,抖得根本就要站不住,眼前的人在晃,影在晃,门扇空墙天旋地转,我一把攥起他头发,强迫他面对着我失了调的愤怒咆哮:“最后问你一次,认不认错?!!”
那低垂的睫影里,伤逝了半瞬的悲歌:“死在师尊手下,晗儿,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好一个无话可说,当真是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我岂能如何我又能如何我还能如何?!
于是,我就那样冷眼看着,自己的手,向他穿胸而过。
没错我无耻的来伪更了。
有人说此图最像师父,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三十三>
滚烫的血喷瀑而出,我闭上眼睛却不曾躲闪,缓缓抽出手,任由他滑落下去,无声无息。
提袖擦却迷了眼的血,抬眸间已是何等凌落的景象,地上,墙上,我和云初的衣上,或浓或淡或聚或散,全是淋漓的血,刺目的血。云初蹲身将晗儿抱起,神情是我前所未见的仓皇:“你,这……”
门被嘭地撞开,梓生惊呆在门口,两步失了力跌撞到晗儿身边,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摸向那张苍白的脸庞:“不,不,师兄,师兄……”忽是魔气飞腾卷满空室,他暴喝一声化作黑电向我冲来:“你赔我师兄的命!”
我食指划过冷光,浓黑到障目的魔气消弭无形,梓生从半空跌下,被我拽了胳膊制了灵脉施了痹咒,随手扔到一旁。
云初专心念着咒,翠绿的清雾萦绕在他指间,我踏着血泊两步上前攥起他手腕,怒喝:“你干什么!”
蓦然一惊之后,他迟疑着放下手,满目生疑而又惊魂未定地等着我,胸口起伏得明显起来。
而我,蹲到晗儿身畔,摒住了气息目不转睛盯住晗儿,那道狰狞的窟窿埋没在血里,如恶兽厉鬼般摄人心魄。
诡谲的静默猝然炸开惊雷:“天昶老儿我跟你没完!!”
眼角余影里,梓生挣开咒缚,化作黑影再次冲来,我随手一挥将他扔向墙角,连带着慑魂夺魄的毒咒,顷刻令他失了知觉。
云初的目光在我脸上滞了片刻,张口继续吟咒救人,我挥手缚住他灵脉,却被他反握住小臂:“你疯了么?!”
举在半空的右手已是纯然的殷红,收窄的袖口湿成一片,仍在往下滴着血。啪嗒,啪嗒,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我咬紧了牙关,冷笑着抽回手来,旋即又暴睁着眼瞪向晗儿胸口。
那血仍在流,决堤似的流,没完没了的流。
呼吸起伏如惊涛泛海,心跳几乎要破喉而出,猝然一阵惊颤令我险些摔倒,以手撑地的瞬间,又见蔓延的血已是泛流成河,我长喝着气连连摇头——我疯了,我想我真的要疯了。
最好的时机已经快要过去,难道,我……我……
不,不行,不行。
救他,救他,赶紧救他!
我近乎是出自本能地念起咒,甚至顾不得在冰玉咒玄玉咒寒玉咒里挑拣个上下,甚至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在念个什么,然而将将念到一半,晗儿周身金光乍现,刺目如晴空朝阳令人无法睁眼,唯感觉到滔天的灵力如火如荼奔涌四溢,又在瞬间悄然止息。视线再复清切时,晗儿安然躺在云初怀里,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已完好如初。
目可及处,有云初的白衣,有五彩的石地,一切皆是纯然的干净,就连我手上的血,都已消失无形。
伸手到他胸口,触碰到稳健有力的心跳,我再也支撑不住,任着瘫软的身子,跌坐到地上。
如瀑的汗顷刻蒸干,寒凉与余悸却难消弭,只觉这片刻时间,竟比当年入历瞿鬼蜮还要惊心。指尖到发根,僵成一片冰铸的窟窿,许久许久,才终于恢复知觉。我站起身,理一理衣祍袂角,对着无言的云初哂笑:“本座,只是想试试他的神魄,顺便让他体会体会,死,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旋即绕开两人,自顾往门外走:“以后,你也多替本座费点心思在他身上。”停在半路,瞥一眼昏死在墙角的小东西:“把那家伙也弄回去,找本……找本《清心经》给他,抄上十遍,三日之内,不许他离开寝居半步!”
那天夜里,却是晗儿来找到我。
他端着盏茶来,玉龙十三味,约是伤后虚乏,步子有些慢。
我专心绘着阵图,余光瞥见他的存在,总算松下最后的半口气。只想那初生的神魄,果不是那么靠谱,再过些年成,应该就不至于发动得那么迟缓了?
奉完茶后,他跪到桌前,不说话。
我继续绘我的图,墨笔朱笔,粗毫细楷,一笔一钩,一撇一弧,为了取角方便,时而绕着桌子转上半圈,其间端起茶碗,细细一品,十三味全然无缺,呵,真是乖觉。
夜渐深,风渐冷,宽大的罩衣衬得他些许瘦削,眉目里的神采,淡漠似新晒的空纸,飘飘渺渺的,甚至让我,生出一瞬远不可及的错觉。
想起那个乖巧在我怀里的小晗儿,心尖上莫名的浮着酸,停笔端详图纸,检视一二并无错漏之处,折起纸页叠到一旁:“你如今神魄已成,本座杀不了你,也不想再看到你。滚罢,越远越好。”
“师父……”
他苦笑着唤我:“您为弑杀神主,苦心专研多年所得成的乾元诛神咒,不正好在晗儿身上试试么。”
没等我把这话消化干净,又是一句:“晗儿身为储尊,除非一死不可出门而去,倘若晗儿无故失踪,您又打算,如何向合议会交代?”
