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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裴城雪(太监受)[第4页]

作者:十二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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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兮逢春】
已经下了半个多月的雪,昨夜寒风瑟瑟雪簌簌地下来,这才突然惊觉原来今日已经是立冬,这样的天气天黑地也早,宫里的各处的灯也都点起来,人站在门里望着外面不远的地方一晃神有没有人来都看得恍惚。
宫婢小声提醒:“殿下……殿下!”北桑律望着漫天的雪才猛然回神,而远处执伞提着食盒匆匆行路的人已经走得很近了。
付垣刚刚还分明地看见北桑律跟这门口宫婢站在一起的,怎么到了突然不见了。付垣调到尚膳监才两年多便已经升任领事,那宫婢向他行礼正要问殿下何处去了,突然身后传来几声炸响一转身这天像是突然落下了黑幕接着金瑶殿临湖靠山的那片天炸开无数烟火,湖上也结了薄冰像是蒙着雾的镜子,映着天上转瞬的烂漫做梦一样。
北桑律站在对面不远处,这烟火升起的地方却还要更远,付垣看见他有几分得意地举了举手中的一把弓,箭尖上动了一点心思拉弓射中远处的烟花生出火星引燃,先前也没有机会试这头一回没想到成了。
付垣还立在原地北桑律走近问:“如何?”回过神付垣向他行礼再近一步二人一同罩进一把伞里,“奴才很久不曾看过这样的烟火了。”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付垣像是有些舍不得,宫城严谨端肃一直是严禁烟火的,除了年节偶然得了命令办一场烟火表演,那也是给王公给贵族们看的。不知何故今年陛下忽然准许说是添个彩头热闹何乐一些,付垣听见一点风声说是陛下圈宠着的那个人突然说喜欢看烟火……北桑律偏头看了一眼归于平静的夜幕,说:“以后有机会就带你去看。”
“多谢殿下。”付垣抬头这才发现北桑律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与他差不多高,有了机会研习骑射武艺相较之下付垣倒是显得又小又单薄。
“外头冷进去说。”
今天是立冬各宫安排膳食多是牛羊肉暖身御寒的,付垣来时带了一盅羊肉汤,北桑律身上还挂着细碎雪沫没拍干净宫婢会了付垣的意思给他盛汤,北桑律衣裳也不换接过尝了一口说:“跟中午尚膳监送来的不一样。”
付垣抬头看向他:“不合殿下胃口?”
没想到北桑律还真是蹙了蹙眉说:“有便好了你知道我不挑。”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另添了一碗全给了付垣,看样子真是不合胃口,付垣也未推辞接过来喝了一口,来之前他尝过以为尚可没想到……
汤已经用得差不多,北桑律放下碗又去摆弄那一张弓,“你做这汤最是不好的一样是做得太少。”
付垣刚刚喝完最后一口,“殿下晓得是奴才做的?”
本就是一人用的分量,今年北桑律的境遇稍好一些,付垣也是越来越规矩越来越不会逾矩,旁人便罢了北桑律并不想他与自己也这般,今日若非如此怕是叫他再尝一口也是不肯。
再转头外面雪竟然不再下了,北桑律张弓射箭这项倒是进步极快一定的距离里不求靶心也是有百发百中的本事了。
门外庭前也立了不少标靶这就要给付垣瞧瞧他的本事,是一定要听见付垣说殿下天赋异禀资质过人才罢休的。
北桑律找付垣靠近一些把弓递给他指向较近的一个靶子说:“你试试?”
“这……奴才哪里会。”
说罢北桑律从后紧贴着他,把弓手把手递到付垣手中再握紧他的手教他如何发力如何张弓如何将箭指向眼前的目标靶子再射中它,付垣学得用心这番本事倒也实用,往后前头的敌人对手都是对手,便要学以致用如何隐匿于远处暗处张弓射箭例不虚发。
二人正练着,付垣有些紧张北桑律一松开便失了准头回头看北桑律的表情只见他在笑而已。“过几天还有有趣的东西给你看,到时候我差个宫女去叫你。”
“好。”
有什么好的事总想给你看有好消息也想第一个与你说,如此下来便是想每日琐碎细事都告给对方以示自己的念想,如此便事事时时都是好的。
可这世上还没有事事时时都顺遂的先例,付垣回去第二日因为立冬陛下昭示仁爱之心给一些王公大臣御赐佳肴制暖御寒。出了纰漏,当朝丞相的老母亲体质特殊那菜里的一样食材用不得,这一时口角肿痛因为年岁大了小症状也显得很是恼火,这一追究下来尚膳监与那道菜相关的都要受罚,付垣好在还是个领事挨了二十板子,底下的人便更是厉害。
等到北桑律说好的有趣玩意儿做好了宫婢来寻付垣他挨了板子才隔两天,可想着总不能食言,在屋子里头拾掇好半天强忍着伤痛下地走动。
等走到金瑶殿当真是想跪倒下去,立在原地北桑律从后面窜出来戴着一张面具,铜铃一样的眼恶兽般的獠牙,看得出面具原先是破碎成几半修复过的,隐约还能看见上面粘着的血迹,付垣被这一吓自己退着绊倒在地,摔到伤处脸皱到一起,北桑律还未察觉以为是他被这破面具吓得这样子正要笑,却瞥见付垣撑着地的手都在颤。
揭了面具丢在一边蹲下身问他怎么了,付垣难以缓过来只摇摇头,北桑律已经了然:“又因为什么小事被责罚?”
宫里奴才做事,稍有纰漏也不论主子大小错了便是错了,小事还好规矩森严若是大事恐受不起那番责罚。
付垣低声说了一句没事,竟然突然给北桑律抱起来,“我瞧瞧你的伤。”
“殿下!”
北桑律已经跨步进去将他放到榻上,“奴才回去……”话也没有说完北桑律侧头看了他一眼便禁了声,心里还在感慨小小的六殿下不仅仅是身量涨了力气也是变得这样大。
付垣还是说:“殿下奴才已经治过伤上过药了,这天凉好容易暖和一些再去衣解带的容易受凉……是不是?”
付垣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北桑律过一会儿便要出去一趟难得一年得了他父皇的召见虽说是与其他兄弟一起,便将付垣放在塌上也叫他好歇息。付垣看到那头地上的面具问北桑律是哪里来的,听他说起那东西的归属来历。淮渠能有今日的疆域靠的也是先辈多年的征战,而这面具听说是淮渠最早的一支军队将士的面具。这军队有多少人从何处来又怎么消失之类的都不曾见史料记载,只流传说他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虎狼之师,所到之处马蹄下尽是敌人尸山堆砌。
付垣听着以为是北桑律好武故而追寻这些事迹觉得有趣,不想之后又听他说如今天下安定,曾经相争之地合而归一诸国子民共居一地,那样凶煞的军队不该存在于这样的世间,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北桑律把玩着面具说:“总归要有什么东西为那万骨枯成的功绩书一笔。”
付垣:“殿下还年少有这样的思虑,奴才惶恐。”
“惶恐?你是对那些凶恶主子说成习惯了?”
“殿下或许能有更远大的前程。”
北桑律坐在凳子上俯身靠近付垣笑着问:“怎样的前程?”
