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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春草明年绿 (古风,父子,虐)[第3页]

作者:雲起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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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有废话

希望发文的时候小人艾特的姑娘能时不时冒个泡 让小人知道你们还在
超过五次艾特无反应的姑娘小人只好默认为弃文了 第六次就不艾特了 望谅解
需要艾特服务的姑娘可以随时提出
不远处,一群孩子闹哄哄地围在一处摊贩前,争相购买。不用想,那定是在出售小食了,能吸引这么多孩子,价格也不会过高。临安心念一动,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抽回本欲继续向前的脚步,转身往小摊旁围去。
原来卖的是蜜饯,摊主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一边麻利地给众人包蜜饯,嘴上还不忘吆喝,“蜜饯!精品蜜饯!一层蜂蜜一层砂糖酿成,香甜可口,大包十文,小包仅需五文!”
临安听着摊主与京城口音截然不同的吆喝声,心下莫名生出一丝激动,他对广阔天地的向往,如今实实在在地迈出了第一步。
围在摊前的孩子本就没什么秩序,临安仗着身高优势,当下从包袱里拿出十文钱,对摊主道:“老板,来一个煎饼果子,加十个鸡蛋!”
摊主:……???
上面好像有什么不对,我们重新来。
围在摊前的孩子本就没什么秩序,临安仗着身高优势,当下从包袱里拿出十文钱,要了一大包蜜饯。也许是为了吸引顾客,娃娃脸摊主慷慨地包了一大包给临安。
临安挤出人群后就有些后悔,毕竟从小接受的良好家教定不允许他在道路上吃东西,且那包蜜饯的分量约摸是小包的三倍,他吃到明早都吃不完。
临安挠挠头,驻足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拆开包装拿出一枚放进嘴里,心里盘算着,若是遇上路边的小乞丐,就将余下的送与他罢。
那蜜饯虽便宜,口感自然是比不上王府里那些精致糕点,酸酸甜甜,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临安咽下一枚,忍不住又伸手去拿第二枚。
何人?!临安脚步一滞,右手已扶上铁剑剑柄,凝神屏息,细听起后方的声音,待发现那人气息不稳步伐虚浮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既然不会武功,就定然不是王府派来的人。
孰料,临安刚刚放松警惕,尚未来得及转身查看之时,倏地一道人影闪过,就觉手上一空,临安迅速回头,只见一个孩子已抱着一大包蜜饯消失在巷口。
嘴里还残留着蜜饯的清甜,临安心头涌上一股孩子气的懊恼,忿忿拔腿就追,普通孩子跑得再快,又怎么比得上自小习武的临安?距离逐渐拉近,临安才发现那孩子与他年岁相近,衣衫却肮脏残破,看来是个流浪儿而已。
临安果断放弃了追逐,暗自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如此斤斤计较了?本就打算将余下的蜜饯送给贫家子弟,现在正好实现了,只不过……方式似乎有点不对。
三个月后。
临安自在夏州被抢了那包蜜饯以来,便学会了财不外露的道理。一路奔波跋涉,出走前准备的碎银都甚少出手,更别说还有几大块沉甸甸的银锭,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放在包袱的内层,以备急需。
十岁的孩子头一回出门在外,即便比普通孩童成熟些,也难免吃了不少苦头。脚上的水泡破开又愈合,新洗的衣衫不足一天又满是尘土,本就单薄的身子消瘦了许多,更曾因为淋雨在客栈中高烧卧床。好在离开王府前临安早已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因此一路走来,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磨难,而是他的所见所闻。
那日他总算赶在天色全黑前进了镇,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城镇,冷清的街道两边尽是碎石块,酒肆的旗子早已残破了,风从旗子中的破洞吹过,呜呜咽咽。有人在垃圾堆里扒扒捡捡,回过头来看他,眼中冒着野兽一般的光。这样的地方,临安还是第一次见到。
前方突然跑过一群小孩子,尖叫着撕扯他的衣服,扒出他携带的干粮,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后头本还有孩子向他扑过来,却一下顿住了,眼中露出恐惧的光,仿佛临安身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随后他们四散开来,不见了,就像出现时那么突然。
临安听见身后有人说:“这里有个孩子!不是镇里的,我们有吃的了!”
