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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沉衣 (古风 兄弟)[第11页] |
作者:又一个傻波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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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写了一篇多长的番外啊! 祝大家元宵快乐 ![]() |
沉衣只当是谁,猛然一肘向后捅去,直捣腰腹,痛得齐殷闷声一哼,连带着马亦扬蹄在街上乱窜起来。齐殷被牵连得向后一歪,别无无法,只得忍痛勒住缰绳,一面死死咬牙道:“是我......” 沉衣稍回过头,还未看清他的脸,已又有无数箭矢如密雨般从暗中射来。齐殷将他紧搂住,奋力挥臂策马一跃,天黑了也看不见,沉衣只觉得向下一栽,脸上都是冰凉的。不知是踏进了什么泥潭,更不知眼前路向何方,只在黑暗中上下颠簸,狂奔不止。不知催马跑了多久,方再没有流箭追来。旷野无人,雨势亦歇,只听见马蹄嘚嘚地响,齐殷稍放下心,才渐渐地松下手来。 沉衣犹怔,缓缓不解地回过头,极是惊诧地望着他。齐殷身上尽已湿了,嘴唇微微发着抖,发梢沥沥地滴下水珠。沉衣支吾:“我......你......你没事吧......”齐殷不答,却是使力将他一推,沉衣一下从那马背上滚了下去。 “哎......哎!” 他犹自不解,奋力从地上爬起来,好歹抢着拉住了马,连喘着气对齐殷说:“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我又没有认出你,你别走哇......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呢!” 齐殷端坐在马背上,微顿了片刻,眼望着不远处的城墙说:“我奉王爷之命救你出来,只能送你到这里。今日宫中有变,你要小心,倘若能够出城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着催马要走,沉衣拼命拉住缰绳:“宫中有变,有什么变?” 齐殷只管平视着前方:“当然是鼎革之变。” “就在今晚?” “就在今晚。” 沉衣微微变了脸色,望着他问:“我哥哥呢?” 齐殷道:“许大人同旁人一样,自然入宫赴端阳节宴。” 沉衣脸色惨白起来,再没有半分嬉笑之意,默了半晌,他说道:“我不走,我要进宫。” 齐殷道:“那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 沉衣目光聚敛起来,微咬起牙,忽按着马鞍攀上马背,强坐上去,又伸出手抢那缰绳。齐殷挥臂将他拦住,沉衣竟是用力一挡,眼看便要策马飞奔,齐殷强按住他手腕道:“你进宫去便是送死。” 沉衣道:“我不在乎。” 他目光闪烁,轻声说道:“你知道我中了毒,我活不长了,我逃出去也活不长,难道还要我看着哥哥死吗?” 齐殷道:“他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 沉衣道:“那怎么样?我从来不如他所愿。他希望我在家读书,希望我活的没有一点波折。他希望我形端表正,还希望我能一生平安,能够活到长命百岁......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从来都没能如他所愿......”他的语气激动起来:“他自己进宫,却叫我走......我能走吗?我能放下他自己走吗?我不要死在他后面。” 沉衣低头握起右手,竟不能再说出一句话,只是觉得酸楚而愤慨,满心怒火,却不知能向谁发泄去。 他转手去抢那缰绳:“让开!” 齐殷坚持不放,沉衣用力攥着向前一扯,那粗砺的麻绳,顿时在他掌心磨出一道深红的血印。 沉衣微微发抖,齐殷忍着痛不说话,蓦地下马掷了缰绳,相隔三两步距离,竟是一鞭子抽在地上,怒声道:“难道这世上为你好、为你忧心、为你牵肠挂肚的,就只有你哥哥一个人?” 