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谁闭尘关不得归(古风,师徒,HE,2.0版) -> 正文阅读 |
[潇湘溪苑]【原创】谁闭尘关不得归(古风,师徒,HE,2.0版)[第4页] |
作者:夜过天微白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临近之处,左右交耳的臣民与部下,全都屏了气息,讷讷地观望过来。 我的两位贴身近侍,松鹤与聆风,面面相觑:“可是主上,我等……并未带板子出门啊。” 彼时我等身处崇窿的矮山之上,四下里稀稀拉拉地杵着些枯朽老树,云初大咧咧将手一挥:“尊上想拿臣下立个威风,尔等速速去取两根枯枝烂材意思意思,莫要扫了尊上面子。” 我寻了一块石头落座,意味深长地看他。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平和的笑容里稍有些得意。 彼时,云初身为吾族大祭司,亦即我之辅座,相当于凡界一国权相,岂能随意折辱,听我二人之言,人群里自少不了一番骚动,几位城主正欲前来劝说,被我轻轻一瞥,齐刷刷缩了回去。 我确实想拿他立威,当然,我也知道这里并没有板子。 时值艰绝之境,已无后路可退,若是纵容蜚语乱耳,轻则殊离人心,重则祸起萧墙,我正愁找不着个合适的机会斩除祸端,云初就如此恰到好处地送上门来。然而如今境况,也不宜寡恩施仇。所以在我的预想里,此后的剧本,应是我叱他两句以儆效尤,而后将这顿板子暂且挂起,随时可取,留作后用。 哪晓得,他居然自己来讨打。 须臾之间,我和云初的对望,简直堪称刀光剑影。 ‘怎么,和本座置气?’ ‘臣下岂敢?’ ‘那你给个解释?’ ‘臣下这是在行苦肉计。’ 我难免生起恼意:‘有这个必要?’ ‘以而今之势,堕入魔界,乃是我族留存延续的唯一通途,然则魔域如此荒颓境况,难免令人心生还悔,若是怨由在心还好,就怕枯柴逢火,势不可收。如今,您乃是我族最后的希望所在,您之所言必践,您之所行必效,不可容半分置喙,不下狠心杀鸡儆猴,怕是起不到弹压流言的效用。’ 我轻吸一丝凉气,笑出了声,与他腹语道:‘你又帮我做了一个不错的决定。’ 我着意将“又”字拉长了半拍。 这是云初的老毛病,根深蒂固,病入膏肓。自我登基以来,日日皆免不了犯上两次。换作往常,我亦不与他深究,然而如今…… 他的眸色愈显迥邃,平和而安静地等着我下半句话。 我腹语与他:‘嗯,不错,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待会不如……’ 他神色微动,张口欲言,几位部下已取来两根勉强算是圆直的木棍,挽起衣袖,准备将云初按到地上办事。 我摆正了颜色,悠悠道:“挨打,也得有挨打的规矩。” 此两句合在一起,便是我的底牌。所谓挨打的规矩,除了一应不得叫唤抗刑之类的文规,还有条锁闭灵脉的武矩,然则此处荒芜曝凉,若是收了灵脉,保不准便是毒瘴入体,一命呜呼。如此唬上一遭,意在令他求饶,其后我加以应承,藉此演上一出君亲臣恭,既可对他略施薄威,亦可止了这场意料之外的笞责。 哪知听我此言,云初却只浅浅一笑,与我腹语道:‘立威,也不可错失分寸,臣下此命,尚还有用,不宜随意走险,您当另取良策。’ 得,人没唬住,反被教训上了。 这是要逼我送他这尊大佛到西。 我唇角一搐,涩笑道:“灵脉且留着,下衣褪了,也算折衷抵过。手上悠着点,就如辅座所言,意思意思即可。” |
赶脚这楼越来越冷清了……果然我的萌点都比较奇葩的缘故吗。(惆怅…… |
<十四> 万余年前,我族涉足影月林地之后,藏身于密林之中一处水源与灵力相较丰沛的谷地,深居简出,韬光养晦,同时亦小心窥探此界风土文明。 十数年的探查摸索,我等得出如此结论:如今魔域之中,唯影月林地可供吾等勉以栖身,而且,林地之中蕴藏的灵力仅够供给吾一族所需,断不可留二虎在侧。 彼时占据着影月林地的厉魔一族,其领袖名唤殊英,有真魔之身,乃是颇有威名的一方霸主。 依据计划,我领族中百余高阶祭司绕行数千里,突袭殊英修炼的本域。我孤身上前叫战引开殊英,其余厉魔失去庇佑,自无力与我族诸多精擅仙法的祭司一战。 与殊英周旋三日,我终于寻到机会引他出巢,此后一路且奔且走打到东极焦土,几经周折将他踢下历瞿山的熔岩腹地,孰料他竟自毁元魄引发历瞿山熔岩喷发,趁我不意之时将我拉入山腹。 历瞿山中,鬼域魔沼,上古魔神修炼之地,亦是一切生灵畏之不近的魔火炼狱。 坠入鬼域的刹那,烈火侵噬周身,元灵焚毁殆尽,我甚至未曾发出半声呼喊,便已失去知觉。 昏沉的意识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梦,我站在神界的瞰世台上,遥望通天神柱的顶端,璀璨的神光之上,十二天神睚眦俱裂,神主居于天座,声音空灵飘渺。 [你……终还是……来了……] 渐复清醒之后,我任由魔火锻入骨髓,剧烈到无以复加的疼痛,却令我笑得张狂。 此后千年,日日生死煎熬,于我而言不过啖茶食浆。 我天昶一日不死,便会一日强过一日,他朝出得此地,定要九天翻云,神界倾雨! 千年之后,我终于修成神魄,挣脱魔沼熔岩的禁锢,纵身重霄,涅槃而出。 然而,将将脱身鬼域之时,我并不知晓,此一去,竟已是千年岁月。 昔日聊以暂居的谷地被一群青毛绯瞳的牯魔占领,我遍寻族人的行踪无果,于左近一处聚落中拿下此部首领胁作人质,耗费年余时间研习此部言语文字,与此同时,役使他等为我寻觅族人行踪。 至今犹然记得,彼时正值一场冗长的暗夜,深紫的天穹低低地罩着群山茂林,几缕微云托着孤圆的斗星,我席地坐于树下,那只牯魔首领为我举着火把。凭着晃晃的火光,我仔细地探究着一块魔族记事所用的石板,几番思辨之下,又寻来另几块石板,与其上被我刻下记号的部分加以比对。 |