虽是一问,可二人都不再言语对方的心意早早了然。
半响北桑律偏头看向付垣身后,说:“若真有那时候我总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刚刚看发现有个常识错误,考试第一名老头是状元,原启歌是第二应该是榜眼,写成了探花【挠墙挠挠挠】
放榜后受圣旨钦点,再有便有一场为此举办的宴会,今年与以往不同北桑律竟下旨将这宴会在琼清园举办,这是天家的园林奇花异草怪石珍宝数之不尽,原本是太祖皇帝为太后颐养天年所建,但后世以为过于娇奢往后也少有皇族贵戚居住在里头,偶有机会皇帝便下令开园赏景而已。北桑律以为如此荒废着实可惜便多寻机会用起来,此次除了上榜的和监考审查的官员还请了许多大儒,园中无甚拘束亦可随意走动,往后这琼清宴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除了在大殿上遥遥听旨谢恩都还未大看清陛下真容,大多都有些战战兢兢怎敢抬头直窥龙颜。
开宴后也不见陛下亲临,侯了一炷香还不敢大动又隔了一阵酒食用了大半也渐渐有人开始四处走动,观赏这恐怕一辈子仅仅这一次机会能看见的景。此间有后生与那些官员走进些借请教之名打探些口风的,也有与那些难得请来的大儒相谈的,人四散开席间独独还有一个人,原启歌往那主位雕刻着龙纹的宽椅处望了一眼,听见有人喊他才起身往一处人群间走去。
沈乾书初识得知原启歌的志向时倒也直言不讳,他恐怕是应对不来官场上的种种,今日这随性张扬的盛宴眼前有朝臣有高官有大儒学士,仿佛遍地都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他却是无从应对。终归还是渐渐疏远人群,隐隐还听得见背后有人议论说他孤傲清高,背后可是有丞相撑腰的人何惧往后没有发达的时候。这些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依旧觉得有几分扎耳,他这才明白为何沈乾书执意不肯靠着他父亲做官,乃至于无心朝野。
默默走到一处看见前面有一棵树,树下有新芽被旁边一株矮树枝桠压弯,原启歌走上去将那新芽扶正穿过矮树枝叶缝隙得见寸缕光辉。
“一块地仅能容得下这一高一矮两棵树这样的新芽过几天就会被拔去的。”
背后有人在说话,原启歌转身去看立马一惊,刚要跪下行礼被北桑律止住。
“草民原启歌见过陛下。”还是躬身行了一礼,北桑律未着龙袍冕冠,身后也只有两个随从跟着,原启歌认出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原启歌,”北桑律看向另一头热闹的场面,园中还有一处溪水潺潺方才从那边一路过来看得那些人倒是和乐有趣流觞曲水写诗作赋,“怎么就你一人在此?”
原启歌也向别处略环顾一番答:“草民才疏学浅,今日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学识广博的大人老师实在汗颜,在此听得他们交谈便觉得受益匪浅。”
私底下里那些指向原启歌的流言北桑律多少也听见两句,那什么受益匪浅竟觉得是原启歌学他老师陈洲义那套面上不露声色恭敬谦和却是字字句句都在反讽,遂说了一句:“倒是像了陈洲义。”
原启歌听得又却以为是北桑律也听见去那些流言,有此刻这成绩多少靠了老师助力颇为惭愧。
这话头过后北桑律往那人群密集处走去叫了原启歌随同一起,走了几步北桑律看了他一眼,原启歌一时不知何故微微蹙眉无措,北桑律轻笑一声:“头上有树叶。”
原启歌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拂去又严谨一鞠:“草民多谢陛下提点。”
这时候北桑律身后一个随从这才吊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随从也是穿着便衣若不是这一开口还真看不出是阉人宦官。
今天付垣起得很早,也没有惊动别的人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披衣独自在院内走动,行到一处竟听见些什么响动。
“唔嗯……啊~你轻一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另一个男人微喘着,二人声音压得低隐匿在一丛矮树间做那事。付垣住在这里除了阿秋另外还有两个使唤的婢女,与她们不如年纪最小的阿秋那样亲近,平日里做好自己的活计付垣近乎从不理会她们。
正要走那二人完事女的先坐起探出一个头看见了付垣失声一叫,那二人都还未穿好衣服女的直往后缩,那男人大约是派来看守付垣中的一个人,强做镇定正要说什么付垣却直接走了。
人之本性约束在规矩里,再冲破规矩。付垣根本无心追究连二人是谁什么模样都没印象,矮树里女的一边忙着穿衣服一边发抖:“怎么办?被发现了怎么办?!”
男人吞了一口口水,见着她慌张的模样不轻不重打了她一巴掌:“你怕什么!”
“私通可是重罪!你不怕?都跟你说别在这外头……”
“那阉人现在无权无势,被圈禁在这里,还怕他?”
圈禁?看看这里头的东西真不晓得多少人想被圈禁在这里头,“可是陛下还会亲自来看他,无权无势?他要是说出去陛下……陛下会不会杀了我们?啊?!”
这女人吵闹得叫人头疼,恐惧不安越发地蔓延开通遍全身。
“那就——先下手为强。”女人惶惶不安听见他这样一说,强做镇定手还是抖得厉害抓紧他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付垣每日的动作都会一一报给北桑律,今日付垣撞到的正好是执笔的那个。便随手多添两句,道付垣为求得出去的机会,以色诱之。
琼清宴后北桑律回宫,今日借此机会也是方便看看那些新科士子的作态,倒有不少远观谈吐作风不错的,后半场叫他们以这琼清园即兴作赋独有原启歌隐晦提到当年建成此园之劳民伤财。原本心情大好,回宫再稍整朝务看了些折子,晚膳后照例有人将付垣这一日的行径报给北桑律,朗月立马蒙上层云。
宅子后院一间空房里,付垣看着里头已经备好放齐的刑凳和板杖。转身问带他过来的人,还宫里过来的一个小宦官:“这是何意?”
“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付垣冷冷地一笑:“不知我是犯了什么罪要受此罚?”
付垣不问还好一问竟听见那小宦官说:“陛下的意思是你认了错处便不深究,小惩大诫,若是冥顽不灵这恐怕没个完了。”
什么意思?是要打到他认错为止。可这错在何处付垣着实寻不到根源,他也不相信北桑律是发现他还跟宫里赵责一类有往来联系,那还有什么?拿他寻开心不成!
那宦官看了付垣一眼道了一声请,付垣自然是不愿意,只觉得分外恼怒这脸色一沉斜睨那小宦官竟陡然觉得他气势逼人脚下竟不自觉小退半步,可陛下的旨意不能耽误喊了两个人来把付垣按上去。
照例的前后两头将人按住不得动弹,付垣趴伏着紧贴在上面也不再违抗挣动。行刑的拿着的板子倒是轻薄了些,不似宫中惯用的庭杖大棍那样沉重狠辣,可这板子打下去终归还是痛,只不过没有那般惨烈动辄几棍就打得皮开肉绽。
衣服外袍已经被解下来,里面一层掀开了后摆那宦官就要去拉扯付垣的里裤,不想竟然听见付垣言语激烈怒喝了一声:“滚!”
