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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裴城雪(太监受)[第3页] |
作者:十二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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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又没有肉吞什么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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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垣刚刚入宫时因为模样好,识字又会几样乐器得了钟鼓司一位领事的赏识,新人初来便抢了风头惹人妒忌有人背后使绊子,磨断了预备在明日给陛下表演用的一张琴的一根弦,好在掌事的向来心细又来查验一遍,没有闹出大的祸事,付垣遭了一顿打由此才又将他打发到金瑶殿打杂。彼时还未深谙这宫里头的波诡云谲,他与北桑律分食一个馒头一碗冷羹时以为在这里遇到的这位尚算一位不错的小主子,可日后渐渐久了才明白没有什么是比给一个没有出路的主子当奴才还严厉的处罚了。 想通之后付垣去尚膳监给一个领事的磕了许久的头,想要从金瑶殿调过去。这领事的看他头都要磕破了觉得他可怜,把付垣叫到一边只说没有掌事大人的首肯不大好办。付垣又跪下去还要磕头再求,那领事把他拉起来在他耳边轻轻说:“跪了这么久膝盖疼不疼?”说话时将付垣拉得更近,“裤子脱了我看看。” 付垣立在原地猛然抬头一滞退了一步被那领事打了一巴掌,之后愣愣地立住任他拉下自己的裤子,把手探进最里层的衣服里,不住地摸索揉捏,这时候才懂得上佳的容貌不仅仅可以蛊惑男人引诱女人连没根的阉人也喜欢。 摸够了那领事的拍拍付垣屁股说:“明日来尚膳监报道吧。”之后还领着付垣去拿了半只热乎烧鸡。 第二天北桑律得知付垣被调往尚膳监只字未提也没发脾气,他这里的奴才哪个不想另觅出路,付垣有这个本事何必拦着他走。往后北桑律每日的膳食渐渐不再是残羹冷炙也多见得一些荤腥。起初北桑律以为是他未曾见过几回的父皇回心转意待他好起来,生出几分感激,直到有一回看见送膳食来的奴才走后付垣又偷偷放了些别的饭菜在食盒里,顿时失望透顶…… 往事翻来覆去几遍,付垣从不提起那些碾碎底线的一次次献身,北桑律或许都晓得,为了北桑律的也为了自己的前途一点手段而已。只是付垣今日才惊醒,他尽可能回避不提也只是自欺欺人,北桑律或许早为此不耻,鄙弃怒骂淫贱东西! 北桑律这夜彻夜难眠,坐在案前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翻开的折子书本宗卷那些字迹渐渐在眼前扭动弯曲慢慢的变幻成一幅小画,付垣跟襄王翻云覆雨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今夜回了寝宫便召了余夫人侍寝,等人来了却提不起半点兴致。 “陛下,夜深了保重龙体。”余夫人小心翼翼端了一碗安神汤来轻轻放下,跪坐案前整理一旁散乱的书。余氏娘家并不显赫,她年纪也很轻当初还是说要给九皇子的结果九皇子不要,三皇子为了以示贬低竟说服先皇赐给了北桑律。 余氏这番举动北桑律好似半点也没察觉,她便也一直跪坐着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打起瞌睡头猛地一点险些磕到桌上,再抬头时正对上北桑律的眼,今晚陛下头一次看她竟是如此,匆忙膝行后退两步跪伏,“陛下恕罪,妾、妾……” “你下去歇息吧。”北桑律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余氏胆小好半响才起身抬头看他一眼,心里有些委屈只怪自己福薄又笨,“陛下万安,妾告退。”这是北桑律登基后头一次召她侍寝,说完又是一拜起身往殿外走,北桑律抬眼看她,本是叫她去这寝殿内结果余氏误以为是撵她回去,殿外内侍见到余氏竟然自己出来也是一惊,北桑律使他一个眼色去传了辇轿送她回去。 偌大宫殿内只剩下北桑律一人,烛光摇曳照得通明,扫了一眼那碗早已经凉透的安神汤端来喝了一半平举往右放到案上另一头,头脑里闪现出从前与那人粗食冷羹各人一半的画面,顷刻画面倾轧破碎,案头那碗也跟着碎在案下。 付垣以为当年的一场稀里糊涂的欢好全由那一剂猛药使然,纵然自己还揣着几分别的念想年复一年时至今日已是彻底的无望破碎,一厢情愿到终了。只是付垣他错得离谱,北桑律掌心在一点烛光上轻轻拂动,烛火闪烁跳动,他错得离谱……那一夜的种种北桑律一直记得,想尽办法抹平忘却都不得如愿,所作所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憎恶阉人宦官是不争的事实,付垣是亲信是心腹,也仅仅只能如此。可怎么能与他一个阉人行此事,还说了那些话。每每别人提起那件事可以装得不以为意,可每每付垣自以为无甚异样做着轻浮模样与他玩笑般提起,便不想再看见他的脸,那样希冀的目光和破绽频出的做戏举措,看得扎眼。北桑律掌心倾覆而下扑灭了烛火并不觉得痛,握实了手再松开…… 再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后悔当年自己竟然对一个阉人做了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后悔在集市上放下那坛选好的桃花酒去救了预备投河自尽的洛漪。 |
付垣熬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被放下来,双腿还开着并不拢,把他带回金瑶殿擦洗敷药期间半个字不曾说忍痛时连个哼哼声都没有。这次过后第二天突然病倒了,眼睛都睁不开,之前重刑加身伤势稍稍养好些身体也不似这样弱。这次高烧不断好一些隔一天半日又复发,骑木驴过后因伤只能吃些汤水,却也是多喝两口就要呕出来,更喝不进去什么药。整日侧卧在床上面向着墙那头,一睡便是大半日,北桑律来过两次都是见他恹恹闭着眼睡着,满屋子都是药的味道,如今这模样实则是比头两天好多了,阉人原本残缺骑木驴这一番折腾又突然病重小解都不得控制,先前几日还要给他换一回被褥毯子。同样是奴才凭什么还得伺候他,来换脏被子的宫婢以为付垣睡死过去就在床边小声叽喳,这腌臜阉人迟早要烂死在床上。付垣整个人连头一起埋在换过的被子里,睁着眼,等那个宫婢嘀嘀咕咕着走了动了动胳膊手伸到自己胯间还没有碰到在半途止住,门窗尽闭半点不透光的屋子里隐隐回荡起声声笑声,似鬼似魅不似活物。 |
