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沉衣 (古风 兄弟)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沉衣 (古风 兄弟)[第5页]

作者:又一个傻波依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许言因望向秋棠,秋棠也只是摇头,二人皆弄的一头雾水,秋棠笑着走上前,软语劝道:“二爷忙了这一天,想必饿了,厨房才做好了长寿面,二爷起来尝尝?”沉衣仍是将手一甩:“不吃!不去!”嘴上虽没好气,肚子却是咕噜直响,许言不禁笑道:“问是谁得罪了你,你不肯说,倒和自己怄什么气?”
沉衣翻了个身坐起来,怀抱着胳膊忿忿道:“还不是长春观那个张道士!借着今儿宫里作法,也不知是谁牵线搭桥,竟给他荐到了御前去。一会儿说什么六御三清,一会儿又说自己炼的仙丹最灵,吃了管保延年益寿。我听那丹里尽是水银、朱砂、皂汞等物,吃了不死也罢了,哪里还能长寿?”沉衣心中气恼,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那人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偏哄的陛下倒肯信他。”
秋棠见他坐了起来,一面给他换着衣裳,一面说:“可那张道士糊涂,又与二爷什么相干?二爷有什么可气的?”
“怎么不可气?”沉衣转过头来,又讲了出宫时张道士给他占卜的卦象:“他说卜的是个「一」字,既是「生」的最后一笔,又是「死」的第一笔,他说我这叫九死一生,凶多吉少。”说着不由又长吁口气。
许言笑道:“话不是这样说,倘若卜出的是个「一」,为兄看来却是九九归一,功德圆满。”
沉衣气色稍平,靠着床柱懒懒道:“这也不能怪他说。我既生在鬼节,焉知不是命犯天煞?”
许言道:“这话更是胡诌了。所谓盛极则衰,否极泰来,中元是个极阴的日子,阴间的鬼魂或有冤屈,或有心愿未了,弥留在人间未肯离去,才托生在新的人家。阎王见他们上一世可怜,这一世便会倍加护佑,必使他们远离颠沛,衣食无忧,一生过得自在安逸。这样的缘分旁人求且不得,你还这样自哀,岂不辜负了这一番造化。”
沉衣听着这话,又细细想了一回,方才抬起头来笑逐颜开。因此去吃了长寿面,又拆开各路所赠的生辰贺礼,一一赏玩。旁的皆不足道,却是如念送了一只雪白的猫儿,还不满月,微吐着粉嫩的舌头,伏在人掌中细声细气地叫着。沉衣喜不自禁,给它取名叫作“吉祥”,偏与那张道士反着来。
他自有记忆以来,每日所做不过是苦练剑法,对些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后来一个人住在苏州,也只觉得人生如寄,祸在朝夕。直到遇见许言,来到汴京,方才渐渐领悟了人情冷暖,一颗心沉沉浮浮才有了安定。如今第一次过了生辰,更是良多感慨。他盖灭了灯烛躺在床上,想起数月以来的际遇,好像长得漫无边际,那一言一行,细腻而温暖,直叫人无尽地沉溺下去。沉衣心中辗转起伏,再想起自己身份,不由又是一阵阵发冷。卧在床上长吁短叹,良久方才睡去。
中元过后即是立秋、秋社、中秋等节,中秋当夜,许言大婚。
他虽然不喜欢奢靡,但毕竟由圣上赐婚,朝中二品的仪制又摆在那里,花轿从怀府出来一路拥簇,宾从粲丽,许府亦是宾客盈门,酒肴丰衍,一直到夜空密布上星子的时候,鼓吹了整日的笙箫才见停歇。
从那以后,许言既娶了夫人,沉衣便想趁此借口搬出东院。他一早看中了西南角上那个院落,自有十余间房,前庭后院一应俱全,主要离东院最远,又有街门另开,夜里随意出入也不会叫人知晓。他先前每每去求,都被含混了过去,如今好容易有了正当理由,便赶忙叫人去收拾院落。
许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沉衣心里大为得意,起初尚且拘谨,或是在院中练剑,或是逗着吉祥耍玩,后来偷溜出府,也未被察觉,渐渐地就与他军中同僚相熟起来,流连瓦子,夜夜厮混,无所不至无所不玩。
这日交了二更天,沉衣方才偷溜回来,因又被人哄得喝多了酒,靠在墙边不住作呕。
秋夜寒凉,隐隐还浸着桂花香。
忽然耳边气息拂动,沉衣尚不及转身,已见一枚飞镖擦身而过,“嗖”的一声钉进墙里。
一绺发丝应声落下,沉衣顿时酒意全无,转身机警地环顾四周,却只见房檐屋瓦安安静静,并没有半个人影。
沉衣心里又惊又怒,这才转身拔下飞镖,见那尾梢处穿孔拧着一股彩绳,并绑着一张纸片,便知乃是王府之物。因猜方才投镖之人也多半是齐殷,就抬起头,冲着屋顶大声骂道:“你既喜欢装神弄鬼,就好好儿躲着,可别叫爷爷找到你!”
忽然一个黑影从屋顶上掠了过去,沉衣趋步追赶,穿过花圃门廊,岂料迎面正撞到了如念身上。
“哎呀……嫂嫂……”
沉衣吃了一惊,心想亏得是嫂嫂不是哥哥,慌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又将那飞镖信纸一并悄悄地塞进袖里。
如念伸手揉着肩膀,问沉衣道:“这大晚上的,你还要找谁?”
沉衣摸起下巴支支吾吾:“啊……我不找谁……是我那只猫儿不听话,每天夜里都不着家,这会儿又不知上哪去了,我正说、正说要把它找回来,好好教训……嫂嫂来我这做什么?”
如念早闻见他身上一股酒气,听了这话,也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有一只不听话的猫,每天夜里不着家,我正说要把它找来好好教训,谁知一寻就寻到你这儿了,你可见到它不曾?”
沉衣低着头微微赔笑,羞得无地自容。
如念见他唇角干得起皮,便用自己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又问说:“我下午叫送来的梨和柚子,你尝了没有?”