转身去看付垣也是偏过头来眼里许久不曾显露出来的恨意。上一回遭了那样的罚,被扒了衣裤强行打开双腿骑在木驴上,还记得周遭的人压低了声音说些怜悯或讥笑的话。
“滚开……”付垣又说了一遍可这一次眼里毫无神采,眉心紧促是毫无骨气尊严哀求的语气。声音说得极低,那宦官不知是否听见,可他是个守规矩的人伸手一把便将付垣裤子扯下来,看见付垣双腿并得更拢绷地更紧。
一切妥当就绪一旁拿板子的就开始高举起来打下去,只两板下去就听见付垣呼出一句:“奴才知错!奴才……谢主隆恩!”先前说什么?打到认错为止。那宦官与行刑的互看了一眼,可付垣那话语里哪有半点认错的样子分明尽是敷衍。这场面尴尬行刑的见那宦官伸出一只手来比了三根手指,后者会意不下重手却也是不轻的三十板。
几板子下去便淤青发紫高肿起来,再落下去两板便可见隐隐冒出好些细细的血珠,付垣咬紧牙关觉得自己是越发地畏疼了,这板子半数未到都已经觉得这般难挨。
第十板打下去那血珠已成豆大的一片不住往外冒,再一板子打下去冒血的地方口子更大,屁股上的血也抹成一片显得更加地红肿。
按住付垣的人察觉他在发抖,十六七板过后付垣身后就有些不成样子,血串在一起发烫的血珠像是松了线一路滚落,臀缝间也流进些血。
“呜——啊!”一声痛呼连带着身体猛地一挣上半身突然仰起来又猛然被人按下去,不慎下巴还磕到边角上,身后板子似是警告落地极重复又逼出一声呼喊。
最后还剩下十板,中途略停了停才又开始,不曾想这最后十板才是厉害的,每一下都是蓄力重重地打下去,那宦官站到付垣跟前问他可知错了,付垣垂头缓了缓才道:“知……错。”
答完再落下一板,打一板问一遍答一句,予其刑责,令其羞愤。越到后面越分明地听得见付垣的喘息声,答得也不似开头这样隐忍艰难,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三十板子最后一下打完还不待问付垣痛呼声囫囵吞下去卡在喉咙里,说:“奴才知错。”
错在何处?那可多了去了……从出生落地至今时今日就没有几样对的事。
付垣本不知数目,三十板子后也不晓得是否还有别的招数,面朝地下那宦官蹲下身手上拖着一个锦盒呈到付垣眼前给他看,盒盖打开里面是个尺寸令人咋舌的玉势。付垣看了一眼抬头对着那宦官怒喝:“这是什么?这是何意!”
这一眼过后付垣像是越发了然明白了北桑律的用意,觉得北桑律这样使他活着真真是厌恶他至极,恨他至深。是要如何?留着一命屈打羞辱至解气才罢手吗?!
宦官看见付垣满头满脸的汗,双眼发红恨极的样子,将盒子盖好说:“陛下的意思你若实在要想出去,不必大费周章带着此物便可。”
“呵……呵呵……”听不出付垣这声音是不是在笑,过了好些时候才听见他说:“陛下大恩……呵呵……奴才不胜惶恐!谢主隆恩、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得呢喃不清,那宦官按规矩再行几句过场训斥的话,才终于放过他带回屋里去。
付垣失神地伏在床上,太医也早早便侯着的了。热水也备着先要给他擦洗伤处的血污,臀腿及两侧还好稍扒开臀肉擦拭到臀缝间时付垣又猛挣起来喊这些人滚开,直翻身坐起来也不顾伤痛,床榻旁搁着那盆热水都打翻过去,一小半泼洒到床上一大半泼到地上。
原先都好好的从不曾这样,突然发起来的脾气,权势加身富贵人的怒才是怒,付垣这般不过是多叫两个人按住再继续便是。
一开始便阿秋被支到一旁,那些人嫌她碍事。阿秋皱着脸要哭的样子,看着那些人觉得又气又委屈。
付垣被按着怎么也挣不开,身后伤处擦洗后上药又是一番痛楚,给他上药的觉得他太不安分有些故意似的惹得这样痛,“呜——”付垣咬紧唇双手攥在一起偏头去看周遭的人,药还没上完敷到开口出血的地方痛得发麻,付垣低声呜咽突然乖觉起来言语卑微又恭敬请他们手底下轻一些,等妥当后那些人直起身收整东西付垣微微侧过身眼前一一看过他们的模样顺带一记那药箱上的姓名,太医又过去向阿秋叮嘱些什么付垣无意听面朝里掀了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等人都走了这屋里总算是安静了阿秋在远处走近一些想着之前打翻了水床上还有一块地方湿着,踌躇着刚一张嘴就听见付垣说一句:“出去。”好不容易酝酿的话又只得咽回去,她脚下小心地退了两步还是攥着衣角低声说:“公公有什么吩咐只管叫阿秋,阿秋就在外面侯着。”
付垣像是觉得她烦又把被子又拢得更紧了些,跟之前还在宫里时一样不愿多说话不想见人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阿秋伺候付垣这些日子短也不短长也不长,偶尔出去徐尧川问起说那个阉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阿秋还是不晓得只是也不大喜欢徐尧川这阉人阉人地说法。细想起来付垣有时不显悲欢在廊下坐着也不说话枯望一池水就是一天,有时又很健谈像有说不尽的话头但都是些琐碎的事情,有时候前一眼还看见他在对镜梳妆分外仔细后一眼便将挑许久选中的饰物摔打在地上,这个人无好恶,不知悲喜,喜怒无常。
只是挨过这一回的板子之后终于是变得不一样了,渐渐地阿秋察觉他开始喜欢着月牙色的衣,戴素银的簪子,饮食口味也全都是清淡偏甜一些的,一切都有依可寻也不用似先前那样事事都要试探问一问才好。
这一回付垣伤好一半北桑律才难得又踏进这宅院来看看,刚刚用过午膳付垣在屋内一张榻上侧卧着翻一本乐谱。付垣嘴角勾出一抹暗嘲的笑转瞬消散转而匆匆起身迎接又恭敬地行了一礼,还是女眷施的福身礼。
北桑律目光在这屋里扫了一圈,榻上一本书塌下倚着一把琵琶一旁桌上还有一盅残余一小半的甜汤便随口一问:“你原先不是从不嗜甜?”
付垣正想着怎么答,北桑律转过身见他还端着行礼的样子抬手示意他起身付垣这才起来立在原地也不多话。北桑律捡起那琵琶递给他说:“孤还从未听过你弹琵琶。”付垣双手接过说:“奴才不擅琵琶,刚学。”
“那你擅长什么?”
好些年不曾碰过这些东西大抵都忘得差不多,若说从前擅长的……付垣低头垂着眼:“说了恐陛下不高兴。”
擅击筑,这东西怕是再碰不得。北桑律也猜到是什么东西,坐到那榻上再命人拿一把椅子来叫付垣弹琵琶。付垣身上的伤这些日子还不方便坐,北桑律到现在还不曾说起这无端的罚付垣也不愿问省得自取其辱。拿了那本谱子坐下来照着注解指法拨弦,阿秋这两日说是染了风寒有恙不便伺候另有婢女来奉茶北桑律端着茶碗听当真是不会弹,断断续续半点不成曲。付垣手指之前受过刑也不如原本好的那样灵敏,跌跌撞撞拨了一页谱子,他自己都难再继续停住抱着琵琶不动,北桑律正要喝一口茶水见他停住问:“怎么了?”
“奴才愚昧弹不出什么曲子。”
“无妨。”北桑律原以为他是要提及伤处,也晓得眼下这样坐着不好过可这个人表面再是恭顺却还是拧不动他的心性。垂头看杯中茶都凉了命人再换一杯也叫付垣继续,听得铮铮几声最后一下猛一勾弦像是要将弦生生勾断,北桑律抬眼竟是撞上付垣那满眼的委屈。
半响又听见他支吾着说出一个:“……疼。”
北桑律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也只一瞬便过,归复平静问他:“今日这姿态又是哪一出?”付垣什么样的姿态模样哄骗过多少别的人不说,北桑律从不相信。
付垣抱着琵琶的手不经意一滞,果真是无论是做什么端得多顺从于他而言总有目的,骗不过蒙不着。
“自然是讨好陛下,陛下不喜欢?”
北桑律一时无话,招手唤他起身靠近:“讨好,之前以***怎没想起这一出?”
