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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暮雨沧梧(古风父子,虐)[第6页] |
作者:多多爱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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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宝贝们都说穆齐是好爸爸,穆齐真的是吗?多多觉得他特无能特自负特偏心,做事畏手畏脚,被人牵制,道貌岸然。 |
穆泺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愤怒,直到听到屋里没了声响才敢从偏房跑出来,正好和父亲撞了满怀。 穆齐拎起小儿子放好,也不管他有没有摔到哪里,径直地往出走。 “爹,爹~” “哥,二哥,你和爹怎么了?爹打你了?” 穆沧已是痛得站不起来,手脚并用的往门口爬,刚刚推上一半房门,弟弟的左脚已踏了进来。 一把推在弟弟胸口,“谁准你进来的,出去!”口吻不容置疑。 门口的小人儿一个趔趄向外摔倒,穆沧借机将门关好,刚刚合上,却再也没有力气抓起门闩插上。 背靠门抵着,伤口本就刺痛,弟弟奋力心急的敲打更让他倒吸冷气,不敢坐下,却硬生生的压在门槛上,背上臀上腿上叫嚣着的疼,新伤锐痛压着旧伤的钝痛,火烧火燎的难受。手指紧紧扣住大理石的间隙,随着没有节奏的砰砰声,口中发出隐忍的嗯嗯呜呜,身体一起一伏,内脏都被捣碎了一般。 “哥,你都流血了,哥,你让我看看伤,二哥,二哥。” 宽松的白袍变得皱皱巴巴,烙上藤条鞭打过的点点血污,丝质的衣衫被抽裂了几处,头发因刚刚翻滚而变得蓬乱卷曲,沾染上几缕灰尘,修长的指节由于用力变得惨白,指甲上都透了青紫。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流到淤紫的唇边,这样的狼狈的装容,像极了狱中的囚徒,可不是马上要变成囚徒了么,还是自己求的,真是可笑,还让人以为是自己乐意的,真是下作。 绝不能让泺儿看到我这般狼狈模样。 剧烈的疼痛,口干舌燥,开口说话都变成酷刑一般。 “泺儿,哥没事,你别慌,去院子里帮哥打两桶水然后回屋,等等哥,哥等下就去考你功课。” “快去啊,是不是功课又没完成?又欠抽了?”穆沧无力又心急,再这么耗着他真会疼晕过去,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可终是于心不忍,缓和了语气。 “快点儿去,听话。” 门外终于没了声响,不顾身体的疼痛滑落到地上,暴雨后地面返潮,地上起了一层微微的薄霜,隔着衣物碰到滚烫的伤口也瞬间化掉,在外袍上绽开一簇簇绚丽的桃花。 良久才敢起身,骨骼都散架了一般,脱掉了衣衫,用手擦了酒往伤上涂抹,虽破得不多却是钻心的疼,索性一瓶药酒直接撒上,身体都直打颤,又去院里用冷水直接冲在身上,死死抓住胸口,肺都快疼得咳出来,擦好药膏,换了紧口的衣袍才敢去弟弟房间。 威胁着弟弟搬回主院儿去住,泺儿怎样也不肯,穆沧疼痛不想和他争辩只好妥协,泺儿知道哥哥要去参军了,舍不得他,拉着他的手不让走。 “又不是去监狱,哥还会回来的,你若敢不听话啊,哥回来还抽你,一次抽断一根藤条怎样?” 哄好弟弟已是深夜,在床上蜷缩起身体,衣服都不敢穿,吞了消炎的药丸还无力的咳着,抱着被子侧躺着,藤条抽过的印子,微微一碰就一阵痉挛。 穆齐拿了油灯看儿子,沧儿正是这个模样,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可为何眼角还有一滴清泪?是太疼了吗? “娘~沧儿痛~” “娘~” |
今夜无文,泡了一天的实验室,要累死的节奏,不是什么要紧的工作还在不得不呆上一天,后背痛,浑身冻僵了,顺便给我儿子放个假养养伤吧,亲亲沧儿,那么可怜 |
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如今背上,手臂上,臀腿上又是一道道肿起的楞子,虽上过药了,依然露出青紫,有的还发着烫,分明是自己情绪失控的虐打所致。 穆齐突然被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充斥着,半生功名显赫,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一次次的让儿子身心受伤,难怪儿子半夜还哭着叫娘,沧儿,看你这般伤心模样,爹爹真的比万箭穿心还痛苦。 如果今天自己比儿子快一步,是不是能先一步堵住皇上的嘴? 可若真是这样,又说什么好呢? 沧儿还是想去的吧。 他还是生气,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他的小沧儿,要离开他。 还是给儿子细心的擦了一遍药,即使冰凉的药膏已在手心搓热,轻柔的动作还是使身下的孩子一阵颤抖。 沧儿蹙着好看的眉头,一脸的冷汗浸湿了半边的长发,仿佛诉说着无奈和委屈,长长的睫毛轻颤,似乎想醒来,却睁不开眼睛。 穆齐心痛极了,坐在床头,握着儿子的小手。沧儿,你是不想离开爹爹的对吗?告诉爹爹你的真实想法好吗? 床上的孩子突然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之色,轻轻呓语“爹爹,沧儿不想离开您,爹爹,沧儿好疼……” 再也顾不得什么父亲威严,轻轻抱起孩子,穆齐甚至做了从未有过的动作,俯下身子,去亲吻儿子脸颊滚烫的泪珠。 穆沧从昏睡中转醒,感觉身上不再灼烧着的疼痛,又觉得身子暖烘烘的,不似入睡前的冰凉,仿佛身处温泉中。 勉强睁开哭肿的双眼,才发觉正处于温暖的怀抱,入目的是爹爹红肿的双眼,他愣愣的看着爹爹,穆齐见他醒了,似怒非怒的瞪他一眼,严厉又慈爱,让他怎么也怕不起来。 穆齐将孩子抱的更紧了,沧儿觉得鼻子酸酸的,再也忍不住,抓着爹爹的衣襟在怀中哭了起来。 穆齐只觉得,世上任何一种酷刑,都不及儿子眼泪分毫。 一夜,相对无言。 直到穆沧哭累了,小脑袋才侧靠着父亲的胸膛沉沉睡下,穆齐心想,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摸着儿子汗涔涔的小脸儿和濡湿的鬓角,这身子较一般男孩子还是虚了些,到军营可如何受得了? 不到卯时,沧儿就醒了,全身肌肉酸酸的难受,感觉就连神经都阵阵跳动。 见自己正是这副模样枕着爹爹的胸口,生怕吵醒爹爹,轻轻的把头移开,然后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的看着。 爹爹的额头宽阔,鼻梁俊挺刚毅,睫毛长长。 想想大伯和师叔也是这样,穆沧摸摸自己的小脸儿,觉得自己和父亲神行相似,但还是更像娘亲。 