沉衣刚刚回来,这一下午都不在家,自然来不及吃,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如念见他支支吾吾的,轻声笑道:“得啦,我又不是你哥哥,你虽在外面顽,自己也要有个度。如今天气干燥,你叫他们把那柚子剥了,泡在茶里给你喝,平时出去也少喝些酒,听见没有?”
沉衣一面答应一面笑,直将如念送出了院子,自己回到房间,才将那信纸展开细看。
他许久未得王府音讯,心里已觉得备受冷落,展开那巴掌大的信纸,见其中所写也不过寥寥数字,乃叫他谋求禁军统领一职。
这个任务说难则难,说易则易,难在他年轻,资历尚浅,易在他有家世傍身,近来又总在御前当值,很能揣摩陛下的心思。
沉衣看完即将信纸烧了,默默在心中盘算,该如何行事。不妨吉祥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轻轻一跃,窜到了他怀里。沉衣被吓了一跳,伸手抚摸起它脊上的软毛。
不觉又过了两个月,寒冬将至。郊外草木渐枯,飞禽走兽无法匿藏,正是冬狩的好时节。
皇帝因服食了张道士所炼的几品丹药,精神颇好,兴致一起,便要与百官一同到尧山狩猎。
沉衣奉旨预备行围,因天子出巡,九城戒严。坊市间由禁军统领衙门,会同骁骑卫,金吾卫,羽林卫沿路跸警,凡御辇经行之处,皆由禁军层层把守。百乘千骑簇拥而过,却只听得马蹄急沓,车轮辘辘,中军治下军纪严谨,连半声闲杂的咳嗽都听不见。
及至尧山山脚下,皇帝以及随扈的官员依次在营帐中安顿下来。怀锋有意无意地又叹了一句,说年青人这般排兵布阵之异禀,只用在宫苑戍防上,到底是可惜了。许言淡淡饮着手中的一盏茶,并不说话。
这尧山北坡平缓,南坡陡峭,大部分营帐都驻扎在山脚下,连绵起伏亦有数里。及至晚间,沉衣穿着铠甲,手持御刀,又将几顶紧要的帐子梭巡了一遍。熊熊火把烧出松脂的气味,火芯子噼叭作响,将营地照耀得亮如白昼。眼见诸事妥当,沉衣方才在主帐外站定。
帐内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列坐两位皇子,十数皇亲,其余随扈官员,皆是在朝中非权即贵。然而这荒郊野外,歌舞亦不多得,众人喝过三杯便觉得乏了,便提出要以比武助兴。
赵公公因从帐里走出来,将手轻轻一拍,沉衣会意,便叫侍卫送了两柄御刀进去。
原来是承王指名要与淳于延比武。
这淳于延乃是侍卫司统领,由武举出身,很有几分真功夫。他素性又有一股武人之风,争强好胜,不懂避让,凡有人提名要与他比试,他必然使出十分本领,毫不遗力地分出胜负。承王便是看中他的脾气秉性,才常常与他练武,虽总不敌,却也不以为意。
一时间帐中尽是兵器相碰的锵锵声,沉衣站在帐外看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趣,正想要离开时,承王的刀却被掼得往外一挑,“嗖”地倒插在沉衣身前。众人倒吸一口气,目光皆被引出帐外,又不由得高声喝彩。淳于延拱手道:“殿下承让了。”承王笑道:“淳于将军都是真功夫,小王心服口服。”转脸又见到沉衣,不由得大喜过望:“怎么你也在这儿?我还正想,倘有一天撺掇你与淳于比试一场,那才是值得一看呢!”说着就将沉衣拉进帐内,定要他再与淳于延比试一场。
沉衣虽有争强好胜之心,却见许言亦在席间,就推辞道:“淳于将军彪悍勇猛,臣毫末之技艺,焉敢与将军相较。”
承王道:“这过不是席间切磋,助兴而已,究竟输赢又有何妨?”
沉衣还要请辞,那淳于延却道:“陛下,末将听闻这位郎将乃是御前新晋的亲随,如今趁时趁景,末将倒很想讨教一二。”
皇帝因道:“朕卿欲在武艺上较量高下,自无不可。来人,给郎将看剑。”说完朗声而笑。
沉衣心里求之不得,因自他升任以来,常有人在背后龃龉,说他是倚仗家世才有今日之职,实际并没什么真本事。他早想在众人面前一展拳脚,只苦于没有机会。今逢陛下开口,不可违抗,他早已是喜不自禁,却紧抿着嘴,并不敢太显露出来。恭敬地接了御刀,稍微活动开左腕,拉摆出阵架。
淳于延大步流星,喝一声得罪,兵器相接只听铮然一声,寒光交错。
沉衣师从沈晋,招式章法亦与他是同一个路子——初次交手并不着急进攻,只顾抵挡,直到对手耐心耗尽渐露破绽,再一击而中。
二人交手了十几个回合,皆打得不温不火,不分胜负,淳于延渐渐就急躁起来,奈何沉衣只是拖着,从不还手。淳于延只道他是轻慢自己,愈加不快,刀尖忽在面前打个虚晃,只一恍神,刀背便猛然抡在沉衣的肩上,发出极沉闷的一响。沉衣半身一矮,吃痛向后踉跄,那长刀却穷急地追来将他膝上一扫,沉衣整个人被掼得摔在地上。
席间一个吸气声,怀清极轻地惊呼道:“舅舅没事吧?”许言被茶呛了一口,怀锋默然拉过小女,叮嘱道:“不许胡说。”
沉衣在地上挣了挣,右肩疼得尤其厉害,狠狠一咬牙,却不肯服输,以刀尖撑地爬站起来。他将刀柄在手中一转,重新铆足了力气,挥刀直上。他此番不遗余力,刀刃便像长了眼睛,淳于延本是胜在魁梧有力,沉衣却是剑走偏锋,每一个招式都出其不意。分明对手的刀尖已要刺上咽喉,沉衣却轻轻一仰,抬腿猛踢上淳于延的手腕。
众人皆喝精彩,沉衣提挎之间已将淳于延的招式全部搅乱,一阵叮叮当当,淳于延已生败相,沉衣不肯就此罢手,一脚踹中他腰腹,淳于延弯下身子连退数步,微微分神的一瞬间,已被人将刀刃架上了脖子。
沉衣缓缓收回御刀,方才笑道:“末将冒犯了,请将军恕罪。”
淳于延自觉脸上无光,冷哼了一声,一掀帘子便往帐外去了。
皇帝倒很喜爱沉衣这番英姿,又见此景,不免抚掌笑道:“怀锋,淳于是你手下一员大将,所向披靡,如今竟也遇着了对手。”
怀锋道:“陛下说得是,正所谓「后生可畏」啊。”
其余众人亦看得尽兴,边谈边饮,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帐中方才撤下酒席。沉衣与人交班,也不再当值,他与许言同宿在一个营帐,便是一同往回走。
许言一路上并不说话,沉衣心里七上八下,也不敢擅自开口。才刚比试了一场,此刻更是腰酸背痛,好容易回到营帐里,沉衣解下软甲,捡了个杌子正要坐下,许言却道:“你站着。”
沉衣微微一僵,只得把那杌子放下。
他右边肩膀才被淳于延打了一下,也不知伤得如何,伸手轻轻一揉,不由“嘶”地吸了口气。他因扯了扯许言袖口,低声唤道:“哥......”许言却将他拂开,头也不回道:“站好。”
沉衣心里很不痛快,想起古人云:「静坐思己过」,许言连坐都不让,却让他反省,实实在在很没道理。他垂头丧气站了一会,憋闷不住,就将这番腹诽嘀咕了出来。许言因道:“古人没有杌子,都是跪坐在席上,你既想要效仿古人,就跪着反省。”
贴吧现在对海外党越来越不友好了,一会儿是审核一会儿是系统繁忙什么的,这个id或者哪篇文的帖子说不定哪天就没有了(想想原版沉衣当年的惨状....