“生死都不由自己,奴才还有什么法子?奴才畏疼倘若隔三差五遭一顿板子实在吃不消。”付垣单手抱着琵琶一手撑着椅子扶手起身,脚下踉跄两步再缓缓靠拢过去。
畏疼,这么些年付垣还是头一回跟他说畏疼,这一句像是突然提醒起来,这人遭过再多刑罚,先前受过一百大板往后二十大板难不成就不会疼了?
依旧是可惜,可惜话不过当年,若是从前想必还是会忧心,如今说得再多也是不痛不痒。
付垣立在北桑律面前隔了三步远,“孤看看你的伤势。”说罢北桑律伸手便要将付垣拉过来,一个不留意付垣扑过去一手打翻了一旁新换的茶,茶水泼洒到地上。
付垣眼见着那茶碗内侧边缘沾了茶水的位置渐渐发黑,是茶碗内淬了毒的迹象。奉茶的婢女顿时惊慌失措跪地磕头说不干她的事,付垣被北桑律拉过去眼下是半倚在他里的,还未理清这事故由头便已经被北桑律拉开,那婢女跪地哆哆嗦嗦眼神惊恐地向付垣一瞥,这倒是不用想这一瞥落在北桑律眼里该是什么意思。
茶添七分满茶水挨不到杯口边缘,地上那茶碗沾了水变黑又转瞬恢复原本的瓷白,若是毒物那下毒之人也是费了心思,若是饮茶不留意甚至看不见那杯口的变化端倪。付垣也有一碗茶,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叶同一把壶里倒出来的唯一不同的便是那茶碗,御用的自然不同单有一套,北桑律不来便搁置着日日擦洗来时便用一用。
那斟茶的婢女跪伏着抖得厉害眼下是进出气都断断续续,俨然是惊吓过度的样子,跟随北桑律隐匿的暗卫也顷刻封了这里外大小出口,只等主子一声令下吩咐处置。
弑君谋逆诛九族的大罪,茶碗落地那一刹付垣心底一震想着还好还好北桑律一滴未沾……抬眼对上他冷淡审视的目光咚一声双膝跪下拜服,垂着头眼里发狠又想着自己怎么给他打翻了?他喝下去当即就毒发死了多好!
“你还有话要说?”这话是问的那婢女,只听见她慌乱地不停念叨:“奴婢知罪……不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北桑律半垂了眼下令把她拖到大狱去审查,这婢女一听更加慌张:“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是他……都是他教奴婢的,陛下用的茶碗之前也是他日日擦洗的……”这个他自然指的付垣,这婢女一番诳语编得没头没尾,说话时这神态倒是诚恳逼真,付垣抬起头直起身帮她把这番话圆得漂亮些:“奴才屡遭刑责怀恨在心,日日擦洗陛下御用之物实则暗动了手脚……”付垣抬眼对着北桑律的目光:“恨不得你死。”一字一句说得是咬牙切齿,言罢狠狠挨了一耳光,北桑律起身俯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奴才招认但凭处置。”这话说得语气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还带着笑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北桑律看着他那面目神情当真想当即拔剑砍了他,恼怒至极最后也是一声冷笑:“你想死孤不会让你如愿,你想要孤死?付垣你还没那个本事。”
随后下令把付垣捆了锁在屋里看好,那婢女带到大狱审查连同这宅子里所有奴仆都要一一盘查。
有人给天子下毒是何等大事,北桑律却下令不得声张将这事按下,这审也审得极快。那婢女先是照着付垣后头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动了一道刑又把先前付垣撞到她跟那执笔看守私情的事说出来,说什么先是他们二人畏罪摆了付垣一道,付垣平白受了刑笞加之日积月累的怨愤竟想要弑君,还要挟他们配合……再问到别的这婢女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又抓了那个执笔的来审,结果左右只有与婢女的私情和多添一笔的事,至于后来投毒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二人所说大相径庭,总归是有人说了谎可这二人无论如何再审口供都是如此。翌日午后北桑律刚刚看到结果生出诸多疑虑,不想又传来消息说那个婢女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这疑虑中理出的一丝线索如今也断开来,这婢女行径看似理所应当可若是她满口谎话投毒一事那执笔的看守所说是真他一概不知,付垣若是也不知这些事便都是这婢女一手策划所为,她自尽便不是畏罪而是身为死士的归宿。
北桑律看着案卷口供上写的污蔑付垣平白受罚的字句眉心紧锁,说:“把付垣带进宫孤亲自问他。”
付垣依旧是给捆着的带进宫拖到北桑律跟前,拖曳的人一松手跪也跪不住趴伏在地。北桑律屏退旁人不顾别的把那些口供丢到付垣眼前给他看,不知何故这捆了一夜付垣像是憔悴不少半响才抬了头去看,他一边看北桑律一边问:“孤只问你最后一遍投毒的事情你知还是不知?”
付垣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勉强仰起头:“陛下是希望奴才知还是不知?”
“那贱婢已经自尽,孤要你的一句实话。”
付垣听见这消息愣了一愣,反应过来这事必然不简单,若是背后有人预谋些什么都能把人安插到他身边,难保这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眼线耳朵。如今虽是天下太平,可想要北桑律死的人大有人在。但有这番心思手段的人北桑律登基以来都肃清地差不多,还能有谁胆敢有这样的手段?
想到此处付垣额头点地开始痛恨起自己,真是当了别人多少年的狗,遇事就摇尾巴成了习惯,事到如今还惯常地为他筹谋考虑。
北桑律喊了他一声,付垣抬头觉得这声音恍恍惚惚仿佛隔了甚远,再抬眼北桑律依旧还立在自己跟前居高临下,眼里只有他那一双金丝银线勾描过的长靴,道:“此事奴才一概不知。”
这答案是北桑律期许的却不是料想中笃定的,正如付垣看完口供后说:“这样荒谬的理由……陛下听人一句便定了罪……”这说的是那句多添一笔的‘以色诱之’,荒谬甚至可笑可总有人毫不怀疑,“在陛下眼里奴才是这等不堪……”
付垣瘫在地上说得断断续续声音极低,北桑律最后蹲下身才勉强听见他说了什么,心下以为付垣身子是弱成什么样子只这一夜半日就成了这样,绳子捆着手脚付垣双手背在身后北桑律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手还在半空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把人拽起来,拉开他衣襟看到付垣身上隐隐还有已经消退变得浅淡的红纹,心口那一处稍深一些。
付垣身上这毒发作无期,每日灌的汤药比入口的饭食还多这段时日也都不曾再发,以为是这些药还是有些用处,没想到还是发作偏偏又撞在这一日。
之后听见北桑律一声怒喝:“发作了怎么不说?!”