那是一群骨瘦如柴的大人,临安不欲与他们硬拼,便拼命往前跑,脚下跌跌撞撞,身后的人影如鬼魅般投射在眼前,没跑多远,脚下一个趔趄,就被身后的人捞起来。他们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尖笑着:“我们有吃的了!我们有吃的了!”
临安大骇,一剑挥出,竟将捉他那人的一臂从肩斩下,血光四溅,那人痛得大叫,众人一时被唬住,临安施展并不纯熟的轻功,拖着还在滴血的铁剑跑远了。
直到来到镇中心,临安才算看到了一条稍整齐些的街道,看来这是小镇上仅存的尚有秩序的所在。临安虽自小习武,却是第一次伤人,寻到一处客栈住下后,他才发觉持剑的手还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并非不知道这天下有贫富贵贱之分,然而真正来到这样饿殍满地的城镇,闻知城中易子而食已成常态,临安才真切知道了什么是民不聊生。可笑京城内却是一派歌舞升平。
如此一路向南,离京城越远,这样的城镇就越多。临安亲眼目睹了民众百态,从底层视角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心智磨砺得越发成熟。每每回想起王府中的生活,只觉得恍如隔世。
黑影似乎丝毫不担心被人撞见,在临安身侧停留片刻,似乎是做了个什么决定。随后将临安背起,消失在夜色中。
楚州城东。
夜色愈浓。一家客栈的大门“吱呀” 一响,一开一阖间已有黑影掠过,四周再度回归寂静。招牌上书“疍民”二字,正是临安傍晚落脚的客栈。
黑衣人把背上孩子安置在一间房中,身形骤然矮了下去,面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还原着。竟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大概是修习了什么奇异的法门,可以伸缩骨骼,改变面貌。
“回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迈进房中,一眼就发现了床上昏迷的临安,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叔父,我们到外面说话。”不等男人发问,黑衣男孩已先一步跨出房间,男人沉默地注视了临安一会儿,也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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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发现身处一个陌生房间后,他第一时间伸手摸向腰间,却看到本应在腰间的铁剑连带着自己的包袱正放在不远处的桌上。
不待他起身,一个清冽的声音便传来:“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临安这才发现床边还坐着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浓眉大眼,细看并不出挑的五官,凑在一块却甚是养眼,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
临安对眼前的男孩并不排斥,摇摇头表示自己身体无碍,随即发问:“请问这是何处?我怎么会……?”似是早已猜到临安的疑惑,男孩道:“此处是疍民客栈,我叫靳远山,客栈老板靳壑平是我叔父。昨日傍晚你来时我便注意到了你,你出门后有个客人饭未用完就鬼鬼祟祟地跟了出去,因为客栈旁时常发生外乡人之间抢夺财物的事,我也略通武学,便偷偷跟着去了,后面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你们交手太快,那人迷倒了你我才来得及出手,也许是因为暗器用完了,没过几招他便落荒而逃,我就把你背了回来,这里是我的房间。”
男孩一口气将事情交代完,临安边把昨晚的事回忆了一遍,与靳远山所言并无出入,自己只身在外,并未暴露行踪,若说那人的动机除了谋夺钱财外,还真想不到其余可能了。想到这里,临安对眼前男孩的好感又添了几分,拱手笑道:“在下赵临安。相救之恩,铭感于心。”
靳远山老脸一红,暗自在心底将靳壑平埋怨了一番,连连摆手:“路见不平岂有不助之理?举手之劳而已。”随即狼狈地岔开话题道:“看样子你与我差不多大,为何会一人在外?”
临安不欲隐瞒,微笑道:“离家出走。”靳壑平一愣,显然没想到临安如此不避讳地说出原因,拍着临安肩膀,哈哈大笑:“小安真是好胆色。那你可记得三月前在夏州,那包十文钱的蜜饯?”