那些如同蝌蚪般歪歪扭扭的文字里,记叙了如此一场旷世之灾。 未知多少年前,一群号称为“郢”的魔族统治着包括影月林地在内,整个虚空裂谷以南的疆域,奴役其余魔族,淫威盛极,不可一世。彼时魔域经历了长达百年的黑夜,长夜之末,历瞿山忽然喷发,魔气与火灰席卷天地,整片魔域大陆陷入死寂与混沌,郢魔一部亦就此灭绝。而我所俘获的这些牯魔,均是在那场浩劫之后,自西北二极迁徙而来。 在我终于解开石板所叙之事竟是发生于我陷身魔沼之后的年月,疑惑,震惊,绝望,悲愤之中我仰天长啸,奔涌腾卷的灵力摧平了谷地林海。 我的族人,就算不曾罹难于魔族之手,又如何抵挡得了此等旷世之灾? 本以为归来之时可以开得一方太平,报得一世血仇,谁料竟是这般结局?! 我的脑海里,除却懊悔与歉疚,唯还有出离的愤恨。剧怒攻心之下,我随手抓过那只牯魔首领,抽却元灵,撕成碎块,焚毁,抛弃。 此起彼伏的惊嚎声里,我开始了桀逆的屠杀,直到谷地之中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直到幽碧的灵火汇成了海,熊熊地烧到崇山之外。 我看向自己沾满魔血的双手,笑,大笑,声震霄宇,横肆而恣妄。 [纵是登天为仙又如何,纵是陨身成魔又如何!我族唯求一立命之所,遍寻六界乃至堕入魔域而终不可得,何为天道何为正邪,苟尔苍天,曷其有极! 吾乃魔尊天昶,以此身此命立誓,势将踏足神界,伐罪神主,替天证道! 此愿不成,誓不罢休!] 未知过了多久,火海残烬犹存,天地一片幽寥,我坐在血泊与泥灰之中,筹谋着此后的计划,望天无言。 幽暗的火光里,一个潇然若仙的身影,款款向我走来。 我屏住呼吸,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摇头。 “这么多元灵,用来融纳修炼多好,就这么烧掉,未免太过可惜。” 一别千载,生死两离,再会之际,竟是如此一句朗月清风的问候。 彼时彼夜,皎皎星辉之下,硙硙崇山之间,我与云初,执手泪眼,相拥而泣。 ============= tips:我反复思考师尊堕入魔火之后会是什么感觉。 直到想起尼采说过的一句话:没能杀死你的东西,只会令你更强大。 |
久别重逢固然令我惊喜,然则几多牵挂仍是危悬于心,了了寒暄几句,云初一面问及我的境况,一面带我来到谷中一处隐蔽的山洞。 籍由层层境界锁闭的洞口之内,乃是豁然开阔的洞天奇境,溶石钟乳,浅流潺湲,渺似细烛的灵火飘零四处,幽深而鬼祟。 洞内平坦的空地上,数千族人于阵法的笼罩下深陷沉眠,唯有十余祭司与风荷城主职守在各个阵眼关隘。 我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守阵之时须得身心合一,容不得半点差池。 从云初口中得知,我陷身鬼域的千载年岁,魔界历经了持续百余年的长夜,气候酷寒到无以复加,兼之乾坤灵力委蔽,再难维持族人生存所需。云初与几位族城领袖及时带领族人避世休眠,幸得如此,躲过了厉瞿山喷发的灭世之祸,仅有十余族人罹难于毒瘴疫病。此后,他与几位城主轮流值守,每隔数年外出查探一番,直至如今,林地之内的瘴气仍是过于浓厚,不适于族人生存。 我族于创世之初历代传承的法术中,有七道可逆天而为的禁阵,不止需要耗费颇多元灵,尚还需足够强大的“魄”,于施阵之初加以驱使,方能得成。若是施阵者本身修为不足,而或稍有分心,后果皆可能不堪设想,故而非万难之际断不可能轻易使出。 如今风荷与十余祭司正在值守的迷魇阵,正是此七阵之一。此阵可令族人陷入沉眠,藉此保全元灵、延续寿命,上古时期天地混沌,吾族正是凭借此阵度历种种浩劫,方能存续至今。然而此阵每次施行之后,仅能支撑不足七十余年,便须重新布阵,且此阵琐细苛烦,险害杂多,吾族除我以外,怕是无人能保证自己于施阵之时万无一失。 与我一同投身魔族的六位城主,十二长老,彼时已去其三,皆是于施阵之时,以身殉难。 我以灌注元灵的石块接下了几位祭司守阵的工作,与他们一一见礼。从他们的目光里,我可以领略到近若发狂的欣喜,也难免有些许责备与埋怨。 短暂的会面过后,我将分批唤醒族人的工作略作安排,风荷躲在远处哭到失声,云初难得地面有哀思之色,与我道:“风荷城主与禺昀城主连理八百余年,将将育有一子,禺昀城主便殉阵了。” 云初还与我道,他几度以身涉阵,有惊无险活到彼时,而那次,禺昀实不忍心屡番让他犯险,故而抢先一步,结果…… 我叹息着,摇了摇头。 若非我此去弥久,何至于此。 因从迷魇阵中苏醒乃需数日之久,我得了片刻空闲,与云初坐在一块光滑的乳石上,听他细细分说这些年的种种遭遇。 从占领林地安邦建国开荒拓野,再到长夜之中的烽火硝烟,眼见纪元混乱到无法控制,肆虐的魔瘴之中,伺伏多年的魔族部落联手来犯,为求尽力保全吾族血脉,他带着族人们藏身于这处山洞,此后便是五百多年的守候,他说,他一直相信,我会回来。 |
当年云初让位予我,令我登临储尊,蒙受族人敬奉,此后我之修为平步青云,而云初,数百年来始终进益寥寥。 历代尊主嫡系,处此高位,自当担负庇护族人的责任。然而此万难之时,守护吾族之人的,却非我,而是他。 我闲冷地凝注着数丈之外,如同小山般鳞次突兀的乳石,竭力敛藏着躁动的心绪,轻声道:“谢谢。” 他半侧着脸,与我微微一笑:“总之,你回来就好。” 身畔忽然传来一个尚还带着稚气的声音:“清儿拜见尊主。” 转过头去,一个清秀少年拜倒在我身侧,风荷随在他身后,欠身道:“清儿今年恰逢百岁,还请尊上,能不吝垂爱。” 我知道,这是我与云初的故识,禺昀和风荷的孩子。 以吾族之礼,族民降世之时,由各城长老赐福取名,行年百岁的初夏时节,由尊主亲自主持加冠之礼,并依据其出身与师承,赐予族姓。 我走到他的面前,抚上他的额顶,呈上那些久远得无从考据的祝词。 与此同时,我亦与他的魂魄根骨,有了一次神交,清儿神骨天全,与我和云初一样,乃是千年难遇的好苗子。 简单的祈福之后,风荷对我盈盈下拜:“夫君生前遗愿,望尊上能将清儿纳入门闱,授以长技,但求他日能承其父志,襄助尊上,为吾族万古昌平奉献此生。” 虽然,并非所有尊主的徒弟都可以有幸莅身尊位,然而即便是外传弟子,也大都当得起名师高徒四字。历代城主长老,多出于尊主门下,即便是最最不济的,其才其学,也足以担当高阶祭司的职衔。 或许是出于歉疚和补偿,我很快答应了她的请求。 数十年后,影月林地再度被我族收入囊中,那些稍得安乐清平的年岁里,八千族民的见证之下,我为清儿主持冕礼。 由此,他成为我的第一位入室弟子,亦是我族曾经的储尊,天清。 彼年彼时,我初为人师,以为只要尽我之能倾囊相授,自可以令他身俱长才。更遑论于,比之师尊那般放羊式的教育方法,我自认对天清可算是尽心到了极点,时时嘘寒问暖,坦衷以待,恨不得将心窝子统统掏给了他。 立储之初的一百来年,一切亦向着我理想的方向进行。天清骨体奇佳,聪慧过人,不过百年便修出灵魔之身,真仙之魄,也算是我族族史中可堪一载的异数。 未曾料到,天清这孩子,别的毛病没有,唯一懒字,可谓清新脱俗,叹为观止。年纪小时,尚还有几分听话,一身懒毛藏得隐晦,随着年岁的增长,却是愈发放肆起来。 |