“与……谁说……”付垣不去看他低声回答,昨晚发作因痛呼喊一夜也不见得有人理他。
北桑律松开那些绳索把付垣从地上抱起来,手腕上绳索勒出的印子分明看着好不可怜,抱起来才走过两步紧接着北桑律脖子被付垣伸手环住,他的头也偏过去靠在北桑律的胸膛,何等的温驯乖巧如果付垣不说那句话北桑律都要给他迷惑住了。
“恨不得你们都死了是真的……”
你们、你们……
投毒这案子查得仔细,那自尽的婢女祖籍家世过去跟过哪个主子都查得清清楚楚,她家中几代人都是在官窑做工的,本分人也都不曾有过什么劣迹纰漏,这婢女入宫也才一年多不曾长久跟过哪个主子,宅内其余人等也都审核盘问了一番都没个结果。过了两日太医署的终于验出附着于茶碗上的毒,结果也是叫人咋舌。那毒药一显发黑看似剧毒无比凶险异常,可实则并无甚大碍即便长久用了最多也只是一时腹痛。
这个中疑点重重,何人有这能耐安插眼线做手脚,既然做了却又是雷声大雨点小,俨然还是有所忌惮,归咎到头来这种种更像是有意针对嫁祸付垣。
毕竟北桑律对付垣的猜忌和防范,做局嫁祸实在太容易。看看有人随意编排个理由就能叫他吃一番苦头,何况是缜密的设计……可既是如此做局岂不是太过多余,何不直接给付垣投毒立马干净。
这事情难查,繁杂政务一大堆这时候北桑律又接到密报说是追寻到了在边关有意买卖军火马匹的曾闫,先前以为他已经逃往他国不曾想人还在淮渠。也是,倘若当真逃匿于别国这事情可就真的太大了,再追寻下文却是人还是没抓到,也只是晓得他还在淮渠境内。
北桑律骂了一声**,区区一个曾闫还几次让他逃脱!于是又下一道密旨,十日之内再拿不到人叫他们提头来见。
此刻付垣趴伏在床上北桑律就在一旁,听见他那一声怒骂,看来做皇帝也是少有松快的时候。这是又隔了一天付垣看着才又有些精神,昨日昏昏沉沉呢喃些大逆不道的话难得未遭追究,身上的伤还有些痛又到该上药的时候,太医署的人还在门外付垣便又将被子扯上来把自己裹紧,北桑律在旁批折子侧头一看搁笔抬手示意太医署的人留下东西退出门外去。
付垣在被子里隐约听见脚步声靠近,舒眉垂眼在里面拱了拱寻个舒坦些的姿势接着又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来,北桑律走进从外头看见一时诧异他竟然怕成这样?伸手去扯被子里边被付垣也压得很紧,“付垣。”北桑律低声唤他,半响过后才看见他不那么抖压住的被角也松开缓缓探出半个头来,映入北桑律眼里的依旧是眉头紧锁半合着眼不愿看他的模样,再顺着松开的一角把被子拉开,付垣便偏向靠墙的里头挪过去,北桑律侧身坐于床边伸手往他腰际一揽又给拽回来,“不是说畏疼?不勤着敷药怎么好。”
“用药更是疼不如叫它慢慢好。”付垣脸还朝着里头半点不想去看北桑律的意思,说着又试探着伸手去牵被子结果被旁侧之人一伸手全给拉开堆到脚下,付垣又往里头挪刚刚一动便被北桑律抬手重重往伤处打了一巴掌,“再动?”
这举措言语像是半哄半训,付垣吃痛立马不再动整个僵住,嘴上还是硬要顶上两句:“陛下有气难舒何必费自己力气,只管喊人提了板子来……”付垣正说着突然住了口倒不是又挨了打北桑律突然就伸了手去拉下他的裤子看见伤势也看见付垣双腿并拢紧绷着,“你觉得孤责罚你就为了拿你出气?”
付垣怔了怔这才偏过头来看向北桑律:“陛下自有陛下的理由奴才怎敢揣测。”
“你有何不敢?”北桑律将膏药盒子打开取了一些到手上,“你这口气是在向孤诉状冤打了你?”
原以为付垣又要做个姿态说什么奴才不敢,不想他这回倒是直接回了一个:“是。”
“你一天一个面孔叫孤怎么信你。”说着手伸过去将药抹到付垣伤处,付垣也不再闪躲只是神情颇为落寞:“归咎到底都是奴才的错处,主子何来不对的。”
“付垣!”北桑律一喝手底下不由又是重重一打,“嘶。”付垣又噤了声心底里是当真恐他一怒之下再传板子来,今日所言大多还是试探,再也无心去寻什么多年情分亦或贪图什么温存,从那日问北桑律是放过他死了还是叫他如此苦痛地活之后便再也没了什么贪念,沦落到唯有一死方可解脱的地步,却还偏偏求死不得,何等狠毒。
北桑律给他抹完药拿帕子擦了手再给付垣将裤子提上去,主子照看伺候奴才简直天大的恩典付垣正想着可要说些什么感恩戴德的话却听到北桑律说:“只要你今日起誓,从今往后对孤不再有任何欺瞒,孤也允诺给你从今往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
“只怕陛下觉得奴才发誓都是假的。”说罢余光瞥见北桑律似又要抬手打他不由往里去一躲,遂撑扶起身跪在床上合指向天发誓:“奴才若对陛下再有欺瞒,生有恶鬼缠身,死无葬身之所,魂堕阿鼻地狱……”说到一半北桑律拉下他的手,“记牢你自己今日誓言,孤允诺的也不会食言。”说着又扶着付垣卧下牵来被子给他盖好,“陛下……”
“之前陛下因曾闫之事问奴才可当真如传言所说藏匿大批财宝,今日借此誓言奴才回禀陛下,曾闫离京之后他的事奴才一概不知,那些谣言也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倘若他日捉拿了曾闫他再开口编排几句,还望陛下念及今日奴才所说即便要拿奴才审问也望告知是何缘由。”
付垣字字句句诚恳非常,似是当真怕了再遭冤枉,北桑律心道的确他这些时日平白无故受了不少冤枉吃了不少苦头,再是如何疑虑猜忌也没有这样冤打人的道理,稍有些心软可思绪间最深处依旧还留有一分余地恐怕这人还是在故作姿态。
半响不得回应,北桑律抬眼正好对上付垣的眼,眸子这长久的一片死寂这番又有些波动,“当年在陛下府中您亲手递来的那杯融进去遗梦剧毒的茶水,奴才不曾有疑。而后亦不曾有半点异心……”说到一半像是忆起旧事难以言他长叹一声,提及此事才恍然这番猜忌萌生是那样地早,不曾有半点异心?这话付垣自己说完心里都忍不住想笑出来,何等贤人何等心境被追随多年的人有意下毒还能那般死心塌地?付垣自知他不过是尘世俗人,有着为人的七情六欲,想着活得更像是一个人。不必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原以为那是北桑律会给他的,到头来还是要倚靠自己谋划,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他步步筹谋得来的东西,一道旨意一句话便能统统收走。
付垣也明白北桑律从来都不是什么几句肺腑之言附着两行泪就能打动的,生来就这般凉薄。
“曾闫的事孤自会命人去查,既与你无关你也无需再念及此时,总不会再为没踪影的事冤枉你。”
前头说付垣说子虚乌有,空穴来风,什么才是没影的事,他日恐怕还有一言说什么无风不起浪。今日话到此处亦算是恰到好处,好过之前相顾无言亦或满腹猜忌针锋相对。
付垣在宫里修养两日再回到那大宅里头的人都换了一批,唯独留下来的只有阿秋,干净清白先前又是跟过长公主昭连。北桑律下令将之前的人都做了处置,想到之前他在门外听见付垣跟这丫头说笑,才松了口放了阿秋。
只是经过此番阿秋整日愁眉苦脸,夜深时还隐隐在哭似的,问起又不言语付垣看着都嫌她烦,宽她修养不必再做什么活计,又过了好几天才明白缘由。因为下毒的案子追查紧密,原本这事就不干阿秋什么事情,不料底下官吏追查时却揪出另外一桩事。
这人原本还老实,日子久了不知怎么染上些恶习又好赌又嗜酒,不过白天清醒时在邻里间倒还是友善客气,他死了还是邻里间帮衬着葬了。死因说是自己喝醉了倒在泥地里,上了岁数这一跌又不清醒哪里爬得起来,面朝地下泥糊住口鼻这样窒息死了。
僻静巷子里徐尧川原本是高高兴兴出来与阿秋相会却见她愁眉苦脸,眼中氤氲雾蒙蒙一片,这一入眼看得好不心疼:“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是不是跟着那个阉人受了委屈欺负?”