三分像爹爹,七分像娘亲。 看着父亲眉头微动,睫毛颤抖,穆沧赶紧闭了眼睛装睡。 穆齐起身,身子一点儿点儿的往床下挪,将“熟睡”的儿子轻轻放在被子里,避开伤处。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微红的小脸儿,拿帕子讲孩子额头的汗珠擦干,才整理好衣衫出去。 穆沧这才敢起身吞了消炎的药丸,又复躺下,他多想爹爹能再多陪自己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可爹爹一向国事为重,自己又伤了爹爹的心,根本不配有挽留的资格。 穆齐用了早膳约莫时间还早,又回了西苑。 穆沧感觉一阵清风吹过,转而又投入了父亲怀抱。 穆沧自是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只是贪恋了爹爹的怀抱,将头往爹爹怀里拱了一拱,迷迷糊糊的哼哼出声,脸上冰冰凉凉的,一滴眼泪悄然划过,爹爹是专门回来陪他的。 穆齐搂着儿子靠了床头假寐,一行清泪划过俊朗的面庞。 想我穆齐辅佐帝王建立伟业功勋卓著,皇上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令我穆家团聚的机会也无,若真有一天夏氏欺人太甚,我管他什么君臣本分忠孝节义,反了夏氏竖旗自立,你又能奈我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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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身上的伤,穆沧一定会觉得这是他这些年来最轻松的半个月。 穆家本就不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穆齐如今位高权重,家中规矩也不算大,只是前些年孩子们年幼,正是立规矩的年龄,起床早餐晨昏省定都订了时间,穆沧这些年从未逾越过。 可现在杨漾不许,整日惯了儿子睡懒觉,常常送饭到儿子院儿里,每餐亲自为儿子掌厨,变着花样的做儿子喜欢的菜肴。 穆沧食量本就不大,菜品丰盛,一样尝上一两口也就饱了,穆沧说娘您这样太浪费了,一顿也吃不完这么多,一次几道菜就好了。 可穆齐却微怒的说,小畜生,这是你娘的心意你怎能辜负呢?快多吃点儿。 这本就是穆齐授意的,想给瘦削的儿子补补身子。 穆沧只得换着法的夸奖饭菜做得好,把每道菜的味道都细细的描绘给娘听,让没吃过的人都流口水。和父亲用眼神交流着,爷俩对杨漾的厨艺各种夸赞。 可杨漾还是时常难过,每每露出伤感的神情,穆沧总是轻声安慰,表现出乐意并向往的神色,娘您别多想了。 然而总是在这时触上父亲愠怒的眼睛。 即使穆齐这些天都和穆沧心照不宣的宽慰着妻子。 穆沧还会带着弟弟妹妹去店里帮大伯打点生意。 其实是要会推拿的郎中教弟弟妹妹为父亲按摩的手法,回家后三个人互相练习。 穆沧早就学过,自十三岁第一次给父亲按腰这活从来就是他的,但只怕自己言辞不精准,怕自己走后,父亲的身体没人料理,毕竟,日理万机,一坐就是一整天。 穆沧劝弟弟回主院去住,多吵吵爹娘,省的他们担心难过。说回来还会陪他放风筝,考校他功课。 他还会抱着小兔子逗妹妹开心,说什么小白兔生病了就变成小灰兔了,一定要照顾好它。 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玩闹,他这才发现似乎从太子坪回来后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赟钦这半个月和从前的生活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父皇来看过他的伤,可却没有安慰,只有句句提点。 他不再敢抱着父皇撒娇认错,他已经没有那个资本。 只歇息了一日便继续去上书房读书,在炎热的夏季穿着墨色长袍,冷汗点点滴下,渲染了书上的墨迹。 起身后拂袖拭去椅上的湿热,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累累伤痕。 他当真像在受罚时与父皇说的那样,午时捧着鞭子跪在太子府门外道歉请罚,向各位哥哥认错,向皇后赔罪。 回到寝宫看到那天为拖着满身伤痕的自己回来而被暴雨淋湿,病恹恹的哥哥,心碎了一地。 单独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穆齐还是很少理穆沧。 他会在每晚擦药时撒娇一样的和爹爹喊痛,呲牙咧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穆齐只淡淡的说句忍着,或轻轻拍拍他的伤处,把他压在床上继续擦药。 然后,他的眼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有时和父亲同塌而眠,他会在父亲醒来之前打好热水,等着父亲醒来,在第一时间递上毛巾,为父亲更衣过后再躺下等着娘亲送来的早餐。 然而父亲再也没有像那天早上一样专门来陪他多呆一会儿。 穆沧走的前一天晚上,穆齐和杨漾自是一夜无眠。 早餐的时辰派人去叫,回答竟是屋中空无一人。 负责买菜的下人说,二少爷天还没亮就从后门一个人出去了。 穆齐气得想砸桌子。 早朝后还是忍不住,拉了老脸去了新兵营,一眼就认出那个瘦削的身影。 几十个少年赤着上身在校场上跑步,黑色的裤管上绑着十公斤的沉重沙袋,每一步都甩出如雨般的汗珠。身后是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马鞭的教头,稍有懈怠身上便会烙上一串粉痕。 他的小沧儿已落了后面,剧烈的咳着,和十九皇子搀扶着慢跑,教头的马鞭挥下复又弹起,在肩上留下一条条痕迹,却还是要推着旁边的人更快的跑,转眼间不知又为他挡了多少下。 穆齐回府后再也忍不住“泓儿,泓儿,你在军营里定要对那孽障严加管教,放着相府的二少爷不做非要替别人挨打受罚,当真是畜牲!看那小身板儿能撑得了几时!打也要给我打回来!” |
楼楼今天去做了个脚上的小手术痛的真销魂,麻劲儿过了之后直接不敢走路了。据说要十天才能完全结痂不渗血,貌似半个月内好不了,我一定要把这道酷刑用在我儿子身上,沧儿 …… 楼楼过几天还要考试,考完试上山滑雪看日出的计划泡汤,还要坐三天的火车回家……所以近期不会有文了,大概快二月吧,更了艾特大家。 |
我上来只是说一声,我考完了,哈哈~ |
@上瞳非墨 @陈迷离 @桃花影落梦无痕 @板子更猛烈些吧 @云歌322 @白纹_竹芋@771901881@飞流之下三千池@bingshuangys@好像寂漪 |
我终于回到家更文了 粗长的一更 艾特得不全 宝贝们速来冒泡~速来点赞~ |