所以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可能更新一点番外段子什么的,正文还是会放在贴吧,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ps:假如有天我在贴吧消失了大家也可以去微博找我(。
https://weibo.com/u/6399168643

沉衣也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站在原处,帐中一时安静无声。许言坐在榻边,难得的没有看书批折子,灯影轻摇,他盯凝着灯芯,却是默默地出神。
沉衣不知何时凝望起他,也看得呆了,心中没由来生出一种荒唐的念想,仿佛远在前世,自己曾见过这个人。他想起窗纸上薄薄的竹影,砚台里未干的乌墨,江南的梅雨季节,淅淅沥沥,从未干过的青砖乌瓦......那些细碎的没有依凭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毫无道理,细细想去,想要寻根究底,又如烟霞一般弥散了。
许言见他怔怔的,目光早不知云游何方,不由说道:“叫你反省,你又站着发什么呆?”
沉衣醒过神来,低声道:“我反省了......哥哥是觉得我争强好胜,不计后果。原本我就是后生晚辈,方才席间比武,我一味求胜,却没想着拿捏分寸,冒犯了淳于延不说,还显得我倚仗家里的权势,年少轻狂,给哥哥丢脸了。”
他说出这一番话,微垂着头,眼下的阴影遮住表情,声音却是温和自然。以往那种隔膜荡然无存,通身气派,俨然还是当年亲厚无间的手足兄弟。
许言心中悄然,倒不忍再责问他,只是缓缓叹了一声:“沉衣,树大招风,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道理为兄从前也不信,总以为步步谨慎,就可以独善其身,直到后来陷于其中,深受其害,再要后悔却来不及了。”
沉衣未解这话,只见许言招手,示意他到榻边坐下。
他双腿酸麻,不禁伸手去揉膝盖,又觉得右边肩膀隐隐作痛。许言拿了随常带着膏药来,又拿帛带将沉衣散下的头发在发尾处绑好,松松地束起来。沉衣但觉颈间一凉,衣领亦被松开,许言借着灯光,便见他肩上浮起的一道青紫的肿痕。
“你知道盛极则衰的道理,咱们家此时看着是备蒙君恩,显赫一时,但正因如此,为人处事才更不可跋扈张扬。那淳于延是武人脾性,本心不坏,却容易受人挑唆。”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许言将药膏薄薄摊在了伤处,沉衣皱眉“嘶”了一声,背着身子嘟囔说:“我若不和他较劲,此刻也不必遭这个罪了。”
空气里散着淡淡的红花气味,许言轻笑了一声,揭开茶壶盖子,往里另添了几页香片。再等水微微沸起来,茉莉茶香便将红花的气味掩了下去。
其实方才他在想,自己一味压制弟弟的才华,是不是太过自私了。这次出巡,沉衣的能力乃是他亲眼所见,惜才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那还是他的亲弟弟。
但他又想,再好的铁器,淬炼成锋,终不过是为他人打磨利刃。如今压着沉衣,无权无势,尚能和睦,他日若真铸将成一柄良剑,剑指自己的咽喉,又当如何?
“你说呢,又当如何?”
许言伸手抚过沉衣脸颊,疑问的语气,却更像是在叹息。床上的人并不能回答,轻阂着倦眼,已然睡去。
翌日晨起,诸卫集于帐前点卯。
时辰尚早,天色未明,吸进口鼻的空气都是冰凉的。许言尚未醒来,沉衣恐将寒气透进去,仔细掩好帘帐,轻悄悄地走出来。
承王站在不远处,眼望远处雾濛濛的尧山,感叹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诚如是也。”
继而转身,又见到了沉衣,笑道:“郎将早。”
宫外礼数多少要松散些,兼之又是同辈,沉衣未行大礼,只是拱手点头算作回应。他忖度不清刘承这般亲近自己究竟是怎个心思,便也不多纠缠,打着哈欠入值去了。
这时才点过卯,主帐里却传出话来,说今日天有雨意,皇帝觉得不宜出猎。恰又听闻同州下属的蒲城县水草肥美,三面环山,左右闲着,便要摆驾去蒲城县。
沉衣退后一步接旨,末了却暗扯过赵公公的袖子,将手一摊:“公公开什么玩笑?御驾行程,岂有这样说变就变的?”