付垣病着这些日子太医署的太医隔天便来一回,如此持续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北桑律中间来过的两次,一次付垣昏昏睡着并不知道,一次是将将醒了装睡。 这段时间的确是朝事繁忙,就今日刚刚下朝吏部尚书又来求见说起举荐纳才的事情,底下核实交由陈洲义回禀今年原本也是没有人选的。吏部尚书来却说有一位青年才俊斗胆引荐,“微臣曾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向陛下上书的几个策论改制,最初还是那后生提的不少建议,微臣以为如此占了功劳实在难安,遂来举荐。” 先前这么久不提而今为何突然提起,原来是那个后生祖父一辈曾是地方官因为收受贿赂等罪被削了官职且罚三代不可入仕。机缘巧合陈洲义与那后生结实十分欣赏还带回府中收他做了学生。 “陛下,丞相平日虽是不拘小节但律法制度从不违背,这后生的确是可塑之才即便是丞相的学生也……”吏部尚书深深一鞠,“臣斗胆举荐,或许这后生能为祖辈过失将功折罪。” 北桑律抚着扳指,陈洲义尊礼法真不想推荐他的学生是假,想来是为了避嫌跟这吏部尚书兑好了词来的。陈洲义孤傲能入他眼的想来不俗,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北桑律准了这番的推举,许那人参与今年朝试,也算是给陈洲义一分脸面。 这个人叫原启歌,大抵可谓之陌上人如玉,举世无双。 吏部尚书走后北桑律午膳后问起身旁侍从付垣近况,回复说:“还是老样子。” 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老样子?内侍忙又说:“太医署的人隔天就去一次,说是身上外伤都大好了,只是还不见精神药食都用得少,也不怎么下地走动连话都不说一句。” 北桑律蹙眉,这次……不该如此责罚的当时的确是怒极。传来的轿辇原来打算去金瑶殿还未走齐夫人宫里来的人说是曦公主病了烧得糊里糊涂地还说着想见父皇,内侍看了看来人如实与北桑律通报,这传来的轿辇最后还是去了齐夫人宫里。 昭连在宫里留了这些时日还是决定了要回浮灵寺去,命身边小婢阿秋去金瑶殿送了一个平安符那日去浮灵寺求的。阿秋还这么年轻昭连不愿像误了乔盈那般叫她同去,只是留在宫内又不知安置于何处。阿秋过来时正好太医署的人也过来,照旧地把脉问药。今次跟着太医提药箱递东西的学徒是徐尧川,他盯了付垣一眼虽然太医署的大人前辈对此人只字不提,只是看他如今的境遇和先前洛夫人的事情暗想真是不简单,又想着往后断断不能跟这个阉人有什么牵扯。付垣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偶然一睁正好瞥见立在另一头的阿秋偷偷望着什么,寻过去正是徐尧川。事罢这些人尽离去付垣离奇地开口说了这一个月来第一句话,“阿秋。”徐尧川走到门口听见付垣叫住阿秋,跨过门槛的步子突然一滞,被那太医低声喝了一句才走。付垣叫住在丫头也无甚要紧的事只说了几句话,另外那平安符又还去给昭连带回一句话,留着敬佛缘。敬佛缘?阿秋听不懂,只老老实实地记下回去告诉给昭连。 昭连走后没过两天阿秋被调到金瑶殿去照料付垣,缘由大概是北桑律听说他难得开口的事,想来是阿秋年纪小单纯天真,付垣能与一个孩子说说话是好事。 “……是前生事已定,薄命应折罚。望吾皇急切抛奴罢,只一句伤心话……”付垣低声哼唱着是长生殿的后半段,阿秋端来熬好的药,付垣只穿了单衣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杵着拐杖立在窗前,窗户是闭着的屋子里依旧阴沉沉昏暗得很。付垣接过那碗药也不看一眼放到一旁的矮柜上并不喝,阿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公公?” “上午去哪儿玩还摔了一跤?”付垣察觉她走路时有些许不自然,阿秋支支吾吾地顺着付垣问话说不小心绊了一跤,摆明了撒谎也不戳穿,“有药自己拿去用。”付垣随口叮嘱一句又往床边走去,听见阿秋在身后试探说:“公公,奴婢看今天天气很好,不如出去走走?”付垣没有理她照旧在床上躺下去,阿秋没奈何看了一眼那碗药从袖中拿出一块包好的糖糕放到矮柜上想着过一阵再来看看。 北桑律终得空来这金瑶殿,已经是傍晚时候阿秋正立在门前不知所措,这门被付垣从里锁住龙辇驾临阿秋忙跪伏拜见,又将眼下状况如实禀报。北桑律神思一紧当即命人撞开了门,突然变得格外紧张担心门内的人是否还活着,若是又起寻死的念头……门被撞开北桑律挥退其他人,独身走进去。若非开了这扇门屋内半点光都没有,外面的人不多时便听见一些响动,北桑律喝了一声:“付垣!” 刚刚进去时,付垣正拿着一块摔碎的药碗瓷片预备往自己脸上划。当年若非这副皮相父亲大约也不会想到把他卖到欢馆去,若非如此也不会平白招惹了襄王,若非如此哪有这么多好在床上谈的买卖生意。 北桑律擒着付垣拿着碎碗的手向后折去逼他松手却捏得更紧,“你哪怕安分一回!”付垣试图挣开手却被拿得更紧,北桑律见他不说话向外头厉声问:“这个是谁留的?”就是怕他一不留神有做出什么事来这屋子里什么尖角利器也没有,先前每日用药也是看着他喝下去当即把碗收走,阿秋一听吓得发抖,声音霎时哽咽起来:“回陛下,是、是奴婢。” “拖下去……” “陛下。”北桑律脱口一句话还未完,付垣突然开口,“婢子命贱,念在她伺候过昭连长公主的份上给一个痛快吧。” |
说罢付垣终于得以挣开手手中碎碗随手摔在地上打得更碎,门外阿秋已经哭起来,“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付公公求你……饶命饶命……”断断续续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 天子所到之处动静总是不小的,方才付垣就听见北桑律过来临时锁住了门打碎了碗故意做给他看的,北桑律看见他拾袖掩嘴在笑了然是被戏弄,门外阿秋还在哭着求饶闹得心烦随同内侍见北桑律一个眼色便将阿秋领下去。 “孤真是越发看不懂你。” “付某也从没有看明白过您。”这称谓也变了,付某?生疏得如同陌路初见。付垣绕过北桑律向内里走去从抽屉里拿了一块帕子再用袖子裹着手去拿起北桑律方才抓住他腕子的手用帕子反复给他擦,语气像是温声哄着一个孩子,“爱干净就不要去碰脏东西。” “你这样轻贱自己做给谁看?”付垣手中的帕子被北桑律打掉整个人被拽着胳膊拖曳着摔坐到床上,另外向外面的人喝了一声滚。付垣披散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顺势往床上一躺又向里头翻转侧卧着一手撑扶着头一手抚着被子,这模样如同青楼拉客的妓子,这架势端得倒像是头牌。“在这上头不知道陪过多少人,襄王又不是头一个陛下您何必那般动怒。” 北桑律立在床边盯着他果然付垣紧接着说:“头一个可是您啊。”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将这事说破,北桑律弯腰去把付垣拖出来一手掐着他的下颚,“孤当然知道。”