他冷然一笑,旋即道:“你走,你去吧。” 沉衣一时失语,独自坐在马背上,仿佛有一种新鲜滋味从他心底生长出来,不知所措望着齐殷,倒不知该如何好。原来再怎样的清高之人,触动凡心,也如俗人一样的患得患失,卑琐多情。他因何气愤,因何挂念,因何郁郁而寡欢......沉衣心中砰砰直跳,食髓知味,却竟不敢深想下去。他低声道:“齐殷......你不用替我担心。” 齐殷不语,只从腰间抽下一柄短刀来,隔空掷去,沉衣抬手稳稳地抓住。 齐殷道:“你要去,就从南壁左掖门进。再晚就真的不行了。” 沉衣紧紧握住刀柄,还想再说出什么话来,却不能够。他沉默地掉转马头,因骤雨初歇,道路上还是泥泞的。齐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要保重。” 沉衣回首望去,见他站在一片春光萧瑟中。 他从来知晓自己的心意,这已是他所能说出的最多的话了。 沉衣低头一笑,提缰策马向远处行去。齐殷仍然立在原地,微风吹来,他忽就想起某一年的上元节,初次见面,沉衣望着自己微笑的脸——已是十年过去了。此刻他看着他义无反顾地奔回虎狼之穴,他的身影在树林间时隐时现,不久就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夜的春风真是寒冷。 他分明地感到怅然若失,任风吹起衣袍来,不知此处已是诀别。 |
【尾声】 策马穿过左掖门时,沉衣想起张道士曾给他卜的那一卦。卦里说,他的命数九死一生,是凶多吉少。彼时听着但觉刺耳,甚至记恨起那张道士,今再细想他这一生,死亡如影常相傍,几经凶险,倒也真应了那一卦。 他这一路赶得急,夜风兜着袖子漏进去,分明已是五月初了,汴梁的夜晚却仍叫人感寒凉。 沉衣一路奔进深宫,畅通无阻。那些戍卫手持仪刀守在门边,一动不动,走近细看,才发现他们虽睁着眼睛,却早已经没了呼吸。饶是沉衣阅历不浅,仍不免被惊了一下,微微低头吐出口气,方纵身一跃,双手攀上那墙头金瓦,稳稳翻到那殿脊上。 他的身子轻如鸿雁,借着殿瓦疾行而去。檐下琉璃宫灯折射出五彩剔透的光,他的影子亦忽隐忽现地映在墙上。 筵席过半,刘裕已不在前殿与人觥筹。沉衣的目光缓缓逡巡,百官列坐,唯独寻不着许言的身影。他心中一紧,顺着雕窗向里行去,果然看见一间静室,四面无墙,只是悬着极厚的青纱。 刘裕坐上首,许言坐右侧,左侧无人,空设席位,宫人却仍往那杯中添着酒。 刘裕仰头饮了一口,笑看着那空荡席位:“三叔今日可太迟了,一会儿他来,必要狠狠地罚几杯。” 许言微微垂下眼,一动不动。 刘裕道:“这酒的滋味极好,大人怎不尝尝?” 许言道:“臣不饮酒。” “是了,大人平素不饮酒的。”刘裕轻轻笑了一声,说:“今日端阳,是个佳节,我原想着将军还住在国安寺,就叫傅世过去照看一眼,结果到现在他也没回来。大人说,傅世去哪儿了?他又为何没回来?” 许言淡淡握着折扇:“微臣愚钝,并不得知。” 刘裕有些好笑地说:“大人怎会愚钝,大人是我朝中慧极之人。” 他徐徐地说着话,低头注目那杯中酒液,幽幽的颜色,倒映着烛光。他的语气亦无波澜,就连声调也听不出丝毫变化:“大人做事滴水不漏,那天开堂提审,连我看了,都以为大人是刚正不阿,不徇私情。” 刘裕极轻地叹了口气:“今日傅世没有回来,看来......到底还是我看错了。” 他将酒杯搁回案上,忽见殿外闪过一道狰狞的电光。他视若无睹,自顾自说:“大人与三叔沆瀣一气,今夜是想要逼死我呀。” 外头很快响起雷声,震天撼地,冷风陡然吹开窗子,雨点又密密地下起来。急而不乱,不绝于耳,仿佛是滔滔江水汹涌而至,又像千军万马杂沓而来。 刘裕依然端坐,淡笑着说:“大人不是最重忠义,最知廉耻,当年为保边陲安定,宁折手足去上疆场,怎么临到了这最后关头,却肯向三叔俯首称臣?”他抬起头来望向许言:“三叔许了大人什么?三叔怎能容下大人?我可真是百思不解。” 许言轻抚那扇尾的玉坠,缓缓说:“臣自蒙受皇恩以来,未曾有过半分异心,即便祁王屡以臣弟之性命相要挟,臣亦未有过半分行举,叛逆于朝廷。然而殿下秉性猜忌,永不知足。昔年朝中无人,臣弟忠勇,主动请缨,堂堂征西大将军,而今回朝,却被逼得在堂下装疯扮傻,才能求乞一线生机。