我……
我真是……
提气入肺又卸下,转眼又见他抬头望我,塑眉淡眸里,有看破红尘的超脱出世,也有睥睨众生的疏狂乖张,还有一些,游走在微光里的歉意,明明淡淡,若现若影。
这,这,这可真是我教出来的好晗儿诶!
在他不可察觉的程度,我无痕的微叹,摇了摇头。
就算无话可说,还是得说点什么,冷场太掉架子,总归不好。
“以后出门,勿论去何处,行何事,半年之内,必须与为师交代,想来以你的能力,做到此点,应该不算难事?”
他略有疑惑:“是。”
“以后再有违逆抗命之举,当如何处理,你自处理了便是,不必再来禀报。”
“……是。”
“你这软硬不吃的样子,为师看着,真是糟心得很……”
“晗儿没有……”
手中镇尺啪的一声落在纸上,他赶紧噤声。
我挽起衣袖,执笔沾墨,继续轻描淡写地问:“现在可知错了?”
“师父曾经教导晗儿,凡事须亲见,亲辨,亲断,然后才可以定是非,明对错。我族虽与魔族不合,然而魔族之中,也有善恶之分高下之判,如溟魔、烈翼等等部族,天性温良,与我族素来秋毫无犯。而今魔域的境况,我等与魔族,也远谈不上你死我亡不可共存。只凭师父您并无证据的推断,就要对魔族斩尽杀绝而后快,您难道,就不觉得残忍和荒谬吗?!”
说着说着,他明显加快了语速,声调也愈发高亢,将将抬眸之际,便见得刀兵剑戟毫不客气地冲杀过来,分毫不给人退避的机会。
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由是一笑置否,搁下笔杆翻开茶碗盖,却见内里已是空空如许,顺手朝他扔去:“去,再给为师泡杯茶。”
约是半个时辰后,我挪了个窝,端坐在临窗矮榻。
和晗儿行一局快棋,处处落子皆是刁钻狠辣。晗儿的棋风以稳健见长,我这般下法并没有太大胜算,只是欺负他不敢轻敌,瞧着他悚栗到汗不敢出的样儿,稍许久远而熟悉的亲切,浅浅地浮上心头,令我稍感宽慰。
行子间简单问得些三年中的遭遇,他与我唯唯诺诺一一作答,倒是与此前所言,并无出入龃龉。
顺着话头,我道:“至于魔族孽障,你此次领兵出征,剿杀还是劝降,一应决策,可以便宜行事。”
只此一句,就害得他手中的棋子落错了位置,我赶紧一子接上,含笑不语,制定江山。
他投子认输,收拾盘面,不急不切地跪回我膝下,俯身一拜:“晗儿,替十二魔族子民,谢师尊不杀之恩。”
我一声嗤笑:“蝼蚁草芥,谢又如何,不谢又如何。”
埋下目光,果就和他的疑惑对上了眼。然而等了半息,他并不开口提问,反是将脸低下去,似在等着我不问自答,又似,压根就不指望我给他回答。
须臾,我望向满窗空远的夜景,声色如风冷冷清清:“在为师心中,这些贱薄之命,怎可能比得过你重要。就如你,终也比不过吾族吾民,你当知道,为师尚还能容你留你,并不因为你姓甚名谁,而因为你我,还算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下了榻,走到他面前,手指勾起他下颌,迫使他仰望着我:“毋论如何,希望我二人,不必有反目成仇的一日。倘若真有,为师,定会亲手教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临到离去,我将血玉匕扔回给他:“此物乃不可多得的至宝,可助你和梓生,修习血系咒术。为师用不着,你们自己留着。另外,好好管管你那师弟,养的都是个什么臭脾气!”
---------------------
很长时间里,我都天真的以为,晗儿是在堕世之战的末尾,才受神主惑语迷心,与我心生罅隙。
而今回头细想,才知大约是那时开始,某些令我痛心疾首的结果,早已初现端倪。
那三年的时间,晗儿究竟去过何处,遇过何人,又是因何缘由迟迟不归。
我始终不曾知晓真正的答案。
只记得晗儿归来尚未两月,云初约我到西山崖顶,对我提及,晗儿应曾去过天界,进入过虚域,甚至,可能与神主有过接触。
我与他吵了一架——“晗儿只是太过柔善磨炼几年自然就好,我一路看着他长大,怎可能不知道他本性,他予我予吾族,忠心赤诚绝无变移。就算当真叛我负我,也定是有他的苦衷在,我愿意信他!”