刚刚漏了一些字,重发一遍。 穆泓自然知道父亲是气话。军营之中各司其职分工明确,况且他是禁军统领,新兵自然被分到新兵营,怕有人说闲话都避之不及,父子二人又哪敢在弟弟面前露脸要弟弟难堪?也难怪沧儿要隐姓埋名。 可他还是抽空去那边看看,远远望一眼那个瘦弱却坚挺的背影。 然而一向聪明的穆沧却在好多天之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做为新兵的他根本没有资格见到哥哥,更别说是父亲。 窝在炕上,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日皇上来相府时的情景,五个孩子愉快的玩闹,父亲脸上恭敬却紧张的表情,而皇上却在谈笑间,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在场所有人,回想起这些年相府书房不曾熄灭过的烛火,哥哥年轻有力却布满老茧的双手,弟弟妹妹天真童稚单纯可爱的眼睛,还有小时候被送走的事情,他的心头就隐隐作痛,睁眼闭眼都是爹爹愤怒又痛惜的眼睛和哥哥隐忍倔强的身影。 可当他转身面对同窗好友背上被蟒鞭抽出的累累伤痕道道沟壑,一个月余还略微发紫的疤时,他对皇室的憎恶,却被同情取而代之。 对最宠爱的亲子尚且如此,难道这真的是命吗? 他是有信仰的,却不信命。 每每想到相府爹爹灯火通明的书房,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曾和他同乘一骑,在回故乡的路上,靠着他瘦瘦的肩膀,耳边确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刚刚微怒的皱眉回头,却又对上一双亮亮的眼睛,无辜而单纯,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把玩着他浅蓝色僧袍的一角,又好奇的盯着他的头道“和尚不是都剃光头的吗?” 他曾偷偷的躲在角落哭泣,被他看到反而扑倒他怀中放声大哭,原因只是父皇当着太子的面骂了他一句畜生,他说他是男人,父皇不能这样不给他面子,虽然他看过许多皇子挨打,但任何人却不能看到他挨骂。 他曾推掉堵住他嘴巴的手,一点也不隐藏他的飞扬跋扈,他说他讨厌亲哥哥以外的所有哥哥,和宫里所有有身份地位的女人,有朝一日要把他们全都杀掉,就算杀不掉也要变成宫女太监,转而又放声大笑。 他曾和他同窗读书,肩膀一下下的轻轻撞着他,央求他帮他写文章,声音原本淹没在朗朗书生里,却被前来查课的皇上看见,一起挨戒尺的时候,他还对他挤眉弄眼嬉皮笑脸,事后还放下堂堂皇子的身段去哄他。 他的冰山慢慢融化在他的热情里,他知道,他很早就知道,他顽劣怪诞嚣张不羁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敏感渴望关怀的心,他知道他多渴望真挚的亲情友情,他渴望强大,而这些对他来说又是多么遥不可及。 所以他也慢慢对他好,带他来相府认识自己的弟妹,几个孩子躺在草地上让晚风吹干汗水濡湿的鬓角,他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幸福和眼角未干的泪痕。 所以他慢慢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他慢慢了解许多事情是逼不得已的,即使父母对自己都很严厉,他也能从包含关切的责骂中感受到担心与关怀,从狠厉的责打中感受到弄弄的爱意,他不在沉默,他学会在挨打时仅仅抱住父亲的大腿,让父亲感同身受他颤抖的恐惧,他会眯着眼睛假装睡去,然后轻轻用小手擦去娘亲眼角的泪痕;他会发自内心的检讨自己,抱住爹爹的腰,面颊埋在爹爹宽阔的脊背上,用炙热的泪来表达自己所思所想;他会挽起妹妹的长发,在玩闹中享受一奶同胞的弥足珍贵。 他得不到的,他却拥有,他曾看到他那巍巍的王冠,煌煌的蟒袍下掩盖着的无尽苍凉,他曾听他醉酒后长叹“我不明白,为什么真情实意全在民间,为什么侠肝义胆也在民间,而偏偏提倡礼义廉耻,仁慈忠孝的朝廷和帝王们,却不明白这些道理。” “我多么希望自己出身在庶民之家,因为也许出生在庶民之家,我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仁慈忠孝。穆沧,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穆沧当然还同从前一样兄弟般待他,可穆沧不知道,他是否还是曾经的赟钦。 除了常规的体能训练外,像兵法谋略,武器防御,组合协作,对从小就接触这些基本技能的二人来说并不算困难。 只是军营的纪律严明,娇养惯了的两位少爷即使小心翼翼也会多少有些过失,因此受过不少责罚。 堂堂皇子对小小教头忍气吞声,赟钦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每忍不住时,会攥紧左拳,锋利的指甲一点一点陷在肉里,或是力道太大把指甲折断。 父皇,哥哥们能做到的,钦儿也一样可以。 军营每月月底有两日休假,不违纪者才有这样的权利,可赟钦不想回家,即使没错也会故意犯错,他已不确定自己在父皇眼中到底是怎样的,他自幼见惯了深宫中的勾心斗角,手足相残,父皇对哥哥们的训诫,教诲,牺牲和利用,让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想,哥哥们还有顶撞父皇,让他生气的资本,自己恐怕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了。 而穆沧虽不清楚赟钦的想法,却明白自己的身份,自然要留在军中陪他的。 三个月后,新兵进行统一考核,不合格者剔除。合格者被告知两个月后还有两次精兵选拔,真正的百里挑一。 “家书”一封送至云青手中,“午时,西门,回府。”父皇的笔迹,简明扼要。 就像穆沧化名杨沧一样,赟钦化名云青。 不想面对的,也总是要面对。 换了便衣回宫,从边关回京不久的五皇子赟钰在御书房与皇上商讨政务,赟钦和五哥还算交好,从前皇上对他约束的也少,他还想跑进去从背后抱住五哥,前脚已跨进门槛复又退出,后退三步在门外跪侯。 今非昔比。 午时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他汗涔涔的小脸儿,刺眼的光线晃得他眼睛生疼。 太子刚刚过来就被皇上叫进去,赟钦都跪了大半个时辰,又渴又饿。 多年养成的孩子心性又发作起来,小声嘟囔“还以为是叫我踩着饭点儿回来饱餐一顿,却连口水也不给,还要罚跪!真没人性!臭父皇!破父皇!” 隐约听到书房里的议事,父皇略有不悦的说五哥不应屡次面对越国的骚扰乘胜追击,甚至打得节节败退,以守为攻才是上上策。 抬手想擦擦额上的汗珠,才发现袖口还是黑色的军装,并不整洁,于是复又垂下,贴着裤线跪好。 他已不是从前的赟钦,他已经没有任何任性撒娇的资本,更没有忤逆父亲命令的资本。 而正在他出神的时候,迎面四人却说笑着走出来了,里面居然有他的亲哥哥赟铮。 