付垣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承认,这多年来隐晦避开的事情此刻就这样轻飘飘说出来。 付垣扭着头想甩开他的手,挣得厉害又被北桑律松手打了一巴掌,这逮着机会张嘴就往那手上狠咬一口,咬出血来。 “你只是一个奴才孤要如何用你只是孤一句吩咐,任何事你都别想自作主张。” 付垣松口啐了一口嘴里的一点血,“所以啊都说付某不择手段,不以为耻,放狗咬人的主子又好得到哪里去?” 北桑律看了一眼被咬破的伤口把付垣反剪了双手按趴过去,“孤从不记得什么时候叫你看见床就脱了衣服跟别人在上面滚!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是小惩大诫。孤之前应允的东西都给你,往后且安分日子也好过一些,看看你这些天像个什么东西。”这番话开头还有些激动越往后越平静听者所闻显得愈发地狠厉。 付垣紧绷着身子,“先皇宠幸的那个阉人,其实那个人原本不是阉人,只是想想这后宫中这么多女人,你仁义尚德的父皇怕他不忠下令阉了他,这么多年锁在深宫中寸步不得出,最后又被你五马分尸,有一句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天子深情反倒受不起。” 今日阿秋送来的那碗药付垣一口都没有喝,阿秋可能是借着去太医署取药的由头偷偷见了徐尧川,路上不知道如何平白招惹了哪个宫里的夫人或者只是一个高阶的婢女,被罚跪一通那药材里被人偷偷下了毒还毫无察觉,外面的人都说什么?如今的陛下也是宠幸一个阉人,先前祸乱朝纲,之后扰乱后宫怎么留得,杀了他也是除了一害,不曾受什么恩宠反添一笔罪过,实在不划算。 北桑律正要说什么恍然看见付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渐渐浮现出丝丝红色的纹路,身上拉开一边肩头的衣裳一看顿觉惊诧,“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付垣已出了一身汗,身子渐渐痛得想蜷缩起来,“你怕世人污你名声枉顾圣明,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跟先皇有什么区别,那些流言蜚语半句都不曾传到你耳朵里吗?玩儿过就玩儿过了,这一点真是不如你叔叔,襄王倒是……” “嘶啦——”付垣双手死死地抓着北桑律的胳膊,身上衣服被撕开。入眼是被这红纹爬满全身的躯体,细看可见源头处是在心口的位置,先前地道里北桑律刺向付垣心口的一剑疤痕清晰犹在,那些纹路就像是从心头这疤痕处疯长出来遍布全身,“传御医!” “唔……”付垣咬紧牙关,疼得浑身发颤,抓着北桑律的手突然松开自己往床另一头滚过去,这面目才真是不人不鬼不死不活。北桑律强把他拖出来紧缚住他四处抓挠的手,“告诉我这是什么?怎么回事?”付垣低声哀嚎了一声,紧咬着唇颤抖隐忍着抬头对着北桑律半响才说:“生不如死地活,岂不如愿?”即便没有这毒,又如何能安度,付垣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倾倒在地上的汤药,“过去的不提,陛下您可愿意查一查这汤药里的毒是谁下的?若是牵扯了哪位您宠爱的夫人如要处置是她死还是我死?” 一位夫人是什么身份,背后母家有多少能耐势力,还有天子的圣恩宠爱,他有什么? 御医赶来时付垣已经失了意识,北桑律正把他牢牢束缚在怀里,可惜一番诊治却半点眉目也没有,这症状从不曾见过,燃眉之急是缓解付垣遍身痛感无奈之下灌下去一碗麻浮散。因怕他控制不住做出自残的事缚住了手脚,麻浮散喂下去稍见缓和付垣在床上渐渐平复昏睡下去,这边留有御医看情势应对,太医署那边已经忙翻了天里里外外翻遍医书妄图搜寻到什么相近的症状和对策。 北桑律依旧坐在床边望着付垣,把他的头抬放过来枕到自己腿上。先前地上那滩药命人进来擦洗打扫了,他说得对即便是查出来最后该谁死?唯有握紧权势才得以保全才不那么容易被他人左右生死的感觉他们都清楚,北桑律掰过付垣的脸乍看悚然的面目细看下来这苍白尚还有几分姿色的面目在这红纹勾勒描绘之后反而显得不那么死气沉沉。 |
付垣不知何时醒来,麻浮散药效渐渐散去睁开眼正对上北桑律注视着的目光:“醒了?”北桑律晓得付垣诧异他还在这里,“方才想了许久,你想知道孤的结果?” 付垣耳朵里嗡嗡地响只隐隐约约听见北桑律说了什么,闭上眼睛不做回复。“你是依附权势为生的人,不信感情不信任何人除了权势。” 付垣听后笑了笑,“不错,原本除了权势还有……你,我从不信别的人别的事。” 北桑律抬手抚走付垣鼻尖的汗,“原本?那又是何时把我划走独留权势的,我带回洛漪之后?你自作主张后责罚了你之后?你在宫内与我府中渐渐少了往来之后?何时又想着相信我,指望着这多年的情分对你多几分怜惜?”付垣听着耳朵里嗡嗡闷声突然如鼓面蒙着的一层皮破开,一切都清晰无比,“是孤——将你一贬再贬,无所倚靠的时候,审时度势的眼力本事你当属这天下第一。” 付垣慌忙把头从他身上移开,不可置信地盯着北桑律,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摇摇头:“既然陛下把我看得如此通透,如今留着我干什么?”北桑律看他这样子突然觉得心头一堵,“误会你了?你对孤的心思孤一清二楚,倘若你心机稍减几分,倘若你是女儿身,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孤宫中会有你的位置,当年可否也是如此说的?”付垣吃力地从床上跪起来,“可惜,这辈子是无从如愿了,既不是女人也算不得男人,什么东西?”麻浮散的药效已经散去,痛楚的滋味却比先前更加厉害付垣跪倒下去头抵着床北桑律拉过他枕回到腿上,一只手拍扶着他的后背又说:“你不用依附权势,孤说过可以保全你就不会食言。”之后说的也不知付垣是否听进去,只感觉他枕在自己腿上格外平静,倏而感觉一热腿上这人不知何故来的源源不断的泪浸湿一片,“可惜,这辈子是无从如愿了……这辈子……”还轻轻絮絮叨叨着前话,“下辈子……”突然听见他说这遭北桑律把付垣扶起来,只见他脸上泪痕都干了微眯着眼紧促着眉,想仔细听他后话,下辈子……付垣脑袋落到北桑律肩头凑近去附耳轻声说罢,下辈子…… 你去轮回我入地狱——永不相见永绝瓜葛。 |
【( ??_? ?)没有实质的搞事,但是不要急 ,最近楼主三次元倒是搞了不少事 下次就发说好的番外,登基之前的二三往事】 |
【题外话 仓鼠有个师兄,刚刚认识那会儿我还吐槽他gay里gay气,他声音真的是想……(*?ω?)?╰ひ╯然后他很气说他很直不喜欢别人拿他开玩笑,声音是以前生病导致的,然后老实仓就不提了,上半年他说给我找了个嫂子,恭喜恭喜。直到今天中午他来我这边顺便请我出去吃个饭,嫂子呢?mmp这个清秀的男子就是你说的嫂子?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 是什么让你改变自己的,过程呢?嫂子: 他看到我就弯了。师兄: 闭嘴吃饭。】不能理解师兄作为我师门总受为什么是攻。说好的钢板直男突然弯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一点都不曲折 |