即便是臣错在识人,今日至此,死不足惜,可臣的幼弟何辜,要白白地受此屈辱?臣虽为国相,亦是兄长,焉能眼看着弟弟饱受折磨,还一心一意忠于朝廷?” 刘裕听罢仰头大笑,假意惺惺鼓起掌来:“果然说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大人为保弟弟,情愿今日以身犯险,如此手足,真叫人羡慕。想必情形掉转过来,若令弟得知大人身处险境,无论千难万难,也必会奋不顾身地来保护大人。” “大人这么会算计人心,怎么却没想过,如今您还困在这里,令弟哪里忍心,独自逃出汴梁城去?” 外头雨声越来越大,细细听去,原来并不全然是雨。短兵相接,鼓声呐喊,一切混杂在骤雨声中,马蹄已踏得越来越近。 是沈晋逼宫。 许言蓦地不说话了,静静凝望着那垂落的青纱,被风吹得向四面飞舞。沉衣莫名有一种错觉,仿佛兄长的目光能穿透纱幕,直直透进自己心里......仿佛他已然发现了他。 刘裕提起面前的酒壶,拇指拨动壶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缓缓斟了两杯酒。他向许言道:“来,饮尽此杯,咱们也算做了一世君臣。” 许言微蹙起眉,原不欲饮,此刻不知想着什么,却是真的狠下心,依言将酒杯端起来。 然而只在一瞬间,短刀飞过,“咚”的一声便将那酒杯掀翻在地。 刘裕抬眼,那几个斟酒的侍儿已从袖中抽出暗剑,循声刺去。青纱顿时被划得破烂不堪,一片一片飘在空中,缓缓落下。沉衣赤手空拳,且斗且躲,翻身一跃跳至殿中,背上却忽被划了一剑。他不以为意,提腿勾住来人的脚踝,用力一踹,那人闷声翻滚在地,疼得抽搐,沉衣从他手里夺过剑来,冷冰冰地望着刘裕。 刘裕不急不缓地饮了酒,展颜笑道:“这下方才齐全了。” 他轻轻地一拍手,那些侍儿收剑退下,另见十个影卫从天而降,身披铁甲,不见面目,挡在沉衣与许言之间。 沉衣用力握起剑柄,冷笑道:“凭这十个人,殿下便想拦住我?” 刘裕不语,那些影卫已各自挥刀向沉衣杀去。 |
我在结文前又过气了吗???????![]() |
沉衣后仰避过一击,方将站稳,又见数道刀光迎面砍来。他挥剑一拦,同时身子轻轻一转,双脚腾起正踢在一人胸口上,顺势抽刀,“嗖”地一声划过脖颈。鲜血顿时从喉管中喷涌出来,那人踉跄了几步,跌倒下去。 剩余的影卫皆是一怔,不敢再冒进,谨慎地将沉衣合围起来,缓步向前。 沉衣将剑向上一抛,换了方向握在手里,忽朝自己身后刺去,正中另一人腰腹,又极快地拔回来,轻抖剑刃向前迎敌。不一时又两个影卫倒下去,沉衣肩上亦被划了极深的一刀。他的那处本有旧伤,今被如此用力一砍,疼痛非常,整个右臂皆难动弹,不禁向后连连退避。然那些影卫岂肯善罢,一见他示弱,气势更汹,各自挥刀蜂拥而上,沉衣只得换左手拿剑,咬牙又与他们拼斗起来。他每一跃起,伤口的血便涌得更多,渐渐完全渗透了衣衫,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许言看得心如刀绞,手握着折扇,用力得几乎能握出血来。刘裕仍是悠闲饮酒,仿佛在看着一场绝好的戏。 殿外雷声此起彼伏,雨点愈密,这样一场倾盆大雨,仿佛刻意为殿中的杀戮造出刀光剑影的声势来。 沉衣渐渐体力不支,剑锋划过影卫的铠甲,剑刃折断,铠甲却是毫无损伤。他微微地喘气,微弯下腰,忽被人踢得向后一倒,身不由己跌在地上。 他翻身欲躲,却见猛然一刀迎面劈下,他挥剑阻挡,纵然双手齐握住剑柄,仍使不出太多力气。眼看着刀尖寸寸逼近,下一秒就能刺进胸膛,沉衣肩上渗出更多的血,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只在电光石火间,却是那影卫倒了下去,一支长箭正面穿透他的头颅,却不知箭是从何而来。 沉衣几乎不能动弹,任由那影卫瘫在自己身上,半天方才用力一推,以剑拄地爬起来。 原来沈晋的兵马已经踏破三重仪门,直逼内宫。沉衣转头向身后望,为首的正是沈晋手下的大将于进。 他心中稍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更多欣喜又或失落的感慨,只是回头望向刘裕,目光坚厉,一言不发。 