父皇更是笑着拉起他“小十九快起来,父皇忙着和你哥哥们商议朝政都忘了你。这午时也过了,你们也还没吃饭,就近去翊疏院用个便餐。” 翊疏院是赟铮和赟钦的住处,赟钦被父皇牵着手走,小心翼翼的打量这父皇充满笑意的眼角,那表情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挨着父皇落座,当真是宫里的粗茶淡饭,皇上只点了几个孩子们爱吃的小菜,可这足矣让太子和赟钰感动。从赟钦的角度看去,赟钰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用左手微微掩饰了下,抽了抽鼻子。 赟钦的表现算是让皇上满意,对兄长谦恭有理,回话一张一弛,那顿打真真是没白挨。 可皇上还是在太子和老五走后沉了脸,他看到钦儿喜上眉梢的孩子气的眼神转为不安和委屈,想摸摸他稚嫩的小脸儿,却又负手而立,转过身去说教的口吻。 “瞧你衣服脏的,仪容整洁知不知道?” 赟铮为弟弟整理着略微发皱的领子“你穿的是大夏的军装,是大夏军队的脸面。” “不是闹着想参军吗?就将将过了新兵考核?是朕多年惯你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吗?下个月若是过不了精兵考核,就等着回来挨鞭子吧。” 赟钦常常的睫毛垂下,低头不语。 “朕已经封赟铮为秦王,下次放假,你就回秦王府去吧。” |
皇上走后,翊疏院里只剩兄弟二人,可赟钦甚至没在自己房间里坐一下,喝一口茶就走了。 他怕看到哥哥仍然对自己包含关切的眼睛,他不知那澄澈的眼神里有几分是伪装,哥哥脸上从来都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却不把内心的苦涩同他说起。 可以忍受不公平的对待,也不抱怨父皇的虚情假意,可哥哥,你还未行加冠礼就要在偌大的王府独当一面,父皇已不准我们住在宫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天地之大,怕是钦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吧。 父皇的爱,已不再属于我们。 不想回军营,也不知道去哪里,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连脚步也变得跌跌撞撞,难得有假,晚些回去也不迟,随便拐到个小巷子里吃了顿酒,用小刀切割这沾满暗红色蜜汁的碳烤牛肉,同往次一样想象着那是皇后和哥哥们脖颈上的点点血污,可那甘甜的滋味居然变得苦不堪言。 不知又拐出了哪个胡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浩瀚恢宏的建筑,“醉春风”三个大字印在巨大的幌子上随风飘舞,赟钦微微一笑,呵,这居然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果然气派。 酒醉微醺,困意正浓,开了个安静的上房沉沉睡去,醒来已不知今夕何夕,推开房门,只听见阵阵叫好声。 绿树闻歌鸟,青楼见舞人。 一红衣女子单手拉住挽在吊棚上的白色绸缎,从对面三楼的回廊上飞到二楼楼梯中间的舞台,动作轻柔婉转,长长的裙摆飘起分到两边,在纷飞的茉莉花瓣中穿行,乌黑的长发在空中散乱,她轻轻一扭头就披在了一边,那样子像极了飞雪中的血燕。 下腰,转身,拂袖,动作一气呵成,眼睛也会说话了一般,温柔的目光中透着哀怨,眼神所到之处,人们内心也为之一振。 一曲《四张机》奏近尾声,飞身向上,从掉在空中的白绸里抽出一把长剑,“倏”的一声截断了绸缎,挑起一节在空中随着节奏横劈,片片白绫早衬着红色的妖艳,在空中翩翩起舞,《清江引》的淡淡哀愁中舞出凄厉之感。 赟钦只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有,不自觉的抽出腰中软剑,使出轻身功夫飞身下去与之对舞。 剑锋双双引诱相对,微微眯起的双眼仿佛是半梦半醒间,眼前面若冰霜的女子忽然邪魅一笑,将赟钦逼到假树旁,剑锋相引,轻挑眉梢,若即若离。 赟钦是何许人也?怎会不懂风流韵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反身扑向女子,剑稍一把划过发髻将头发散开,按在书上,左手已和女子十指相扣。 红袖拂过他俊朗迷离的面庞,氤氲香气让他头脑有些不清醒,他看到那浓妆艳抹容颜下的淡雅颜,素眉勾勒纤纤墨发,红唇浅薄,冰为肌骨雪为肤。 赟钦忽然想到一句诗“愿在衣以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空中撒下的茉莉半开半落,许是离开茎叶久了有些发粉发紫,白嫩的花瓣儿尖儿上一摸红,似眼前的美人儿擦了胭脂。 “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后庭一曲从教舞,舞破江山君未知。”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嬿婉。” 当真是飞雪血燕呢。 赟钦只觉得这女子眉眼都无比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从怀中掏出千两银票扔给一旁目瞪口呆的老鸨。 “后院儿三楼天字号房。” 穿过楼阁水榭,前面的叫闹声依就不停歇,合上房门抱住佳人的那一刻,却隐约听到这样一句词 “莫言炙手手可热,须臾已尽灰已灭。” |
“听说醉春风未及笄的女子是不待客的。”赟钦一脸玩味的看着嬿婉,伸手抚上他的脸。 “所以,军爷您坏了规矩。”嬿婉不躲,冰冷高贵的神情不似风尘女子所有,话也说得不卑不亢。 “可那老鸨,却同意你出来了。”赟钦走到嬿婉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满身的淡雅。 真香。 赟钦不禁抽着鼻子。 “军爷一掷千金,岂是旁人能比的?不过……嬿婉舞艺初成不足一月,军爷为嬿婉掷千金,还真不值呢。” “技艺初成就有如此魅力,姑娘过些年定会是名满京城的头牌。” “虽然妈妈同意了,不代表我也同意了。”嬿婉身子一拧,轻而易举的挣脱了赟钦的怀抱。 “身段儿真好。”赟钦也不恼,嘴角轻扬。 “谢军爷夸奖。”嬿婉受得心安理得 “这良辰美景,若只是闲谈岂不煞坏风景?军爷风姿优雅,出手阔绰,虽着寻常军服,却一定不是寻常军爷,想必是才华过人,小女子同军爷抚琴论诗如何?” “在这醉春风里,抚琴论诗也真是稀奇。”赟钦嗤笑 “听闻醉春风里的姑娘技艺超群。” “嬿婉技艺未成。” “我不介意。” 嬿婉无奈也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位年轻且无理取闹的军爷。赟钦眼里却玩味十足,他就是喜欢看别人这样,才能满足他似乎被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尊荣。 