【狐鼠鬼蜮】 年后天气又冷了一段时日,太子被削除一切职务且不允过问朝政,已同被废黜,不过陛下仁爱至今还未下旨惩处还只是禁足在东宫而已。朝中局势已经大动,但太子不死以前东宫党羽尚还有垂死挣扎的,一直有人谏言太子是被陷害,到现在陛下竟然都有些松动,其实也都清楚不论太子亲信还是陛下都还在暗查这起事。 “这么久了,哼哼陛下还真是宠信太子,若是换成别的人怕是早下到大狱里去查了还能拖这么久?”一个身材高大声音颇粗的人对北桑律抱怨,最后一句话还有意看向北桑律,宋莽原本是二品官职名义依附于太子,不过太子性情桀骜因为一回酒宴上宋莽喝多了些摔了杯子之后就被降为四品骑都尉,实则早归北桑律麾下。 校场不远处付垣领着人牵了马来,去年中升任中车府令掌宫中马匹,就算是禁军护城军队的军需用马的调遣付垣虽无从过问但大抵也都清楚,以此可以获得不少便利。 “下官见过殿下、骑都尉。”付垣走近后躬身行礼,有旁的人在总不能表现得太过亲近,北桑律只点头示意之后便上马去,宋莽摆摆手对付垣说:“付公公真是客气,如今我宋莽也该称你一声大人才对。”话虽如此,可听不出半点恭敬,总归是看不起这裤裆里挨过一刀的人。说完便也不再理会付垣骑上马跟在北桑律身侧,付垣支退其他人亲自牵马随行侍候。 皇家校场以东出去连着几个高坡稍远一些就是山林,各处也都林立着许多标靶以练习骑射,北桑律驰骋而去宋莽紧随其后,付垣的身份不能走东门上了一匹马另从侧门小路追去随行,不多时便追了上去,北桑律居中宋莽在左付垣在右,忽然又听得宋莽说:“付公公骑术精湛啊!” 他们二人交谈北桑律并不做多理会,速度更快些骑马张弓飞驰而过还连中数个靶心,“大人过誉,付垣岂敢在骑都尉面前卖弄。”付垣并不紧随他听得懂这宋莽言外之意,稍减了速度不得与之并驾齐驱,可那区区四品的骑都尉三个字却是咬得清楚。 三人骑行至深处才渐渐停下来,是有要事商论的。太子颓废可皇帝陛下还没有死心,需得旁人再推一把才行。 “想必殿下已经有了对策?”付垣深知如今若非有事故需要北桑律不会亲自来找他,免得走得过频惹人注目。 北桑律转头看着付垣说:“太子虽然被罢了权禁足在东宫,但他东宫身份还在,已经到了这地步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再争一争。”说着时北桑律把手中弓箭丢给付垣,顺便抬手随便指了某处的靶子,又道:“对太子来说过几天的春祭大典父皇出巡是唯一的机会。” 付垣执弓拉弦往北桑律方才指的那处靶子射了一箭,未中靶心堪堪射中那靶子而已,低声说:“难不成太子是想……” 宋莽见此轻笑一声又往那靶子射了一箭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正中靶心,“只要陛下不在了,太子身为储君理应继承大统。” “太子胆敢命人行刺?”虽然大胆但是个机会,你死我活而已,付垣不是不信太子不敢,只是赢面太小属下下策。 北桑律轻笑:“太子当然不敢。”不过有探子来报有个**给太子献策暗地里说起这番,当即就被太子训斥了一顿。他不敢北桑律帮他一把也不算是无中生有,到时祭典的安排细节便需要付垣内应,宋莽知道太子有一支影卫死士,如今太子这般底下的人要么逃窜投奔别处要么心怀鬼胎蠢蠢欲动,宋莽若去煽动一番,行刺一事未必不可。 这计策是太子的计策,人也是太子的人,事发之后岂还容得他侥幸逃脱,陛下再仁慈也容不得胆敢行刺他的人。 各种细节交代地差不多,宋莽先走付垣跟随北桑律后一步再离开。二人立在原地突然起了一阵风,付垣再次拉弓对准靶心,箭尖直逼方才宋莽中靶那支箭将它破开占得中心位置。北桑律笑了笑:“把你留在宫里真是大材小用。” “也就是个把式而已,若当真要杀敌致用怕是弓都拉不开。”付垣转头对他一笑,把弓箭递还给北桑律又听他说:“宋莽可用他性情如此,他的言行你不用在意。”付垣点点头,原本并不甚在意可北桑律如此提点反倒有些许滋味了,是叫他莫往心里去还是提醒他宋莽是他北桑律的人莫要记恨追究。 之后二人闲谈些别的驰马饶了一圈才回去,回到校场内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下马北桑律还未走不远处付小越跑过来,“奴才叩见六殿下。”得令起身低声对付垣说:“干爹,张大人找您。” “张咏?”北桑律随口一提,“是他,殿下我……”张咏乃是太仆位列九卿,付垣中车府令乃太仆属官,与张咏亲近一些不是坏事,叫付垣先走便是,“小越代我送送殿下。” “是。”付小越很是机灵,一副乖巧的样子,一路送行也不多话。谁想刚刚走出不远又来一个小太监莽撞木愣得很,直跑过来迎面撞到付小越身上,见到北桑律更是惊慌,“奴、奴才叩见殿下!”拜了一拜又对付小越说:“公公,奴才愚钝!”一边说一边在袖子里找东西,一个不稳一只通透绯红的琉璃小瓶子落出来在地上滚了半圈,“张大人派人来通传还说是要取这东西……奴才方才疏忽大意,这才……” 付小越虽然动作快把那小瓶子捡起来藏在袖内,北桑律匆匆瞥了一眼却也还是看了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何物?榻上添欢之物。 |
付小越只微微瞥了一眼北桑律的脸色,显然是不大高兴的样子赶忙要撵这莽撞奴才下去,转身向北桑律赔罪:“这奴才冲撞了殿下真是该死。”说罢又把那小瓶子塞给那奴才压低了嗓子说:“还不赶紧给干爹送过去!找死吗?”二人一来一往地,那奴才方才翻找东西时露出的手臂上隐约看见不少伤痕像是鞭子抽打出来的,似乎连付小越身上也有。 这起事端北桑律实在不想再看再理会,挥袖便走,付小越知道是怠慢了撵了那奴才下去弓着身子又低了几分跟在北桑律身后。又走了一段到宫城门口,北桑律斜眼看了一眼付小越问:“你们身上都带着伤?” 付小越神色微动,隐约有点无奈说:“干爹管教底下的人向来严厉。” 先前因为设计太子,险些伤及曦儿,付垣的手段北桑律始料未及,加之今日这一出北桑律再看付垣竟生出几分陌生,与之敌对的不择手段便罢了对自己手下亲信也是狠厉,还有那只琉璃小瓶,北桑律冷冷一笑束手成拳。 付小越送走了北桑律直见到他上了马车出了宫城才掉头回去,方才那个莽撞奴才正在某处侯着他,再看哪里有半点憨实木愣的样子,付小越勾着嘴角笑了笑拿出打赏丢给他说:“演得不错。” 那奴才把小瓶子交还给付小越,迎合讨好:“是公公教得好。”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抹掉身上画出来的逼真伤痕。 另一边张咏与付垣交好,对付垣甚是信任,今日他看着没有多少精神的样子,对付垣抱怨:“近来陛下是见都不见我了。”张咏掌管帝王车马座驾经常伴驾左右备受恩宠的,他舅舅是太子的老师各中关系总归要受些牵连。 “大人宽心些,陛下会想明白的。”