清儿的懒,绝不是单纯的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修炼的时候拖拖拉拉,读书的时候吞吞吐吐,至于派付给他的任务,十之八九,都变本加厉的还到了我的头上。 按理来说,此懒则彼勤,人生在世总得有个上心处,否则也未免太过无趣。天清却是真真实实不掺杂质的懒,只要我不予他施压,他可以终日无所事事地四处浪荡,一会拈花惹草,一会逗鱼戏鸢,即看不出他喜欢个什么,也瞧不出他在意个什么,总之只要不是正经事,他都可以小有兴致地沾上一沾,却又不过三刻便失了兴致,甩手一扔,寻找别的乐活去也。 我一再问他,你若是有何心仪之物,能使得三分认真,只要行在正途,为师不会阻你。 他支支吾吾,从琴棋书画,到礼乐诗书,每次都能给我截然不同的答案。 某次,他竟来求我将他逐出门墙。 我强耐着满心燥怒,与他道明其中利害——储尊废立乃是我族一等一的大事,须得要族中长老的一致许可。储尊一旦被废,当归还藉由族人日夜供养而修得的元灵,并且缔除尊姓,沦为无姓之人,此后半生,境况必当惨淡不堪。 其实,若是换做别人,我大可就此随了他的心思,将他清出门墙。偏生我与他父母皆有旧情,他父亲还为我族罹难,唯他一条血脉留于世间,我又如何舍得让他受人唾弃? 饶是我说得口干舌燥,他始终四顾左右充耳不闻,忍无可忍之下,我对他动了唯此一次的师门教刑。 我老鹰捉小鸡似地追他,差点没掀了整个曜忝殿,最终将他按在卧房的床上,抄起半路顺来的镇纸,使得七八分的力气,一面扑之责之,一面还不忘与他说教:“你到底觉得为师何处对你不住?!你若说得出个所以然,此界天高海阔,为师断不阻你!” 他张口便是哭腔:“娘……娘……” 未过得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哑了嗓子,连连认错求饶。 见他那般可怜,我到底于心不忍,又想这般折腾,怕也得不到什么收效,于是令他去清心室思过,而后摔门而去。 哪知,他却趁此往云逸城娘家一躲,数月不归。 其间我抽空去了一趟云逸城,与风荷一番秉烛长谈。 及至彼时,我二人皆已明了,天清并不适合储尊之位。奈何当年情势,她一心令天清继承父业,并未多想入我尊主一系的门闱,便可能有颇多身不由己之时。其后诸城领袖一力保举天清登位储尊,我等也并未想到会至于如此境地,以为只要尽力而为,自可以勉力助他胜任此职,是以纵然心有犹虑,仍是未做阻拦。 凡此种种,我二人,终归无可奈何。 长谈之末,我让她转告天清,若是想明白了,自可回来,我不会再苛责于他。 彼次事件之后,我对教导天清一事,彻底失去信心。好在我修得神魄,有不死之身,且那些年岁里,魔域的境况勉强合宜,吾族族民的生活也渐有起色。是以我也开始对他得过且过,听之任之,但求他寿终正寝之后,能趁早挪个坑出来,让我再好好物色一个堪当大任的后继之人。 孰能料想,不过千载,天清便死于非命。 |
昼夜轮转千年,又一次长达百年的乱纪之夜,悄然降临。 我于厉瞿山中修成魔身,能不惧魔气瘴疫,彼时数百年间,我以自身魔气染化族民,使得吾族之人皆成半魔之身,对魔瘴的耐受能力大有进益。饶是如此,面对如此之长的暗夜侵蚀,吾族中人,仍是力不从心。 长久的休眠绝非万全之策,幸而在彼之前,我从残存于古籍之中的祈天阵寻得灵感,耗费数百年月,勾勒出可以开辟天日的祈天神阵。以吾之神魄驱使,拨动极星轨迹,至少可保得此界数千年的昼夜恒定。 然而,除我之外,还需一人自愿以元魄献祭,方能催动此阵。 多番论证探究之下,吾族之中,能够堪此重任而不致殒命者,唯天清与云初二人。 即便如此,亦不能保证万全,若是云初献祭,其生还的概率不足五成,然而以天清的修为,献祭之后,至少有七成胜算可以全身而退。 那夜祈天台上,我刻下最后一道符文,仰望着衰颓的天地山色,良久无言。 天清迟迟未有现身,云初左顾颇久,与我道:“实在不行,不若还是臣下来行此事?” 彼年风荷已与世长辞,天清仍是喜欢往云逸城的故居跑。那是我惟一一次去云逸城捉他回来,一路上他与我生闷气,我也懒得理会。及至上了祈天台,我当着十二长老面,对他道:你身为储尊,受吾族人供奉,方能成今日之修为,为师今生只强求你这一次,此次祭祀过后,你是去是留,为师绝不勉强,且始终留得师徒名分。然而今日,你若不想即刻被为师逐出门墙,治你叛族之罪,祈天一祭,你必须勉力为之。 他终是耷拉了脑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云初,点了点头。 整个施阵的过程里,我宁愿置己身于万险,亦全力保他无虞。未想他竟于最最紧要之时,再度生了退却之心,趁我不意踏出所在阵眼,只此半步,却令他自绝最后的生路。 祈天祭勉力得成,而他,亦已魂魄消散,只记得临终之前,他倒进我的怀里,如此吟语:“师父,清儿,真的不想做储尊,这下,你们总不会再逼清儿了,对么……” |
设定楼 如有问题会在楼中楼补充 ======================= 先说一下,这个世界观的设定,糅杂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如果觉得不妥当,欢迎提出,但……我不一定能圆得了这个框框(哦,创造世界实在是太难啦…… ======================= 1、六界 本文里会出场的就是凡间(人界),仙界,天界(神界),鬼界,妖界,魔界,本来魔界是六界之一,后来创世之初,因为神觉得魔界存在会危害到上五界,所以把魔界踢出去,划定了虚空界限,从此魔界和上界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还是习惯称呼上五界为六界。 2、神界 创世的神,即神主,本身是”不可说“,只有足够强大的神,能够进入他的域和他交流对话。实际统治神界的是十二天神,代神主行使神主的意志。另外,对于六界之中无法决断的事,比如两个物种必须灭绝一个,到底灭绝哪一个呢?他们不是以万物为刍狗任其自然发展,而是在合适的时候”丢骰子“(撞概率,抽签)。万事不绝丢骰子,点背点好神不管,神只负责丢骰子。