云初对我叹着气,摇着头,无言而去。
其后不久,傀儡出云对我禀报,说,云初私下找晗儿谈过话,内容很激烈,险些动手。
再见到云初的时候,他平和而淡然的面对着我:“属下,只是确认一些事。目前看来,殿下,暂时没有令您失望……”
自那三年过后,我再不过问晗儿的修业废勤,事功成败。
及至彼时,我已几乎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其后造化只在他努力与否,我所能帮他之处,已是寥寥可数。而在我心中,他也终于算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以后的路该怎么去走,终不是我所能随意左右。
令我稍感欣慰的是,其后几百年间,除却一直坚守的某条底线,晗儿也终于收藏了所有的锋芒,唯我之命是从,再不曾有过半句二话。
我想他应是懂我的,明白我希冀着什么,明白我追求着什么,至于道义向背,善恶是非,我不求他苟同附会,只求他能始终不忘初衷,在助我得成大业后,安安稳稳地,享受只属于他的尊崇与光荣。
------------------------
晟历一万零三百年,吾族四万英武祭司,两万随军助祭,以及主帅天晗,正式踏上一统魔域的征程。
那数百年的岁月里,我耽身于完善堕世之战所需的一应阵法,以及处理繁多的族务,时常闭门不出。
毋论战局如何激烈,毋论纪元如何混乱,毋论多少事务摆在案头上,晗儿每隔十年准时失踪一回,短则三两月,长则大半年。
问他所去何处,只说是去上界探查,既不细说去了哪里,也不道明探查到了什么。有时候一去太久,回到军中已是大堆的烂摊子,他也不作辩解,军鞭军棍该是多少便是多少,顶着一身的伤处理军务,几度沾染疫瘴重病不起,最后还是靠神魄给拉回来。
而每每回曜忝殿,谒见我后,必去找云初领罚,禁闭思省三日。
担心之下我时常前往清心室看他,他跪在暗沉沉的斗室里,下衣浸开成片的血,仰头望着空墙悬字,安安静静的,一语不发。
某次,恰逢歇战休息的年成,他失踪了足有八月,回到军中一应忙碌,至次年年底方得空返归曜忝殿。
我得了报信,在悬台等他,远远瞧见八翼鴖鸟扑翼而来,他跃下坐骑,发现了我的存在,微是一怔后,唇畔眼角里,掩不却久别重逢的欣悦,大步向我走来,至三尺外立定,下拜:“徒儿拜见师父尊驾。”
回到书房,他奉上茶盏,跪在榻前,与我稍略分说了近来一应事由。
彼时,暗魔部族已仅余两三残部,约是三五十万魔族联军驻守在极北之地,奴役着溟魔部族为之卖命。晗儿说,虽已有条件速战速决,但他仍想尽力保全溟魔的族民,是以拖沓了一些时日,日前计划已制定完成,三年之内,必尽数绞杀暗魔,剑指盘踞西极的饕魔领部,完成一统魔域的大业。
我放下见底的茶碗,优哉游哉地合上碗盖:“这次去上界八月,怎还没把人给带回来。人带不回来,总也该带点特产回来。如此空手而归,究竟成何体统?”
<三十四>
许久以前,晗儿每每去上界,总会带着富集灵力的宝物回来,解决吾族的燃眉之需,我总喜欢称之为特产。然而,约是成神后不久,晗儿虽仍时常去上界,却大都是空手而回,我只道三千仙界的宝物,但凡能偷的,都该被他偷得差不多了,是以也不曾与他细究。
闻听我的提问,晗儿却似面临了天大的疑难,默了足有小半刻钟头,方与我答曰:“徒儿,确是去见了一位故人,可那故人,并不能离开彼处,更不可能和徒儿回魔域。徒儿此行有些仓促,也没来得及搜罗宝物。好在这些年林地雨水充沛,尚还不需要法宝补充不足。若是有灾,晗儿定会尽力排解,您不必担心。”
回眸细看,果是有浓愁在眉,压得他眸色格外深重。
长叹自肺腑发来,望窗外南山兀立、云高天寂,心中莫名的生出些空落之感:“为师这辈子,一个人过惯了,不懂得男女之情到底是何滋味,只是从古人辞藻里得窥一二,也知其必是,令人沉醉。”
片晌无言间,唯听微风细吟,转身坐在榻沿,我似不着意地理着下摆:“不知你喜欢的那位,是仙?是神?若是凡人,当早已故去了罢?”
晗儿愣得透彻,半晌回神,支吾道:“师尊,晗儿没有……”
彼时我之所感,若要一言以蔽,大概就是,眼睁睁看着养了几千年的大白菜被猪拱。
心疼得要透不过气,还得作满面慨而慷之,道两句语重心长:“你可以永生不死,然而你所爱之人,却注定逃不过生死轮回。为师这许多年,始终不敢对何人尽付衷情,一则身在此位,不可因私废公,二则,也确实有些惧怕,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注定天人永隔的悲痛。
红颜多生祸水,耽于其中者,败事者众,成事者稀。为师不欲棒打鸳鸯给你徒添心伤,但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实在令为师失望。今日说这许多废话,只是希望你始终能记得,自己所姓为天,身负吾一族兴亡。倘若有朝一日,必须刀兵相见,情之一字与家国大义当如何取舍,想必你心中清明,无须为师赘言。”
他面生愧色:“师父……教训得是,晗儿记下了。”
当说之话点到为止,我自嘲般一声哂笑:“无论你这八月间所去为何,终是违了我门下规矩。错则当罚,罪则当罪,乃是吾族天门,不更之理。云初外出办事,今日的责罚,为师,便亲自赏给你了。”
他抿了薄唇,苦笑着与我拜下:“是,徒儿恭承师尊赐责。”
言闭,晗儿于书架上取了教具,回到榻前跪奉予我,其后宽却外袍,自封灵脉,起身扶着矮榻,后臀稍稍抬高:“有劳师尊。”
大半个过程都堪称自然而然,他一声不吭地挨,我一丝不苟的打,时隔多年,我发现自己,果然心硬不少。
打到八十来下,素薄的底裤洇开艳红,又见他指尖在桌沿上抠得甚紧,大有破皮渗血的趋势,我拽过他的胳膊摁到矮榻上趴着,挑开底裤一看,青黑紫红起伏成丘,当中严重处已绽破了皮,果是伤得不轻。
“还受得住?”我难得多问了一句。
他点头,喘息道:“徒儿没事。”
我松开手,他从矮榻上滑了下去,在地上跪了半息,系好裤带,扶着矮榻起了身,站回了方才的姿势。
其后的二十下,我已是七分留情,待我停手后,他小心扯开被血水贴在臀上的薄裤,垂脸屈膝,恭敬拜下:“敬谢师尊教诲,徒儿先去跪省思过,三日后再向师父请安。”
我将竹板咣的一声扔到他面前,“去吧。”
他挪腾着起身,套上外袍,放回竹板到书架,瘸着步子往门外走。
将将走到门口,恰好和梓生撞个满怀。
梓生先是惊喜:“师兄回来了?!”旋即就炸了毛,手往我脸上一指:“你又挨打了?!他个老不死的凭什么打你?你……”
晗儿顺手制住他灵脉,揪着他后领往外拖:“走,陪师兄思过去。”
尖声叫嚷从廊道里荡来:“凭什么他个老不死的打你我帮你说话你还要怪我,师兄你脑子有病啊!”