刘裕指尖轻轻颤抖,脸色终于苍白起来。他仰头饮尽了酒,仿佛安慰,又仿佛自嘲,自顾自地苦笑起来,而后缓缓从案后站起,亲自去取下架上高悬的一方宝剑。 大约不到最后一刻,还是很难相信沈晋逼宫,自己已然众叛亲离。 他手中的剑锋缓缓抬起,无声指向许言的眼睛。他头也不抬,只笑道:“叫他们都退出去。” 沉衣身躯狠狠一抖,双目赤红地望着刘裕,微一挥手,殿外的将士陆陆续续收起刀剑,犹抱迟疑地退下阶去,像是一阵退落的潮汐。 刘裕的剑仍然指着许言,目光却是移向沉衣:“把刀扔掉,你跪下。” 沉衣不动,他便一步一步走得更近,那剑锋贴上许言的脖颈。 沉衣“哐啷”一声扔了刀,哽咽道:“别伤害他。” 刘裕仍是发笑,笑声愈发狂妄凄厉,肆意地将剑刃一紧。许言被迫微仰起头,脖颈被抹开一道很浅的口子,远看就像一条红发丝。 刘裕道:“这儿的皮肤有多薄,将军难道不知道?” 沉衣后脑一阵发麻,浑身抽搐似的微微颤抖,随即屈膝跪下去,同时无声地淌下泪来。他哑着声说:“求你了,我只剩下他一个了。” |
“你只剩下他一个了,那么我呢?”刘裕仰头轻笑起来,嘴角却在轻轻颤抖:“我是堂堂正正的皇太子,这天下,原就该是我的天下——可你们、你们都要来抢我的东西。一开始是我的亲弟弟,我扳倒了弟弟,到现在又是我的三叔。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原就该被千刀万剐。” 刘裕握剑的手愈发用力,清晰的痛感在许言颈间缓缓划开。血珠无声渗进襟领,他想象着这样的伤,加以数倍地落在沉衣身上,该有多疼。他忽开口道:“沉衣......回去吧,别跪在地上。” 这话听着何其耳熟。 沉衣想起若干年前,也像这般,他看着兄长赴京赶考,一路送至城郭郊外,兄长说别再走了,回家去。 回家去。他怎能独自回家去? 他执拗地望着许言,眼圈都是湿红的,却只说:“我不走。”他继而抬眼望向刘裕,停顿片刻,声音倒是平静下来:“你何必做此负隅顽抗,趁着现在尚有余地,向祁王请降,或许他肯留你一命,即便不能,也可保你死后的体面。但若你伤我兄长性命,便是自绝后路了,我就算拼尽这一口气,也必叫你不得好死。” 刘裕笑道:“时至今日,你以为我还害怕一死?” 沉衣听罢亦是一笑,反而缓缓站起来,拿衣摆揩了一揩手上的血,无所谓道:“那也罢,殿下这样豁达,今日便同归于尽吧。” |
他极快地出手,仅剩下的两个影卫挥起长刀左右夹击。沉衣手上虽无兵器,眼底却泛着冽冽寒光,挥手制住一人脖颈,用力一折他的手腕,那长刀从他手中掉落下来,沉衣正好一抄,顺势便将另一人斩下。他微喘口气,正要了结最后一人,腹下却是猝然一痛。他尚没有反应过来,挥刀砍倒了身前的影卫,再迈步时,才感到小腹一阵剧痛难当。他极重地呻吟一声,低头看去,见一柄短刀不知何时插在了腹中,虽还未渗出多少血,却是一步也走不动了,双腿骤软,身不由己地扑在地上。 许言不顾项上长剑,猛然挣道:“沉衣——” 刘裕死死按住他,浅笑道:“将军以一敌十,功夫已然不浅了,大人切莫失望呀。” 沉衣颤抖着抬起头,极是不甘地瞪着刘裕,分明已经近在咫尺,却无法再更进一步。他自己因脾脏受伤,额上青筋突突地跳动,右手无力撑在地上,咬牙骂道:“你这狗贼......”一壁骂着,左手却握起那短刀刀柄,仿佛要将它硬拔出来。许言早已痛不可言,便连声音亦在颤抖,语气几近低求道:“沉衣——不要拔刀......不要再打了......” 沉衣感到功亏一篑,听见兄长这样说,忽然便是无限地委屈。分明已经这样近了,再行不过两三步,他便可以杀掉刘裕,救回兄长......分明已经这样近了...... 他低垂下头,泪水无声滑过脸颊,兀自唤道:“哥......” 他望着自己一身伤血,望着案角烛台上一层一层叠落下的暗红烛泪,望着兄长被血濡湿的殷红襟领,再望着刘裕布满血丝的狭长的眼......这世界像是一片猩红,叫人喘不过一丝气来。他这一生如此多舛,早早就明白人活着的心酸艰难,每一次他都强撑了过去,唯独此刻,眼看着兄长死在身前,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承受。 