赵公公压下嗓子道:“郎将有所不知,此去蒲城,原也是陛下的本意。”
沉衣奇道:“哦?”
赵公公道:“前儿中元节的时候,吏部宋大人引荐了一位道长,乃称‘张真人’的。这张真人擅长炼丹,陛下服过他的丹药,果然精神焕发。”
沉衣脑中一转,就想起来数月前,还给自己算过一卦的那个张骗子,点了点头,追问道:“可这与陛下要去蒲城有何关系?”
赵公公笑而不语,沉衣愈发好奇了,拱手作揖恭维道:“公公一向最体察圣意,此事还请公公明示。”
赵公公揽着拂尘低语道:“郎将有所不知,那张真人不但精于炼丹,更擅长制取火药,以什么‘硫磺伏火法’最为高效。今次陛下出宫,狩猎还在其次,欲择一处良址来修建火药场,那才是正事。”
沉衣状似恍然大悟,连连谢过赵公公,心中却觉得愈发蹊跷。不知那张骗子有什么法术,竟哄得陛下这般爱重。
他去清校了随行兵马,另安排一队羽林卫,提前去前往蒲城的官道上清路。直到巳时一刻,御驾方才启程。
沉衣骑着马四处寻看,却未找见许言,后面怀清自骑着一匹白马,提了提缰绳向他靠来,说:“姨父晌午时向陛下告罪,家去了,听说是害了风寒。”
沉衣回味过来这声“姨父”指的乃是他哥哥,不由有些担心,又想许言走得急,不知病得怎样了。抬头见怀清未系披风,反而微微敞着毛领子,就说道:“这山里冷,你还不把扣子扣好,仔细一会儿也受了凉。”话没说完,怀清已打了两个喷嚏,一面轻轻吸着鼻子,不知不觉脸却红了。沉衣只当她冻着了,遂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着。
尧山之大,绵延数里,许言告病归家,只带了小童临安在身边随行。二人未回汴梁,却是往尧山深处去了。
山中小径蜿蜒崎岖,只能步行,正值冬日,禾黍萧萧,林间四顾无人,虫鸣亦少,只听见泉水潺潺流动。二人穿过一片竹林,又过小桥,道路越行越窄,却见前方隐隐有一间庐舍。
临安拍手笑道:“大人快看,咱们到了。”
许言眉心舒展,倒无病容,低头微微整理了衣冠,才继续朝庐舍走去。
临安在前先扣了门,见舍中无人,门却未锁。许言道:“还是在外面等吧。”临安就请他在那小石凳上坐。
因冬日天冷,石凳上留着一个草编的软垫,边上另有炉子,临安拾柴生了火,边叹边说:“这老大人想的真是周到。”
许言环顾四周,沉吟不语,想起上回相见自己才只有六岁,二十年多年亦只在眨眼之间。
渐渐林间下起小雪,轻如飞絮,天色愈发昏暗下来。临安等得百无聊赖,忽听见歌声,隐隐的未听仔细,但闻得数句:“行至在人间道上,看人世几度秋凉,我本是卧龙岗上,闲散的人......”他心中一喜,已站起来,跑到外面伸着脖子往远处看。那歌声愈近,又过了半晌,才见一老人骑驴过桥,缓缓地往庐舍行来,一举一动,真如神仙。
许言亦早站了起来,远远见到那人身影,深深揖拜下去。
那老人从驴上下来,犹有笑貌,上前搀起许言来,见他披着件青灰斗篷,颈间簇着一溜雪白的绒毛,愈发显得眉清目秀。
那老人道:“多少年没见,一晃都这么大喽。”
许言微微呵出白气,眼眶中竟已红了一圈,勉强笑道:“晚辈无礼,原该一至汴梁就来拜望老先生,只恐怕凡人俗客,反扰了清净。如今晚辈遇事不决,实是万般无奈,冒昧前来叨扰,万请先生勿怪才好。”
那老人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过是个俗人,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临安仍旧候在外面,他见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又寻思这深山野林,上哪里去弄吃的?他漫步走出庐舍,见对面山坡上还有三五户散住的人家,本想前去讨些饭菜,走到近处一瞧,才见那屋舍早无人住了,又意兴阑珊地走回来。
因听庐舍里仍在说话,临安不敢擅自进去,就在外面默默等着。只听那老先生叹气说:“要论起昔年的三皇子,着实是一位贤王,可惜却被母家牵累了。你爷爷是恐外戚专权,才不敢劝先帝传位于他,谁又料到后来的事呢?哎,不提也罢了。”
里间沉默了半晌,那老先生又道:“说起那「傀儡」,那原是早年间我由药贩子手里换来的,后来机缘巧合,送给了他。我原想这东西稀罕,便是在他手里,也不能养活,谁料竟被他用来做此勾当。”说着又是一叹:“是老夫给人间养了条恶龙啊......”
临安心中一紧,却不得其意,只又听着许言问道:“那「傀儡」果然有此奇效,世上竟无药石可解么?”
老先生道:“要解「傀儡」,只能以毒攻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临安听得云里雾里,遂不再管了,只将双手揣在袖里,望着天上薄云遮月,夜色渐浓。又不知过了多大会儿,许言方从屋中出来,恭敬辞别了老先生,才与临安一同下山。
正值风雪交加,许言裹着一袭披风,回望林间隐隐的一点灯火,但觉心有戚戚,孤立无援。原来「傀儡」之毒当真无药可解,沉衣的性命攥于奸人之手,凭他再有翻云覆雨的本事,也尽是枉然。
如此趁夜赶回汴梁,倒当真病倒了,卧床不起,一连静养了十数天,直到月末圣驾回銮。
短短半月间,御驾身边又是风波不断。禁军统领淳于延醉酒失职,叫一把野火直烧到了御营行在。皇帝龙颜大怒,命去衣杖百,直接将其贬成庶民,又念沉衣救驾有功,擢升为殿前司统领。
许言初闻此事,便十分不悦,披上一件夹衣道:“陛下的行在背阴,如今又非天干物燥,怎会有野火一直烧到御营跟前?”