对于那日之事,而今回头想来,我竟叹笑失声。
若是心生情愫,他怎会连半点羞涩都不曾显露,奈何彼时我也是一知半解,认定他必是羞于提及此事,又怕我怪罪了他,所以宁肯皮肉受苦,始终不愿坦白。
事后我曾让云初尾随他前往上界,奇怪的是, 在那之后,原本关系稀松平常的两人,却莫名的亲近了许多。我甚至还撞见过两人躲屋子里喝酒,你一坛我一坛,碗碗相碰不亦说乎。大惊之下我破门而入,拎着晗儿就往外跑:“敢和云初喝酒,你脑子被水淹了?!”
---------------精分分割线------------------
我坑多我骄傲我坑多我自豪,晗晗是我大儿子红旗飘飘一百年不动摇。
晟历一万零七百年,历经长达四百余年的征战,吾族六万英武军,肃清盘踞于魔域大陆数十万年的暗魔部落,统领五部明魔归顺我族,于影月林地以北,虚空大裂谷之南,东极焦土以西两千余里的刀锋平原建城集居。
在晗儿与诸多族人的努力下,五部魔族染习我族民俗,造纸、织衣、识琴书五艺,兴历法典律,耕植灵木灵草,驯养良禽走兽,不出百年,其文明程度已与我族不相二致。因魔族多擅咒法,于临阵对战上多具天赋,晗儿说服五部统领成立联军,编制于无荒英武军名下。其后五部魔族以晗儿为共主,奉我为魔尊,吾族合议会为魔族设席,承认其盟友地位,将之视为吾族名正言顺的附庸。
因吾族人口日渐繁荣,彼时已愈二十万众,六大族城俱是人满为患,而扩建工作受制于地形等因素,始终不得章领。是以吾族于林地边界,新建两大城池,和风城,溯水城。既有新城,自也有新的族城合议院成立,加上五部魔族的五把交椅,合议会由十八扩增至二十九席。于我而言,除却多了几张奇怪的面孔,变得愈加的聒噪之外,倒是无甚区别。
晟历一万零八百年,以族律之经典为凭,经吾族族民推举,晗儿正式登基二主。
吾族浩瀚史河,成此事者,亦不过他一人而已。
那天他身着墨色的锦服,我在高台上远远地看他走来,赐冠,携手,同登帝座受万民拜颂,除却二十余万吾族族民,还有十余万魔族代表前来庆贺,场面浩盛之至,远超他当年登储时的景象。然而,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或许是因为年岁见老,我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兴奋与激动,抬眸间空山天广,云生云散,原本皆是稀松平常。
晗儿登基二主后,曾两度与我在东极废土无人之地切磋技艺,第一场大战轰塌了历瞿山的山头,第二场大战撑破了东极裂谷,第三场切磋,我说来场文的,只作阵图,不启阵法,就在曜忝殿书房里比。
十轮小试,他输得一塌糊涂,每输一轮,我便拿镇纸往他手上敲个十记,两天下来,他左手肿得馒头高,右手也挨了小二十下,透红发亮,险些握不住笔。
最后一轮他又输,我握起镇纸,往桌案上轻轻一磕:“手。”
只见他抿着嘴伸过手,神情是多年未见的不甘。
被我当小孩子般教训,终归可耻。
啪,啪,连着两下,皆是使了十分的力。他猝然缩了手要往衣服上揉,生生顿在半空,咬着嘴唇看了看我,又颤悚地将手摊过来。
第三记落下,他猛地用左手来托,可怜那左手伤得,指根都肿红了一圈,几乎要动惮不得,如何还握得住右手?于是只能将手腕垫在手臂下做个支撑,硬扛着挨完剩下的七记。未待我放下镇尺,他已将右手护在胸前,痛苦得躬下了腰,勉强用手肘撑着桌子,闭着眼蹙着眉,半天没个声响。
我扣下镇纸,手扶在桌上:“知道为师为何打你?”