可嬿婉却撞着胆子试探的问道“若要军爷抚琴呢?” “求之不得。” 这是嬿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跳舞,第一次,把女子身体的光华毫无保留的展现。 天边已渐泛苍白, 一夜竟如此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我会再来。” 赟钦抚上嬿婉的脸,转身回头,唇边还带着点点笑意,却记不起她的容貌了。 他觉得自己病了。 回到军营已是卯时,他的信上只请了半天的假,从侧门溜出去碰到了早起的教头,自然是按夜不归宿,抽了二十鞭子。 他想着嬿婉的一身红色舞衣,和茉莉淡雅的香气,都不觉得多疼了。 他想,他宁愿和一个舞姬厮守终身,都不愿去不怀好意的碰穆沐一下。 无奈,他已答应了父皇。 他的心慢慢学会麻木,他的身体慢慢变得皮糙肉厚,挨打也一笑而过。 和父皇的家法比起来,这些算是什么呢? 想到那鲜血淋漓的藤杖和蟒鞭,赟钦不禁皮肉一紧,连训练也更用心了,父皇昨日刚说过,若是一个月内进不了精兵营,他还要挨揍。 |
如今训练得紧,吃饭几乎是他们唯一休息的时间,也不拘束,捧了碗坐在天井里闲侃。 尤其是午时,饭堂的天井里坐满了人,混合着猪油炒菜的香气,年轻士兵身上的汗臭,和大葱大蒜混合在一起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穆沧原本就生活细腻,如今忙得连每日连诵经的时间都没有了,午饭时把荤菜夹到赟钦碗里,开始一边默背一边吃饭。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从前他就受不得一点点脏,如今只觉得自己能被自己衣服上的汗味儿熏死。 可赟钦喜欢,他喜欢宫外,糙老爷们骂骂咧咧的声音让他觉得这样才真实可信,不似宫里虚伪的兄友弟恭, 和这些汉子在一起,他脸上都带着笑。 他还发现了一个和穆沧一样没有什么表情的人,那人也同穆沧一样身形优雅,自信满满,他坐在石阶上吃着没什么油水的伙食,样子却好像是新科状元坐在皇宫里吃琼林宴,领口透出粗布的里衣,军装也略有些脏,却好似穿着千金的貂裘,起身之前还会优雅的紧紧袖口。 可他一看到穆沧没有表情的脸就觉得扫兴,小嘴儿一撇。“你从来就是这副死样子,你就适合在青山白云流水古松前抚琴吟诗,要不然就是去吃斋念佛,一点儿也不懂生活。同样的气质,看看人家的神情就自信满满,看看你,畏手畏脚。” 穆沧听这话只想削他,刚举起手却听到赟钦问那人,“我叫云青,兄台尊姓大名?” “吴明。” “无名?你没有名字?为什么?” 穆沧只觉得好笑,收起准备打人的手“人家是姓吴名明。你从来都是这个鬼样子,你就适合在育幼堂和几岁的孩童做游戏,或者和他们一起背三字经,大字不识几个学文一窍不通。同样的年龄,看看人家的气质就是才华偏偏,看看你,毛毛躁躁,啧啧啧啧……” 穆沧边说边笑边摇头,气得赟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二位兄弟真是欢喜冤家,不知这位兄台叫?” “我叫杨沧,是他表哥。” “他叫杨沧,是我表弟。” 两人继续怒目而视。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自然他是我弟!” “自然我是他哥!” 考核的日子临近,虽说赟钦和穆沧功夫了得,却一直在体能方面过不了关,即使他们半夜三更偷偷跑到校场上练习,也常常被紧急集合的号角声打扰,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 “短时间想要提升体能基本不可能,不过量变的过程中也会存在质变的,杨沧你基本吃素,体力肯定没有吃荤菜的好,不信你可以吃俩月荤试试。”吴明操着浓重的陕北口音好意提醒。 赟钦学着吴明的口音回嘴,竟说成了西域的味道。 “球么你,他成天吃饭时念经,难道你叫他边吃边念菩萨我错了我错了。” 吴明的眼光暗下去,又迅速在嘴角挂上符合时宜的笑意,没有人注意到他。 |
杨漾这些天总是想起儿子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沧儿小时候说话早,口齿不是很清楚,四岁了连猫和喵都分不清,家里抱了只小猫,他一口一个小喵小喵的叫,童真的声音真是可爱极了。 三伏天抱了儿子在阁楼上避暑吹风,数池塘里的鸭子,给他剥莲蓬吃,从阁楼上下来时,儿子说 “娘亲给沧儿剥莲蓬,沧儿要好好奖励娘亲。” “你怎么奖励娘啊~” “沧儿亲娘一口,娘下一层楼好不好”小家伙儿亲人伸舌头,走到楼下,杨漾满脸都是儿子的口水。 冬日陪儿子在院子里堆雪人,想冰下儿子逗逗他,把冻得通红的手指放在他的脖颈,沧儿居然握着杨漾的手贴在胸口,粘着雪花的长长睫毛忽闪忽闪儿的,“娘的手好冰啊,沧儿给娘捂捂吧。” 就连上学堂的前一天晚上,沧儿还哭着跑到爹娘的床上,抱着杨漾哭,“沧儿不想上学堂,沧儿上学了就没有人在家陪娘亲玩儿了,娘亲一定好难过。”抽抽搭搭的,鼻涕眼泪竟蹭满了被子。 穆齐一见坐在床边的杨漾嘴角凝着的笑意,就知道妻子是又想起儿子小时候的事了。 穆齐一直是觉得妻子对沧儿是寄予厚望的, 他俩自由熟识,青梅竹马。她温婉聪慧他自然了解,她对其他孩子从来都是慈爱温柔的,只有对沧儿,在孩子面前总是严厉甚至冷酷,稍有小错就会捶楚,很少在儿子面前露出痛惜的神色,很少当面夸奖,很少软语相慰,对儿子的爱遮遮掩掩,只有在儿子睡着时才会轻轻吻着他的脸,只有在儿子背后才会表现出对他的爱。 父母总要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白脸儿的,所以穆齐相对其他孩子,对沧儿更加柔和,沧儿本就一颗七巧玲珑心,凡想事一点就透,很少让他们操心。 看到妻子渐渐黯淡下来的眼睛,穆齐忍不住上前安慰“夫人别多想了,儿子忙你也知道,他是陪十九皇子,任重而道远,想泓儿当新兵时不也一样吗?军营如今放假都不定期,不能月月都回家,没准明天孩子就回来了呢,我们早些安置吧。” 杨漾微微点头躺下,连她自己也没发觉,沧儿不在家的这些日子里,她话少了许多,连泺儿和沐儿的饮食起居都很少过问了。 穆齐自然知道军中的状况,没有告诉杨漾每月两日假的规矩,怕她又为儿子担心,可自己还是每次都准备了饭菜坐在儿子院儿里等他回来,直到入更相府还府门大开。 凉了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穆齐突然想到,儿子是从后门走的,是不是不敢走正门回来? 于是他又跑到后门去等,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如今距穆沧离家,已过去四个月了。 |