“没有。”阿秋摇摇头说得小声,“川哥哥,我听说你家里预备给你找一门亲事,给你定亲。”
徐尧川一听心底里却突然高兴起来,他们自小相识相处这些年却从不曾有谁先开口表过心意,听阿秋说起这一遭认定她许了芳心眼下是吃醋呢。
“这事还没有影呢,我爹娘也是随口说的,他们倒是念着怕我以后讨不到个媳妇,”说着看向阿秋,得意地说:“我啊可半点也不担心。”
“伯父伯母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姑娘的。”徐尧川那得意的模样阿秋似是没看见,“阿秋你怎么了?”
“我、我……”
……
阿秋原先给付垣讲她养父的事也不曾说起这个人已经死了,提起也是匆匆一两句带过。官府的人查到这个人死因或许不是意外,掘出尸身他太阳穴内被扎进一根细长的签子,像是剥了饰物的簪子。这人死时阿秋还未入宫,帝都皇城里的命案加之近来陛下又下令事无巨细都要注意严查可不能姑息,跟着线索要捉拿阿秋去审问,偏巧这小小婢女又在这不大好动的宅子里头,恐要为此惊动陛下。
这日底下官吏权衡一番还是上报给了北桑律,付垣坐在一旁调琵琶弦不晓得是何故这些日子北桑律来他居处勤了不少,抬眼看到北桑律将呈上来的案卷递给自己,抱着琵琶不松手只道:“奴才岂敢过问这些事务。”
“是你身边那个丫头。”北桑律正要收回付垣却又伸手来接还是给了他,付垣本以为又是他周遭的人惹了什么事要牵扯到他身上,可这一看大概只是民间一件命案,说大大不到烦劳他北桑律亲自处置的地步,说小一个女儿家谋害了养父也是大罪。
“既然是牵扯命案叫官府查处便是。”付垣把这一页纸随手搁置到一旁矮几上,北桑律原以为这丫头跟了付垣这些日子多少会使得他有几分在意,再者若是一声不响拿了他身边的一个常用丫头只怕他要误会以为是要祸害到他身上。结果付垣不愧是付垣,一个婢子如何与他有什么相干,还是这不以为意的样子。
如此便着底下官吏拿人审查便是,偏巧今日阿秋又是出去了,不久便传来消息说阿秋养父的死有人认了罪,再问是谁却是太医署一个学徒名叫徐尧川。
追究缘由,徐尧川说的是养父待阿秋不好时常打骂,他喜欢阿秋看不过去动了杀心。徐尧川的认罪是为了展现一颗真心,但是徐家和太医署都不能相信这说辞,太医署是为皇家天子行医问诊之处,如何忍得这里头出了一个身负杀人罪名的恶人,也与官府交涉核对阿秋的养父死之时徐尧川那一个月都不曾离开过太医署,因得有一次格外重要的考试太医署所有人皆可为证,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去还杀了人!
阿秋得知徐尧川为了袒护她竟然妄图帮她顶罪,自然不愿意他白白受了冤屈,她已经是孤女徐尧川还有家人亲朋还有前程,不再思虑别的立马认了罪。
可杀人总要有个缘由是不是?
这些消息都一一传给北桑律和付垣听,这案子结得也是快还有这一波三折的故事。
付垣已经可以熟练弹出一小段曲子,反反复复练了无数遍北桑律在旁听着也不晓得是否烦闷,“陛下。”付垣又拨弦试了一遍,“案子了结阿秋那丫头放回来吧。”
“你还要她做什么?”北桑律好奇虽然追究缘由该轻判可终归她杀的是自己的养父这可是弑父之罪。
“奴才习惯了这丫头,不机灵但她还算懂事。”付垣眼眸微动:“还是陛下以为那等**不该死?”
北桑律看着他,“你这样向孤要人?”
“一个婢子而已。”付垣看着北桑律的模样竟觉出几分玩味来,拿了曲谱随手翻了翻:“这曲子想来陛下应该喜欢,下次陛下来奴才练好了完整地弹给陛下听。”
“好。”北桑律点点头,一首曲子换个婢子。
这曲子名叫‘他洲月’,原是讲述与心爱之人的离别悲苦,由相互爱慕缠绵之调到爱而不得的愤慨哀鸣,最后却又是一番豁达再不得相守两个人相爱共赏一轮月亦是相聚相守了。这一曲终了似悲又似喜,他们都记得这曲子是从前洛漪最拿手的。
曲子流传甚久,为人熟知的一解如上,还有一番说法是心爱之人去往别处短短一别便变了心,他洲月是一句讽刺,果然是别处的月亮都比旧处的要圆,别处的人也比故人要好。薄情人怀抱新人,旧人深夜望月阴晴圆缺都是那个人,孤身只影日夜颠倒作出此曲以解孤苦。
北桑律回宫后第二日阿秋便被送回来,当天傍晚阿秋缩在屋内角落,手里紧握着一支发簪,尖端抵在喉前就要刺进去被付垣执着拐杖狠狠打落。
阿秋一抬头看见他,跪伏在地上:“公公……阿秋、阿秋……”
“为什么想死。”付垣拿着拐杖将那落地的簪子掷远,再于这屋内就近一张凳子上坐下来,阿秋抬头怔怔地声音沙哑:“阿秋脏了……好脏,怎么能、怎么能再苟活着!”
她的养父不堪为人,莫说是锐器刺入死穴杀了他,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一个小姑娘不堪屈辱隐忍数次逼出杀心,这世道人心该怎么理论?
付垣听着她低声哽咽,“脏?既然早脏了如何等到现在,事发了没脸见人?徐尧川也嫌你……”
付垣说到徐尧川阿秋惊叫一声膝行过来按着付垣膝头恳求他不要再说了,“我该死……阿秋知道阿秋该死我该死……”
付垣看着阿秋这样子满目鄙夷,“谁教你的这道理。”
阿秋听见付垣言语冷厉,猛一抬头又听付垣说论脏那也该是她的养父,该死的怎么也轮不到她,还嫌她年纪轻不懂手段,那样的人就该慢慢刮了才好……不晓得是不是被后头的话吓着了,阿秋终于不再忍耐竟伏在付垣膝上失声痛哭。
他并不擅与人安慰的事情,只看着阿秋哭,过去受过多少欺辱往后回想起来又该怎么活下去,小小的年纪这辈子还有大把的时光却露出这样悲戚的神情生出求死的心。付垣忍不住笑出两声,果真是如此旁人如何于己何干,再多不过一分同情三分怜悯剩下六分就都是可笑了,回想起之前自己那一副求死的模样周遭的人大多也是如此,活生生的笑话。阿秋之前心里恐怕就只是牵挂不舍得徐尧川,如今事发她遭养父数次玷污的事怕是人尽皆知,与徐尧川大约也再没有可能。
阿秋嚎啕大哭最后像是突然哽住止了声音,头顶忽觉付垣一只手抚上来,又断断续续哽咽着与付垣说一句对不起。
徐家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徐尧川的祖父曾是太医署的主官,可惜的是祖父日以继夜不辞辛劳在徐尧川还年幼时便操劳过度去世了,父亲没有学医的天赋如今家中勉强经营一家买卖药材的铺子。如今出了这事按理徐尧川是要被彻底撵出太医署,不过好歹徐家与太医署如今的几位大人有几分交情只是罚他归家禁足思过一段时日。
徐尧川放出来先是去太医署收整些东西,他向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散漫又傲气的模样,得知阿秋竟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心中憋闷着一股火无处宣泄,出来旁人问起他些什么也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
走到离家不远的巷子,路过一个小院听见里头人家有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先是一个女人:“这个人是有些毛病,一个大男人喝点酒也不算什么事情,看着平日里人也不错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另一个是个尖嗓男人在说:“谁晓得,一个大男人讨不着个媳妇难保是有什么毛病不过也算是心善了吧,收养个女娃结果竟然被自己的养女给杀了,要不怎么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嘭!”院子大门突然给人猛踹了一脚,“谁在外面!”里面的男人说着就匆匆来看结果刚刚一开门却只看见徐尧川的一个背影,“谁啊?”女人问起男人嗤笑一声,“徐家那个小子,看样子是惹事被撵回家了。”
徐尧川跑开拐过墙角一拳头砸到墙上,他竟然跑了……不,是逃。又是一拳头打过去后悔没有与他们理论,垂着头往家里走等到了家门却又迟疑最后怂头拉脸的推开门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他爹还在药铺不在家中,母亲在里屋收整东西听见响动出来,徐尧川走进院里几步问:“娘,我爹呢?”这个时间父亲通常都是在家里的,想来是动气不想看见他。
“你……”母亲一时也不晓得说什么,“算了,你爹还在铺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徐尧川在庭院里跪下来说:“那我在这儿等他。”
见他如此母亲也没有拦不多言语又转身进了里屋,只片刻后叫了家里的使唤丫头吩咐她去铺子里喊老爷快些回来只说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徐尧川在外头跪着母亲和丫头在厅里眼看着桌上的饭菜都要凉透了他爹才回来,脸色也是阴沉沉的。进了门仿佛是没看见徐尧川,直往厅里去坐在饭桌边招呼开饭,里面的人吃到一半外面徐尧川是觉得跪得辛苦肚子也咕咕叫唤,便喊了一声:“爹,我错了!”