可叹他少年天才,于阵术一途掘古震今,不知怎的,几百年的仗打下来,智商和年龄成反比,越活越回去了。
他仍埋着脖子,极是切恳地点头,片刻之后缓过了劲,两步退后,屈膝俯身朝我拜下:“徒儿谢师尊教诲。”
我记得不能再清楚,那便是此千年牢狱前,我最后一次,亲手予他教训。
及至于云初故逝,他抱着我的腿,声泪俱下地一声又一声,师父,都是晗儿的错,您打晗儿,您骂晗儿……
我终归,都不曾再碰过他。
<三十五>
想到云初……
我伸手抚向眼前的墓碑,潾潾碧火下,细腻散碎的白纹,缀饰着黝黑而朴质的石,就如他的人一般,锋芒内敛,风华绝代。
这块石头,乃是我亲手从西山的黑曜矿里凿出,其上的字,亦是我用钢铸的钎,一笔一划刻下。当年我立下这碑时,坟里是空的,然而如今,坟里,依然是空的。
就像如今的我,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晟历一万九百九十七年。那是我预想中,堕世之战的出征之期。
十万英武军集结在东极裂谷,四十九道穿梭阵已经布下,待先行的英武军在仙界开辟阵地之后,吾族族民与盟部亦将陆续经由阵法传送至上界,我和晗儿,以及族中仅有的几位大乘祭司,在引阵传送完最后一位族人后,突破虚空界限,自行前往上界。
然而,一切工作停滞在拉紧的弓弦。
我族合议会,于重大决策上须进行公决,过七成人数赞同方可以实施决策。彼时合议会,计我与晗儿在内,共三十一张席位,而堕世之战的出征命令,恰巧被十五张反对票压在桌上,悬而未决。
两年间十场议决投票,反对票缩减到十张,赞成票二十一张,结果仍是否决。
合议会的反战派俱是几个族城长老,本是被我用摄魂咒收得服服帖帖,千年来不曾给我惹过麻烦,不知为何一夜间摆脱束缚,活蹦乱跳重操旧业和我对着干。
施放摄魂咒始终有风险,要在人不知鬼不觉时施放摄魂咒,尤其的有风险。要想从新令合议会听命于我,得另谋良方,然而那坚拒不从的十张反对票里,恰巧有晗儿的一张。
只要他点头首肯,何须再苦费心机,我想,是时候和他好好谈谈。
结果未出所料,我与晗儿,不温不火地磨了半日,毫无收效。
实则上,晗儿并非反战派,堕世之战的准备工作,他出力甚多,对于堕世之战的种种谋划,他也颇为尽心。之所以捏着反对二字,乃是因为,他认为若是预言中的灾祸并未发生,堕世之战,也就暂时没有发动的必要。
彼时云初为我二人置了茶点,而后便立在我身旁。
我转头看向了他,而他,则看着晗儿,神色很平静。
对于晗儿持票拖延出征一事,我亦曾与云初交谈,怎料云初却道:“您既不肯对二主施用摄魂咒,说明您心里,并不是坚决反对他的行为。”
后来的一小段时间,我便时常回想着他这句话。
是呢,除了不忍心冒险控制晗儿的神智。
我确实并不是决意的反对着他的选择。
毕竟,即使进入长夜,三两年内,族民的生活不会陷入绝对的困顿,魔域乾坤中的魔气,也不至于影响到穿梭阵的施展,换句话说,我族必还有足够的时间出征。
那日的一番长谈,最后竟成了难得的闲茶,只记得闲谈间,我似曾无意地问及“长翊”这个名字。
晗儿回答说,长翊多年征战功劳颇丰,彼时在军中,已升任副将之职,为晗儿的直系属下。
我撇着茶沫,碗盖擦出呲呲细响:“想他当年那般待你,你还能容他忍他,论肚量二字,为师自愧不如。”
晗儿惭愧道:“师父谬赞了,晗儿心中亦时常有耿耿芥蒂,只是而今大战将至,任人唯能乃是制胜之本,晗儿不敢因一己之私而致错失贤才,误了师父的宏图大业。”
那时听他之言,我犹有细小的担忧,世间最可怕者,非无德无才之辈,而是无德有才之辈。可想到毕竟是晗儿自己一路提携的部下,晗儿对其,应当是知根知底。且晗儿行事素来严谨,纵便有宵小之辈在侧,又兴得起什么风浪呢?
如今想来,却是一着不慎,险致满盘皆输,悔之何用。
晗儿告退之后,云初忽然对我道:“尊上,前些时日,二主曾去领过敕诫,此事您可知情?”
-----------------------------
我手中茶杯哐啷一声砸落,方沏得上好的玉龙十三味流了一桌。云初并无意外地收拾桌案,蒸干桌上的茶水,换上新的茶碗。
书房里溢满茶香,沁人心脾,然而我却呆坐榻上,失神许久。
敕诫,那种感觉实在太过铭心刻骨,我何敢想象我的晗儿会去承受那般苦痛,且若所猜不错,他受诫的原因必是和我有关。
又听云初道:“那次您派属下尾随他前往上界,未过多久,他便发现了属下的行踪。其后属下告知他,若是他胆敢作出任何背弃吾族之事,不管结果如何,您都可能因他而受敕诫。属下亦告诉他,除非登临尊座,否则并无资格领尝敕诫。自殿下成为二主后,便几次与属下谈及此事,直到前些时间,属下在合议庭中查阅奏报,才知二主,确实已受过诫,三日,至于原因,诫呈上说,是自省。”
我翻身下榻就想去找晗儿,尚未走出房门,定住脚步,折返回来,继续沏我的茶。
云初又道:“早些年间,属下擅自派驻在二主身边的暗卫多达百人,而如今,已尽数撤去,但您若想继续监察二主,属下仍愿为您效力。”
我肺腑冷到齿间,予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让你替我照顾晗儿,你倒确实,很是尽心。”
----------------------------
晟历一千一百九十九年,除夕前的傍晚。
大战之前的年关,勿论身在何处,周遭的气氛总显得格外沉重,曜忝殿的常驻祭司如往常般忙于洒扫整点,人们小心翼翼,屏息不言。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明日的极星是否升起,预言的时刻是否会降临。
我,晗儿,云初,二十九位合议会领袖,齐聚曜忝殿悬台。
布满整个悬台的观星阵,每一笔纹路,每一道符文,在我们足下荧亮出皎白的柔光。待极星下山之后,我与晗儿将发动此阵,以测算此次夜晚的长短。
我们遥望着最后的光明,一寸一寸消逝在遥远的北空。
夜沉了,天深了,黑暗,如期而至。