灵感来自一本书《量子物理史话》(?ω<)☆ 【此部分待补完】 3、魔界 六界的垃圾(瘴气)都丢了下来,所以人类和神仙才能正常生活,魔界的世界观,基本靠脑补。【此部分漏洞很多,求不要太较真】 只有极星出现的时候才是昼,一般昼长六个时辰,和凡间一样,但是极星经常不出,换成十二魔星挂在天上(一般肉眼可见的就那么几颗,虚、亢、斗、赤四星最显眼,看上去都比较大,最大的亢星大约脸盆大小,斗星和凡界的月亮类似)。 极星不出的时候就是夜,如果夜太长,那么这段夜晚就被称为”乱纪元”或“乱纪之夜”,这个脑洞也是别的地方借鉴的(猜猜是哪里借来的?)由于极星有净化瘴气,提供灵力的作用,所以白天魔域和凡界差不多,夜晚么,除了冷,还会魔域瘴气四溢。部分魔族依赖瘴气存活,所以喜欢夜晚,部分魔族依赖灵力生活,不喜欢瘴气,所以在白天行动,后面的这一类魔族,就是后来和无荒结盟的五部。 魔域大陆采用最原始的天罩地的思想,纵横五万里左右,大部分的魔只能靠走路,或者驯养坐骑,所以由于疆域广阔,生活在东南西北的魔很少有冲突。但是南边的影月林地,一直都是每个魔族向往的乌托邦,除了离魔山厉瞿山太近了点,基本没有什么缺点。 无荒族和部分(高等)魔族有飞行类的法术,但是耗费元灵,所以一般情况下,除非必要赶路,一般出行都靠甩火腿。打探消息这个,因为人烟实在太稀薄,你可以理解为,大部分时间,耗费在赶路、找人、语言不通三大问题上。 魔界迄今的历史大约十几万年。 4、关于“灵” 无论是仙还是魔,所使用的蕴含在自身体内的,都称为元灵。 骨体吸纳天地的灵气,成为元灵,一般骨体所能包容的元灵是有限的,且从无到充满这个过程非常缓慢。 元灵被骨体吸纳后,会和骨体交融,认定主人,并听从主人调遣。即使被别人抽取,除非采用特殊方法(禁术、复杂工艺和大量时间炼化),一般不能被他人使用。 平时使用的元灵一般不会超过储存的十分之一,相当于人的血液,抽一点没事,抽多了么…… 如果一下子被抽走所有元灵,恢复起来就会非常缓慢,乃至于除非外力帮助,基本不可能得到恢复。 神骨,魔骨,仙骨,凡骨,所能容纳的灵,由多到少,相当于电池容量由多到少,但是这不是决定强弱的唯一标准。 除了灵之外,还有魄,和元灵统称“元魄”,魄相当于驱动元灵的驱动器,魄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能力大小。 除此之外,身体的“胎”,决定能否适应生存,比如魔族的魔胎,以及催生的魔骨,可以让他们吸纳魔域的瘴气为己所用。而肉骨凡胎就比较糟糕了,就算有元灵和术法的保护,万一哪天夜晚太长,元灵用完了呢?所以师尊在厉瞿山炼成魔身神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感染族人,让族人也具有和魔族差不多的抵御瘴气的能力。 5、无荒一族 这个上古人类,其实是神族和人族的杂交种。 这部分我还没完全构思好,无荒一族,是所有的仙和人里面,唯一具有神骨的一支。 此族族人寿命和修为大小成正比,一般族人的寿命在6000~8000年,修成神魄的师父和晗晗,和神一样永生。生生同学的寿命理论上也很长(至少我们写不到他死的时候……所以我还没想好他能活多久,大概,几万年?十几万年?) @tiaobao12345 |
<十五> 天清的死,在我心里种下了浓厚的阴霾。 乃至于彼时以后,纵使各城城主与长老齐齐逼宫,我始终坚壁自守,宁死不从。一场拉锯战持续了七千多年,吾族族民由八千之众繁衍至近十万,六城城主与长老也已换了个遍,我的门墙之内,仍是空空如也。 彷徨与失意,成了一枚难以解开的枷锁,甸甸地压在心头。那时的我总觉着,或许,我确实不适合“师父”这样的角色。也或许,尊主这份啖之乏味的苦差,就当由我操持到天荒地老。 天清去后未久,云初不辞而别,我竟就此沦落到惸独鳏寡的境地,每至星朗天阔,总当触景生情,一觞浊酒,一枚紫毫,笔力所及,竟都带着几许伤风悲秋。 此等窘境,久续难消,直到三千七百九十二年前的那日,我与晗儿,在凌霞城的河畔柳下,匆匆邂逅。 彼时的数月之间,我小居凌霞城中,指导族城祭司加固护城阵法。难得半日余暇,又见极星高照,我化作一幅青衣小生模样,在凌霞城中信步闲游。 凌霞城与别的族城,最大的不同,莫过于其间建筑,大都并非如曜忝殿那般由阵法幻化而得,而是货真价实的砖石砌筑,其上覆以璃瓦,其下綴以草木,自远处望之,可见檐角鳞次,流彩辉映,比之凡间苏杭,尤添了几分超然,比之仙界琼楼,又少了几分孤清。 城中有一浅河,水至清,河中饲着七彩雀鱼,时而群聚朔流,徉徉而上,时而零落四散,自得一隅。河畔种着两排细柳,想必是酷爱此树的前任城主筱呈,从上界带来种子,在此落地生根。 东风过处,先作满城飞雪,我抖开手中折扇,正自凭景抒怀,却闻小儿争辩,自远及近,嚷嚷而来。 “御化阵,起阵十三符的第七符‘震’,和湮阵十三符第五符‘兑’,本来就是冲突……” 我唇角掠起笑意,手中扇骨半阖,轻缓地敲着掌心。 “《纵论》第七章,分叙了震符和兑符,在‘隐’这个大类的阵法里,不可以交对相化,但是我昨天瞧见,城西祭坛上那御化阵的阵符,好多都和这个不符合,要不是那写书的有问题,要不就是那布阵的有问题……” 这声音显是稚嫩,我转头去看,却见三五小儿,竖褐垂髫,结伴而行,其间说话的那只,星目璨璨,眉似柳裁,熠熠神采不可逼视,换句行话,神骨天全,且是一等一的骨体,我自认,尚且弱他半分。 若是仅凭骨体,我顶不过多瞅他两眼,然而他之所言,却令我颇感有趣,无它,但因他口中一句“要不是那写书的有问题,要不就是那布阵的有问题”。 好巧不巧,那写书的,是我,那布阵的,也是我。 又见一孩童面有讥讽之色:“你可想的真多,听说这次来城里布阵的可是位大人物,连我们家祖师都要礼让着的,他布的阵怎么可能有问题,难道是你看的那书……” “诶诶,小零看的那书,是我从馆子里借的呢,不是手抄的残次本……” “咦,真的是去借~来~,不是去偷~来~的么?” 眼见几只孩童愈走愈近,我吟吟地笑了上去:“这位小兄弟,可否借步一叙?” 孩童们甚是诧异地朝我望来,而那名唤小零的孩子,被伙伴嘲笑了一通,显是有些不悦,知我意指在他,怏怏地抬头,问曰:“这位大叔,您有何指教?” |