十月的越城还有些炎热,秋老虎还没走,尤其是午后到黄昏的三个时辰,一丝风也没有,闷得人心里发慌。 而百里挑一的精兵考核,却是在这一天开始的。 上百位少年赤着上身,三五个旁边就站着他们手持马鞭的教头。 教头本就是低等军官,月俸都少得可怜,如果推送的兵被选入精兵,教头便可获得“十金”,若是没被选中,还会连坐受罚,军中以上欺下是历朝历代的习惯,层层搜刮下来,连薪水也所剩无几了。 所以每次选拔,这些教头们只将最有可能被选上的人推送,可士兵们多时穷苦人家出身,有的连肉都没吃过,想想精兵那锦绣的前程和比现在多十几倍饷钱,挖门盗洞都想进去。 这是进精兵营的最后一项考核了,双腿和背上绑二十公斤的沙袋,绕着军营跑二十圈儿后在半个时辰内顺着八宝街跑上青果山再跑回来。 青果山不算高,却是相府的后山,穆沧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儿,站在山顶还能隐约看到相府的凉亭。 孙教头这边剩下云青,杨沧,吴明三人,这是他推送最多的一次,想想三十金唾手可得,不禁眉开眼笑,哈巴狗一样的为赟钦揉捏起酸痛的肌肉来,嘴上却道“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下个月俺吃肉还是喝粥,全靠你仨的了!要是敢给俺老孙丢脸,俺把你仨丢进水塘里喂鳖。” 吴明依旧云淡风轻道“军营的水塘里可没有鳖。” “没鳖可以扔进去几只。”赟钦自信满满的调侃,只有穆沧觉得腿肚子发软。 昨夜暴雨,气温是降下来点儿了,可校场却变得泥泞不堪,几十个教头骑着马在他们身边来回跑,溅起纷纷扬扬的泥点儿。汗流浃背,汗水透过装沙袋的粗布和沙土混在一起,身体愈发的沉重,也不知身体里流出的是汗是泥,若是不小心跌倒,还真会被马蹄碾成肉泥。 吴明训练有素,以第一名的身份完成了体能考核,可穆沧和赟钦却没那么幸运了。 穆沧在青果山上累得肺都要咳出来一般,汗珠子顺着下巴滴滴嗒嗒。 赟钦护着他,拖着他跑,却越来越慢,孙教头只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了,别说是三十金,就吴明那稳稳地十金也会被这俩小畜生毁掉。 一鞭子狠狠抽在赟钦的背上便见了红“你丫的快跑,拖个痨病鬼你也赢不了,大家都不好受。” 转而又对穆沧“瞧你那小身板没几两肉老子早就知道你不行,成天跟个软脚虾似的,还要去精兵营,自不量力。” “跑不下去滚一边儿歇着去,别拖云青后腿。” 说罢便是几鞭下去,抽到穆沧没有负重的腰背和臀腿上,被打到的地方先是一阵凉,随后便是火辣辣的刺痛,汗水泥水蜇着伤口愈发的疼痛难忍。 穆沧一言不发的忍着,跌跌撞撞,脚步都虚浮得要飘起来,鞭子倏倏的往身上抽,眼看着没有沙袋遮掩的的地方就要抽破。 孙教头可不想这样,穆沧清秀,又细皮嫩肉的,他喜欢看穆沧身上被鞭打出的淡淡的红痕,这和平时惩罚士兵并不一样。 “哑了?兔崽子,老子说话你没听到?还想挨揍?抽破了又要擦药,哪里有那么多药膏给你上?” “啪~” 一声闷响,握着鞭梢用鞭把照着臀腿就是一下,穆沧应声倒地,孙教头从鞍袋里掏出绳子想把穆沧绑回去,赟钦一把推开他,抢先把穆沧背到自己背上,脸不知是累红的还是气红的,气场瞬间爆发。 “我俩弃权,孙教头先回吧。” “小兔崽子,你说弃就弃?老子饭碗还在你俩身上压着呢?他不跑可以,你快给老子跑!”说着又对赟钦挥起了马鞭。 赟钦气急一手抓住鞭梢,“老孙,平时见你人模狗样的,居然如此没有人性!”小臂狠狠用力,赤裸的胳膊上瞬间鼓起肌肉,将教头拉下马来摔了个狗吃屎,飞身上马。 “这是我兄弟,我不能丢弃他,你的饭碗我会补给你。” |
赟钦带着穆沧一路飞奔回军营,他只觉得穆沧整个人湿淋淋的,像是从泥塘里捞出来。 避开人多的地方将穆沧安置好,还好只是体力不支累到了,休息几天就好,吴明过来帮忙,从怀里掏出块儿干巴巴的锅盔递过去“早说了让你多吃荤,小身板儿。” 穆沧喝了碗水,铁齿铜牙把那硬梆梆的锅盔咬的嘎嘣作响“咋这么咸?” 吴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孙教头掀起营帐,今天被云青抢了马自己没面子却也得忍着,这事只有三人知道,说出去了岂不更跌份儿,他还不想杨沧真的有事,得过来看看伤的怎么样,看到杨沧没事便铁着脸,往桌子上扔了管药膏,想想那三十金没了就觉得气儿不顺,临走时候威胁一般“小兔崽子,下个月你俩等着哈。” 吴明刚刚听了赟钦的描述也十分气氛,两人相视一笑追出了营帐,一起对孙教头勾肩搭背。 赟钦随手从怀里摸出二百两银票“孙教头辛苦,下月的伙食还没着落,这点小钱孝敬教头买点酒喝。” 吴明随手也是二百两“多谢教头破格让我去精兵考核,二百两银票您收好。” 已近黄昏,明天又是休假的日子,该走的人都走了。 “谁知道你们两个兔崽子这钱是哪来的?贿赂上司是要军法处置的,同我速速去见将军。” “孙教头可是嫌钱少吗?教头之前明明说过的,事前二百两,事后二百两,哦,若是不够,小弟这里还有二百两银票……” 纵然受贿在军中是公开的秘密,孙教头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你们胡说些什么?” 赟钦和吴明眼神一对,一起把孙教头推进水兵练闭气的水塘内。 吴明随手找了块石头,把银票压在岸上。 孙教头从水里冒出头来,脑袋上顶了水草荷叶。 “我说军营的水塘里可没有鳖。” “我说没有鳖可以丢进去几只。” 穆沧脱下衣服检查着身体,孙教头抽了这么多下倒是没有破皮,倒是赟钦身上见了血,当真是我太瘦,下不去手了吗? 解开负重后骨头都散架了一般,鞭子扫过的地方一条条紫色的檩子,混着泥水和汗水刺痛着神经。 铜镜里的自己蓬头垢面,脸都是花的,爹娘素来喜洁,还是擦洗过再回去吧。 烧了热水一咬牙跳到木桶里,滚烫的热气熏得身上的伤火烧火燎,穆沧一时间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不知不觉的往出流。 负重时在腿上紧紧的绑了麻绳,勒得肉陷下去道道深深的沟壑,一遇热水便唤醒了麻木的神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变紫变青。 这一桶清水已变得浑浊,盆底都有沙子,直隔脚,抬腿一看却是脚指也磨出了血泡。 实在是太痛了,穆沧身体受不住热水雾气的刺激,又打了冷水来擦拭身体。 看看这身上,还有哪处是好肉?自己为何要拼了命的跳到这个圈里?哥哥这些年又是如何忍过来,一步步爬到卫将军的地位? 摸着背上发烧的伤,拾起桌上的药膏,还是擦下吧,虽没家里的药好,可泥水那么脏,擦药省的发炎。 打开衣橱,挑了件玄色长袍,刚刚换好却想起黑色显瘦,这样回去爹娘一定又要担心他不好好吃东西,又换了套青色长衫。 深色衣服容易遮盖伤痕,又用皮质的护具束紧了袖口,重新梳了头发。将脏衣服洗干净晾好,起身,一轮明月已挂在天边。 |