他娘倒是转头望了一眼,父亲还是不为所动只顾着往妻子碗里夹菜,直听见徐尧川又喊了一声这下可好像是突然点着了他爹的怒火,一推碗起身去另一屋里拿来家法藤条,几大步走到徐尧川身侧就要劈头盖脸地打过去,“爹!”徐尧川不由抬起手臂还往另一侧闪了一下,结果被踹了一脚狠狠跌了一跤,被骂说:“还敢躲!”
从小到大徐尧川惹事犯错回回都是他爹气得拿着家法满院子追着他打,母亲向来都不会拦,有事做事无事便与丫头闲聊。小时候还怨母亲一点儿也不争他这个儿子渐渐大了也明白父亲面上再恼怒手上也都是有分寸的,可这回徐尧川是一点也摸不着他爹的脾气。
眼下听见一声怒骂:“逆子!”说着一藤条狠狠就抽到肩膀上,徐尧川深知这次的确是犯了大错规规矩矩跪好,“孩儿不敢。”
徐父拿着藤条不住地往徐尧川后背打,这般打了二三十下才停住徐尧川咬牙忍着满头大汗,“**!长本事了你,敢在外面这样逞英雄?!你什么身份算什么东西!”
“爹!……嘶啊!”突然又是两下抽打下了,一下不注意竟打到后颈,“爹,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那你知不知道你娘得知你被抓到衙门还扯上什么杀人的重罪急得昏过去!为了外面一个丫头你连你爹娘都不顾了,若是那丫头将错就错使你背了罪名……你……”
徐父说着气急一时不稳竟往后退了两步,徐尧川这番行事的确鲁莽,可当时景况心里只想着不愿阿秋受委屈,“爹,阿秋不是那样的人。”
“还敢顶嘴!她是什么样的人,小小年纪就干得出杀人的事情!”
“那是因为阿秋养父……唔!”徐尧川还要辩解,背后又不住地落下藤条,他爹这时候哪还听得进去他说什么,一边打一边骂徐尧川也不再多说难得地老老实实地挨打,接着又听见父亲呵斥:“日后不许再去找她!”
徐尧川挨得辛苦跪不住双臂弯折撑扶在地恍然听见父亲这样吩咐,“爹……”抬头看见父亲神色是那般疲惫至极的模样,手上拿着藤条在他头上戳戳点点:“给我跪着好生反省!”说着便往屋里走,走到一半对着另一屋的丫头说:“连口水都不要给他喝!”
徐尧川看向屋内母亲前面几次看见她想出来拦一拦又几次止住,明白这回的错处多大乖乖闭嘴也不再想着在此时与父亲争论阿秋的事,缓一缓背后的伤痛,撑扶起来跪好。
【很抱歉最近没得更,这两周要肝四五个策划还有插画作业,本来有一更但是被我不知道咋的删掉了中间一大段,就没有了

【怎么肥事,是我的贴吧又抽了还是真的被吞了
发了两遍一刷新就没有了】

这段可以说是非常普通纯粹无H为什么反复秒吞,后面的肉还怎么操作






脑子里还是一遍遍梦魇中那决绝狠戾刺向北桑律的一剑,真叫人痛快可惜都是梦。付垣从北桑律怀里挣出来不晓得这算哪般,去捡倒地的琵琶:“陛下今日来不是要听曲么,摔坏了琵琶如何是好。”
付垣腿脚不便这一蹲下身觉得腿上打颤不好起身,阿秋正要去扶北桑律先一步牵着一边胳膊将人拉起来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坏了叫人换一把好的便是。”
上一回这样帮衬抱起他不晓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今日北桑律这一抱原以为会感慨万千结果付垣心下半点波澜也无。心里明白今时今地想过得好一些免受些苦头与过往十多年没什么不同,做奴才的无非就是千般揣测主子心意万分仔细讨着主子一个欢喜好打赏自己一点甜头。
此刻便是今日衣着姿态讨着北桑律的好,应属自己的一点赏赐。
付垣面色含笑,不娇不媚笑得刚刚好:“奴才愚笨忘了陛下自然从不缺好的,只是奴才那把琵琶用习惯了换别的不顺手。”
到了屋内北桑律将付垣放下来看了一眼那琵琶轻摔一下是无碍的,还是说:“当真坏了孤命人制一把一模一样的也不是难事。”
身为君王坐拥天下富有江山,要得到什么想来都不是难事,何况区区一把琵琶。
屋外有风阿秋懂事在外合了门,屋内二人上下主次分明各自落座,随意说些琐事付垣尽依着北桑律的意应着答应,最后要开始演奏这一曲的时候付垣才想起来那谱子还落在外头,踌躇后老实跟北桑律说了这才喊阿秋拿进来。
付垣对着谱子弹是连贯成一曲了却远谈不上有什么意境更不消提什么寄情于曲中抒发,中规中矩平淡无味。
才到一半时北桑律抬手命他停住,说:“下回来还脱不了这谱子孤可要罚你。”
付垣起身福身行了一礼:“陛下这般委实是为难奴才了。”
“再过不到十天就是端午,可要预备好。”并不顾付垣那略有讨饶的话依旧是吩咐,这话中却是透露出待到端午时他必然会来,这等时节陛下抽空亲临可是了不得的恩典。付垣自是明白北桑律的意思,只得答应:“奴才遵旨。”
这时候北桑律随意环顾看到里头一张圆桌上放着一包糕饼,裹着饼子的油纸外头写着糕点铺子的字号,这一家没有别的就是尤其甜腻,观想从前付垣从不嗜甜也是今年突然变了口味,不只是口味连整个人都不像以前的样子。
付垣顺着北桑律的目光看见那包还未拆开的糕点,说:“今早叫人买回来的枣花酥,外面小铺子制的想来陛下是瞧不上的。”
赵责传书信给付垣到现在才找到合适的门路,那个糕饼铺子已经打点下来有什么消息都写在裹饼子的油纸上,如今阿秋跟着付垣也算得上是忠心了才渐渐借着阿秋的手也返给外头一点消息。
“枣花酥?”北桑律还记得登基以前还在宫外的府邸时洛漪时常吃的一样点心便是这枣花酥,说是难得寻着一样与家乡口味相似的点心,回头看向付垣说:“拿过来孤想尝尝。”
付垣一听顿时有几分紧张,他还没来得及拆开看过不晓得今日这一包糕饼里是否藏了玄机写了东西,若是被北桑律看见先前好不容易解开的误会发誓许出去的绝不欺瞒不都成了故意诳他的笑话。
“民间粗食陛下不会喜欢的。”付垣如此说着但也已经起身顺着北桑律的意走过去,省得这股不愿意露得太明显反而引他猜疑,“你原来不也不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学的谁?”这一问实在太明显整个戳破,付垣为了讨好他扮女人学琵琶饮食打扮都照着原来洛漪的样子,付垣立在圆桌边滞了滞:“奴才愚昧追随陛下多年也不晓得陛下喜好心意,”转身一笑道:“省得说错话做错事惹得龙颜不悦才照着好的学学。”
