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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暮雨沧梧(古风父子,虐)[第3页] |
作者:多多爱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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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看官看文时带入感情自行脑补~ |
穆沧是被疼醒的,太医给他用药处理伤口,整个屁股都是黑紫破皮的,没有什么好肉了。 穆沧感觉一阵触目惊心的疼痛,还未睁眼就惊慌的哭喊“不要打断沧儿的腿,爹爹,求您不要打断沧儿的腿,沧儿不敢了……” 穆齐想上前安慰儿子,被杨漾一个刀眼剜过去,不敢上前。 是啊,还拿什么安慰呢?自己恐怕是儿子永远的噩梦了吧。 杨漾怕儿子乱动影响上药,抓住儿子双手,“沧儿,娘在这儿,娘在这儿,你爹不在,娘保护你哈~他再也不会打你了~” “娘~爹说打断儿子双腿,爹不要沧儿了,爹不肯原谅沧儿了。呜呜~~~~~” “可你是娘的儿子啊,娘不会抛弃你,娘永远不会丢下你。” “娘~”穆沧又一次在杨漾怀里哭晕了,穆齐才敢从床后的犄角走出来,他好怕看到儿子这样,他怕曾经抱着他撒娇的儿子像今天在大殿上一样求他不要丢弃他,他怕儿子像受惊了的小鹿一样说别打断他的腿。他怕了,他怕儿子不要他。那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几乎寸步不离的孩子。 没有用参汤吊气要孩子醒来,穆齐说就这样上药吧,晕倒了知觉也不灵敏,省了许多麻烦,确定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外伤严重了些,手指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有娘子照顾他,应该没事的。 他是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儿子了。可他还是每隔一个时辰就来一次,给儿子把一下脉,用温水润湿儿子干裂的嘴唇。 穆沧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夜里,杨漾正巧出去,他发现这已不是宫殿,而是他温暖又充满童趣的小屋。马上想移动双腿,可是连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不能爬起,翻滚着也要下地,他实在是想知道自己腿断没断。可身上毛毯裹得严实,一翻身便滚下床去。其实穆齐刚给儿子擦过身体,看儿子要转醒,屋里也没有人,只得到屏风后面躲着。可儿子滚下床,微弱的痛呼声不绝于耳,他怎又忍心继续躲避? 冲上去抱起儿子,可是儿子见到他便是满眼恐惧,穆沧伤还没好,腿动弹不得,当真以为双腿已被打断,只听他挣扎着奋力哭喊“你走开,你走开,别碰我,娘~娘~快来救沧儿~娘~沧儿的腿断了,娘~” “你在做什么?难道你给他的伤害还不够大吗,你根本不配做他爹,沧儿没有你这种父亲!你不是他爹!” 杨漾冲进来抱起儿子就是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穆齐想要解释,可他听着儿子的哭声妻子的责问如何开口? “我去,弄些吃的。” 有娘子在就好了吧,儿子已经厌烦他了。 在小厨房磨着米糊,就像磨着一颗破碎的心,眼泪止不住的,一滴一滴流到碗里。 “娘,这米糊怎么这么咸?” “那是因为沧儿太久没吃东西了” 窗外飘起了雪花,那是越城那年的第一场雪。穆齐在雪里久久伫立。 傻孩子,那是你爹的眼泪,你爹的心啊。 |
卯时,穆齐书房的烛火已经点燃,不,确切的说是还亮着,自那天从宫里回来,穆齐连续几日都不眠不休,每日照常上朝,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要么就是在穆沧门前徘徊。 他的身体状况很糟,那日光顾着穆沧,他也没擦过药,此刻伤口已经发炎,他站在案前,疼得头昏脑胀,昨夜下了雪,书房里也没填火盆,一阵阵阴冷刺骨。 明绮准时带了儿子穆泓来到书房,穆泓走进来都不敢抬头,径直跪倒在地“泓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穆齐差点忘了这码子事,连续罚了大儿子几日,自己都未曾过问过。 “头抬起来。”穆齐声音疲惫,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孩儿不敢”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不敢看,都要避开自己? 穆齐心痛,孩子还小啊,还要慢慢教,是自己那日太无情吓到孩子了吧,又是我的错啊。 穆齐忍着痛走到穆泓身边拉起儿子,揉了揉孩子的小脑瓜,难得的恢复了从前慈爱的申请“回去好好休息吧,晚上爹爹去考你功课,好不好?” “是,爹爹。”见儿子走后,穆齐才敢露出疲惫的神情,颤抖的扶着明绮的手,快去帮我煎碗药,我烧起来了。 明绮回来时,见穆齐趴在桌上,手还够着后面,上前一看才看到一片片发紫的伤痕。 穆齐从前是她的少爷,如今是她的老爷,有些事,他虽然糊涂,也不会多问,有些事,虽然清楚,也不会多说。这就是明绮的好, “爷,别太逼了自己。”轻柔的手法比穆齐胡乱的涂抹好上百倍,穆齐对儿子疼爱对妻子温柔,却从来对自己严厉狠绝,拍着明绮的手,目光却盯着远方,柔声道“我要你们活着,我要你们平安。”明绮不懂却也不多问。 太阳刚刚升起来。 穆齐是对自己说。 他已经下定决心。 |