临安一惊,随即想到了什么,绕到靳远山身后几步处一望,心下已经肯定。少有地露出几分孩子气,一拳砸在他背上,佯怒道:“我还当是个小乞丐,谁知竟是你这富商子弟,还我蜜饯来!”靳远山呲牙咧嘴地哀嚎:“冤枉,我当时也没比乞丐好到哪去,若非小安你那包酸掉牙的蜜饯,恐怕我就要饿死街头了!”
两人本就年岁相近,又短暂交流后已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临安不是傻子,他可以看出靳远山并非普通人家的孩子,心智成熟比之自己可能都毫不逊色。包括这家疍民客栈,恐怕也来历不凡。但他可以看出靳远山对自己是真心相待。谁又没有一点不可视人的秘密呢?所以他并未往深处想。
靳远山豪爽的笑声不断从屋里传出,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楼主又有肺话了

今儿个粽子节 临安安托本亲爹送一只粽子给诸位 祝诸位姑娘节日安康



泥萌都不吃 我只好把这只萌萌哒粽子交还给国家啦
六月廿四,立秋。
萧萧秋林下,一叶忽先委。今日乃是楚州城悠久独特的节日,城内从早上开始就溢满了喜庆气息,兴奋的孩童们在街上奔跑呼喊,本就热闹的集市更是水泄不通。
疍民客栈作为坊市内规模较大的客栈,正值晌午,自然是人满为患。胡示是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二之一,正忙得不可开交,眼见又有客人进门,只得再次堆起笑容,上前道:“这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来人一袭黑衣,其貌不扬,并不言语,只从怀中取出一物在胡示眼前一晃,胡示扭曲的笑脸顿时一变,随即换上一脸喜悦的笑容,不知比之前真挚了多少倍。“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大人请随我来。”胡示说罢,也顾不上店里其他客人,引着黑衣人往楼上走去。
临安来到楚州已半月有余,因听说昭德帝一行已在百里内的贺州停驾,故并不急于出城,一直留在疍民客栈中,与靳远山切磋武艺,闲敲棋子,两人的感情越发深厚,已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
靳远山武艺与临安相当,尤擅毒术暗器与易容,用汉王府内负责教授临安武艺的侍卫长的话来说,就是深通旁门左道,投机钻营,为习武者不齿之术。临安却并不在意,在领教易容的奇妙之后,甚至跟着靳远山学了一点皮毛,盘算着日后说不定可以瞒过汉王府派下来的人。
今日客栈内人如潮涌,两人正躲在客栈后院偷闲。靳远山甚至抱来了一大坛店里的上品佳酿,说是要营造节日的气氛。
靳远山一袭白衣,豪迈地仰头将满满一杯酒饮下,然后将杯子倒举,看着临安不说话,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临安心下好笑,并不推辞,学着靳远山的模样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灌。纵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那股直冲脑门的辛辣味呛了一呛,强自咽下一大口酒,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靳远山哈哈大笑,“好!比我第一次喝酒强多了,我可是把一杯酒全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临安呛得眼眶通红,听到这句话不由满头黑线,原来你小子不是第一次偷喝客栈里的好酒了……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儿半坛酒就下了肚。靳远山眼神清明,举杯歌曰“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功名既立兮王业成。”歌罢向临安举杯,临安也来了兴致,将剑一拔,足尖一点跃入院中,舞将起来,边舞边吟“王业成兮四海清,四海清兮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兮吾将醉,吾将醉兮舞霜锋。”少年的声音琅琅,有一股不可言状的豪气,剑吟阵阵,霜锋卷起一树枯叶,乍看竟给人满目深秋之感。
靳远山看着临安的身姿,有一瞬的失神。直到临安收剑落座,举杯向他示意,靳远山才望向空中隐约出现的月亮,徐徐吐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临安,你信命吗?”临安亢奋的神色一敛,严肃答道:“命好则信,若不好,则不信。”
靳远山闻言,又是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洒脱如此,远山自叹不如。”临安微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不醉无归!”靳远山一拍桌子,无赖模样毕露,大吼:“不就夸了你小子两句,有必要嘚瑟成这样?竟敢和我拼酒量?”说着竟抱起剩下的半坛酒,仰头牛饮,临安也不阻止,他察觉到了靳远山刚刚不自然的情绪,虽不知因何而起,但既然他喝酒掩饰,自己便不能戳破。