把老孙推进水塘,吴明和赟钦就直接出了军营,在街上随便买了几件衣服,进了烟雨楼。 烟雨楼是家汤馆,二人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后换上新衣,赟钦这才看到,吴明居然买的都是红色的。 外衣是暗红色,像是大臣们穿的紫红色镶金边儿的朝服,地主佬们穿的袍子。 里衣也是红色。是明红色,新科状元红袍的颜色。 吴明斯文的梳理着发髻,脸上永远是春风般的笑容,对着赟钦惊愕的表情。 “我喜欢红色,因为另一人经常穿着红色。” “谁?你还是更适合黑色。” “那样吴明便真的无明了。” 赟钦觉得,吴明身着红衣有些滑稽,又有些妖媚,那不是少年衣着的颜色,可他眼中那种向往又敬畏的神色,却不似伪装。 烟雨楼雾气蒸腾,烟雨蒙蒙如画,脚下是一片湖水,满塘荷叶田田,远处的水榭楼台和曲曲弯弯的石栏桥映着模模糊糊的影子,乍一看吴明这红色的衣着,也算是精致了,当真像极了一片红莲。 “池上红衣伴倚阑,栖鸦常带夕阳还。殷天度雨疏桐落,明月生凉宝扇闲。” “云青兄真是好雅兴,竟把我比作红莲?呵呵,这首《鹧鸪天》也真是应景呢。”吴明也不恼,微微一笑,接下去 “乡梦窄,水天宽,小窗愁黛淡秋山。吴鸿好为传归信,杨柳闾门屋数间。” “这首诗本是思念离人所作,兄弟是陕北口音,离这姑苏城千里迢迢,可是想家了?” “我自幼家破人亡,一人吃饱全家无忧,哪有家人可以思念?我思念的,只是一直追随的一段感情罢了。” 赟钦本不愿过问别人家事,这样并不礼貌,每个人都有软肋,就像每每提到母亲他也会瞬间沉默。可吴明却觉得无所谓,继续说下去。 他注视着赟钦,又望向远方,眼里闪烁着微笑的光,目光如炬,仿佛已灼灼注视了很久。 “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人人都感叹这高山流水,断弦觅知音的故事,而我更看重的,却是两个男人间惺惺相惜的感情。” “人人都赞美男女之间的爱情最为伟大,而我却认为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够超越男人之间的情谊,因为那种感情比任何一种激烈的爱都要沉稳深切。” “他已经融入我的身体我的血脉,即使他不在我身边,我身上也一直会有他的影子。” 赟钦听到这个举手投足都展现出翩翩风度的公子哥居然说出这些话,觉得他很不正常。 吴明回头微笑“放心,我很正常。” 为了检验吴明是否正常,赟钦拉着他去醉春风里春宵一夜。 莺莺燕燕成群,吴明只专注的吃盘中的饭菜,脸上保持微笑。 哪有到这种地方来吃饭的? 赟钦实在看不过去,倒了一杯递去“喝酒。” “我不会喝酒。” “不会可以学。” “我认为我还没有到该学喝酒的时候。” “你认为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学喝酒?” 吴明不答,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内间传来抚琴声和赟钦醉醺醺的吟诗声音。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吴明凭栏,从黑夜站到黎明,从黎明站到日出,直到天际出现鸡蛋大小的红晕,才开口道出 “卓卓高远,杲杲日出。” |
夜静得令人窒息,穆沧胸口闷闷的,扶着府门口的石狮子喘着粗气。 天色已晚,大门已经落了栓,穆沧轻轻摸着脖子上刻有“齐”字的玉坠,是爹爹还在生气吗?沧儿是从后门溜出去的,爹是要我从后门回来?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绕半个府邸走到后门了。 稍事休息,提了口气,使出轻身功夫跃上墙头。 可脚尖刚刚点到墙却眼前一黑,头昏眼花的砸到地上。 “呃……啊……咳咳……咳咳咳……”穆沧靠着墙轻轻的咳着,幸亏摔到的是屁股,不然这高高的围墙,后背着地定要把肋骨摔断。 好痛,胸口痛,后背痛,屁股也痛,他怕吵到侍卫被当成小贼抓起来扰了大家休息,大气儿也不敢出。 许是今日跑得疾,伤到了肺腑。 不碍事,有两天的休假呢,自己按照医书上抓药,稍事调理就好。 “二少爷,二少爷?” “安叔?” “快进来吧,老爷和大少爷今天有应酬怕是回不来,特意让我给您留着侧门呢,我这打个瞌睡的功夫你就回来了,前几月你没回来,老爷在家,这门都开到三更天等你,不成想今儿有事儿走开你到回来了。不过只怕天晚了夫人都睡下了。” 原来爹爹不生气了,原来爹爹还有等我。 穆沧心里喜滋滋的,拽起脖子上的玉佩狠狠亲了一口,“多谢安叔,您早些休息。”兴高采烈的跑了进去。 常安看着穆沧的背影,一时唏嘘,二少爷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啊。 穆沧一进门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飞一般的往主院儿跑,爹今晚不在,娘亲是不是还没睡觉,是不是还可以抱着娘撒娇,央这娘给做好吃的? 刚跑进院儿里,想大喊一声娘,沧儿回来了,却撞上刚从房里出来的丫鬟。 “二少爷回来了啊,夫人刚刚安置,要不要我叫夫人起来。” 穆沧的亮亮的眼睛迅速暗了下去,委屈的小声音“不要打扰娘休息,我明早早些过来就是了。” 穆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早早回来爹娘大哥一个也见不到,真扫兴! 双腿不似方才的轻快,灌了铅似的,慢慢移着步子走回西苑,肚子也应着景儿的“咕噜噜”叫起来,又累又困又痛又饿。 西苑儿的厢房灯还亮着,泺儿,你还没搬过去吗?这么晚了在干嘛?用功读书也不急在这一时啊,哥不在家,你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少。 扶着房门看到弟弟趴在床上,歪起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小手还在书本上圈圈点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哈,这小子,看书都能看乐了,当真是脱胎换骨了吗?什么书这么好看啊? 床上的小子并未发现站在门旁的哥哥,翻了个身,居然“咯咯”的笑出声来,又怕别人听见似的用被子把头捂住。 穆沧这才发现弟弟有些不对劲儿,那平日可爱粉嫩的小脸儿上竟然有些潮红,扭曲到一起的表情居然透露出,猥琐? 穆沧怎么也不愿意把这个词和弟弟联系在一起,走到床边掀起被子“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呢?” 穆泺身后一凉,啪一声合上书本,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看来人是哥哥,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边系好凌乱的衣衫边满脸堆笑的说“哥你总算回来了,你回来咋不说一声。” 穆沧刮了弟弟的小鼻子“我回自己家,还要知会于你?” “那我也得为你接风洗尘啊,你都四个月没回来了知道吗?” 