早朝过后,皇上把穆齐留了下来。 “爱卿日理万机,操劳国事,可要注意身体啊,别累坏了身子。” “穆齐无事。” “无事?朕看你眼圈发黑,是不是好几日不曾歇息了呀?你看看你的手,啊?都七天了,虎口裂开也不擦药,身上的伤处理了没啊?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啊!对,穆沧怎么样了?” “牢皇上挂牵,犬子的伤好得很快,臣看着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 “没那么快,朕这里有两瓶上好的上药,你拿回去,朕知道你家里也有药铺,但外面的终究不比宫里。” “皇上,犬子年幼无知又闯下滔天大祸,怎配用此良药” “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了不会留疤而已,孩子还小,能有什么滔天大祸,只不过是小孩子玩闹起了争执,放在贫民百姓家里也就罢了,只是高处不胜寒啊。” “皇上” “行了,瞧你那副样子,朕知道你有多心疼穆沧,朕也是当爹的人。你呀……” “穆齐,朕年事已高,活不了几年了,朕要为太子清除一切屏障,你准备好了吗?” 穆齐忽然间觉得皇上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微臣不知圣上何意。” “穆齐,你是个聪明孩子,朕是看着你成长的,朕甚至把你视为半个皇子,你想怎样朕会不知道吗?” “臣准备好了,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去屏风后上点药吧,然后陪朕去赵王府走一遭。” “是。” |
晚饭过后,穆泓跟了穆齐回房,小小的孩子跟在父亲身后,一瘸一拐的走着,保持着一人多长的距离。 穆齐知道儿子身上难受,自己也有伤,便放慢脚步,可泓儿还是理他那么远。 哎,算了,和自己儿子还置什么气? 转过身去想牵着儿子的手,不料孩子却直往回缩“爹爹,爹爹不要在这里打泓儿,不要。” 爹没想打你啊,怎么了?难道爹现在在你们心目中就只会打人?穆齐不禁皱眉。 “爹爹不要生气。是泓儿错了。” 儿子,你哪错了?为什么要道歉? “穆泓,爹没有生气。”穆齐张口说话,听到自己疲惫的声音才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很难看,平时都是注重容貌的,很少像现在这样眼眶发青面如土色,眉头紧锁。“爹是这两天有点不舒服,爹不打你也不骂你,快过来。” 终于把孩子哄到了屋里,穆齐叫孩子等着,自己先去明绮房里洗了脸刮了胡子才回来,这几日心酸得不行,想回来刮刮儿子的小鼻子逗逗他哄哄他,可回来却看见儿子跪在椅子前。 “泓儿,你跪着干什么?爹要你跪了吗?快起来!” “爹爹坐在椅子上好不好,泓儿想和爹爹说会儿话。” “你先起来。” “爹爹”看着孩子请求的神色,穆齐当然知道穆泓想说什么,孩子,不是你的错,你们没有错,可他怎么和孩子说呢?是爹不好,是爹一时生气迁怒了你。 可小小的孩子眼里,正确错误向来都是黑白分明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相对什么是绝对,不知道在黑色和白色中间还夹杂着暗淡的灰色。 他抱起儿子,动作轻柔而慈爱,拉下裤子,轻轻的揉着孩子伤处,几日责罚下来,那白嫩的屁古肿起,横着十几条凛子,穆泓虽痛,却见爹爹像平时一样温柔便不再挣扎,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扎进穆齐的胸膛, “爹爹…呜呜…是泓儿不好,是…是泓儿……没保护好弟弟……” 穆齐轻拍着儿子后背,“傻孩子,有爹在,爹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儿子,不要自责,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误爹都会原谅你。” 哭声戛然而止,七岁的小孩怎会理解这话的含义,呆头呆脑的问道“为什么呢,爹爹?” 穆齐笑着揉着泓儿的脑袋“因为你是爹的儿子啊!爹永远会原谅你,给你改正的机会。” 穆齐的眼睛望着窗外,那是穆沧房间的方向。 沧儿,爹说爹永远都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爹说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误爹都会原谅你,爹说永远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你是爹的儿子啊。 沧儿,人说父子连心啊,爹爹在对心里对你说,你能听见吗? |
穆沧睡着,睡得很安稳。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骇人的黑色伤痕已经变成淤紫,背后藤条抽出的血凛子只留下淡淡的红色。 穆齐每天都会不止一次的来看儿子,他太想儿子能看他一眼,和他说说话了,哪怕骂他几句也好啊,可他更怕儿子发疯似的哭喊,像上次一样“你走开你走开,别碰我,娘~娘快来救我~”沧儿啊,爹有那么可怕吗? 所以穆齐不敢让儿子看到自己,也不敢让妻子在儿子面前提起自己,自己过来的时候,总要先问问院儿里的下人,若是儿子醒着,便在雪地里站一会儿,若是儿子睡了,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摸摸他,给他瞧瞧伤。 穆齐摸着儿子的小脑瓜,今日同皇上去赵王府,表面上是看那赵樊伤好没好,实际便是皇上给这老东西发出的讯号,若是他自己再不有所表示可休怪我穆齐不客气了,儿子,你恨那只老狐狸吗?