“咕咚咕咚”地把酒喝干,靳远山狠狠将酒坛摔在地上,一抹下巴流下的酒液,显然已有些醉意,又恢复了往日豪爽的模样,神秘地朝临安挤挤眼,道:“今日立秋,楚州城有行花船的习俗,可热闹了,你头一次来楚州,我一定得带你去看看。”说罢拍拍临安的肩,回身往院外走去。
临安尚未想明白“行花船”是什么意思,就见靳远山已拿着一包物件回来了,正是易容所需的工具。不由分说地为临安易了容,又迅速在自己脸上涂抹了一番,靳远山拉住临安就出了客栈。
两人本就比同龄人高上一头,现在看上去就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天色已晚,平日里早该冷清下来的街道今日却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临安被靳远山拽着,走马观花一般穿过街道,向城东的河区赶去。
到了河畔临安才知道,所谓花船,和它的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出入,就是妓院在河上开放的船只,今日既是节日,场面自然盛大许多。看着靳远山洋洋得意的表情,临安感觉脸上的温度都能煎蛋了,误结损友,遗祸无穷啊。
没等他站稳脚跟,靳远山又在一旁拽他。临安一个眼刀飞过去,却看到后者一脸人畜无害的神情,无辜地道:“站在这干啥,跟我上去啊……”话音未落,临安只觉得毛发都炸了起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来看花船就算了,竟然还要上船?!似是没看到临安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靳远山兀自说着:“前面那艘最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看就是花魁在的船,我们就去那艘好了……”言毕,从衣袖里掏出一把装逼必备的折扇,又丢给临安一把,自顾自地朝登船口走去,临安只得咬牙切齿地跟上。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头号花船登船口,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众人挤破头也要登船的情景,相反,此处的人数比之其余船只的口岸都远远不及,临安正在纳闷,只见几个身着绿衣的青年上前来,毫不客气地宣布:“没有请柬者禁止入内。”临安心下一喜,这下有理由不上船了,靳远山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反而轻摇着折扇信步上前,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度,临安眉头一皱,莫非这小子还有请柬不成?索性驻足不动,反正此地人少,不必担心和靳远山走散。
几个绿衣青年看见一个白衣少年从容地走上前来,脸上的倨傲减了几分,客气地询问:“这位公子,请出示请柬。”靳远山哈哈大笑,折扇一摇,一把药粉就飘散在空中,绿衣青年的神色从警觉到迷茫,再变作恭敬,整个过程不过三息的时间,他让开通道,对靳远山做了个“请”的手势,靳远山回头得意地对临安使了个眼色,竟忘了这小子最擅使毒!临安恨恨地回瞪他一眼,两人就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登上了花船。
普一登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派奢华气象,香屑布地,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层峦纸醉金迷。
两名衣着暴露的女子从舱里盈盈走出,云鬓花颜金步摇,临安的脸瞬间红了起来,靳远山面不改色,随着其中一名往船内走去,临安愣怔着不知如何是好,正盘算着要不要丢下靳远山独自回去之时,剩下那一名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看出临安所想,轻声道:“公子莫怕,里间只是观赏歌舞的所在,再过一刻钟花魁姐姐会亲自出来表演,公子快进去罢。”临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云却丝毫未退,匆匆地进入了船内。
里间宽敞无比,已坐了约莫二十人,皆是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一人一桌,另伴有一名绝色女子伺候,临安才踏进舱中,就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接着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你们锦袖楼真是越发败落了,连天字号花船都有贱民混进来,一个便罢了,竟还有第二个。”说话的是一名紫衣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用嫌恶的眼光打量着一身布衣的临安,手还抚在旁边侍女的胸部。