穆沧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四个月了,答应爹爹管教小弟却也没问一句,好在小弟知道用功,拿起床上的书本“在读《大学》?” “嘿嘿,是。” 穆泺抢过哥哥手里的书本,放在一边。 “反正你也没睡觉,不如哥考考你学问进步了多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背下去……”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物有本末,物有本末……” 穆泺心急,急的额角都是汗珠,脸红红的,“事有始终”穆沧用袖口给弟弟擦着汗,提醒着,再次抓起书本,轻轻在弟弟头上敲了一记,可忽然发现,这《大学》一书,何时变得这么薄,这么轻? 他想打开书本,可弟弟却一把抓上去抢。 ”哥,不要。“ 穆沧抢先一步,却目瞪口呆,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心脏仿佛跳出来一般。 “《大学》”落在地上书页散开,那里面哪里有学文?一幅幅猛虎下山,涌泉相报,天外飞仙,淫态毕露的各种体位刺痛着穆沧的双眼。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穆沧惊得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不住的念佛号。 |
穆沧哪里见过如此惊艳的画面,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姨娘和妹妹,他再也没碰过其他女人的衣角发梢。 他着实被吓得不清,长长的喘了口气,微微平复下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刚睁开眼,却看到弟弟一只眼睛瞄着自己,手已经勾到书上似要拾起。 “还敢捡?” 穆沧的大脚踩到弟弟手上,耳光毫不留情的甩在弟弟潮红还未褪去的脸上。 “我都替你恶心。” 穆沧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弟弟三更半夜躺在床上衣衫不整一脸淫笑,这是什么行径? 一脚踢在弟弟的屁股上,穆泺踉跄两步撞在桌沿,穆沧抄起放在角落里的粗藤条,点点地面“混账,跪下。” 穆泺觉得委屈极了,楚楚可怜的眼里充满泪水,穆沧一吼,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流,却还执拗的不肯听话,红着眼睛,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穆沧。 “叫你跪下,你没听到吗?” “不,不能跪。” 穆沧似乎被气得格外有耐心,居然挑着眉问泺儿“为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下跪是对男儿尊严的践踏,我不跪。” 看着泺儿颤抖如糠栗般的双腿和脸上倔强的神情,穆沧气极反笑 “尊严,你好意思和我提尊严?你的尊严建立在父兄的牺牲之上,你怎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挥霍?我穆家如履薄冰举步维艰,难道你还没见识到吗?” “哥不求你自强自立独当一面,可你答应哥的事为什么都做不到?你就是这样好好读书的?嗯?圣贤之书被你包裹了污秽之物,你,你,你这是德行有亏,你怎对得起爹娘对你的教诲?你还有没有半点羞耻之心?” 穆沧越说越急越急越气,“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哪里屈了你?你不是跪我,你是跪你自己,跪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德行!” “是谁先德行有失?还不是你进我房间不敲门,不然哪会被你看见。”泺儿小声嘟囔着。 “这是我院儿里我自然不用敲门,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 穆沧说罢摘下袖口的护具,挽起袖管,一脚踢到泺儿膝弯,“不是牛吗?犟吗?不跪吗?” “啊——”西苑发出杀猪般的嘶吼,穆沧置若罔闻,一手压着穆泺的背,一手用力挥着藤条,狠急的打在穆泺臀上。 没有间歇的奋力责打,屁股上泼了层辣油,油水顺着毛孔一点点往肉里渗,刺痛着神经,人都疼得满头大汗,屁股上却还是一层红得透亮的颜色。 “念了这么多年书,好的没学来,歪理邪说一大堆,文章不会背几篇,这样下流的东西才入得了三少爷的眼?” 穆泺起初还忍着不求饶,他自幼体弱,爹娘很少打他,怎么受过这样的捶楚?阵阵火辣刺痛的感觉袭来,十几下之后终于忍不住,“啊~哥,泺儿错了,哥别打,痛,痛死了,痛死啦。” “不打?你不是犟吗,有骨气吗?敢看这种东西,不打你都对不起你!” 穆泺自知理亏,也感受到哥哥不同往日的强大气场,虽是惨叫连连却不敢再求饶,哥哥真的生气了,怕是越求饶打得越狠。 “啊——啊————”惨叫声一声大过一声,惊动了院儿里的下人们,看是二少爷教训三少爷,也不敢上前劝阻,也不知是谁去主院儿请来了夫人。 “啊呜呜~~”当杨漾从主院儿赶过来时,正看到小儿子跪趴在地上,两块儿臀肉紫黑紫黑肿的老高,大儿子一手捞着他的腰一手挥着藤条,泺儿可怜的哭都哭不出来,拽了哥哥衣襟下摆,口中呜呜咽咽的“泺儿不敢了,哥饶了泺儿,饶了泺儿。” “住手!” 杨漾急匆匆的赶来,只披了件斗篷,穆沧刚刚跪端正,杨漾伸手便是一记耳光。 面颊大痛,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穆沧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昂着头轻轻的叫了声“娘。” “啪啪啪~”又是连续的三下,穆沧两颊肿起,嘴角一丝微微的腥甜。 “孽障。” “娘,娘,泺儿知错了,娘~”穆泺一边哭一遍往杨漾身边爬,双腿微微打着颤,也不管挂在腿上的裤子,样子好不可怜。 泺儿抱着杨漾的腰哭,问什么也不说,杨漾只好摸着小儿子的头软语相慰,时不时的瞪上一眼跪在一旁尴尬的穆沧。 “娘,泺儿好痛,泺儿要喘不过来气了,泺儿胸口好闷。”穆泺环着杨漾腰际的双手竟松了下去,头直直的杵在杨漾的小腹上,杨漾轻唤“泺儿”已经没了声响,往后退一步,孩子竟然直挺挺的倒下了。 “泺儿。” “泺儿。” “我去叫郎中。”穆沧连忙跑出去,回头时忽然觉得,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憎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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