爹这就将它抽筋扒皮为你洗清耻辱。 半个月余,穆齐在朝中翻云覆雨,联合朝臣弹劾赵王极其部下,几年前的改革,赵王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就被打散,如今更是连根拔起,相关官员全部依律问罪。而赵王本族的势力也被打压拔除,只剩下赵王长子户部侍郎赵钰,赵王很会算计,知道自己老了权利必定不保,让儿子去了户部,让皇帝只觉得自己贪财也不会起疑心,就算哪天皇帝各种打压,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也不是轻易能动的。可皇上已下定决心为太子清除屏障,不会放过任何一人。如今皇上的棋差两步,一是除掉赵钰用不录用,二是之后叫赵王回家怡享天年。而穆齐的也是棋差两招,他已搜集到赵钰贪污寻私贪赃枉法的罪证,他只剩下要赵王辞官回家,之后随便找个什么罪名都能治他的罪。 |
那一日,风停雪住,冬日的暖阳撒在越城的每个角落,穆齐搬了张躺椅,在书房外的院落里小憩,身上只盖了张毯子。 他太累了,自从儿子出事那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一次,那日大殿上被气得吐血,之后也没有调理过身体,现在抚上胸口还是闷闷的疼痛。杨漾知道,丈夫才是最累,最难过,最可怜的人,她知道其实他早就支撑不住,只是每日用各种药物吊着身体。他才二十五岁啊,也只是个大孩子罢了,却承受着这不堪的重压。 有时候位高权重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日子,她终于明白丈夫有多在乎穆沧,没有了儿子,他是什么呢?行尸走肉罢了。 她看见躺椅上的男子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体,眉头紧缩,双手不安的抓着毯子的一角,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 杨漾给穆齐加了床毯子,她心疼儿子,却也心疼丈夫,那个曾经像天神一样给给她怀抱,让她温暖的人,她层问他,如果老了他们怎么办,他说,寻一山水辟一田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们围绕左右,一家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快活。那是他多么美好的梦啊。 如今这样憔悴的瑟缩成一团,她怎能不难过? 动作轻柔,不料却引起椅上人挣扎“不要,不要。”随后是更剧烈的嘶吼“我杀了你!”杨漾惊慌失措的摇醒躺椅上的丈夫,看到他充满怒火杀人般的眼睛终于慢慢归于平静。 “吓到你了吧。没事的,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什么梦这么吓人?” “没事的,漾儿,可能是我太累了。”穆齐轻抚着妻子的肩给她安慰,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丈夫此刻这么不真实? 穆齐起身,把丫鬟送来的药一饮而尽。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杨漾第一次发觉,丈夫的背影也不是那么高大,他的肩膀也并不十分宽阔,后背甚至还有些微微的佝偻。 是他最近太累了吧,杨漾这样想。 穆齐就这样站着,面无表情,就像他这些天翻云覆雨时毫不挂念旁物,只有心中静心算计的利害得失。 可他现在心里想着什么呢? 穆齐一直站着不动,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他的全身,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眼中才露出属于他的寂寞忧伤。 他不敢告诉妻子,那不像是梦,而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真实。 他看见相府冲天的火光,儿子被鞭打的满身是血的身体。他冲过去想抱住儿子拦住那些人,可无情的铁鞭已抽像儿子脖颈,溅起一路血花。 哪些人? 好多好多人,却看不清模样。 穆齐清了清在梦里喊得沙哑的嗓子,揉了揉挥舞得酸痛的手臂。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 对,是幻觉,他这样想,这样安慰自己,仿佛这就是事实。 一切都要结束了,儿子。 |
穆沧已经在床上趴了近一个月,每日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血花。他伤口好的很快,祛疤的药膏很灵,如今只剩下小屁股蛋儿上两块淤青的伤痕。 他的腿没有断,杨漾每天都会扶着他下地练习走路,即使他哭闹着不走也依然坚持,杨漾怕他伤好后因为太过虚弱而行走不便。 穆沧没有提起过父亲,也很少和娘亲说话,无论杨漾怎样逗他,只是看着窗外,他似乎看见父亲就站在雪地里,可是为什么不进来看看沧儿呢?沧儿真的就这么不可原谅吗? 我一定是眼花了,爹把沧儿打得这么惨,爹爹不要沧儿了。 这天清晨,穆沧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少有的主动配合着娘亲练习行走,又乖乖喝了药。 “娘,沧儿的伤好了吧,是不是不用每天喝药啦?是不是可以出去和哥哥堆雪人?沧儿都不觉得多痛了。” 穆齐早朝前趴在儿子门口听到儿子又像小鸟一样唧唧渣渣的说个不停,感到些许欣慰,儿子的伤终于好全了,他上月生辰自己还答应他带他去骑马呢,儿子啊,你要快快好起来,爹爹要好好的补偿你。 “沧儿要堆一个像爹爹那么高,那么大的雪人,就在外面的院子里。” 呵呵,傻小子,你还没雪人高呢,还要堆和爹一般高的雪人,做什么啊! “那样爹爹就真的在外面看着沧儿了,爹爹不要沧儿了,沧儿也不想要爹爹了,沧儿想要雪人做沧儿的爹爹,保护沧儿。” 杨漾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她知道丈夫每日上朝前都会到门外看看孩子,这话要是被日夜操劳的丈夫听去了,他该多心痛? 可穆齐早已听到了儿子的话,胸口仿佛被儿子一拳一拳没有停顿的打着,闷闷的痛,儿子,你等着,爹这就上朝去将他赵氏满门抽筋剥皮。他大步向书房走去。 杨漾还在屋里温柔的哄着孩子“爹爹不会不要沧儿的,爹爹每天都会来看沧儿,可是爹爹怕沧儿害怕看到他,怕小沧儿难过,爹爹就站在外面的雪地里不敢进来。” “真的吗?真的吗娘?是这样吗?可是那天沧儿对爹爹说你走开,别碰我。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爹爹听了一定很生气,他当时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娘,儿子想去给爹爹道歉,沧儿好想爹爹,沧儿做梦都梦见爹带着沧儿骑马呢~娘,你说爹爹会不会原谅沧儿呢?” 杨漾无言,只是摸着儿子的小脑瓜叹息,傻孩子,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穆齐自然没有听到这接下来的对话,他去书房取了早就准备好的指控赵钰贪赃枉法的罪证,揣在怀里,刚刚走到门外拐角,就听暗卫来报,安插在赵王府的眼线说赵樊昨夜头痛,眼睛越来越花,看不清东西,现在已经双目失明。 怎么会这样?那天还和皇上去过,那孩子不是伤好得很快吗? |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今日上朝也能得知那孩子的情况。 穆齐今日在朝堂上并没有见到赵王和赵钰,文书和奏章就隐在袖中,穆齐感到有点打怵,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那孩子怎么了?穆齐有点心不在焉的听着各大臣的上奏,他觉得今日自己是无法上奏了,因为他要赵王和赵钰都在场,他要看到他们惊慌无助的神情。 可是他却越来越不安,为什么昨天的那个梦越来越清晰?那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锋利的铁鞭毫不留情的刺入孩子的咽喉,一击致命。 “穆爱卿可是身体不适啊?” 皇上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反应过来早已下朝,现在只有他和皇上在这大殿上。连忙惊恐的跪下认错。 “穆齐知罪,穆齐……” “唉,爱卿何出此言,朕又没有怪你,朕这有两颗上好的人参,你拿回去好好补补身体,瞧你累得都整日神情恍惚了。” “臣谢主隆恩。” 他捧着赏赐回到府中,丢了魂儿一样,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儿子吧。 |
穆齐在官场如鱼得水,深知做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今日上奏不成还有明日,自己终究要办成这件事。粗通医理的他也知道,头被撞伤后可能会有血块淤在脑中,压迫了眼睛暂时性的失明也是可能的,针灸活血血块冲开后自然会痊愈。 想了这么多都是别人家的事儿,此时儿子正趴在娘子腿上看书。杨漾什么都好,就是管儿子管得有些过于严厉了。 穆沧似乎注意到穆齐的存在,瞪着眼睛盯着门缝看。 穆齐也不再躲避,大老爷们成天躲着孩子也不是办法,索性进来。 这是他进一个月来第一次敢在儿子面前出现,他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沧儿,爹来看你了。 杨漾拍了拍儿子走出去,临走还瞪了穆齐一眼,就像在说,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多难看。 快一个月了,终于看到日夜思念的爹爹,沧儿的大眼睛眨着,眼睛里充满了泪花,长长的眼毛湿漉漉的,忽闪忽闪的眨着。 穆齐心酸,但也欣慰,他的沧儿没有不认他不要他。刚刚张开怀抱,还试探性的叫着儿子,那机灵的小身子一下子就窜到自己怀里,头埋在自己胸口蹭啊蹭的,铬得穆齐胸口生疼,泪水已经湿透了穆齐的衣衫,儿子在怀里哭泣,发泄着他这些天所受的委屈。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可是儿子的小手抱他抱的太紧了,穆齐胸口好痛,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血气上涌。 穆齐忍了口中的腥甜,拍拍儿子的背,疲惫的说,小傻瓜,你想勒死爹啊。 穆沧听到这话连忙送了手,恭恭敬敬的跪在床上认错,爹爹沧儿错了,沧儿不该对爹爹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转而又大哭起来。 穆齐心痛,只能又抱起孩子,沧儿,你何时对爹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啊,可就算你说了又如何呢?你永远是爹的儿子,爹不会不要你的。 穆沧抱着爹爹的手环得更紧了,压得穆齐好痛。他支支吾吾的说沧儿不是在做梦吗?这些都是爹爹在沧儿梦里说的。 “傻孩子,父子连心啊,今后你无论在哪儿,只要你诚心所思,诚心所念,爹爹都会听到的,就算爹有一天老得不能动了爹也会听到,爹也会等你回家啊……” 穆齐心想,等爹老了,沧儿,你可别不要爹啊…… 这时的穆齐躺在床上回忆着往事,看着趴在身边安然熟睡的儿子,心想如果不是这番话,儿子是不是也不会在每个寒冷的夜里哭醒,对着佛像流泪,会不会也不会每日拿着玉坠对着佛祖跪诵佛经,会不会就此忘记自己,这个给他全部的爱和全部的伤痛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对佛祖诚心的祈祷,爹爹却感受不到呢? 儿子如今十三岁了,上一次搂了他睡觉是什么时候,就是那时吧。 穆齐搂了儿子午睡,他心气郁结,胸口还有 |