他看着刘裕那样张狂的笑,脸颊上滑落不知是泪是血,痛到了极处,却咬牙将刀刃生生从身体里抽出来。手上顿时满是鲜血,几乎滑腻得握不住刀。他的目光微微一暗,仿佛这个世界正渐渐地离他远去,金碧辉煌的宫殿也都变成了朦胧的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短刀,瞬间擦破刘裕的衣袍,直直刺进他的心脏。 刘裕瞬间窒息起来,松开剑柄,手捂着胸口栽倒下去,蜷缩作一团,嘴角却流下黑色的血。 沉衣气息早已弱了,身不由己倒下去,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只感到地转天旋。 耳边的声音真是嘈杂,嘶喊声,脚步声,以及刘裕疯癫而悲凉的狂笑声。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原来他也中计了。那酒里有毒,刘裕早以饮毒自断,千方百计引诱自己,真正却是要让许言看到,自己是怎样饱受折磨地为救他而死。他忽然觉得悲从中来,天塌了一般。原来这一生不值一提,终是成了一场憾事。 他分明地感到生命逝去,周身寒冷而无可依靠。 什么人将他抱了起来,冰凉而柔软的手,一遍遍抚摸他的脸颊。 是什么人在唤他。 沉衣勉力睁开双眼,不忍看见兄长难过,右手指尖微微动弹,许言握紧他冰凉的手,俯身凑近他的唇边。他用尽力气喃喃地说:“可别、再......为我......担心了......”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一生流景在眼前逝去,是哪年哪月,哪个夜晚,庭院之中飞舞着流萤,月色如水,他因生了一点小病,才被抱在兄长怀中。熟悉的歌声萦绕耳畔,兄长轻声哼唱道:“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他蜷卧在温柔乡里,真像一场梦一样。 该是一场很久的梦吧。梦里皆是好时光。 他已没有任何痛苦,只是觉得有些累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感到天地那般干净,自己的身子也忽变得灵动轻盈。他蓦然就松开了手,低垂眉眼向下瞧去,看见许言颤抖着捧起自己的脸,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看见他双肩微微耸动,看见他第一次搂抱着自己流下泪来。 (全文完) |
【番外】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出去喝点酒。搁在以往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但如今,我卧病在床一个多月,就连下地都很难了。 我特意寻了一大早,趁哥哥还未醒,悄声把良儿唤进屋,叫他背着我出去。 自我卧病这一个月,崔大夫隔三差五到府上诊脉,并检查我身上的伤。其实我已经养得很好,只是哥哥担心太过,总还不许我下床。 那天夜里在禁中,我强行将刀拔出来,流了很多的血,昏死过去,几乎没有一点神智。据说我是昏睡了很久。在这期间,师父已经登临九五,并将残党余孽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我从齐殷口中听来的这话,当时我正倚在床头,忍不住就指了指仍好端端在檐下煎药的许言说:“你们是不是太马虎了,我哥哥就还没被清理掉啊。” 齐殷稍稍顿了一下,有点无奈地反省说:“我们确实太马虎了。” 齐殷现在十分腾达,被封了襄陵王,还赐了数不清的金银田地。我有时候喜欢逗一逗他,说:“等我好了,我就要回苏州去了。”他就会说:“那我同你一起去。” “你们家就只剩了你一个,你可还要传宗接代的。我有你的心就够了。” “你不信吗?”他总是执拗地看着我:“我们生死都要一处的。” 我说:“可我会死在你前面吧......” 他的眉尖微蹙起来,没有再说任何话。我缓解气氛地微微一笑,他仍然沉默。他闷闷不乐地,神情却是清亮温柔,就像窗外碧蓝如海的天空一样。