茗文脸色稍变,只回道:“此事......众说纷纭,下官并未随行,因此也不敢擅下定论。”
原来军中流言四起,皆说沉衣与淳于延积冤已深,不睦已久。说二人早先同在近水楼饮酒,为一个歌妓便有过口角,此番御驾风波,更是沉衣有意为之。
流言既起,霎时便如洪水猛兽,人人皆在议论,只看在沉衣圣眷正隆,才不敢搁在明面上讲。
沉衣心中极不受用,从前的同僚因见他高升,纷纷与他疏远。有的是嫉妒,有的是避嫌,有的却是不敢亲近。逢听见有人在暗中污蔑,他也不敢与人争执,因怕被许言知道,必又要教导什么「君子无所争」的大道理。
这样一路憋火到家,良儿见他换了簇新的官服,便笑道:“二爷大喜,咱们也跟着沾光了!”其余小厮听了都笑,沉衣心中愈烦,抬腿便踹了良儿一脚,骂道:“你是糊涂油蒙了心肝了,这有什么可喜的?”众人皆不敢吭声,悄悄地散了,良儿跟他这一整年,也没见发过这样的火,只得屏声敛气地跟在后面。
才一进二门,又有人禀说府上有客,请二爷即刻往东院去。沉衣因问是谁,那人答说是太子爷刘裕。沉衣心里正不痛快,勉强去书房外面站了一会,却没耐心等下去。
“哥哥问起来,就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沉衣说罢就往院外走,没走开几步,却听身后许言唤他。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只得慢慢转过身去,眼风扫过刘裕,又缓缓挪去许言身上。目光相接,沉衣垂下头,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才微抿着嘴走过去。东向立,居西作了一揖,恭敬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动作流畅,丝毫挑不出差错。
刘裕本是来问候许言,也是初次在私下见到沉衣,因见沉衣在武场上甚是张扬,不想他在庭闱人后,倒十分温驯。
刘裕寻常地笑了一笑,点头算作回礼,又转身辞别许言。
沉衣见外客已去,便也要回去歇着,许言道:“你等一等,我还有话问你。”
沉衣眉心一皱,已猜许言亦听说了那些流言蜚语,心中犹疑,故而才要问他。如此一想,更觉得委屈,旁人污蔑犹还可恕,但连兄长也不信他,当真是无趣。因此抬起头,双目凝视着许言说:“兄长有什么话,此刻一并都问了,免得再从旁人口里节外生枝。”
许言被顶撞得皱了皱眉,道:“怎的,如今新升了殿帅,为兄便问都问不得一句了?”
沉衣听得那一声“殿帅”极刺耳,分明自己时时隐忍,步步退让,偏就总有千奇百怪的无妄之灾落在头上,回到家里都不得安生。因甩着袖子退开一步,向许言道:“问得,兄长自然问得,只是沉衣不解,兄长心中既早有答案,何必再来多此一问?兄长想听什么?是,我早早便觊觎殿前司统领,是我构陷淳于延,是我故意叫他纵火,正怕他不酿出祸事来!兄长可是想听这个?”一通话说完,指尖攥得冷津津的全是汗,声音都在颤抖,又咽了咽口水,却是凝眸直直看着许言。
院中仆婢早就黑压压跪了一地,管家周甫江亦看得一惊,见许言面色不好,怕沉衣吃亏,又怕许言动怒伤神,忙走去身边劝解道:“二爷......二爷,大人不过问了一句,您这样的话可浑说不得,若是传到外人耳朵里,那——”
沉衣早已一肚子火,听见这话,张口就说:“传什么传!那么多张嘴,从尧山传到京城还没传够?传成什么样子人尽皆知,左不过就是这几句话,还能再传出什么幺蛾子!”
周甫江不成想自己火上浇油,倒被牵连着斥了一顿,不能顺着说,又不敢顶撞,只能一面跪下去,一面道:“二爷息怒,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嗯?你——”
许言眼风一抬,灼然的目光落在沉衣身上:“住口。”
沉衣身子颤了一颤,胸口起伏,犹是不甘地睨了周甫江一眼,转过头去。
耳边只剩压抑的呼吸声,许言沉默了半晌,手抵着唇下轻声咳嗽,道:“好言好语地问你,听不进是不是?”
沉衣到底没敢接话,像霜打的茄子站在一边,周甫江忙道:“大人息怒,二爷也是一时气话,绝不是有意顶撞的。”
许言嗓子干的难受,见沉衣才刚回来,一脸倦容,平下气来犹不想动手,便问:“知错了没有?”
谁知沉衣对他一向顺从,长兄的身份是一回事,到底还因心底里服他管束。今次却不相同,他一股气梗在心里,不敢顶嘴,却也不肯轻易服软,只是垂头死死盯着地上,一言不发。
许言不再多言,淡淡道:“传家法来。”
沉衣眼见小厮抬来长凳与木杖,神情并没丝毫变化,许言道:“杖三十。”沉衣亦不求饶,解了外袍趴下去,小厮们举起木杖一连打了十来下,许言看的心烦,一面又断断续续咳嗽起来。他身上只是发冷,见沉衣并没半分认错的意思,遂便转身进屋去了。
外面小厮举着板子愣了一下,三十数目尚未打满,他们也不敢擅停。
小杖一下下又砸在臀上,沉衣紧抿着嘴,不肯讨饶,手指发狠似的抓着凳面,额上淋漓着全是汗珠,将几缕碎发都腻在鬓边。
三十杖打完,沉衣勉强撑站起来,见许言已经进屋去了,不敢自便,又无地自处,只得如常在院里跪着。
然这冬天不同往日,周甫江恐他膝上受寒,忙劝起来。沉衣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周甫江无法,只得叫人上后院去请夫人。
如念一见此景,先叹了一声,又进书房去问许言。许言道:“我何曾罚他跪着了。”如念道:“你还不知道他?你说一句话,在他那里就跟圣旨一样,你不叫起来,他哪里敢起来?等一会儿跪出毛病来,你才知道心疼了。”
说着又走去外面,见沉衣额上满是冷汗,正跪的微微发抖。如念便笑道:“你又赌什么气呢?”一面蹲下揽过他来,又说道:“原是你哥哥打你,又不是旁人,这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哥哥本来病就没好,你还要给他添不痛快,你一向最知理的,怎么这回也糊涂了?快起来,倘一时跪坏了身子,他又如何好受呢。”
沉衣听她软语抚慰,气也消了七八分,低垂着头虽不吭声,眼眶却红了。如念将他扶起来,轻言细语地又开解了一番,才叫人好生送回去。
沉衣胡乱歇了一宿,第二天醒得极早,支开窗屉往外看去,才发觉竟下了一夜大雪。他垂头丧气地靠在窗边,又细细一想,昨日确是自己莽撞浮躁,因此懊悔不已,忙忙的漱洗了便往东院去。这时几个小厮正拖着扫帚在扫雪,一见了沉衣,都垂手立住。
沉衣因往里去,一个妇人劝住他说:“二爷再等等,还没起来呢。”
沉衣方才在檐下立住,见那雪片轻轻落下,悄然无声。
一时如念挽着头发出来了,向他笑道:“今儿倒来的这么早。”
沉衣低头笑道:“我来向哥哥认错的。”
如念道:“在里面呢。”
沉衣掀帘子进去,见风炉里的茶正正煮开了,就去盖灭了炉子,又倒了盏茶,亲自端去奉给许言。许言不接,他自端着又十分烫手,本想搁在案几上,却没放稳,只听豁啷一响,茶杯摔得粉碎不说,茶水亦泼了一地。沉衣惊得忙说:“哥哥烫着没有?”