大,大,大大大,大叔?! 我眉梢一翘,极不自觉地往颌下摸了摸——奇哉怪也,此番出门之前,可是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白面朱唇,玉簪长衫,且这一摸,也确实没有胡子。 难不成这小子辨得出我的真身?! 可,我的真身,虽说因为修为太高,灵光太盛,总是给人年老成精的错觉,然而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瑶林瑜玉的世家公子。 更何况,他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年纪,怎就会有了此等眼力。都说我族孩童早慧,可这小子,早慧得没边了,莫非是被催熟的不成? “大叔?我们急着回去,您……?” 这几只孩童都背着竹篓,篓子里皆是蕴着灵气的药草,显是要送到城中的清韵馆,给族人疗伤治病所用。是以,我谦谦一礼,问曰:“几位可知,这清韵馆……所在何处?” 此后一路,我几度欲与小零搭讪,又几度被另几个孩童岔了过去,直到城中一处矮山半麓,碧树环绕的庭院之外,我拐骗良家小儿的宏图伟业,居然未得半分进展。 未过几许时分,清韵馆的朱漆大门已然近在咫尺,几只孩童匆匆地进了,我却被守门的祭司拦下:“不知这位公子所访何人,有何要事?” 都说无巧不成书,我正犹豫是该择个由头保存体面,还是索性不请自入,却撞见朱门之内,凌霞城的城主筱昱,与此间几位祭司,齐齐走了过来。 眼瞅着筱昱险作惊鸦扑腾,我赶紧俯身礼曰:“见过城主阁下。” 只那一瞬,落针可闻。 筱昱的尴尬犯得很是厉害,阔步上前,顿在我三尺开外,礼也不是,不礼也不是,两手在胸前搓了又搓,笑曰:“啊,这,这位,天,长先生,竟有空来此……” 我呵呵一笑:“是啊,今日天高气爽,阁下真是好生雅兴,来此清韵馆视察工作?” 筱昱那张润白清透的脸,僵成一块生硬的铁皮:“啊哈哈,是啊是啊,长先生也是好生雅兴,却不知长先生此来,所为何事啊……” 我面呈和悦之色,目光在他两侧祭司身上划了一道,筱昱果然不笨,即刻吩咐:“你们先去城北主祭坛,本堂稍后便至。” 待到几人腾空御灵而去,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捏着扇柄的手竟都生了些湿汗,也顾不得那两只守门的祭司奇怪的眼神,扯了筱昱的衣袖便往一旁的林子里拽。 “这这这,长先生这是……”筱昱这厮,眼见推脱不得,竟与我扭捏作态:“朗朗乾坤极星在上,先生自重,自重啊……” 在林木之间寻得个隐蔽的落脚,极星漏过树叶,倾下几束斜光,我将将松开筱昱的袖角,他慌忙在我面前拜倒:“臣下参见尊上。” 我清了清嗓子:“平身。” 他谢恩起身,双颊到耳根一片绯红,浑身都散发着恛惶的气息,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劲,勉强保得这番恭肃之姿,与我躬身作揖:“不知尊上……是有何事……” 我险些忍俊不禁,背转过身,放冷了声调:“本座要你帮忙查一个人。”顿了半息,又道:“这清韵馆中,有一药童,名曰‘零’,旁人唤他小零,你且去帮本座查证,此人生辰年月几何,身生父母是谁,如今可有师承。” 闻他连连答应,我又道:“此事须暗中为之,决不可令任何人,包括他本人,知晓本座身份。” “尊上这是要……?” 瞧他此等心猿意马,我哪敢再与他多言半句,甩过一声轻哼,唤起灵咒,御风而去。 |
说点不开心的事让大家开心一下,祝国庆愉快~ 昨夜做了一个超级大的噩梦……我妈给我此文点了个赞……当场惊醒,又睡下,结果梦到自己看手机,那个赞还在! 然后整个晚上的梦就沉浸在:我妈只是随手点一点随手点一点随手点一点她压根没看压根没看压根没看这样的逻辑里面…… |
是日下午,我于城内几处设防关隘聊作巡查,回到寓所之时,恰当傍晚时分。 我所寓居之地,乃是城西山下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外布着幻境之阵,若是外人踏入此间,唯见得野岭荒僻,雾障弥漫。院内却是亭台玲珑,山水相依,逸韵高致,其间一两层叠楼,楼顶乃是阔达数丈的露台,北侧平原旷袤,西有山川耸峙,南则星华入江,向东瞭望,整座凌霞城尽入眼底,碧瓦朱檐,鳞萃比栉。 聊得闲暇之时,于此台上抚弄宫徵吊古追今,抑或把酒临风俱兴畅怀,皆是我最为怡然之事。 吾族六城皆有我的行辕,唯此一处最合我意,前任城主筱呈将此院赠予我时,我尝与他即兴绘得一幅崇山图卷,聊表感谢。此画后来被他绢帛装裱,悬于堂前,某次我行至他的府邸,又觉画作着实俊雅,竟是再难出得第二幅的绝品,不由心生惋惜。 彼时我为了讨回那幅画,可谓机关算尽,后来却是云初不知用得何等诡计,给我要了回来。 如今,那幅画正束于我书房高阁,与晗儿所留的两幅字画,并悬一侧。 早些年间,随我奔走各处的侍从时常变动,彼时在我身边的,乃是流阑与曲颉,均有高阶祭司的身份。 我回到寓所时,他二人已于楼中书房,置上一盏灵火,磨得一砚厚墨。桌上堆着两叠各城送来须由我加以定夺的案卷,均是未以红皮加急的普通折本,略略看去,应不是太多。 我行到桌旁,流阑呈上一封信笺,道:“这是方才筱昱城主着人送来的。” 呵,竟来得这般快,筱昱此人,看似嬉嬉贼态,办事却是利落。 拆信阅之,其中所述,果是那名唤小零的药童一应生平。 寥寥几语被我草草揭过,灵火燃透纸页,我未忍一声叹息。 小零,生于晟历九千二百年十月,彼时不过七岁。未及幼齿之年,父母双亡,被清韵馆收作药童,聊加抚养。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此等身世,如何不令我唏嘘。 我族首次祈天祭,因为天清的一步之失,并未能谋得料想中至少四五千年的昼夜持恒,仅不过两千年,乱纪之夜便再度临世。好在长夜大都不过三月辄止,尚未至于非得行使祈天祭的地步。而彼七千年间最最漫长的一次黑夜,从晟历九千一百九十二年,至九千二百年,持续八年之久,恰巧衔着小零出生的年份。 小零的父母,应正是于那场长夜的疫瘴中遇难。 信中还提及,零这名字,也不是族中长老所赐,乃是馆中的主持祭司为他取的小名。亦即是说,他暂时还未载入族藉,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户,只有等何人将他收入师门,而或认作义子,方能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 端居案前,提起朱笔,却久久定不下心思,再看一侧奏疏,忽觉好似一座小山,突兀地隆在桌上,煞是碍眼。 我往椅背里一靠,抬手揉揉额角,吩咐流阑裁些四尺见方的纸页,随性绘起阵图。 寥寥数笔,陡生一念,又道:“流阑,你且将这屋子收拾收拾,去筱昱那里搬些《玄策》《天化》之类有些年头的书,越多越好。把这些折子撤掉,别让人一眼就瞧得出本座在族里任着什么职务。还有,这灵火熄了,换两盏烛台。”稍是一顿,又道:“顺便,你让曲颉去一趟城里的清韵馆,设法将一个叫小零的孩子带过来,切记不可惊扰旁人。” 绕费口舌一大通,流阑应声诺下,又与我道:“主上,您……缘何搞得这般麻烦,另去寻个碰头之处,或是亲去一趟,不就……” 我不由蹙眉:“你这多嘴的毛病,何时能改改好?” |