临安只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就向正自酌自饮的靳远山走去,刚刚落座,就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炸开,“贱民安敢如此?本公子在对你说话,你耳聋不成?”又是那个紫衣少年,临安漠视的态度令他感觉就像吃了一盘苍蝇,瞬间激动起来。
临安依旧不动声色,靳远山也一反平日一点就燃的性子,轻摇着折扇并不说话。那紫衣少年正待再说些什么,一阵琴音铮铮然从内舱传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都注意力,临安暗道,看来传说中的花魁要出来了。
那琴声起初婉转洒脱,若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唉乃,时如怨如怒,时如泣如诉,刹那又如玄冰骤破,铁骑突出刀枪鸣,高潮迭起,好似九霄仙音落入凡尘,哀转久绝。
纵是临安对这花魁无甚兴趣,也不禁沉溺其中。众人都听得痴了,那紫衣少年更是神情呆滞,口中垂涎,连怀抱中的侍女都放了开来。可见这花魁不仅貌美,琴技也是一绝。
琴音消散许久,依然不见有人出来,正在众人殷切的心情中生出丝丝焦躁之时,一名女子从内舱走出,却显然不是花魁。女子不冷不热地对众人道:“花魁姐姐传话说,她已为诸位客人演毕一曲,她的节目就到此为止了。”女子轻轻一顿,扫视了舱中众人一眼,有满面失望的,有按捺不住大声叫嚷的,她的视线在临安和靳远山淡然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才继续道:“若是有客人想一睹芳容,也并非不可。不过花魁姐姐说,她今晚只想见五人,就请诸位公子自行推举罢。”说罢转身回舱。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其中一个红袍青年偷偷往内舱钻去,立刻被另一人发现拦住了,他一拳将那人打倒,大叫道:“我是城主府主簿的儿子,我第一个进去!”之前出言不逊的紫衣少年冷笑一声,煽动道:“张胜,大家还未商讨出结果,怎么就有你的份了?大家愣着作甚,还不拦住他?”话音落下,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坐在外围的靳远山折扇合上又打开,似是在犹豫什么,最终一抹苦笑浮上嘴角,他起身往舱外走。临安心下生疑,靳远山从进入船内起就不太对劲,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几步赶上前,带上了几分质问语气道:“远山,你瞒了我什么?”
靳远山回过头来,目光闪烁了几下,随即直视临安,坚定道:“你快走,千万别回客栈,尽快离开楚州,相信我。”临安心中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他深吸了几大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你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对不对?十六日前那个袭击我的黑衣人就是你,对不对?你对我做的所有都是为了今晚,对不对?”一连三个“对不对”如重锤砸在靳远山的心头,他死死咬住嘴唇,大眼睛里已有泪光闪烁。
两人的沉默在嘈杂不已的船舱中很是突兀,靳远山唇瓣颤抖,竟失去了作答的勇气,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靳远山急得快哭出来时,临安突然笑了,却不是靳远山想象中那种自嘲的嗤笑。靳远山猛地抬头,却看到临安满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他伸手狠狠一揉靳远山的发顶,笑道:“原来你小子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好像在跟我演苦情戏似的,看得我都不忍心逗你了。既然你都承认了,还算有点良心,我就勉为其难地再相信你一次。”
靳远山大喜过望,他设想过临安知道真相后的许多反应,或愤怒,或淡然,或自嘲,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快地原谅自己,甚至安慰自己,这个兄弟果然没交错。但他并未把喜色带到脸上,而是严肃道:“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我一时说不清楚,总之你尽快离开,最好能回到汉王府。”