原谅我用手机打字总是一小段一小段的还有许多错字,多多实在愧疚死了,可是用电脑噼噼啪啪的声音会室友发现在打小说,肿么办啊 |
穆齐搂了儿子午睡,他心气郁结,胸口还有伤,躺在床上慢慢运气调理,儿子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 穆齐闭着眼睛,并未睡着,可恍惚见他又看到那无情的铁鞭挥向遍体鳞伤儿子的脖颈,溅起的血花染红了他的眼睛。 穆齐大惊。 “快走,快带他走,快。” 穆齐已经睁开双眼,四下无人,可那苍老的声音还在他脑海中回荡,催促着他“快带他走,快!” 这次,他已经看清了那群人。 是赵王!是赵钰!带着鲜血淋漓的铁鞭,在冲天的火光下肆虐着自己的家园,旁边还放着赵樊的尸体。 “快走!快走!”头脑中那苍老的声音嘶吼着,仿佛要吞噬了穆齐的身体。 穆齐猛的下床踉跄的冲向门外,正好碰上前来通报的影卫“王府眼线来报,赵樊死了,死时眼眶淤青。” 那不是梦。 “爹爹,怎么了?这个叔叔沧儿怎么从来没见过?” 穆齐在听到儿子声音终于从前所未有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对,不能慌,我还要保护儿子,还要保护这个家。 “通知所有影卫保护相府安全。你去通知长安快去长生堂务必把我大哥请来。” “属下遵命。” 穆齐回头看着儿子,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儿子解释,迷茫无助的眼神对上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穆齐也分不清真假,看不清现实。 是不是还在做梦啊? 不,就算是在做梦,也不能让儿子死在梦里。 他曾在金銮殿上差点亲手结束了儿子的性命,他太清楚那刻骨铭心又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那带着血的铁鞭再一次从眼前划过时,穆齐伸手抓住了他。 “爹爹,你怎么了?” 穆齐脸色苍白,却还是扯出个难看的微笑。 “沧儿想不想去骑马?” “现在吗?” “嗯” “好啊好啊,沧儿已经睡饱了呢,爹爹带沧儿去骑马。” 这是穆齐对儿子说的唯一一个谎。 |
穆齐不顾马背上儿子的痛呼,一路狂奔。 他从后门牵了马就走,相府上上下下无一人知晓。 他是向西走的,蜀地人杰地灵多天险,又在两国交界,一定可以保住儿子,一定可以。 “爹爹,沧儿不想骑马了,沧儿好痛,沧儿不闹着要骑马了,呜呜呜~” “爹爹,放沧儿下来,别抓着我,我要娘,我要娘~” “哇呜……呜呜呜呜……呜哇……娘快来救我。” 其实穆齐也不知道要带儿子去哪里,他是当朝丞相,认识他的人那么多。 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的家就在越城,那冲天的火光还肆虐着自己的家园。 他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感到脑海中的情景和手中抱着的儿子一样现实。 他终究选择了相信。 一面是无情的铁鞭,一面是冲天的火光,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了这个家付出一切,而今颠簸在马背上吹着凛冽的寒风他才知道,只有儿子才是自己最牵挂最放不下的。 他可以为儿子牺牲一切,包括这个家。 可他那时还不知道,许多从前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事实上都是错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
穆齐已经跑到河边,他已经快扶不住马背上的小小身体。 孩子不再哭闹,只是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疼痛。 事实上,小小的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其他声音。 穆齐下马喝了水,走回来才觉得大腿内侧撕裂般的疼痛,一定是跑得太急磨烂了大腿内侧的嫩肉。 再看孩子的双腿,瑟瑟发抖,从大腿到膝盖下方,裤子的内侧都有微微的血痕。 饶是有高大的爹爹在身边,那小小短短的双腿又怎么能夹得住这高头大马呢?而且又是那么久。 穆沧脸已经冻得苍白,背风雪刮伤的脸颊细摸都是一道道伤痕。 喝过水的他终于恢复了些体力,也不敢说话,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吸气。 他觉得昨天就像做梦一样,他梦见爹爹原谅他,抱着他哭抱着他午睡,还给他喂饭。爹爹说无论他犯了什么错爹都会原谅他,因为他永远是爹的儿子。 可为什么爹又瞬间变得如此恐怖,虽然在马背上抱着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即使保护着他却还让他那么痛。 穆沧没有力气说话,只剩啜泣。 穆齐揉了揉儿子哭花的脸,那原本细嫩光滑的脸颊被风雪刮伤,擦得他手疼。 可他还是忍了心疼 “男孩子,哭什么哭。” 他一把拉下儿子的裤子,从怀里掏出伤药给孩子胡乱的涂抹着,从大腿根部到膝盖下方都泛着紫,还有渗出的血珠。身后的两小块青紫已经变得很大,大到盖住了整个屁股。 刚说完儿子,穆齐却哭了,儿子,这是爹最后一次给你伤药了吧,他想。 可眼前的小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呼痛,只是用小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就像他懂他,知道他的心痛一样。 相对无言。 这是黎明的沉默。 |