付垣宽慰他,张咏苦笑作罢又与他说:“陛下对我疏远,不过不日大典实在重要,督办出行车马一类的事交给你我也放心。” 付垣假意推诿:“这——卑职哪当得起这等重担。” “陛下准了的。”张咏说罢付垣忙躬身一鞠说定不负大人和陛下嘱托,张咏扶起他说:“你我不用行这些虚礼,对了听说前几天陛下还赏赐了新茶给你,给我尝尝?” “大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二人转而聊起别的兜兜转转去了付垣的府衙。 北桑律的马车停在宫城门口,属下回来禀告了付垣与张咏的事,如实告知最后二人一起去了付垣的住处,北桑律坐在车内闭眼冷声吩咐:“走吧。” 待到大典之日,计划如期。那些死士个个武艺高强,一批隐匿在路旁先引护卫军队乱了阵脚,另一批神通广大竟是隐匿在禁军之中,待到禁军护卫正追出去时这些死士调转回来倒戈行刺陛下,疾驰座驾闪避没想到这天子座驾竟然断了中轴,强走一段路连轮子都脱落一个。随行的诸位皇子三皇子见机赶忙拔剑近前护驾争取一番表现,北桑律则追出去协同捉拿刺客,最后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拿到,死士嘴里都事先藏了毒,无可奈何。不过这番着实凶险无人料到马车竟会出纰漏,若是就此让那些死士得逞便是功亏一篑! 混乱中北桑律看向跟随车架左右的付垣,他的手臂因紧急时护驾被划伤。北桑律清楚事先是付垣负责预备查验车马,如今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事端追究起来首要担责的就是他,可这远远看去付垣神色坦然半点不见慌乱。 趁着陛下还未来得及追究北桑律找了付垣,“是你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付垣说:“不是我。” 北桑律自然不信,深知又是付垣自作主张的设计,“你这么做若是让那些死士得逞岂非是给太子做嫁衣?!”付垣一手捂着手臂上的伤,还未来得及解释付小越匆匆忙忙跑来说是陛下传唤,付垣知道这回是惹怒了北桑律,说:“回禀过陛下之后奴才再向殿下请罪。” 付垣即便不做这事单凭行刺一事太子便没有翻身余地,但是付垣的目的不止于此不仅仅是要铲除太子,还有依附于太子的党羽,张咏的舅舅太子的老师朝中重臣根深蒂固。审问起来车马纰漏尽数推给张咏,而张咏背后指示的便是他的亲舅舅。 陛下亲自查问,付垣端得很是无辜,身上还带着护驾时受的伤,说虽得陛下准许不过张大人觉得他逾越并不给他实权,都是为了助太子行刺而已。 陛下大怒追责张咏还有他舅舅,连同太子一并都直接发到大狱审理。付垣还是因督办不力受了责罚,念着他护驾的忠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背三十。这鞭背不是寻常短鞭一番责打,受刑的人赤着上半身跪于地,行刑的手执三指粗长鞭站在一丈外,一鞭子破空后噼啪一声落下去伤痕可从左上肩头直贯整个后背到右下腰际,鞭鞭见血的酷刑。 才几鞭子下去便打得人直不起身趴伏在地上狼狈受刑,付垣熬完这三十鞭另一边已经带上枷锁被捉拿的张咏看到空地上的付垣发疯似的吼叫:“付垣!枉我如此信你!你这阉狗!” “呵!哈哈哈……我以为总有人与我一样不屑朝堂争斗,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付小越匆忙来把付垣搀扶起来,张咏被按到在地付垣蹒跚走近,对张咏附耳低声说:“各为其主而已。” “各为其主?我们的效忠的除了陛下还有谁!” “是,当然是陛下。” 稍有不同的是——你效忠的是眼下的这位,我不是。付垣不再与他多言看着他被拖走一边还不住地咒骂付垣不忠不义。 付垣重伤在府上修养了两日,他自己也没想到能突然接到新的圣旨,张咏已经被革职他从前职务尽数归于付垣 |
伤都还未完全结痂忙批衣叩拜接了圣旨。福兮祸所致,祸兮福所倚,大约就是如此。 另一边北桑律的府邸内,宋莽及其他几个心腹都在为马车断轴一事后怕,这事才过几天一大批人受了牵连被贬被罚,太子也不再是太子,一批消息里唯有付垣得了任命升迁。这厅内的人虽然都知道付垣是北桑律的人,可听得这消息没有人是高兴的。 “虽然凶险,不过的确是近乎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一片沉默中有人如此说,宋莽听后只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赞同,大多还是觉得付垣私心太重根本不把北桑律的计划放在眼里。这时候厅外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步走来,是那负责制药的老毒物,前来禀报说‘遗梦’已经制成,北桑律随时可用。 付垣因伤不便但还是写了密信传给北桑律,此时还并不知这些信遭遇拦截阻碍,付小越只报喜不报忧,付垣升迁人尽皆知,这满背的伤却无人问起。付垣也知道这次升迁未必是好事,接了圣旨后隔了一天思索一番还是打算亲自去找北桑律解释。 惯例是入夜之后,付垣到北桑律府邸却听说他携洛漪一起出游去了不晓得今日还回来否。付垣在后院回廊处站了一个多时辰等到这样晚了想着或许是不会回的了,便打算将誊抄带来的太子相关的宗卷放下离开,这时候突然听说北桑律回来了,起初付垣还以为是他气恼有意不想见他,忙寻着过去便看到北桑律将洛漪打横抱着进来,原来是洛漪不甚崴了脚在路上耽搁了,北桑律亲自抱着洛漪回屋安顿好又过了半柱香才来见付垣,开口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事?” 付垣原本是担心他有所误会,眼下看来是自己多心,扳倒太子大获全胜,北桑律兴致倒是不错。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把那些整好的案卷交给他,北桑律倒了一杯茶递给付垣,“送东西这些小事差人来就好,不必你亲自跑一趟。” 付垣确实有些口渴接过那杯水递到嘴边这一抬臂牵扯到背后的伤有几分痛楚,想到张咏在空场处对自己的咒骂,若非那各为其主各有所志兴许他也会交上几个像张咏那样的朋友,可惜个个都得算计,能走近往来的不过是能利用的。想到进来他与北桑律隐约疏远,突然做调侃模样晃了晃杯中水:“也就只有在殿下这里才敢放心喝一口水。”说罢正要喝下去,北桑律突然伸手拦住他夺过杯子不慎竟将杯子从付垣手中打翻过去,付垣一时滞住抬眼看向他,北桑律晃了晃茶壶说:“水凉了。” 二人对视良久,还是北桑律先开口:“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 付垣也不推辞,躬身告退,走出北桑律府邸突然间觉得从头到底地发凉,头一遭生出这般孤立无援之感。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后给他披上一件披风,付垣转身对北桑律说:“如今殿下手下良才众多,如若哪日用不到付垣了,愿求一个痛快。” 闻言北桑律眉头紧促,把披风给他围得更紧一些,说:“往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付垣自己拢了拢披风,若成了弃子被掷出局愿求一个痛快,但是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你的意思。 |