许言拂袖站起来,袖口亦湿了一大片,也不与他说话,径自去倒茶。
沉衣心里又急又愧,巴巴的跟着许言说:“昨儿是我不解事,哥哥别同我生气了。”
许言面色如常,却并不朝他多看一眼。沉衣搅着袖子杵在那里,长长吸了一口气,终于去屉子里面取来戒尺,跪在许言身前说:“哥,我......我......”
他脸颊涨得通红,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许言这才打量起他,淡淡问道:“你怎么?”
沉衣道:“我、我......你打我吧......”
他皱眉闭眼,眼睫犹在微微颤动,许言看的忍俊不禁,接过戒尺拿在手里,却又收起笑意,问沉衣道:“我为何要打你?”
“我......不该顶撞兄长,使性傍气......我以后......再不会了。”
沉衣声若蚊蝇,丝毫不敢抬头,许言低头把玩戒尺,淡淡说道:“你以后再不会了......这话讲过多少遭了?”
沉衣微微咽下口水,不敢则声,许言眼望着他道:“昨儿一回来又踢小厮,又训管家,那么大的本事,此刻却不会说话了?”
沉衣背上已生出汗来,提着口气回禀道:“原是我该打......我在外面与人急了,才拿他们煞性子,我以后......必不敢了。”
许言道:“你该打多少?”
沉衣道:“不敢说。”
许言命他起来,沉衣本意要伏在案上,然而那茶几太矮,许言坐着十分不便,因此拉过沉衣的胳膊,使他直接伏在膝上。
沉衣身子微微一僵,张嘴欲要说话,又怕惹得许言更加不快。他觉得这姿势百般难堪,脸颊飞红起来,双手尚不知该撑在何处,身后已挨了一戒尺。
沉衣身子一缩,不妨吃痛地唤了一声。许言想起他昨儿也才挨了板子,不知伤的怎样,因此褪下他的底裤来看。沉衣身后一凉,不禁伸手去抓,许言“啪”一戒尺正抽在他手背上,沉衣忙缩了手,捂着手背连连吹气。
许言见他身后并无损伤,就知那些小厮昨日也未敢真打。沉衣趴伏在膝上满不自在,想将上身抬起来,许言又抽下去一戒尺,他疼得一紧,再不敢动。
许言道:“你这个毛病屡教不改,遇见事情就心浮气躁。你不敢说也罢了,便打到你记住为止。”
沉衣听得攥起袖口,身后戒尺又抽打下来,许言使的力道不轻,每打一记便浮起一道明显的肿痕。沉衣挨了四五下,便不由缩着身子开始呼痛。他背脊轻轻跟着起伏,忍不住想躲,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见小腿微微抖动,将抬未抬。
约莫打了十几下,臀上已是一片薄红,微微发肿。沉衣几次伸手想要去挡,到底忍住了。渐渐数目越积越多,每一戒尺都痛进肉里,沉衣身后火烧火燎,每挨一记,小腿便不由往上一抬。
“啪!啪!啪!啪!”
责打毫无停歇,沉衣疼得满头是汗,终忍不住挡开戒尺,带着鼻音低声说:“啊——哥......”
许言淡道:“把手拿开。”
沉衣未肯照做,许言扳过他右手反剪在背后,重重抽下一戒尺。沉衣整个身子都是一抖,伏在膝上哽咽不止。许言司空见惯,也无动容,沉衣臀上已是通红发肿,每挨一记,便忍不住扭动身子。
“哥......啊!轻一点,疼......”
沉衣显然挨不住了,断断续续一直在哭,许言置若罔闻,反复责打已然高肿的臀峰,下手更显得不近人情。他边打边道:“下回再敢急躁冒进,就不是这样几板子了。”
沉衣哽咽着说不出话,许言见他臀峰高肿,也知自己打得急了。声音不免温和下来,轻轻抚顺他的背脊道:“好了,好了,先缓一缓。”
沉衣鼻子一抽一吸,慢慢缓过劲来,身后疼痛却只增不减,像被锋利的刀割一般。许言伸手捋过他的头发,等怀里人平静下来。沉衣哭过一阵,声音渐小,自己抽出手来抹了抹眼睛,心中也觉得十分难堪。
许言道:“为你这般不稳重,挨过多少打,偏生一点记性也不长。如今在家是这样,出去了与人应酬权变,难道也像这样傍气使性?”
沉衣料定兄长不会再打,越性小声回嘴说:“就是在外不敢使性子,回到家里才急的。兄长这样说,我以后做小伏低就是了。”说着就欲站起来,许言却压下他肩膀,仍叫摆着受罚的姿势。
“话说清楚再起来。”许言换了面戒尺,拍打在他臀腿间。沉衣又不由得汗毛倒立,只得诺诺地认错说:“那是玩笑话,我该打……我早已经知道错了。”
“还有呢?”