穆齐,穆齐。 穆齐听到有人叫他,这荒郊野岭,越城怕已是百里之隔,他早已离开姑苏,为什么还是有声音梦魇一样的追随着他,挥之不去? 穆齐,穆齐。 还好,不是梦魇。他看到一个身着斗笠的人骑着马向他身边走来,距离太远看不清来者模样,不过已经出了姑苏,还有人认识他,怕是来者不善啊,他连忙搂住儿子,死死盯着来人,右手已摸到藏在靴筒里的短刀,若果真来者不善,便要给他致命一击! 穆齐,哥,二哥! 那人在马背上就连忙摘了头上的帽子,露出光溜溜,带着戒疤的头顶,这不是自己已出家胞弟穆治,又是何人? “治儿,你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阿弥陀佛,哥,元治现在无法对你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你我都没有时间。上个月,师傅圆寂前曾算出我们穆家有一劫难,命我在此等候于你,他说你一定会来,叫我把该带走的人带走。” “治儿,此话怎讲。” “师傅没有多说,元治也不明白,可今日一见,怕师傅指的便是你怀中的孩子。” “师傅说,带走该带走的,就会平安无事,静待时机,一切都可重来。” 沧儿,怎么会是这样。 穆齐没有理由不信弟弟的话,弟弟自幼性喜佛道,出口之事后来多为现实,可谓料事如神,而他口中的师傅,还是曾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 “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哥没有信不过你,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沧儿,他疼爱至深的儿子。 可穆齐的梦魇又在作怪,他的眼中一下是相府冲天的火光,一回儿是眼前惊呆的孩子。 “哥,哥,快走吧,穆家有此一难,你必须回去面对啊。” “可是,可是沧儿……” “哥,骑我的马,你快回去吧,我会把孩子带回峨眉师兄那里。哥,快啊!” “哥,我已经在这等了你两天了,你再不走,可真的没有时间了。” 穆沧似乎知道了什么,拽着穆齐的衣角,爹爹,爹爹别丢下沧儿,爹爹别不要沧儿。爹爹…… 嚎啕的哭声变成低低的啜泣,穆沧仿佛在这一刻知道了什么,知道了自己的宿命。 爹爹……您不是前日还说您永远不会丢下我,永远都会原谅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丢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和尚? 作为男人,穆齐绝对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他虽不是长子,却总是比长子做得还要出色,把整个家族的责任与使命担在肩上。 可是那是他的沧儿,他最爱的儿子啊。 穆齐抓着穆治的手颤抖,眼睛却不敢再从儿子身上移动分毫“要,多久。” “少则五年,还要等待时机。” |
五年?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五年?五年,沧儿都从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孩长成可爱的幼童。自己从读书到高中拜官也不过是两个五年。五年能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那意味着,就算重来,他也要错过儿子的成长,就算补偿,也无法弥补儿子在最需要的年龄所缺少的亲情。五年啊,何况也许还会更久。 可他更放不下对穆家的责任,相府冲天的火光仿佛就在眼前,弟弟坚定的目光似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对,这一切都是真的,穆沧,爹无法愧对穆家满门,爹如今位高权重难免树大招风,若是一家老小有任何闪失,爹在黄泉路上又有何颜面再见列祖列宗? 沧儿,爹是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好难。 沧儿,如果你是爹爹,你会如何决断。 沧儿,爹对不住你。 难两全。 “哥,元治虽已出家但必是穆家人,即使不问世事但绝不会对家事置之不理,否则愧对父母和二位兄长的教导养育之恩。哥,元治今天要以穆治的名义对佛祖起誓,对已逝的师傅起誓,还要对你起誓,定以性命护侄儿穆沧周全。阿弥陀佛。”说罢放下合十的双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穆齐磕了三个响头, “哥,必要时我会为他剃度,佛祖的人,旁人不敢乱来。” “哥,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元治一声声叫得肯切,他虽然出家却并非六亲不认,家中有事还是会挺身而出。 而此时穆沧已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拽着父亲衣角,一脸哀伤的神色做着最后的挽留。 