他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忽然说:“你冷吗?我去把窗户关上吧。”我摇摇头说:“我不冷,就是又......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吧,过半个时辰我叫你。” 我心里其实并不想睡,但实在已力不从心。这个药虽然救回了我的命,却弄得我昏昏沉沉,有时甚至话说到一半,就伏在枕边睡了去过。 偶尔我会做梦,梦见禁中的楼阁殿宇,梦见塞外的衰草荒原,最多的还是梦见小时候,在苏州,哥哥每日从学里回来,必给我带些小玩意儿:或是什么香珠、扇坠,或是从摊上买来的沙子灯、皮影人,还有一回是个面人,特意照着我的模样,捏得栩栩如生,圆呼呼的脸颊,还各自贴了两片红红的山楂。我喜欢的不得了,整天拿着也不肯吃,后来硬是放坏了,我才吃,又生生闹了好几天肚子。我常在梦里感到欢欣,那些鲜活的画面,那些真实发生过的遥远记忆,就好像我又回到了儿时一般,甚至每到梦醒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梦里那般美好啊......我终于领会到庄周梦蝶那种不可说的朦胧飘渺,有时甚至不愿醒来,直到崔大夫提醒我说,我余下的生命是有限的,倘若昏睡得越久,留下来与人相处的时光也就越少。 自那以后,我就不敢多睡了。甚至每次清醒的时候我都要提醒哥哥,只睡一小会,倘若我没有自己醒,千万记得要叫我。 哥哥每一次都点头答应。 不过他好像是很伤心的。 虽然他嘴上丝毫不说,但我还是感觉得到。我猜他心里是有点怕,怕我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能醒过来。 但我能怎样安慰他呢? |
老天庇护我死里逃生,却不肯让我长命百岁。我虽然没死在那天晚上,但余生不长,每过一日,就好像一刀一刀地凌迟一样。每次我从梦中醒过来,哥哥都会守在身边。有时他是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有时他也困乏了,就半倚在床边浅浅睡去,却仍握着我的手。我猜我这次是真的把他吓着了,但他倒霉,也没办法跟我生气,甚至不敢责怪我。他总觉得我现在就像个瓷瓶似的,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的志向一下从澄清天下变成了在家煎药,每日将银吊子架在火盆上,亲自拿扇子扇着炉火......虽然也想让他安心,但我实在讨厌卧病在床。 我不喜欢人将饭菜送到嘴边,不喜欢躺在同一个地方,看着日影渐渐移去,看着时光死气沉沉地从指间溜走。我下定决心要出去走一趟。 我趴在良儿的背上,一路闻到很淡的花香。大概害怕颠到我,他走得很慢又很稳,小心翼翼将我放在车上,并盖了一条厚毛毡子。我背靠软枕,伸手微微卷起车帘,晨风拂面,早饭摊子才刚撑起门面,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我看见了一家店,就叫停下,良儿仍要将我背下来,但我只撑着他的胳膊,从车里面探出半身,慢慢将脚踩在了地上。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我一时站不太稳,只觉得地面是软的,一切都在往下陷。良儿小心翼翼搀扶着我,气喘吁吁地,方才走到桌边坐下。 初醒来的时候我太过虚弱,每顿不过咽些白粥,后来渐渐养得好些,才可略吃鱼肉补气血,却也全是淡而无味。我很久以前就来吃过这家店,他们的面条做得顶好。我仍要了一碗粗面,二斤牛肉,一壶酒。顿了顿又改口说:“两碗粗面吧,再拿两个酒杯。” 我又让哥哥着急了。还没等菜上,他就已经找了过来。他气得几乎要扬手打我,但他又哪里舍得呢。他的脸色差得发白,呼吸声在微微颤抖,最后却只是轻声说:“别再拿身子胡闹了。” 我说:“我不会的......你看,我只是想出来吃顿饭。” 他的眸光忽闪忽闪,不知究竟想着什么,就在我身边坐了下去。 我说:“哥哥很少在外面吃吧,上次我们来这里,你点了面,可是连一口也没吃。这儿的面条很好吃的......” 