沉衣沉默了好半晌,微微哆嗦咬牙说:“还有一条……我、我确实和淳于延起过口角,确实是……为了一个歌姬……啊!”
沉衣被打得一抖,犹有残泪,手提着裤子站起来。
许言道:“去里面趴着。”
沉衣不由大惊失色:“为什么?”
许言道:“上药。”
沉衣红着脸颊讪讪点头:“哦……哦。”
写了一个许言吃齐殷飞醋就迁怒沉衣的番外,又一键删掉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此番打得不轻,上药时,沉衣软绵绵地趴在床边,臀上布着数道僵痕。他将下巴枕在手背上,冷汗涔涔的往下淌,一面咬牙强忍,眼中却泛着水光。
许言一点一点抹着膏药,挨打之处依旧滚烫,却也只听偶尔几声“嘶”的轻哼。他记得沉衣幼时奶声奶气,受一点疼痛都要哭闹,分明是个极娇气的性子。如今挨了打,温声抚慰几句便能笑逐颜开,不知何故,却又叫人分外心疼。
他枕边搁着一本《吴子兵法》,沉衣的目光一扫而过,便停在了这本书上,似乎想要伸手去拿,又犹犹豫豫地瞥向许言。许言不动声色,只装作未见。沉衣不知为何躺下了身子,轻轻一叹,带着十足的苦闷与不甘。许言不禁有些好笑。向来觉得弟弟机灵有余,稳重不足,原来表面插科打诨,内里还有这么多沉闷的心事。
他因问道:“古来征战不胜凶险,白骨蓬蒿、赤地千里,怎么你偏就爱看这些书?”
沉衣支着下巴不吭声,只伸出食指,无聊地摆弄床头悬挂的玉坠子。不妨身后一痛,他“嘶”地动了一下,才说道:“我不说,说了也像是夸海口,平白招人耻笑。”
许言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谁耻笑你?”
沉衣又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人活一世,不只是为了看莺歌燕舞,才子佳人,还有另外一种高岸深谷,山河带砺。那些治国韬略固然是好,于我却不通。兵书里所讲的是另一种气魄,另一方天地,我读来就喜欢,就觉得心驰神往。”
他说出这番话来十分不易,说完就已经后悔了。
在他心里,自己毕竟只是个偷梁换柱的假傀儡,而非真正的许沉衣。他是听命于人的细作,并非簪缨之族的二公子。他有再宏大的胸襟,也被身世逼压,他的心思见不得光,一切都像是无稽之谈。
许言沉吟不语,诸多顾虑涌上心头,终归听见这一番话,倒觉得字字都是真情。他心想,人这一生何其短促,谁不企盼能活得恣意潇洒?怀璧其罪也罢,养虎为患也罢,拘他这一时,终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微微叹气,道:“你既有这份心,以后吃过晚饭就来书房。只一件事,不许浅尝辄止,单凭一时兴起,读几页书又丢开了。”
沉衣听得眉开眼笑,忙转过身道:“这是当真的话?”
许言道:“为兄何时诓过你?左右那书房也大,书都在里面,再叫搬出来也费精力,你随扈这几日,我已叫他们辟了一个隔间出来,你往后就在那里读书。”
沉衣喜得将手一拍,道:“哥哥一早为我想着,我昨儿回来还说那种话,真是该打!”
许言道:“这时倒不同我怄气了。”
沉衣笑道:“哪儿能呢?好歹也不能生哥哥的气。”说完便要作揖,不留神蹭到身后挨打的地方,又疼得连连吸气。
许言道:“你安生些。”沉衣遂乖乖趴了下去,由着许言在身后上药。
这时窗外刮起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卷起地上的积雪来,撒盐一般漫在空中。许言凭窗望去,不觉萧索,仿佛一切早有前定。凡俗之人再如何挣脱,也不过是画地为牢。
一时上完了药,沉衣整束衣冠站起来,心里仍是喜不自胜。一走出房门,却见良儿撑着伞在雪地里等他,沉衣忙抢上一步,接过伞道:“好兄弟,昨儿都是我不好,在这里给你赔不是。”良儿听得脸热,手摸着后脑嘻嘻一笑,道:“二爷快别说这话。”
二人说着正要回去,恰碰上周管家送东西进来。周甫江一见沉衣走路的情形,已知是在里面挨了打,因问要不要紧,要哪些药。沉衣立在原地,反倒不好意思,又为昨日之事向他赔礼。周甫江忙不迭道:“不敢当,不敢当。”
一语未了,已听人笑道:“这原是礼数的,管家不要惯坏了他。”沉衣循声望去,见如念捧着一个手炉,施施地从那廊下走来。
原来因许言卧病,她特去厨房看着下人做了药膳,才一回来,却见沉衣就要走了,因留他在这里吃饭。沉衣身子不便,又不好明言,只得向如念推辞说:“我昨儿一宿没睡好,嫂嫂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叫人给我留着,我等到晚上再尝罢。”
如念也猜到他是挨了打,遂只笑了笑,掀起帘子进屋去了。
一时丫鬟送药进来,许言道:“我也快好了,不吃也罢。”
如念道:“这是怎么说,昨儿夜里还在咳呢。按理这病早该好了,还不是你昨儿闹出来的,为一点子事,偏站在那风口上。这会倒嫌药苦了。”因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边笑边道:“倘或是沉衣不肯吃药,你又不知怎么说呢!”