穆齐深知已无路可退,必须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任何事。 他从怀中掏出自幼佩戴的血玉,戴在穆沧颈间。 “沧儿,爹没有不要你,爹只是,只是有事,你一定要等着爹。” “爹会接你回来,等着爹。” “三弟,拜托了。” 穆齐从未如此不自信过,说话都断断续续。 握住儿子双手说完就翻身想要跨上马背,他不再去看二子,他怕再看到一眼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如此绝情,却还是被儿子抓住了腿,而那双小手触摸上自己的身体,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只见儿子跪在雪中抱着自己左腿,眼泪染湿了衣衫。 “爹爹,别丢下沧儿,沧儿怕。” 穆齐奋力挣脱哭着的儿子,不做任何停留翻身跃上马背。 “你是男孩子,不准哭。” 穆齐说罢,策马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只留下天地间伏地痛苦的孩子。 |
马不停蹄。 穆齐骑着马越跑越快,头脑也越来越清醒。 已经送走了孩子,没有更多挂牵。他要去阻止赵王,阻止破坏他家园,破坏他亲情的人。 他清醒的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就像他这些年来权衡朝堂上的利害得失,他从未败过。 这次,他更是强迫着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赵樊死时眼眶乌青,之前又不曾发现异样,那便是行医用药出了问题,可他的病情全为太医院的人诊治,用药补品也是从太医院拿来,怎么会出错?难道是? 穆齐不敢再想下去。 他记得皇上和他一起去相府时,两人都带了补药,自己的药是从大哥铺里拿的断然不会有错,可皇上那天看着赵王的眼神却饶有意味。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那日本就是发出讯号要赵王有所表示的,怎么会这么巧? 可自古君心难测啊,皇上到底是想除掉赵王,还是接赵王的手除掉自己,抑或是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可他还记得皇上对他的信任中用,从十七岁高中就做了六府巡案,那位慈祥的长者就站在都城的长亭外为他整理衣帽为他饯行。 一句又一句的殷切期望,教导抑或是褒奖赞扬都回荡在耳边,叫他怎能相信? 穆齐本想先进宫去给儿子讨个情,可他现在却不敢,那位慈爱长者的形象在脑海中变得狰狞,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连儿子都保护不好,什么忠君爱国?真是可笑! 穆齐不再想,疾驰在快马上。无论怎样,他要保住他的家。 穆齐这没有压错。 可是却太迟了。 他抵达越城时已是深夜,相府的护卫影卫和赵王的人厮杀在一起,大哥把妻子和孩子护在身后。 穆齐大喝一声住手! “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真要看着妻儿老小为你送命呢,穆沧呢?” “穆沧不在府中。” “你说什么?” “想必王爷早已把相府上下搜查个遍了,那么王爷找到穆沧了吗?” “穆沧到底在哪里?交出穆沧,还我樊儿命来。” “我早说过他不在府中。” “他去了哪里?” “出家为僧。” 此话出口,所有人都颇为震惊。 “既然这样,那就子债父偿吧,樊儿,看着,曾祖这就将他穆氏一族灭门慰藉你的在天之灵。” 所有人厮杀在一起,他和大哥穆修紧紧护住孩子。 来者早有准备,掏了狼粪抹在木棒上,制成一个个火炬,砸向相府,院落里顿时着起火来。 赵王本是武将出身,身经百战百炼成钢,文臣出身的穆齐就算武功再好又怎能敌他? “穆齐小心~” 穆修推开穆齐,重重的跌在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响,原本抽向穆齐的铁鞭打向穆修,正好抽在他的膝弯,在空气中溅起一路血花。 “大哥~” |
那一战,大哥的腿被打伤了,永远都不会再复原,即使他之后用了两年来练习走路,好让人看不出他是个跛子。 后来,皇上被惊动,连夜赶来,他和穆齐配合默契,说是早已下了密旨,另穆沧带发修行,来日磨去身上唳气,效忠朝廷。 皇上下旨给赵樊厚葬,赵王身为王爷,身为朝廷命官却寻衅滋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但念其年迈且早年为国建功,命其回府闭门思过三年。如此,形同软禁。 穆齐的书房被烧了一角,他收集到的赵钰贪赃枉法的证据,和褐色的官袍一起化为灰烬。 一太医被问斩,原因是用药不当,行医无方,造成病人死亡。 可穆齐已不相信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在这场由小孩子玩闹所引发的祸端中,他看似是最后的胜利者,可他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大哥的健康,失去了好多。 皇上单独召他问他事情缘由,他便如实说出,皇上却真的给了他一道命穆沧在太子坪待发修行圣旨,正如穆齐所说,正如在相府的默契配合。 皇上说是朕对不起穆沧,对不起穆家。穆沧已不再相信。 赵王太狡猾,那日他没有带赵钰一起去,穆齐的证据被烧毁,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钳制他。 皇上也发觉穆齐的变化,对他愈发的恭敬疏离,不似那个曾经在他面前谈诗论道神采飞扬的孩子,可看他依然尽心尽力的做着分内分外的事,并无多言,只能叹息,怕是永远都说不清了。 