话音刚落,没等临安做出反应,就见一道剑光闪过,原来舱内的众人的斗争已经升级,不知是谁先拔了剑,已有一人躺在了地上,生死不明。之前出言不逊的紫衣少年显然身份不低,在身边众多侍卫的掩护下毫发未伤,正指使着一名侍卫来驱赶临安二人,那侍卫显然是看二人打扮不甚华贵,干脆动了杀心。
靳远山怒极,避开那一剑,折扇一晃,那高大侍卫顿时身形不稳,重重倒在地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靳远山折扇一收,直指紫衣少年,显然已经忍了一晚上了。
紫衣少年暗惊,赶紧退一步躲入侍卫保护中,故作镇定道:“我乃府尹长孙,你敢动我?”靳远山冷笑一声,往前一步踏出,那紫衣少年腿一软,直接吓得摊坐在地,几个侍卫围在少年身边,不敢稍动。
临安看不下去了,上前拍拍靳远山的肩膀,劝道:“和一个废物计较什么?走吧。”靳远山讨好地猛点头,“有道理,说得是,我们走。”两人转身出舱,留下紫衣少年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离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你你们不是来看花魁的?”可惜无人再理他。
临安和靳远山走出舱外,这才发现花船早已驶到河心,四面一片漆黑,显然已经不在原定的路线上了。
靳远山大急:“我不知道,叔父告诉我的计划中没有提到花船会偏离航线,这下糟了。”话音未落,变故突生,几道黑影从四周水中飞跃而出,数道剑光向两人袭来,临安第一时间拔剑,却惊觉内力毫无反应,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电光火石间,只听靳远山大喊:“远山,你快躲起来,别管我!”此话一出,原本同时袭向两人的剑光顿时偏转,一齐向靳远山攻去,显然是把靳远山当成了临安。靳远山一人一剑,与所有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临安连举剑的力气也使不出,根本无力出手帮忙。这一举动更是让还有疑虑的黑衣人认定了他不是赵临安,转而合力攻击靳远山。临安神色复杂地站在一旁,不用想,自己内力的异状定是靳远山的手笔,药物八成就下在两人在客栈后院喝的酒里。这个局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主谋也不一定是靳远山的叔父靳壑平。
不多时,这边靳远山与黑衣人的打斗胜负已分。几个黑衣人由于将靳远山当作临安,并未防备暗算,全中了靳远山的暗器,内力尽失,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掉回水中。靳远山左臂染血,喘着粗气立于船头,只见他剑眉一掀,冷道:“还有几个潜水的?再不浮头就休怪小爷我无情了!”
只见楼主我剑眉一掀【就像这样
】,冷道:“今天更了五千有余,还有几个潜水的?再不浮头就休怪小爷无情了!”

诸位 如果朕说今晚实在撸不出文 会不会被打

虽然零点都过了 厚颜无耻的楼主还是丢出来了 大家有什么没看明白的地方尽管提 不涉及之后剧情的楼主都会解答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屋内,中年男人黑袍玉带,负手立于窗边,显然是在等候什么人。炉中燃着瑞脑,香气氤氲,不知过了多久,毒辣的日头也收敛了些许,房门才被叩响。
“进来。”男人并没有转身,沉稳的声音也听不出丝毫情绪。门外人推门而入,这是个貌不惊人的男子,穿着打扮也极为普通,呼吸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紊乱。
男子向窗前的身影直直跪下,等待片刻后不见动静,心知那人在等着他汇报,调整好呼吸后迅速开口:“今日辰时,皇上派人去了百里外的楚州,密会了疍民客栈的老板。据楚州暗线消息,那疍民客栈老板是汉人,名叫靳壑平,疑与西羌外族有勾连。皇上派去的人武功不在属下之下,属下只探听到模糊的只言片语,似是命靳壑平务必除掉某人。二人约密谈了两刻钟,皇上派去的黑衣人便出了客栈,属下本欲跟上……”
男子说到此处,明显犹豫了一番,终是不敢让中年人等得太久,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隐匿得并无痕迹,正欲跟上皇上的人,谁知方一现身,就收到了……这个。”
说着,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不带署名的信,带着些许褶皱,双手呈上。中年男人终于转过身来,将信接过,却并不急着拆开,深不见底的眼眸看向门楹,轻道:“继续说。”
男子垂手,解释道:“信是被当做暗器一般射到属下面前的,发信人的武功比属下高上不少,不能判断信是从何方投出。属下立刻戒备起来,不想却被皇上的人所察觉,属下只得暂收起信,向北奔逃了数十里才将皇上的人甩掉。回报来迟,请王爷责罚。”
被称作王爷的中年男子并未动怒,甚至还笑了笑,弯腰轻拍了拍跪着的男子的肩膀,“这事不怪你,王七。”原来这男子名叫王七,和他的面貌装束一般,毫不起眼。