约是入更时分,我独倚栏杆,遥望穹天碧星,城山一色,正待要大发诗性,吟两句悠悠天地壮哉我心,远处忽地飘来一个细弱的童音:“可是,大哥哥,我真的不能出来太久……” 闻听此言,我赶紧整饬衣衽,理顺袖口,又在鬓角颐颊之间抚上两圈,确认这幅青衫公子的模样与白日并无二致,自得满意地颔首一笑。 未过须臾,那个令我一度心尖发痒的小孩儿,果然端端正正摆在了我面前。 曲颉对我俯身:“主上,人已带到了。” 小零瑟瑟地往曲颉身后挪了半寸:“噫,你不是白天那个大叔吗?” 我挥手将曲颉赶走,待要凑过去拉小零的胳膊,又觉此举大是不妥,于是,合着半面微笑,挂出几许纯良,欠身一礼,曰:“在下长天,乃是寓居于此的旅客,来自南城络华。白日闻听小兄弟议论纵横,颇觉有趣,匆匆一见,未来得及与小兄弟细加讨教……如此突兀相邀,还望小兄弟莫要怪罪。” 彼时,我族中领地人口稀薄,治安严明,尚未有过拐卖儿童一说。是以纵使半夜被绑匪劫持,小零清灵的小脸上,也只是挂着大大的一幅茫然,并未有多少惴恐之色。 约是惊讶够了,他也与我欠身回礼:“庶子小零,见过长先生。” 举手投足之间,何其乖伶慧巧,真真是……我见犹怜,我见犹怜! 我牵住他细小的手腕,领着他往内屋走,掀起门帘的瞬间,果然瞥见他一双明眸,直直地瞪上了墙角一架书册,小嘴大大地张了片刻,忍不住就来问我:“先生,那些书,小零可以看看吗?” 直钩钓鱼,何须吹灰之力,我唇角掠起一丝得意,揉揉他的发顶:“当然可以。” 这个衣若悬鹑的小孩,仿似见了什么绝世奇珍,眸子里明光忽绽,欢呼着朝那书架扑了过去,一行复一行,从下而上,直到踮起脚,趴上架子当中的一格,转头对我:“哇,长先生,这些书都是您的吗?这本《玄策》——”说话间,他从柜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小心地翻开扉页,满面喜色简直璀璨夺目:“书馆里也藏着一本,小零一直想借,一直都借不到的呢。” 我循到桌旁,自方才绘出的一叠阵图里取得一页,故作无意地检点:“此本《玄策》,乃是原版的绝本,着实有些贵重。” 那束明亮的光彩,果就稍稍黯然了些,小手不舍地捻起扉页,翻到一半,顿住,又合了封皮,蹑蹑地搁回了原位。 正待他将目光转向另旁的书卷,我一声轻咳,道:“小零,过来看看,你白日所说的御化阵,可是这个样子?” 好似又闻见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兴致盎然地奔将过来,接过我手中阵图,霎时便有了几分庄雅之态,细细阅过两遍,仰首对我,面有惑色:“好像,有哪不对。” |
我取笔沾墨,递到他面前:“何处不对,你可能改上一改?” 这阵图,确是我故意绘错几处,小零接过笔,将图纸铺在桌上,踮着脚尖,三两下间尽数圈改过去。其间,他指着两处阵符,与我道:“这里的震符,小零总觉得应该改成乾符……这里是一个兑符,不过,应该是坤符才对。” 我并不评判对错,另取了一只小楷,于他所指之处划上两条弧线,将阵图里的几道圆环连成一体:“若是如你所说,此处阵眼,可还行得通么?” 他甚是不解地在我的笔迹上观望片刻,忽作醍醐灌顶状,将那阵图捧于手中,如获至宝地看了又看:“对诶对诶,小零怎么没想到,确实应该是这样!哇,先生您好厉害,您怎么想得到……这幅阵图可以送给小零吗?!” 我微笑颔首:“当然可以,你若喜欢,待会这些草图,你尽可拿去。”言语之间,取过他手中图纸,折叠齐整,搁于一旁,又取来另一张阵图,铺在他面前:“这避风阵,也似有何不妥,你可能改之?” 其后时间,小零共与我改了十五幅阵图,除却漏过极为隐晦的两个错处,此外一应涂改,竟是分毫不差。他时而自言自语似地问些问题,我亦一一与他作答。每每得解一惑,他眼中的光芒便会亮上三分,待到一应阵图诠改完毕,那双朗朗明眸,已映得满室生辉,连我尘闭多年的心,都跟着敞亮起来。 叠好最后一张阵图,我无心地问了一句:“你平素读书之时,可有何人指点?” 小零仰着脖子,对我眨了眨眼:“没有呢……祭司哥哥们都不喜欢和小零说话……” “那,你可曾试过拜入何人门下?” 这个问题,却似戳到他的伤心事,小手扶在桌沿,低垂着脸:“本来,小零已经通过了书馆岳祭司的入门考试,可是,他嫌小零不听话呢……清韵馆的几位祭司哥哥,都觉得小零不够乖,所以,小零还没有找到喜欢小零的师父。” 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把住他的肩膀,恳切道:“要不,我带你去寻个中意的师父,如何?” 他眼中划过些许诡异的失落,往后缩了半步,连连摇头:“谢谢先生,小零现在寄名在清韵馆,不能随便拜师父,要馆里的主持大人允许才行。” 恰当此时,瞅见他胸口衣衫隐隐隆起一道棱角,我唇角微扬,两指迅疾往里一钩,取来一物,乃是搁在书架上的古本《天玄》。 他仿佛凝成了石雕,呆呆地把我望着。 我无害一笑:“看你方才的手法,不是第一次了吧?” 他松了半口气,咬着下唇,点头。 “你可知这样不对?” 分明面有不甘,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下次继续?” 他腼腆地抿着唇角,右手摸上脑勺,涩涩笑曰:“如果遇到喜欢的,借又借不到,当然要想办法嘛。小零会还回来的,而且……一般都不会被发现……” 趁他这一动作,我又往他颈后一探,顺着领口触到某物,捻至手中,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绝本,《玄策》。 |