未待我与晗儿走到观星阵阵环之内,周围族城领袖窸窣低语而后猝然喧哗,抬头环望四空,却见十二魔星同时悬在天上,赤星是从未见过的红得曜目,斗星是森冷如雪的白,还有斗星,亢星,虚星,还有每隔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才现世一回的紫惑,危角,边支,翟毕,或青或蓝或紫或白,或高悬中天或危沉山巅,它们虽不耀耀夺目却是那般的摄人心魄以致令人窒息。大惊之下我埋头看向脚下阵法,原本已经过引阵工作,原本已经灌注了足够的元灵,然而此刻,巨大的观星阵,如死亡般沉寂。
魔域上古史载,十二魔星同现,乃是末日丧钟。
晟历一万一千年至晟历一万一千八百年。
吾族史称黑暗纪元的八百年。
最最不愿回想的过去,最最不能直面的历史,从那里开始,一直延续至今。
一切的灵力进入绝对的凋零,唯有我和晗儿,以及修为极为高强的大乘祭司,能够在那般严苛的条件下使动灵力。传送族人前往上界,开展堕世之战的计划,只能搁浅。
绝大数的族民,在族城的庇护所中进入沉眠。为保护吾族领地不受疫瘴侵蚀,为保证族人能活到解救的一刻,晗儿同时支撑七十二道境界阵、迷魇阵、御灵阵,整整七百年,未曾离开悬台半步。
到第七百年时,他的元灵终于接近枯萎。即使有神魄加持,恢复起来也需上百年月。
我在悬台上,循着既定的方法,接替他的工作。片刻交割时,我拍拍他的肩膀:“族民现在大都休眠,并没有太多杂事……守阵不宜分心,若有何事难决,可以唤醒云初,让他帮你做决定。”
他给我一个放心的回答,而后退出阵心,在我的注视下,行礼,离去。
那时的我,从心,到表面,都很平静。
庆幸于对魔族的清理整治,余留的五部魔族,也是极为听话,并未生出什么外患。七百年时间,虽未理出破解末日灾祸的头绪,好在我和晗儿俱有神魄,轮换着交替工作,至少可保吾族在沉睡中安稳延续。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即使从今回头,我仍觉得,黑暗纪元的头七百年,仍不算最糟糕的年月。
然而我守阵未百年,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计划的一切。
那天,晗儿强行将守阵的我唤醒。
他喊醒我时,我尚未听清他说着什么,便已意识到问题极严重。因为,我在极远处便感知到,他负着伤,很虚弱,甚至连神魄都处于怠止的状态。肉体的伤即使再严重,也不可能令神魄怠工,他应是动用了什么非常凶险的咒法或阵术,伤到了自己的魂魄。
晗儿扑在我脚下,唤我:“师父,师父您快去,云先生,师伯,他,他……”
-----------------------
守阵的工作是不能停的,即使是一刻的分心,也已开始有了异动——不知多少族人会因为我这一刻的分心而遭遇风险。然而晗儿的话,我岂能听而不闻?!
可他受着伤啊,连神魄都怠止了,如何能接替得了守阵这样危险的工作?
晗儿强制将我拉出阵法,冲到阵心处撑持起阵法运作,只在一瞬间,留给我一句:“师父您快去玉华池,晗儿可以坚持一会,您快!”
------------------------
我冲到曜忝殿二层,充盈着灵力的池沼里,不见五指的迷雾尽头,云初卧倒在水畔,苍苍白发散落水中,紧闭的眼如一勾弦月,仿佛再也不会睁开。
更新在下面,这强迫症治不好了,你们不要砍我……
----------------------
泪。
那是我万余年泛海沉浮,第一次落泪。
我将云初抱在怀里,头埋在他的胸口,那已近不可闻听的心跳,如同隔江十里的钟声,空旷而寥远。
三魂将散,元魄已灭,萦绕在身体的,只剩最后几缕牵挂,他在等我。
来到玉华池前,我已明了一切。
原因,不过是那道,我一直不愿,也一直不敢动用的阵法。开天阵,我所留最后的底牌,献祭神魄,重塑星轨,在短暂的年月里将极星固定在魔域上空。
跳下悬台的同时,我看到极星的光耀,斜在南空三竿之上,泽被了这片黑暗的土地。吾族的子民,将在不久的将来相继苏醒。
云初睁开眼时,我已泪落阑干,他轻声唤我:“师弟。”
我赶紧一把抹掉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它继续流淌。
“这是师兄的意思,不要怪小晗……”
我赶紧点头,抱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此前他沉眠之前,无数次向我讨论过开天阵的可能,我说,运行此阵,我和晗儿,必有一人消亡。若此,堕世之战将没有绝对胜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此险举。
我不曾告诉他,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在顶冒着超过七成失败的风险,以云初的元魄献祭……毕竟,他的修为,虽未及神位,也已离成神不远。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哭什么。”
好,好,我不哭。挤出的笑容,犹坠着两道苦涩的水痕,我问:“你还想喝酒么,我偷偷藏了坛玉楼春,等着大功告成的那天,和你一起喝的。”
他那半睁的眼,平和温雅,一弯静潭:“我不喜欢喝酒。”
我愣了。
“平素喝酒,只为壮胆,今日,反正要死了,用不着了。”他终于阖上眼帘,嗫嚅着苍白的唇,似要将最后的精力,都交付在这两句话上。语声愈发弱了,淡了,一丝一缕,缥缈得无法捉摸:“师弟,好好走下去,不要辜负师父……”
他的话,戛然而止。
“动手吧。”
忽如其来的三字,让我深陷在错愕。
眼前茫茫的,是漂升的浓雾,模糊了他的面容。我恍然明白,他是在让我趁着他尚未散魂,抽走他的元灵,炼化他的神骨,以助长我的修为。
我如同跌进了冰冷的水里,抖得不成样子。我做不到,我怎能做得到……当年云山仙海,当年玉树桃花,当年同执杯酒相邀明月,即便留着枯骨,好歹也可以聊加凭怀。我摇着头,颤抖着模糊的声音,连连吐出几字:“不……不……”