王七退下后,中年男人又站在原地静思了片刻,这才缓缓拆开手里的信封,信纸很粗糙,是街上随处皆可买到的宣纸,其上的字迹却苍劲有力,像一个个饱经风霜的沙场战士。中年男人看到后脸色却瞬间大变,寥寥数字,正是“今夜戌时,楚州内河,天字号花船,小王爷危急。”
王七发现从自己回来后,自家王爷就变得有些古怪。先是坐到桌前欲提笔写字,他知道,这是王爷有心事时的习惯,通常写完一幅字,王爷就能做出决策。可是这次似乎行不通,上等的宣纸揉乱了一张又一张,提着笔的人动作越发粗暴,最后干脆撂笔站了起来。王七这才发现,他主子不止是有心事,简直就是心绪不宁。
王七正暗自揣测着自己带回来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就听到王爷在唤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急切。等他规矩地站在那人面前等候命令时,那人显然又改了主意,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王七几番欲言,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不过问主子的事,是死士最基本的守则。
终于,在未时过去正好一刻的时候,汉王总算有了动作,却成功令王七再次瞪圆了眼。只见自家王爷换上一身便服,一个侍卫也没带,施展轻功就往楚州方向去了,看样子丝毫没有知会皇帝一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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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透着丝丝缕缕的暗红,在月色的映照下倍显诡异,似乎浓得化也化不开。靳远山立在飘摇的船头,长发披散,白衣血迹斑驳,眸子里却透着坚定。确定水中再无刺客后,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迅速搀起一旁维持站姿都费力的临安,一步一个血印地往舱里走。
“前方是何船只?太守巡河,停船待查!”两人没走几步,尖利的声音从后传来。一艘比花船还高一层的黑船不知何时驶到了近前,船头竖着明晃晃的“回避”木牌,显然是一艘官船,发出命令的是一个站在船头的青衣男子,尖嘴猴腮,眼里尽是轻蔑。
楚州虽有太守巡河的规矩,但从不在节庆时日出巡。靳远山心下虽疑,但现在显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向青衣人微一拱手,不失恭敬道:“此乃锦袖楼天字号花船,因夜里雾大,偏了航向,无意冲撞太守,望大人恕罪。”
青衣人面上立刻现出讽笑,正要开口,身后舱里便出来了一人,衣着鲜亮,脸上笑意盈盈,倒也人模狗样。青衣人一见他,立刻闭上了嘴,退开一步让出了船头的位置。
那白脸扫了一眼临安二人,最后一脸鄙夷地看向靳远山,悠悠开口:“谎话编得真没水平。锦袖楼的天字号花船前几日就出了问题,今儿个还没修好,今晚根本没出船,以为找了只大船扮作花船就能蒙混过关?太守老爷就是接到举报才特来巡河,果不其然,你二人一看便是鸡鸣狗盗之辈,与我搜船!”
官船里立刻走出一行黑衣人,尽数跳上了花船。靳远山力气透支,身上所带毒物丝毫不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进入船舱。他明白,今日以自己一人之力只怕无法带临安逃脱了,再想到之前下在临安酒里的散功药粉,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虽然只能封住中毒者两个时辰的内力,可现在离两个时辰还早着呢。
不多时,船舱里的黑衣人尽数走出,并带出了多具尸体和几个陷入昏迷的公子哥,正是众人之前打斗所留。令靳远山和临安感到奇怪的是,原先应当在船舱中的花魁和一众女子竟不在其中。没等二人看清楚,白脸就高声大叫起来,一张本就抹了粉的脸变得惨白,跳起来往舱里跑,“老爷不得了啦!少爷……少爷他也在那船上!好像已经死了……”那声音甚至比之前青衣人的更尖锐。
只听船舱中脚步声“噔噔”作响,跑出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赘肉随着他的步子一抖一抖,甚是滑稽。可是临安二人现在却笑不出声,因为靳远山发现白脸所指的正是之前在船内一而再再而三出言挑衅的紫衣少年,由于当时急着带临安离开,他并没有动那纨绔一根汗毛,现在竟然死了。这个针对临安的局,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设局者似乎并不担心他临时变卦救走临安,早已留了后手。
肥胖的中年男人正是楚州太守刘保德,确认自己的独子已经身殒,气得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给我把这两个贼子拿下!带回太守府,本官要严刑审问!”