话没说完,牛肉、粗面俱已经端了上来,热腾腾的,正新鲜。我往里面倒了点醋,拾起筷子搅动面条,吃进嘴里,却仍旧没有什么味道。我沉默地放下筷子,没有去动盘里的牛肉,也不再想喝酒了。 许言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一笑,夹了一片牛肉放进他碗里:“哥哥帮我尝罢,这儿的味道做得还好不好?” 他也没有说什么,就真的吃了那片牛肉。我又往杯中倒了酒,他也真的仰头饮尽。我忽然心里有点难过,就低着头,他将我轻轻搂起来,我就更加难过了。 我想我纵然两世为人,时日也已经无多了。等到真正死去之后,我便再也闻不到花香,尝不出来一点味道,甚至没有人会与我说话,我被埋在那沉沉的土里,该是多么寂寞啊。 我其实很想痛哭一场,但一想到哥哥,我还是忍住。我能体会到他心里那种压抑着的绝望感。假如情况调转一下,让我一日日地眼看着他药石无医,我只怕早已发疯了。 我于是握起他的手,慢慢地说:“以前爹爹过世了,你安慰我说,其实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它就像是睡觉一样,只不过会有些长,但它并不能改变什么......譬如世上的孺慕之情,舐犊之爱,这些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的。”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所以等到我去了,也跟活着是一样的。” 他转过头不再看着我,半晌才说:“我只怕你不明白......” 我说:“怎么会呢,我都明白。” 回去的路上,我/靠着他肩膀昏昏欲睡。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几年前,我跟随他来到汴京,这里的人烟阜盛,街市熙攘,真是与苏州大不一样......这一日天气也很好,阳光有些晃眼睛,他伸手欲将车帘放下来,我轻轻说:“别......让我再晒晒太阳吧。” 我好像是睡了一会,朦胧之中醒过来,已靠坐在济水岸边的长亭里。我微微地睁开眼,看见轻风吹皱了江水,就不由地笑起来:“等我稍微好些了,我们就回苏州去吧。” 哥哥点头答应了。 我微微地伸个懒腰,又问道:“你带着琴吗?我许久没听你抚过琴了。” 他拿披风将我裹得更严实,并许诺道:“等回去了,我就抚琴给你听。” 我笑说:“好吧,等回去了......”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又一种困意淹没全身。我知道所谓生死,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下一次哥哥唤我,我可能没有办法醒再过来了。 后记: 他病逝在庆历八年七月初三,不久后,由兄长扶柩回籍。他一生短暂,陨如流星,终没能够回到故乡,再看一眼繁花如锦的柳岸江南。 【完】 |
接下来应该就是更新《相见欢》了 也是古风兄弟文 没看过的朋友可以先去看它的前篇《长安某》,是已经完结了的:http://tieba.baidu.com/p/4954942906?share=9105&fr=share&unique=9497DE887F79CD37D55C59A7DC4BE3DD&st=1521518324&client_type=1&client_version=9.3.4&sfc=copy&see_lz=1 然后《相见欢》的链接:http://tieba.baidu.com/p/5288757920?share=9105&fr=share&unique=21B13DA0830F98C02210086ECA814368&st=1521518292&client_type=1&client_version=9.3.4&sfc=copy 欢迎大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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