付垣所说的下辈子如何北桑律最后还是没能听个清楚,只依着他最后还有些力气时脑袋搭在自己颈间,将付垣整个拢着依偎在怀里,身子单薄得只剩个骨架子。时不时感觉到他一身痛楚发作引得呜咽抽搐,便抱得更紧一些。牢牢地束缚在自己面前,北桑律的手从付垣背后到身前,自下而上寸寸抚过,付垣稍清醒时察觉到这般企图从北桑律怀里挣出去,有心无力,他从没有这样触碰过这个人,这人也从不曾这样柔弱乖顺地依偎在谁怀里。 北桑律执起付垣一只手来端详,也早不复几年前那样修长干净的样子,有厚茧有伤痕。分布在手上的红纹在指尖处最是分明,好像是手上沾染的那些洗不下去的人命和鲜血,最后是等到付垣身上鲜红纹路褪下去才将他又放回床上去。太医署至此还是没有半点眉目,便是从此处开始皇城处不分男女不辨身世遍寻名医,过去多年徐尧川回想起来都一直难以忘记那大批涌入宫内太医署的人,还有多年不断的奇花异草名药偏方,太医署的老人前辈几十年来都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只是可惜最后究其结果都是徒劳…… 裴城南有一座大宅,听说里面亭台楼阁林立,院里的湖都能泛舟,就连井栏桌角都是镶着金银嵌着宝石的,不过这大宅没有匾额不知主人姓名,连大门都不曾开过,根本就是鬼宅……种种留言传了一些时候,渐渐地也从人们茶余饭后里淡了。 北桑律想到付垣说的,把他锁在宫中算什么,更把他与先皇做比岂不是荒谬。便命人将付垣暗中挪到宫外,扪心来讲北桑律查明如今付垣这身上的毛病由来是误吞了那所谓的解药,是他北桑律逼着他吞下去的解药,付垣当时是否明了那究竟是毒还是药已经不重要,追究起来当年他确实有所打算给付垣种下遗梦,此事有愧想要弥补。 —— 这街上一个药材铺子门口隐约听见是有人起了争执在闹事,有些闲着爱凑热闹的围拢去看,里头三个人看着年纪最轻的男子也是气盛指着另一个年纪也不大的吼:“你讲不讲理,撞了人还有理?” 原青为把被撞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扶起来,被指着骂的那个阴沉沉讥笑:“一个老不死的还疯疯癫癫的锁在家里头还好,放出来乱咬人还不由别人说了?撞人!谁撞了谁你没长眼睛吗?”余庆还要再说什么,地上的那个的确是有些疯傻,听不明白周遭人说什么似的还赖在地上嘿嘿发笑,原青为气恼地不行撸起袖子想揍他一顿,肩头突然被人给按住,转头一看是沈乾书。 原青为正是气头上,跳起脚来说:“乾书兄你别管,今天我非得教训他不可!” 余庆认识沈乾书,他虽然被革了职,但沈家好歹也是在朝为官能与陛下说得上话的人,瞪了原青为一眼转而对沈乾书说话语气却客套起来:“沈公子。” 沈乾书并不认得余庆,但是这些年看人的感觉他确信对方是宫里的人,能从宫里便衣出入的宦官大多还是有些背景的拦着原青为省的又闹出什么事,余庆不理会原青为只对沈乾书说:“我想我是跟这位兄弟有点误会,之前也不晓得他是沈公子的朋友。”说着要去扶地上的那个男人又被原青为给推开,“别碰我爹!” 余庆本来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也不计较又对沈乾书说:“我家大人素闻沈大人颇有抱负若有机会还希望能与沈府有所往来。”说罢躬身随意鞠了一礼告辞离去,沈乾书揣摩着他口中的大人是宫里哪一位,又突然听得身后地上的男人呜呜哭起来孩子样耍赖。 “哭什么!不许哭,你先给我起来!”他爹从前在码头做工不甚落水淹了一遭,捞起来好不容易救活过来发烧了好几天,之后便疯傻起来心智倒退跟个孩子似的。原青为看着自己老爹这样子没脾气也没办法,沈乾书也去劝了哄了还是没辙,两个人一块儿都拽不起来这场面着实尴尬。 围观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人,穿着月白间粉青的衣裳外披一件深蓝的长衫走拢过来把外披的衣裳罩到地上原晟身上,原青为看见救星似的立起来:“二哥你终于来了,你来吧我是拿他没办法!” 原启歌蹲到原晟跟前,一边拍抚着他后背一边声音温和地问:“怎么回事,我今早出门的时候答应我什么?又忘了?” 老爹起初还是呜呜地哭,慢慢才止住:“太阳、太阳都落下去了!”一旁沈乾书看着原青为悄悄地给他说,他爹就是这样子只有他二哥说话才肯听的拧脾气。 原启歌微微一拧眉,“我回来晚了,爹等太久了是不是?”说着原晟猛点头,“是我不好,启歌知错了,地上凉你先起来好不好?” 这样一说原晟又开始猛摇头,“你没错没错!”原启歌站起来伸出手去,原晟先看了看又转而开心地伸手拉住原启歌乖乖地起来。 原晟一路拉着原启歌,原青为个子还不够高非要揽着沈乾书肩膀装大,今日朝试原启歌能有机会参加实属不易,也多亏了他的老师陈洲义和其他大人的帮衬。沈乾书问起考试如何,原启歌摇摇头不知好与坏,原本该是陛下亲自监考,不过这回陛下只中途来在帘后看了一眼便走了,一句话没有说。 走到半路刚刚好路过一家酒楼,原晟哼唧起来:“启歌,我饿了!” 原青为砸吧砸吧嘴也说:“二哥我也饿了!”说完就往这酒楼里去了,沈乾书听罢笑了笑,对原启歌说:“青为是晓得为了给你庆祝我在这里订了位置,这不跑进去催着上菜吧。” |
原晟听懂似的也很高兴拉着原启歌就往里去,还没走进包厢就听见原青为嚷嚷:“小二这鸭子多做一份我要带回去!” 原晟扯着原启歌袖子含糊着着急说不清楚,他不爱吃鸭子喜欢鱼,这事沈乾书知道也多要一份。转头看向原启歌,拍了拍他肩膀:“你我不用客气,他日原兄金榜题名金花打马还要仰仗你的。” “还是——多谢沈兄了,青为也给你添过不少麻烦。” 原青为听了不高兴,“什么麻烦,乾书兄跟我在一起高兴还来不及,他在家里头被他爹管着哪有跟我出来玩儿快活,不信你问他!” 笑谈间菜陆陆续续上来,沈青为是惯来没规矩还跟自己心智不全的老爹抢起来,原启歌训完那个又要哄这个,原本都是不喝酒的不晓得怎么开的头竟然都喝了几杯。 原晟没沾多少结果像是喝得多了一样趴在桌上睡着,原启歌叫他又突然仰起头来,眼神清明深色端肃,吩咐说:“启歌,你以后要是高中发达了别忘了你大哥……他、他……”说到一半又咚地一声倒下去。 |