错愕之间,却听他迅雷般吟出此生最后的咒文,炽烈的白光如破晓初阳刺得我本能地闭眼:“让师兄,最后再帮你一次。”而后我手上猛地一空,回神时他已化作一抹余烬飘散,温暖的元灵渗进我的肌肤,与我的躯壳融为一体。
当着我的面,他炼化了自己的神骨,焚尽了自己的尸身,荡然无存。
而我,自始至终都怔楞在泪海里,不曾料到,竟连他最后一面都留不下。
纷洒在雾海的荧灰,消散,逝去。
万余年生死相依,到尽处,唯剩回忆。
三月后,举族远征。
二十余万族民相继投身虚空裂谷,前往三千仙界的边缘,凡界东海之上,一处名为望山的岛屿。
我与晗儿,以阵法护送族人们相继离去之后,在云初墓前,祭奠,道别。
洒下那杯清茶,我轻吟道,“师兄,我们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以后若有机会,师弟会回来看你。”
我心如止水,思索着远方的未来。云初大概也不会再愿,看我在他面前落泪。
晗儿对墓九拜,抬首时,却已泪沾襟衫。
------------------------
两月之后,吾族在望山岛架起第一道护界法阵。长达百余年的战争,拉开前奏的序幕。
因为久居魔界,吾族之人已不太适应上界的生活,纵然有丰沛的灵气,亦有自当年创世之神开天,便不曾从天地间散失的浊气。与魔域的魔气不同,浊气并不能藉由灵力和咒法屏蔽,因而,我们并不能在凡界里蜷居太久。
八十年时间,吾族英武军恢复战力,万全的准备之后,便是计划的第二步,拿下三千仙界,剑指九天神域。
梓生和部分族人留在了望山岛,此一战破釜沉舟,望山岛,便是我等的江东之界。
七十余年时间,吾英武军相继攻破三千仙界领土。
我和晗儿,必须保存实力,以迎接与神主的一战,是以先期的攻伐,大都由英武军率命当先,自然,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三千仙界凡有抵抗者,大都尸骨无存。
英武军实际的指挥权在晗儿手中。对于放弃抵抗的俘虏,晗儿在三千仙界中挑了几处广阔的区域,将他们圈禁其内。
那天我见到晗儿时,他站在仙山昆吾的顶端,望雾海无垠夕阳一线,玄衣翩翩气宇超然。我飞身前去,走到他的身旁,却见那浮动的雾海下,隐有悸动如江中暗流,只一观间,便令我心下暗惊,手心生寒。
晗儿说,雾海下是成天界,有数十万仙人聚居在彼……堕世之战后,若是愿意归顺,他无意于取那些仙者的性命。
对于他的决定,我向来甚少插手。因为我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而细枝末节,但凡无伤大雅,我一向懒得管。
然而那时,我心中毕竟不屑,要知将来与神主一战,未准便是天翻地覆山海倾颓的景象,这些蝼蚁……终是难逃一死,至于怎么死,劳不着我去费心。
-------------------------
晟历一万两千年前的一百余年,恰是神主遁入“无”界的时间。这是云初在彼七千年失踪之期,经由多番演算和证实所得的结果,亦是他留给我等最最重要的情报。在这段时间,神主不在神位,十二主神亦无法出兵为战,整个神族几乎陷入瘫痪。此等境况,每万余年方出现一次,乃是冥冥之中,注定予我等的天赐良机。
我万万未曾料到,那场本应被我翻覆掌中的战争,却会迎来那样的终局。
那一天,我身在通天神柱之下,看一柱擎立直通九霄,身后是十万英武军的驻地,身前是我们最后一战的通途,神主尚未现世,他麾下的神族,根本没有与我等一战的能力,我笑看寰宇浮尘,终将拜服于吾族神威之下。曾经远不可观的六界天地,曾经高不可攀的神主之位,曾经统御这片宇宙长达十余万年的神之一族,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我身后风声骤起,一骑飞报如惊雷袭来——
报——!禀报尊上!二主携三千麾下部众,于今日晨间离营叛逃,下落不明!!!
没有传信。
没有解释。
甚至于,没有半点征兆。
临阵脱逃,视为叛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晗儿……呵,我的好晗儿。
有属下问,尊上,可要派人去找、劝二主回来?
我摇着头,听身后旌旗鼓动的呜呜声响,我的心,仿佛被割开了无数的裂口,却要强忍着,不能流血,不能愤恨……冷静,是我谋下这场大局,最后的资本。
“不必了,随他去吧……”
——————
三日之后,我在通天柱下,十万英武军,整装待发。
然而我看见,通天神柱之上,五彩璀丽的天穹,裂开一道恢弘的门扉,一个人影从那里走来,先是豆大的身影,逐渐延展到遮蔽了天穹的裂口,愈发明晰而熟悉。
一袭玄衣,奕奕神采,我的好晗儿,走到我十步之外,俯身抚怀:“师父,徒儿在此,谨代三千仙界,与凡间亿万生灵,恳请师父,下令退兵。”
———————
“徒儿,从未想涉足战争,只因堕世之战,可能是我族最后的活路,因而与师父同程至今。”
“徒儿已找到更好的选择,只需师父撤兵离去,三月之内,徒儿必给师父,给吾族子民,一个满意的答案。”
“三千随徒儿离去的部众,已为此选择而牺牲……徒儿此掷一注,必将求得,最好的结果……”
直到吐出那最后的一句话,他的声音,都那般平静而温雅,带着身为一族之尊应有的风度与涵养。他对我款款再礼,眉眼里饱含歉意的笑:“请师父……信徒儿最后一次,只因证据,尚还需三月时日才能现世,然而师父若不允许,徒儿绝不愿助纣为虐,以六界生灵为代价,给我族换取,本就不应存在的未来。”
———————
云初生前游历六界,回到我身边之时,曾与吾言及。无荒一族之所以被神族忌讳,极有可能,只因吾族自起源开天之日,便注定与六界生灵不可共存。创世主神陨落之时,亲自施加戒印,使吾族蜷居于无荒仙界,画地为牢勉以存续。奈何前代仙尊,为求成神修为,妄自奴役妖界,打破戒印,为吾一族引来杀身之祸。
我身为尊主,只能逆天而为,取神代之,为吾族博取最后的希冀与生路。
因你捏着那张反对的决议,致使战期一再延后,直至末世灾祸降临。云初为弥补过错而死,而你,出征之前长跪九拜恸哭泣血绝不辜负你师伯的信任与栽培!