靳远山脸色一变,拔出了还沾满血迹的长刀,临安勉强提起一丝内劲,也挺剑相向,拿着镣铐的差役被一唬,竟都不敢上前,刘保德大怒,操起手旁的一条枪就洞穿了最后那个差役的胸膛,众人均是吓得一抖,再不敢迟疑,向临安二人围了上来。
敌众我寡,靳远山已是强弩之末,临安只能勉强施展不依靠内力的外家功夫。两人在船上的身影绰绰,节节败退,血滴滴答答地洒下,被逼到了船侧一角,眼看差役就要将镣铐扣上临安的手腕,靳远山大急,顾不上别的,朝刘保德大吼:“人是我杀的,要抓就抓我!这是当朝汉王爷世子!你敢伤他,定被满门抄斩!”
刘保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容说不出的狰狞,阴冷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在说胡话呢,我被满门抄斩?本官今晚就斩你两人的全家!”说话间,众人已将临安二人奋力拿下。
刘保德得意地狞笑,正要从手下搭好的木板走上花船,就听见一个比自己更为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说你要斩本王满门?”
刘保德浑身狠狠一颤。那声音仿佛有实体般,带着浓浓的寒意,本是暮夏的时节,闻声者在那一瞬竟觉得身处冰窖,差点一脚踏空掉下河去。
刘保德僵硬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高大身影,青衣玉带,周身却发散着上位者的威严。一众随从侍卫皆是满面震惊,早已忘了动作。
刘保德就是再蠢也知道这尊大佛是谁了,顾不上疑惑当朝汉王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双腿一软,膝盖“砰”地一声砸在了船板上,磕头如捣蒜,整条船随着晃了三晃,众人才反应过来,扑通扑通跪了一船,站着的就只剩下花船上一青一白的两个身影。由于易容的缘故,若说赵延常之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那是临安,现在就已经确定了。
自赵延常出现的一刻起,临安就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对面船上看了一眼后就闭上了双眼,只有站在近旁的靳远山感受到了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和微颤的身体。靳远山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心没肺地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故意把镣铐摇得叮当作响,可是面前这对父子没有一人理他。
直到刘保德快将船板磕出个窟窿,赵延常才将视线从对面的孩子身上收回,他看向脚边肥肉乱颤的人,眼里带着明显的嫌恶道:“够了。”刘保德迅速止住凿船行为,向前膝行几步,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两只小眼睛都快被淹没在肥肉之中:“下官不知王爷驾到,望王爷恕罪,下官前日偶得一对稀世玉器,请王爷移驾到蔽府……”
不待他说完,赵延常就狠狠一脚踹在他胸前,直把这胖子踹得滚了出去,接着用全船都听得清的声音宣布:“楚州太守刘保德,为官二十载,目无王法,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收受贿赂近万两白银。依律,明日于菜市口凌迟处死。”声音里蕴藏着无尽的怒意,刘保德的心腹吓得脸色发白。众人皆是一抖,其中几个机灵的迅速上前将昔日的上司拖了下去,还细心地堵上了嘴。
赵延常随后又发落了几个刘保德的亲信,斩钉截铁,手段狠辣,求饶声哭嚎声不断。相比之下花船就安静了许多,临安早就睁开了眼,抿唇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
依他对赵延常的了解,赵延常这次是动了真怒,处置这班贪官污吏未尝没有夹杂着泄愤的私心。虽然不清楚赵延常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花船上并及时赶到,想来也和来历神秘的疍民客栈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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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4:2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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