付垣拿过那包饼子正拆着想先看看可有什么暗语没有不料北桑律也已经走拢过来立在付垣身后像是将他整个环在身前,付垣拆了一半停住说:“里头像是碎了不少叫阿秋拿个碟子来吧。”
“无妨。”北桑律紧贴在付垣身后伸手越过把那包饼外头裹的油纸都打开,付垣紧紧盯着这包饼最后打开来略宽了心并未显露什么多余字句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被里面的枣花糕给掩住了,付垣不声不响往北桑律身外走开两步将饼都捧起来递到北桑律面前请他用。北桑律也不爱这些甜腻的东西,只是今日突然看见想到些往事,拿了最上头一块只看了看,这枣花糕形似桃花有五个花瓣每一瓣里都是磨得细腻又极甜的红豆沙,闻一闻就足够验出它的味道他拿着这一块却不吃反又递到付垣嘴边喂给他:“尝一尝你若是真喜欢往后孤命尚膳司的做了送过来,应当比外头的好一些。”
付垣双手捧着饼不得空北桑律都这样喂到嘴边不好回绝,张嘴咬了一口嚼着:“宫里预备的东西当然更好,可有的东西略粗陋一些反而更合适。”北桑律看着付垣吃这一口小心翼翼刚刚好咬掉这花上一个瓣儿竟觉得有几分可爱,突然起意调转回来想自己尝一回,付垣吞完嘴里的饼猛然间看见那饼里缺口处漏出一点异样,是裹得极细小藏在饼里的纸条漏了一点点,千钧一发付垣突然扑进去伸头张嘴往北桑律手里的枣花糕上咬了一大口,把藏了纸条的部分都吞到嘴里,这一大口真是猝不及防别说是唇连牙都不慎磕到北桑律的指尖,“你急什么?!”
付垣还在努力咀嚼把纸条并着饼皮豆沙一块儿咽到肚子里去,不知何故还鼓着腮帮嚼一边还笑起来,“陛下不喜欢甜食奴才不是为您排忧解难么?”
此刻北桑律手里还剩下小半个花瓣儿,不自觉地将这最后一点点送到自己嘴里问他“你又笑什么?”很久不曾看见付垣这样突然笑起来的样子宛若得了什么夸赞奖励的孩童,“方才一瞬间想到一点儿时的旧事。”
这么多年付垣很少提及他进宫以前的事情,更没有说过什么儿时旧事,北桑律没留意此刻他自己也难得一展欢颜,心情大好似的问:“莫不是什么趣事?”
方才付垣突然想起来他才刚刚十岁出头的样子,有个弟弟三岁不到,生来体弱父亲一向很是留意照顾。有一回也是觉得有趣一块饼子两指间掰碎一点饼皮喂他,小娃娃张大嘴要吃又突然拿开逗着有趣得很,如此反复终于这小娃娃也恼起来似的猛地一下伸过头来咬住了这坏哥哥的手指头,咬着小舌头把指尖一点甜头卷进去却还把他手指咬住不放。
“之后呢?”有什么故事总会习惯似地问一句后话,“后来这一幕正好给父亲看见,打了奴才一顿说手不干净要是他的宝贝儿子吃坏了肚子闹起来怎么办,结果当天夜里还真闹起来又挨一顿打。”
先前付垣还是回忆着幼时趣事徐徐讲述的样子,最后那番话说出来哪还有什么脉脉亲情的意思。要是再说起来只怕都是些不愿回首的事情,难得有的好兴致不想就这么毁了,北桑律正好又想到什么另叫付垣去摆开一局棋来。
还是原来那一盘落到最后是死局的棋,摆开来到最后应当轮到付垣落子,北桑律从付垣那端取了他一颗黑子问:“有解了吗?”
付垣依旧:“奴才愚钝,无解。”说罢只见北桑律捻着那一子落于棋盘之上,这一子并不在交锋激烈处,是有另一番巧思这小小一子落下去局面顿时开朗柳暗花明不过如此。
北桑律看着付垣的眉目,看他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孤知道以你之智应该早知道这解法。”
付垣笑了笑也伸手从北桑律的棋笥里取出一粒白子再跟一步:“如此黑子大溃一败涂地。”
付垣与北桑律下棋前者从没有赢过,不想赢不需赢到最后不敢赢,即便后者有意露个破绽也总有办法再圆回去,直到后来付垣执棋不想再是输,拼尽力气走到现在的局面拼他一个死局。结果呢,其实再走这两步他还是输了。
北桑律提到那个今年新科进士风头最热的原启歌,虽还未正式入职为官但是颇得赏识,这一局解法便是由这个人道破的。可这棋局到最后要破只差一招,但要走到这一步所要花的心思无可计量。原启歌胆敢道破直言不讳亦不懂得迂回迎合,北桑律赏识他便是这缘故。付垣心下也明白,北桑律所厌恶的也正是自己在他面前还步步谨慎无不思虑无不算计。
北桑律把棋盘上的子各自的都捡回去一些,倒回去一半再观其博弈北桑律所执白子明显有了疏忽破绽,黑子却另落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之前宣过几次原启歌进宫,复原这棋局时便也一眼识破,但也不明白黑子的用意。
付垣看得出北桑律与那个新科进士最起码是论棋对弈甚欢,若是明君自然惜爱直臣,若是良臣自当直言进谏,不该做那逶迤求全的姿态。从前这般精神面貌北桑律是想着从付垣的脸上见到的,但却忘了付垣从来不是臣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奴才,哪怕曾经深得先皇宠信重用但于朝中那些刚直不阿的臣眼里终归是个腌臜阉人上不得台面。
说到最后天色渐晚,北桑律看着付垣抹了不晓得多少脂粉掩盖住的脸说:“付垣你大可不必非要学谁的样子。”
付垣半垂着眼嘴上说:“是奴才学得不像样子惹陛下厌烦了?”北桑律听见付垣这语气像是有意讨人不痛快,刻意勾起先前由他一手掀起来的事故,洛漪出宫会那个戏子穿戴的与付垣今日这一身打扮差不多,北桑律走前直接是命令的口气:“总之往后这类衣饰不要再穿戴了,难看。”
今天一早起来收拾打扮最后是得一句评价难看,“是,奴才知道了。”
总是为难他一个小小奴才,不喜欢他的模样身子更是厌恶他的性情,还要坦诚相待不瞒不骗,真真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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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20:43:17  更:2021-09-07 01: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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