裴城天寒一旦有机会暖和起来便白天夜里街上都十分热闹,原启歌一行人原本都是得陈洲义收留在相府的,一个月前开始为了避嫌也方便监察官吏暗下探查这些应考的便另置了一个小院。原青为还很是精神回头喊:“乾书兄有机会我们比比看谁酒量好!” 沈乾书出来送了他们一行半路,“你还是少喝些吧,再闯出祸来小心你兄长教训你!” “你看看我二哥的样子,才舍不得……嗝!” 原启歌背后还背着睡着的原晟,无奈地喊原青为快些,隔了一条窄巷子另一条街上就静谧得多,拐角处一对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阿秋跟着付垣一起被拎出宫去,经了上次那么一吓她委实有些怕,徐尧川心底里也很是担心只可惜他也是人微言轻,今个还是跟别人换了班才得以出来,只问阿秋近来可还好,那个阉人有没有为难打骂过她,阿秋摇摇头:“这些倒也没有。” 徐尧川神情端得严肃,“总之你小心一些,平日里寻常的事就罢了,若是有什么奇怪的吩咐你可千万别答应。”徐尧川还惦记着上回付垣恐吓差使他去撅什么草根的事,阿秋点点头答应,仔细想了想歪头皱眉觉得不明白:“川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很奇怪……” 徐尧川也是不明白,头一回见到付垣他还是那副模样,之后竟然便能差得太医署的大人老师们亲自给他诊治,连陛下也亲自去看过他,徐尧川多少听说过宫里一些谣言什么佞臣男宠的也不知道几成真假,这些也不好与阿秋说,“这事关陛下,咱们也不好多问仔细些别去招惹就好了,你呀这么笨待在那个人身边真不放心。” 阿秋先还好好听着,这一说撅起嘴:“不许说我笨!” “好好好,不笨。” 这二人说了好一阵话,徐尧川临走前又给了阿秋一包酸枣糕。 阿秋从小门进来心道这宅院是真大,陈设布置样样都很讲究,偷偷打量才放下心拐过拱门没想到正好碰到付垣一吓手里的糕点差点掉到地上,“……公公。”低低地唤了一声,付垣看了她一眼,“又是去见太医署那个了?” 阿秋一听跪下来,“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偷出去了……求公公不要怪罪!”付垣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把她吓成这样,一个婢女尚还可以出去,他在这里周遭看似空旷却不晓得暗地里藏着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回去吧。” 付垣说罢杵着拐杖从旁走过,阿秋一听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不远不近地跟着,这样毫无目的地从前院走到后院,从西厢走到东厢,付垣像是走累了在一处停下来问阿秋:“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秋有些犯困正要打一个哈欠突然被问起,整个脸都揪住了,“嗯?回公公戌时了!” “戌时?”付垣像是在仔细想戌时是什么时候,最近总是晃神突然觉得记性都变差了似的,“你多大了?”付垣没缘由又问还一边抬手招她走进一些,阿秋还是怯怯的:“奴婢虚岁十五了。” 付垣仰头笑了笑,十五?看着刚刚十二的样子身量这么小,“别奴婢奴婢的,你是奴婢我是什么主子?” 今晚付垣很是健谈,问完这又问那,阿秋也老老实实地答就是,什么家里可还有兄弟姊妹、父母尚在否、怎么入宫的还有跟徐尧川是青梅竹马?“喜欢他?” 阿秋顿时红了脸,“不、不是,只是他……我们……” 付垣拐杖轻轻点地,歪头看着一个小姑娘害羞着急的模样,“喜欢一个人又没错处怕说什么?”付垣伸手捏着阿秋下巴看了看,相貌还算清秀就是嘴巴太薄眼睛倒很好看,“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该好好打扮的。” 阿秋被他捏着下巴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她不懂打扮家里只有一个好赌嗜酒的养父也没有人教过她,就连……就连女孩子家的小月都是徐尧川发现回去问邻居婆婆才知道的。 皇宫里北桑律搁下折子,听暗卫禀报付垣近来倒是无恙也安分,他想要些寻常物什列个单子交给看守他的人也都一一给他置办,先前兴许是觉得日久夜长实在无趣要些什么书画戏本棋谱管弦乐器一类的,之后又突然购置了好些布匹胭脂金银首饰什么的,也不晓得是想做什么。 北桑律这次便衣出来,到了也没令人声张立在门外听见里面居然有笑声。阿秋今天穿了一身胭脂色抹胸襦裙,起初还是很小心但付垣像是觉得很有趣给她制了好些衣裳首饰,每日换着样子给她打扮,多过几日阿秋也胆大起来会主动跟他说起一些事情,觉得他也不似以前想象的那么厉害吓人,连去会徐尧川的日子都告诉付垣,得了允许嘱咐光明正大出去。还有不同的付垣不仅是给阿秋打扮,时时坐得慵懒还往自己身上涂脂抹粉,越来越像是个……女人。 这时候门内阿秋正在给付垣梳头,刚刚两个人互作花钿付垣不甚手抖给阿秋弄歪了才笑起来,他自己在左边眼角下面印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梅花。付垣单手撑着头面前桌子已然成了一个梳妆台,胭脂水粉描笔各样应有尽有,睁眼看着面前铜镜里的面控,抬眼看向镜子里的阿秋问:“好看吗?” 阿秋点头,“嗯!” 发尾有节阿秋小心梳理着,付垣却说:“胡说。” “阿秋不敢胡说。” 付垣伸手自己顺过一缕头发,这一缕发间竟夹着一两根白的,“老了。”真是快,他十七岁入宫到现在算了算都已经十五年过去,这一世大约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五年。 |
阿秋看见镜子里付垣默默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寻常来看也少有人过了三十就生出这么多白头发的,轻咬着唇放了梳子给付垣捏肩:“公公还很年轻的,我以前还看见过有人十来岁就满头白发的,这叫少白头。” 这话刚一说出口,一只手被付垣捉住打了两下:“才几天就学会油嘴滑舌?” 这两下轻轻的,阿秋垂头在付垣身侧半跪下来偷偷看他的表情:“阿秋知错了。” 付垣松开她,今天徐尧川有假方便出宫,“不是要去找那小子么,去吧。”得了允许阿秋又问付垣有没有什么需添置的东西方便一起带回来,说妥了才走一开门竟然看到北桑律,猛地退后几步跪拜下来,“奴婢叩见陛下!” 付垣还以为是听错了,北桑律叫阿秋退下又合上门走近了付垣也依旧未动。 “见到孤不行礼?” 付垣起身看他:“不穿龙袍算什么皇帝。”言罢行了一个福身礼,道:“贵人来有失远迎。”扮女装行的也是女眷的礼,北桑律走到那铺满饰物的桌面上随手拿了一支素簪子看了看,“你这样打扮就算是女人了?不男不女的成什么体统!”话虽如此可今日见他这般模样竟觉得眼前一亮,手下把付垣拉扯过来一手探到他脑后挽起一把头发再用那簪子别好,回神看着付垣眼角下那朵梅花,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做这打扮给谁看?” 付垣退后几步伸手想把那簪子扯下来,“一时兴起而已,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您还指望着我为贵人去死吗?” 北桑律按住付垣去拿簪子的手,“用不着你死。”好生又听话地活着,做我喜欢的样子,最好。 |