穆齐却忘不掉这段伤痛,他用了五年时间重新搜集赵钰的罪证,夺走了赵王手里仅剩十分之一的兵权。 赵氏满门抄斩的那一天,穆齐没有去法场,他跪在床边给穆修捏腿,穆修说,可惜沧儿还回不来,不然就算断掉也值得了。 穆齐让大哥放心,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可穆修心里却想,沧儿还活着吗?他那样说只是宽慰弟弟罢了。 五年,元治只捎来一封信,“太子坪,未剃度,平安。” 第六年春,皇帝垂危时召来穆齐。 “穆齐,我这几年对不起你。我本无心却害了沧儿,那日你我同去王府,我怕赵王起疑心,便令太医在赵王茶水中下药,毕竟他手里还掌控着十分之一的兵权,本是只令人身体日渐衰弱的药物,竟阴差阳错的背赵樊喝了去,和他当时所吃的药性相克,才引发了如此祸端。”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心有埋怨,忍辱负重过得极为压抑,可请你看在我时日不多的份上,原谅,原谅一个父亲对他儿子的保护,我不能在朝堂上让太子有一丝一毫的牵绊。” “穆齐,你文韬武略才华出众,英明神武果敢干练,我的儿子孙子若及你十一,这江山也可长治久安。” “穆齐,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儿子,只有把这江山交给你,我才放心啊。” |
穆齐跪在皇上榻前,皇上就握着他的双手,他当然知道皇上如今所言为何。五年,朝中变化天翻地覆。暗插亲信,培植朋党,他已不是当年金銮殿上温文尔雅的状元郎。 “少则五年”,穆齐早就厌倦官场,他留下来只是为了找机会让穆沧光明正大的回来。 他恨过,他怨过,他宁愿相信皇上那时真的也想除掉他,可当他对上那垂死老人期盼的目光,听到那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心里却一阵阵愧疚,少时誓言和励精图治的心酸一股脑涌了上来,临终授命,让他如何拒绝? 他居然说出,定辅佐太子,保大夏江山千秋万代的话来。 这便是驭人之术吧。 那件事究竟是怎样,也只有皇上知道了。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各权分立,政治清明,穆齐,又一次不负先皇所托。 他还是当年不负众望穆齐。 他更没有辜负自己,他名正言顺接回了穆沧,从此没有任何人会提及那段往事。 他累了。 |
无论经历了多少苦难,儿子终究是回来了。 穆齐看着熟睡的儿子像小桃子一样粉扑扑的小脸,别提多欣慰。 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在儿子面前,也只有一颗为人父母的心,不求功成名就,只希望儿子身体康健,一生平安喜乐,多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当今皇上已仁德圣明体恤臣子著称,上书房历朝历代都是皇亲国戚的学堂,可皇上打破这个传统,广纳闲才,要亲贵大臣的孩子也一起在此读书,重文重武,上书房开设兵法谋略,到了年龄的孩子们上午在书房读书,下午还要去军营接受训练。 有了之前的教训,穆齐觉得,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钳制? 若说赵王有什么错?早年帮皇帝打天下,公高业伟,忠心耿耿,不过是太过居傲了吧。穆齐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发觉,原来文臣的双手也可以沾满血腥。 那是赵家上下老小三百七十九人的宿命。 聪明如穆齐,他很清楚若不急流勇退,难免会成为下一个赵王。 可皇上是什么态度?他比先皇还要会玩弄权术,穆齐几次想把手上十分之一的兵权交给皇上,可皇上每次都有理由将他驳回,还爱卿长爱卿短的各种赏赐安抚于他。 他曾几次想推开手里的公务,可皇上每次都会双倍的重压他,把不属于他的公文也交给他。 用皇上的话说,丞相才三十出头,还年轻,可日理万机。大夏还得仰仗他这个丞相。 可他才不会相信。 诸如此类的举动分明是试探和利用! 先皇在时,穆齐在上书房讲史,他年轻,阅历不足,不会给皇子们灌溉偏执的思想,或让他们过多的以史为鉴,只是把事实陈述出来。 而在他屡次推脱兵权未果后,皇上居然改要他教兵法谋略,还说爱卿啊,你公务繁忙也经常像朕抱怨国事操劳,朕想这大夏不能没有你穆丞相,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朕便给你换个清闲差事,兵法谋略隔天一讲,每次才一个时辰,你便剩下了从前每天几个时辰翻阅史书的时间好好休息。 简直是无赖啊! 他必须承认,自从拿到兵权后就恶补过这从前的空挡,不能说他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可若教的好,皇上难免会起疑心,若教的不好,皇上会认为他故意不教而疑心更重。这分明是要他进退两难,穆齐深感如履薄冰。 去年开春,皇上再一次要一批孩子去军营训练,穆泓和刚刚回来的穆沧都被选中。 穆齐当然不忍孩子们去军营,更不忍他们为皇帝所用,私下里百般争议,最终以穆沧有哮喘这虚造的理由保下穆沧一人。 穆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舍不得,可泓儿那孩子居然还欢喜得很。 他只好对儿子说,你作为大哥,有些事要多承担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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