三月之后神主归有,其倾天之力,孰能保得万无一失!你如今却挡在我的路前,告诉我你从未真心与我一同前行!
我笑,仰天大笑,声音荡开层云,拓出一幕无垠广天:“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你明知我所求为何,你明知我所做为何,你明知我为何不得不如此选择!千年承教膝下,以吾族之供奉而成不死神魄,你曾在祈天台上信誓为吾族奉献此身——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嘿呀我要无耻的做宣传,自古坏人坦荡荡,好朋友写的亲爹乖儿子暖萌大甜文,欢迎大家去那边找我…







虽然是如此临近的过往,千年前的那段时日……我真的已快要忘了……
为阻我领军出征,晗儿与我武决,他说,他从未忘记我的教诲,只是不能接受,用六界生灵涂炭,换我族锦绣前程。他说,他从未想过要叛族,若不是万全的结果,他绝不愿阻止我的去路,他说,他视我如灯塔,如永明的太阳,只是……多年上界游历,在他眼中,六界万物并无高下贵贱,一切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他做不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亿亿万万多姿的世界,终要因我族的存在,湮灭无痕。
他说……“晗儿只是想求两全之法,从未想过要背弃族人,求师父信这一次,晗儿万死谢恩,事后听凭师尊处置!”
然而他说着这样的话时,凌厉如九天烈雷的咒法向我劈来——乾元诛神,我雪藏多年留与神主的绝招,有朝一日,却被使向了我!
我不敢相信他会如此,他怎可能会如此啊!脑海空白之前的一瞬,毫无空隙的打斗间,我甚至还在仔细揣摩着他的话,判断着是否要与他继续谈下去。直到咒法劈裂了我的神魄,打散我近五成元灵,我才反应过来,我才反应过来!我的晗儿,这是我的好晗儿,他要我死,为了那些与他素昧平生的“无辜之人”,为了那些曾欲置我族于死地,绝不愿与我族共存于世的六界生灵——当年护界战争,三千仙界何曾有一人一仙,为我族鸣冤叫屈,给过我族半点同情!可,就为了这些蝼蚁草芥,我的晗儿,使出弑神的绝咒,他要我死!!
愤怒冲灭我最后的理智,血色在我眼前浑开,我本能的反击,用最凛冽的毒咒,最强大的阵法,通天神柱被我的咒刃劈出裂痕。翻滚的雷云炽烈的火焰,轰轰烈烈要荼灭整个世界。就当我怒号着问他:“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神柱之上,那些五彩的神光尽处,有琴弦笙歌,鼓声阵阵,卷云顷刻覆满穹天。
视线暗了,天地阴了,绕着神柱的顶端,旋开层层彩云,神光璀璨如华灯倾下,一个声音,唤醒所有世界——“你,终于来了。”
<三十六>
你,终于来了。
“天命之灾祸,万象之厄难,堕世之劫,你,终于来了。”
高不可及神柱之巅,遥不可攀的九天神座,那个声音,空渺如绝响天籁。
黻黼其美,懿彩摇摇,五光十色里,重重叠云间,成群成列的“神”们,身着各异,云袖流苏,衣袂飞扬翩跹起舞。
身为神主的附庸,他们有不死的肉身,不灭的灵魄。他们,这个世界永恒的主宰,执掌神主的意志,翻覆万物的枯荣,享有六界的景膜,与六界永世共存。
他们来了。
直至那时,我才看到,晗儿眼中的惊惶……
“不,不,怎会这么快,怎么可能这么快……”
而我,强咽下喉中腥甜,平复我汹涌的思绪,定定地望着天际,许久许久,缓缓念着句句清心的咒文,让自己平静,冷静……
他们来了。
不出我所料的,带着最最凌厉的杀意,操使最最恢宏的灵力……重云不断地翻卷着向我们滚来,那些“神”,化作一道道五彩的流星,坠向我身后十里层云,碧落之上,屏息无声的英武军阵。
我听见弈午高喊着,“列阵御敌,御敌!”
然而一声惊呼后,鸦雀无声。
晗儿冲下碧落云间,展开延绵百里的无形境界,我看到那些英武军将士们,直至此刻,仍保持着井然的阵列,尽其所能帮助晗儿撑持阵法。然而那坠下的流光如冰雹砸出密匝的砰砰声,裂痕从出现到迸裂不过瞬间,我听见晗儿的声音传彻云天:“撤!回望山岛!快点撤!”
有浑身罩在金光的“神”,飞过我身畔,传来风铃的笑声:“不愧是神主大人挑中的骰子……”
震耳的爆炸声响起在身后,灵力澎湃排山倒海冲得我一个趔趄,回望无垠的云海之间,虚空张开了血盆大口。
仿佛回到当年护界之战末尾,引爆无荒仙界的那一刻……
晗儿被神主种下咒符,成了引爆的火线,仙界的灵力爆炸,足以吞噬所有无荒将士的灵魂……
泪洒云霄,怒海涛涌,我咆哮着冲向神柱之巅,奕奕华彩中神主的王座,义无反顾。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5:02:07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