他猛地抽了口气,往后退了半步,小脸红是一阵白是一阵,明明张着嘴,却是半天也倒不出句辩解的话。眼见他就要急得掉泪,我无害的笑意愈是深了,拉过他的右手,将两册珍品塞回给他:“今日有劳你与我改这许多阵图,这两册书,便算给你的酬劳。”稍是一顿,又道:“不过,这《玄策》一书,实是有些贵重,你还须得答应我两件事,这笔交易,才算得公平。” 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呆愣,他将两本薄薄的册子紧紧抱在怀里,忐忑地等着我开条件。 “一则,从今日起,你每日抽一个时辰空闲,来帮我做些事……为免你家祭司哥哥误会,每日我会令人去接你。作为回报,我离开此城之后,这里的书,你可以尽数拿去。” 一弯彩虹雨后初霁,霎时将他丢了魂的小脸映得鲜活。趁他脑袋点得愉快,我又道:“第二件事么……以后你若需要借书,务必事前与人说清楚,免得令人误会……若是借不到,当是想办法去挣,而不是不请自拿,懂么?” 他停下了啄米似的动作,抹着两颊余霞,认真地与我相对而望,而后,再次重重地点头:“小零懂的!” 少顷,露台之上,目送小零与曲颉御灵而去,我抖开一扇风骚:“凭高酹酒兴悠哉,凌霞烟柳待人来,若说江南盛景,怕也不过如此……” “主上,属下今日去借书时……才与城主说过……这些书,可是要还回去的……” 流阑这厮,一向喜欢给人兴致当头泼冷水,然而今夜,我却难得地觉得他不那么讨厌。兼之联想到筱昱得知此事过后,心碎成渣的样儿,不由深感得意:“不就几本旧的掉毛的破书,回头你抄几本新的给他便是。” 身旁人的呼吸声明显歇了两拍:“主……主上,您明明喜欢这孩子,干嘛不把他留下来……这样,属下也就不必……” 我眉头微蹙:“你又不是不知……” “属下才收到消息,就这出巡的两月,殿里催您收徒立储的折子已经连书阁都堆不下啦,几位长老还派人卷了铺盖在议事厅堵门,就等着您回去……” 长叹若斯,我收起手中折扇:“你还是滚罢……” 翌日,我改了副白衣年少的模样,在凌霞城南的几处祭坛晃荡,忙完一应事由,回到居所之时,夜已见深。 掀开门帘,果见那瘦瘦小小的影子,守着一架书册,在一本老得掉牙的书里迷得深沉。 我走到他身旁,抽过他手中的书,一看,却是本古版的《天经》。 他猛是一骇,抬头见得是我,复又喜形于色:“咦,大叔今天看上去好嫩。” 我差点哽岔了气。 我很想诚挚的拉起他的手,十分恳切和他讨论一下大叔和嫩的问题。然而,端了九千多年的架子,当真不是说放就放得下,于是,只轻冷一笑,将书还予了他,惑曰:“昨日还称我先生,怎又改回大叔二字了。” 他翘了翘嘴,道:“小零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大叔好听一点,城里书馆的祭司大人们都是先生,可是他们都没您这么老……” 我呛出了声:“你如何知道我老?” 他抱着书,遮了半张脸,露出眼睛圆圆地瞪我片刻:“小零打出生的时候,就能见得到灵光。您的灵光好亮好亮,都快把这屋子给烧了……” 我正打心底洋洋得意,又听他道:“您修为这么高,年纪一定不小,所以肯定是装嫩……” |
哦哦哦,被封两天,终于解禁,有木有人在想念我! |
<十六> 装……嫩?! 我给这两字撩得满头凌乱,暂且敛了灵脉,换回真身,而后屈膝一蹲,把住他两根细细的胳膊,十足诚恳地问:“怎样,大叔我这嫩得,还需要另外装么?” 他双手分明地挣了一下,眸子里划过些痛苦的神色,不过瞬间,又作惊然之色,小嘴张得足可以塞进半只拳头:“哇,大……大……神仙姐姐!诶,诶,好像是平的……” 今夜的风,怎生如此凉得应景。 我很是下得些力气,方能扯出和善的笑:“你还是,叫我大叔罢。” 因着他奇怪的反应,且自方才见面以来,就一直未曾察觉他的元灵。我回神之下,当即拉过他的手,小心捞起卷着毛边的袖口。 一道触目的血痕落入眼帘,我倒吸半丝凉气:“怎么回事?” 他本能地缩着手,我借势将他的袖管往上一捋,几多半指粗细的殷红伤痕,蚯蚓也似地爬满他枯瘦的臂膀,华丽丽地割得我满目生疼。 再得下细一看,每一道伤口两侧都泛着些许淤青,中间破皮之处尚未收口,红得甚是刺目。从伤口蔓延的角度看来,手臂怕也只是幕燕池鱼,真正的伤处,应该在前胸,而或背上。 好似看见本应捧在掌心细细雕磨的美玉,却被人以开山凿岩的粗鄙之物,粗莽地一通乱砸。我心底疼得发酸,手上甚不自觉地失了力道,正要与他解开灵脉,他却借机将手抽回身后,惶惶道:“大叔,大叔别乱动,小零还在受罚呢。” 我不由蹙眉:“为何要受罚?” 才七岁的孩子,什么错能犯得上这样敲打的?我当真好奇得很! 他缅腼地红着脸,手指在衣角搓着圈儿:“昨日借大叔的书,祭司哥哥以为是偷的……小零……小零……” “你怎不解释?” 他显是有些委屈:“小零解释了,可是,祭司哥哥说,不能随便拿这么贵重的书,所以让我还回来……然后,小零带祭司哥哥来这里找大叔,却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祭司哥哥不信这里有幻境阵,以为小零骗了他……” 见我又欲抬手,他连着退了两步,急道:“大叔别,小零没事,小零不疼,而且,祭司哥哥也没有冤枉小零,小零本来就是想偷的。虽然大叔送给小零了,但是小零知道这个书很贵重,小零不该要,哦哦,对了……小零已经看完啦,谢谢大叔。”说话间,将手中书册搁上书架,又从怀里掏出两本泛着枯黄颜色的素皮册子,捧到我面前。 再看他的脸上,可是好一副晴波映雪的笑容。 带着诚然的感谢,与……十分的满足。 我不觉起了怜痴之意:“且让大叔替你解了灵脉,待会让曲颉哥哥送你回去,顺便给你家哥哥解释清楚,如何?” 他却稍有迟疑:“真的可以吗?不会给大叔添麻烦吗?” 我揉了揉他的额发:“当然。” 那笑容果然再次绽开,仿似春风过处,遍野花香。 彼夜,我二人于书架旁席地而坐,就着古本里的泛泛之言,时而抵玑珠谈,时而伐笔断章。 放得纵情之处,虽在方圆之内,逸游化外盈虚,何其妙哉。 知音者诚希,念子不能别,行行天未晓,携酒踏明月。待到流阑前来换上新的灯烛,提醒我等时辰不早时,南天已经泛开鱼肚微白。 小零从几本厚似砖头的咒书里醒了神,猛然抬头,惊呼:“啊,小零该回去了!” |