许言被她说得也笑了,只好接过药碗,一气饮了,直是苦得口舌发麻。如念道:“我才熬了甜粥,你尝尝,正好能倒了那苦味去。”一时又想起沉衣,便叫人拿暖壶温着,也给沉衣送去一碗,不在话下。
这里沉衣回到卧房,囫囵趴在床上,不知不觉又睡了一觉。忽然鼻尖发痒,打了喷嚏,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一时倒是吓了一跳。
只见齐殷托着下巴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半截梅花枝子,犹在他鼻尖上扫来扫去。沉衣嫌烦,抬手将他挥开,齐殷眼中含笑,故意慢慢地望着他说:“二爷又挨打了。”
沉衣仍旧趴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说怎么又挨打呢,原是你这个扫帚星回来了。”
齐殷抄起梅枝,“唰”地在他身后打了一下,沉衣疼得一缩,就要还手,到底身后有伤,还没拽住齐殷的衣领,已疼得趴在床边连连喘气。他因骂道:“你就只敢趁火打劫,等我好了,你只看我饶你不饶!”齐殷笑道:“只怕二爷今儿才好了,明儿又挨打,真是在叫人可叹可怜。”
沉衣气得拿瓷枕砸他,却叫齐殷正正接住,反手给他扔了回去。
齐殷环顾四周,道:“你新搬到这边来,也无楹联,也无匾额,看着哪像间少爷的屋子。”
沉衣道:“原要写的,后来朝里总有事忙,我又嫌外面买来的不好,一来二去,就耽搁了。”说着已慢慢地下了床,披着衣裳走到案边,透过那窗子向外看去,见院里的梅花一簇簇的红如胭脂,已十分盛放。他一时兴起,便搓了搓手研起墨来,又见齐殷正在一旁,就撺掇他说:“你既回来了,帮我写一幅对联再走。”
齐殷望着那窗外雪景,也觉得此地幽静,很像他父亲从前的书房。因便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眼见人家住深坞,梅花绕屋不开门」
沉衣见他字迹极有功底,不觉心驰神往,看他一字一字地写下去,不禁笑道:“这下外面也有的贴,这一幅字,就算是你折罪了。”
齐殷但笑不语,沉衣问他近来在忙何事,他也不肯据实相告,反而问说:“你最近在朝里又忙什么?”
沉衣倚着书架,说起前些日子随扈出巡,就又提起长春观的张道长,只说他如何油嘴滑舌,又是如何居心叵测。齐殷笑道:“你哪里知道他。那人原名叫做张茂,实是个奇人,王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收在麾下,如今又派他前来汴梁,必然是有盘算的。”
沉衣心中一紧,想起那道士先向皇帝进献丹药,后又请奏要建什么火药厂,这一番心思也不纯,果然是为王府细作,一切方才讲得通了。
齐殷道:“你将这事跟你说了,你也要留心,可别在许言跟前说漏了嘴。”
沉衣心道,该说漏的早已说了,偏偏这时才告诉我。
二人立在窗边,又说了一阵闲话,齐殷也未多待,不过又留下了两丸解药,趁天没黑便走了。
转眼又是除夕。禁中大摆朝会,并赐廊餐,尽是一些繁文缛节。文武百官皆不得告假,一直忙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算真正清闲下来。
恰这元宵节又是许言的生日,许多权贵同僚派来贺礼,其中不乏趋炎附势之辈,许言也不过问,一应贺礼收或不收,皆由周甫江权衡打点。
沉衣坐在塌上,细读那张长长的礼单,拿起笔来轻轻蘸墨,将他喜欢的都圈画出来。许言看着他道:“你平日用的也够好了,这会儿还要贪多。”沉衣道:“我又不是白拿的,我的贺礼可比这些好多了。”说罢搁下了笔,又轻咳两声,装腔作势地将手一拍,便见良儿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走进来。
沉衣接过那盒子,缓缓抽开,里面装的乃是柄折扇。那扇骨模仿燕尾形状,漆得乌黑发亮,沉香木的清香若有若无,加之金笺扇面,白玉为坠,工艺极是精巧,拿在手里温凉正宜。这柄折扇价钱不菲,是由高丽辗转贩来,沉衣心里极是得意,啧啧称叹了一番,方才递与许言。
许言见那扇柄光滑,木质极坚,拿在手中轻轻掂量,不知是在想什么,眼底平添了几分玩味,淡淡笑道:“这把扇子实不易得,你也费心了,我甚喜欢。”
沉衣听他说喜欢,心里自然更加喜欢。去年元日他与许言刚刚相识,并不知道他的生辰是在这天,因此措手不及,毫无准备。今年有意要送一件称心之物,他巴巴的问了一圈人,还是秦文仲说,这一柄折扇最好,又显文气,且不论春夏秋冬,皆可以拿在手中把玩。他花了数月饷银辗转买来,原还觉得不舍,这时看见兄长喜欢,方才觉得心满意足。
沉衣自升了殿帅,毋需每日去宫中上值,年节之中公务又少,他便日日懒在府里。
这天吃过了晚饭,原去东院书房里念书,恰巧茗文进来有事回禀。
沉衣才在椅子上坐下,便有丫鬟送进新蒸的梅花糕来。他夹着吃了一小块,觉得口渴,又要了一杯牛乳茶。喝了因觉得口中无味,又悄悄问那丫鬟说:“前儿宫里赐的蔷薇露还有没有?”丫鬟原是点头的,却听见许言一声咳嗽。沉衣微微一顿,只得擦了擦手拿起书来,趴在灯下强打精神。
内室里供着暖炉,沉衣读不过几句,便已觉得昏昏欲睡。顺耳又听见几句茗文的话,愈发没了看书的心思。
原来皇帝欲在蒲城兴建火药厂,一应事务交给张茂筹办,另叫御史台派遣两位督办官员,以供张茂行事差遣。
张茂便是原来那位张道士,沉衣因听齐殷提过一嘴,这时更是留心起来。他心想,王府行事一向狠辣,那火药厂更是虎穴龙潭,朝中派去的那些督察御史,多半都要成替死鬼,想一想也真是可怜。然而人生在世莫不如此,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不如怜取眼前人......他托着下巴,卷着书,在那案前长吁短叹。一个字没有读进去,又是困倦,又有无限嗟呀嘲诮。丝毫未觉茗文早已告离,屋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
许言治学严谨,最看不得他这般心不在焉,因将茶杯向案上一磕,道:“这儿太暖和了,你出去外面站着读。”
沉衣乍一回神,忙站了起来,双手悻悻捧着书,灰头土脸地往廊外去了。
首页 上一页[4] 本页[5] 下一页[6] 尾页[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44:43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