他之一去,甚是匆忙,屋子里霎时冷清下来。我两步跨向门外,辽望极星出山,宇内昭昭,手掌往栏杆一拍:“七千年啊!我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流阑跟了出来,甚是奇怪地问:“主上,您今日是要去定武坛那边布阵,还是先去与筱昱城主一晤?” 我摇头:“不,不,都不。” “那是要……?” “去、抢、人!” 一个时辰之后,我与筱昱二人,浩浩荡荡奔往清韵馆所在的山头。 萍水相逢,两日相识,乃至一番抵掌知交,我对小零,亦即日后的晗儿,纵有千般欢喜,万分不舍,仍未能捅破那层最后的薄纱。 毕竟,尊主嫡系的门闱,象征着的,绝不只是简单的师徒二字。他若入我门下,纵是藏得再好,也难免被胁上储尊之位,其后,吾族之社稷,定会成为他此生再难卸下的桎梏。 是以我之所想,乃是给他就近寻个好的师门,谋个可靠的倚仗,待他出师之后,再与他结成金兰之交。若他愿意入仕谋职,我自能助他成一世功业,若他不愿,也可不拘来去,自得逍遥。 而这拜师的对象,筱昱,便是上上之选。 一路御风腾跃,筱昱不住地与我唠嗑:“尊上啊,您说您白费这么多力气干什么,直接冲过去要人不就得了,这般鬼鬼祟祟,难道……这孩子是您的……” 我生生顿在半空,顺着风势睨到他脸上。 他亦在我身旁停下,满脸谄笑:“玩笑,玩笑,尊上连臣下都瞧不进眼,又怎可能……” 我似吞了苍蝇般怄心,本欲将他踢飞,恍似想起云初多年前的教诲,旋即拎起他的脖子,顺手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循着筱昱坠落的轨迹,下地落定之时,眼前十丈之外,已是清韵馆半敞的门扉,由是,我甚感怡然地掸着襟角:“此子前途无可限量,本座当然要给他寻个门当户对的师父,免得糟蹋人才。你虽是邋里邋遢不着普调,而且还……有些猥琐,勉强可以当此重任,本座,便将他赐给你了。” 筱昱在地上哎哟着折腾两下,兴许觉得无趣,起身之间拍去尘泥,怏怏道:“可臣下最不喜欢这种书呆子……” 我冷幽幽地瞟向他,勾起一丝笑。 他右手扶着胸口,摇头直叹:“明明自己喜欢,非要塞给别人,还不准别人不喜欢,包办婚姻丧天害理,臣下好无辜,臣下心好累……” 都说他凌霞城筱姓一门,亦即大名鼎鼎的雪竹门,却是专出逗逼。自他祖师筱篱以下,三代徒弟我尽皆认识,当真没几个正经。只不过,与这些人儿相处,小零必是能活得欢愉一些,至少,比起入我门下,定是要强得多了。 未至午时,清韵馆外堂。 一应事由交涉妥当,小零与负责监护他的那位“祭司哥哥”,却是迟迟未有现身。 主持吩咐门仆去寻,我心中隐有不安,亦是跟着在清韵馆里找起人来。 万未料到的是,当我循着某种奇怪的动静,在后山的小径里寻得两人时,落入眼中的,竟会是那般令我震怒的景象。 |
密林之间,吊在树上的身影,谑笑着挥舞藤枝的祭司,时至而今,犹然历历在目。 我脑子里白了一瞬,旋即气得浑身发抖,凌空俯冲将小零抢进怀里,闪身退开数丈。 空气里夹着硝烟的味道,未免怒急之下失手伤人,我在面前三尺划开界墙,而后将小零的伤势稍作查看。 近乎瘦到骨节嶙峋的身躯,殷殷血痕参差交错,恰似一夜秋雨,遍地残红。 由始至终,他睁着一双泪眼,直视前方。没有喜悦,没有哀愁,就是那般怔怔地看着,亦只是那般怔怔地看着。 那双迷失在绝望里,再也无法自拔的眼睛,曾经两度深深刺痛我的灵魂。 彼时一幕,便是其中的第一次。 我愤然抬头,仇火焚心,却无法不顾一切与那祭司做个了断,一腔怨怒在肺腑里腾起又按下,死掰着牙关,愔愔地笑:“他又冤枉你,是不是?” 一只小手颤颤地触到我胸口,泪水哗哗地流。 我领会过来,亟忙为他愈却创伤,缓缓将他放下,解下外衣披在他身上。待得少顷,他还是无声地哭,眉眼里好不容易有了些神采,却尽是些悲楚哀凉,哪有半点三尺童蒙应有的模样。 年轻的祭司板着张轻狂的脸,将我一番打量,咬牙切齿地笑道:“这小贱贼拖累我五年,今日总算寻着个甩手的下家。” 扔却手中的藤条,转身信步而去:“你若容得下小贱贼,最好趁早带他滚。” “站住!” 我拍拍小零的脑勺,埋下目光,对他露出一个和善得不能再和善的笑:“大叔帮你报仇,好不好?” 小零愣愣地瞠着眼,扯上一个小小的嗝儿,没有摇头。 不过片刻,年轻的祭司被我捆上树干,连着下了三道钻心噬骨的毒咒,唇齿咬得渗血,犹然半声未吭。 那张瘦白的脸上,一双褐色的深眸死死盯着我的眼,仇意如刀,剜心切骨。我竟不由得心生佩服,甚至于有了些好奇,他到底想对我说点什么。然而话到喉头,却作吟吟一笑,附到他的耳侧,低声道:“灵脉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你若要去正刑司告状,而或想来寻仇,不妨记住,区区在下,姓天,名昶。” 随后,我抱起小零,踏上归途。 林子里明光散落,映出一路曲径幽长。枯枝败叶,被我踩出哧哧细响,时而有飞鸟扑翼,窸窸虫鸣。伴着步步缓行,我渐复平静,小零却哭出了声,夹着些低低的呜咽,和悲戚的话语。 “疼,好疼……小零好疼……” 我停下脚步,与他柔弱的元灵聊作神交。 皮肉之伤已经痊愈,也并没有发现别的恙疾。想必伤在心中,并非灵咒可以及顾。 这般急着回去,怕也不宜为他引见师父。 由是我将他放回地上,搂着他的腰,为他揩着泄闸的泪,几度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 他猝然扑进我怀里,哀声唤道:“大叔……大叔……为什么爹爹不要小零,娘亲不要小零……小零很努力了,小零有很乖,小零很坚强,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接小零回去……” “小零,真的好想他们……” |
首页 上一页[3] 本页[4] 下一页[5] 尾页[1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
【原创】帝师(师生) |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
【联合】我家的少爷 |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
|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