也许是这么多年互相看地都要厌烦了,北桑律竟然觉得从不曾像今日这样觉得付垣长得好看,后面头发挽得有些乱,簪子也有些歪,正说着一句:“你这打扮倒是好看。”眼罢眼见着付垣稍稍偏头一动,簪子滑脱头发又散下来,心底微漾倏而心动莫过于此。 襄王初遇若辛是他年华样貌最好的时候,如今此地纷争告止天下太平却变成这最糟糕的样子。北桑律抬手指尖还未碰到付垣的脸就被他退后躲开,也不再那般故作姿态,恭敬道:“不知陛下前来所为何事?”付垣脱了拐杖走路跛得明显样子难看,北桑律收心说:“太医署送来的药都用过了?” 付垣觉得好笑这么多人盯着他一举一动有什么是北桑律不晓得的,偏偏要强说些什么话,只点头应付又听他说:“会治好的。” 付垣一听想到什么似的垂着头,头发挡住大半张脸:“若是当初知道是计,陛下是纵我求死还是像如今这般?”这般痛苦地活…… “孤在一日你便在由不得你死,也不会纵使他人得逞。” “这世道何尝有过两全之策。”付垣像是还有话却不知如何说,北桑律转了话头说起别的,“曾闫可还记得?他曾经是你的部下。” 曾闫三年多以前便被调离裴城,兜兜转转大大小小的官做了不少却少有建树,算不得是付垣的部下只是从前觉得此人有可用之处有些往来罢了,当初曾闫说是要被贬还来求过付垣。 “他怎么了?”付垣抬眼一问,北桑律道:“前两个月有人说在边关看到此人,辞了官在与邻国商人做生意。”此话一出付垣大抵是猜到了:“总不会是买卖火器军马的生意吧?” 私购火器军马罪同谋逆叛国,“他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本钱都不够……”说到一半时付垣禁了声垂首又道:“这些事陛下当于朝中诸位大人们商议,奴才不敢问政。” 北桑律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看着付垣说:“你以前在夷州置办过田产和房产:” “是。”付垣堪堪还记得幼时老家在夷州,与芜洲相邻是个气候和暖四季分明的地方,“您登基以后,奴才手头有的不是尽数都被查封了么。” 事实虽是如此,不过也有传言这个权阉这么些年敛了大笔钱财数之不尽,付垣裴城的府邸之内虽也抄出些值钱的东西但也都在情理之中与传言中的相差甚远,于是又有谣言说,他把那些钱财都运到老家夷州,不过官兵在夷州田宅处也并没有搜查出些什么东西,那宅子也小里头空荡荡的。 “曾闫在跟那些商人打交道期间又掉头去了一趟夷州。付垣,孤要你一句实话那些传闻真假各几分?” 原来还是来兴师问罪的,总疑心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暗地里又在谋划些什么,也不知是合适开始的。付垣缓缓跪下来:“陛下信了便是十分真,若是一分也不信便也不会来问了。” “曾闫如今逃脱还在追捕,想必是有人与他通风报信助他逃脱,等抓到了人便都清楚了。” 付垣叩首:“陛下圣明。”如今总比先前洛漪小产时好些,不曾多问便把他丢去刑府连夜拷打。 “地上凉你腿脚不便起来吧。”北桑律起身去扶了一把,付垣的确不方便也躲不开只是这短暂的接触北桑律碰到他时觉得如同铁烙,尽可能地想要避开。 “你躲什么?” 付垣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又另说话:“时辰不早了,陛下该回宫了。” 无关什么时辰,只是眼下这二人也多说不到什么话,临走北桑律又叮嘱一句:“有任何短缺的照例说一声便好。” 付垣沉吟片刻:“奴才想出去走走。” 北桑律只回头看了一眼,“等曾闫的事过了再提吧。” 看着北桑律渐远的背影和复又紧闭的门,外面的光景匆匆得窥一眼,扯动嘴角独自说了一声:“是。” 付垣一瘸一拐地在内里来回走动,阿秋回来叫他都不曾听见似的,过去搀扶碰到付垣的手察觉得他抖得厉害,“公公,您怎么了?” 半响付垣才有反应,像是在隐忍怒意:“没事,扶我进去。” 进了屋内看得那一桌的饰物觉得心烦,阿秋会意扶着付垣坐下之后忙去收拾,回来是带了一包山楂果用油纸包着,阿秋还觉得奇怪每回带回来的小点果子什么的付垣从不吃却回回都要带。付垣拆开这纸里面却没有写字,只是山楂果尽数切成了薄片里头夹杂了一片鹿茸。 卑微之后尝过权势的厉害有人畏惧有人生出野心,赵责畏惧了这么多年如今野心勃勃一发不可收拾。他自知胆识不足但也知道乔盈的死可以利用,付垣不会轻易放过付越,暗下里把付越的动向作为传给付垣。 这鹿茸,补肾阳,益精血,付越还痴心妄想着做回男人。 那边阿秋东西都规整地摆放好该收到柜子里的也都收拾好了,付垣把这片鹿茸丢到灯台上烧了看了一眼那梳妆台说:“都丢出去。” 阿秋一愣,看了一眼刚刚整理好的那些东西:“公公……这是、是都不要了吗?” 阉人哪一个不是无奈何有苦衷才不得已净身入宫的,更有不幸的就死在了净身房里。哪一个又不想做回真正的男人,付垣伸手用力地抹掉脸上的花钿脂粉,阿秋头一次分明地看见他脸上露出的痛苦的表情,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上前递给付垣,他脸上妆花成一片那帕子也没有接过去,阿秋小脸也皱在一起着急又无措,跪在付垣跟前看着他还不停地拿手抹,突然间又毫无征兆地停住。付垣想起今日北桑律来看他的眼神和说的话…… |
女为悦己者容,你做这打扮给谁看? 你这打扮倒是好看。 …… 阿秋听见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接着侧头去看了一眼那梳妆台,铜镜里隐约能看见他这狼狈的模样,平静下来淡淡一声说:“留着吧。” 阿秋还有些怔,这时候付垣伸手拿过那帕子轻轻在脸上擦,“花成这样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去打盆水来。” “哦……”阿秋匆匆跑出去打水,到门口时候忍不住说:“其实您怎么样都好的……”说着像是觉得嘴笨不晓得该怎么说,行了一个礼转身跑开打水去。 |
北桑律回宫后不久那科考审核的名次便已经列好传上来,榜首是一个应考四十多年的老人了,这把年纪学问做得虽多可这等着入职加官进爵往后的盼头还指不定有多少光景,而其次的是原启歌,因为他是陈洲义的学生北桑律多留意了几分,那日在帘后匆匆一望,在堂中数人之间算得气质出尘,端坐着执笔不疾不徐地写着文章,这名次再往后看也没什么差错,便吩咐下去放榜张贴。 消息一出去大街上又热闹起来,上榜的自是欣喜连着街临亲朋都沾光,亦有屡试不第的或奋而图强或心灰意冷。 原青为挤在人群中观望,看得清楚仔细自家二哥可是榜上有名,欢喜地跑回去要告诉原启歌。 街上人流少些的一头停着一辆马车,沈弘钧刚刚下朝回来在车内侯着仆从看清榜单后来回禀,结果大失所望甚至陡然间积了不少怒气。 仆从遥遥看见人群里有一个人,对沈弘钧说:“老爷,二公子在那里。”正说着沈家庶出的二公子沈却正好转身看过来对上掀帘看他的父亲,猛地一惊跑过来到马车侧前深深一鞠:“父亲。” 沈弘钧没什么好脸色坐会车内冷冷地说了一句:“滚回去,丢人现眼!” 沈却微抿了抿唇,依旧弓着身子垂着头:“是。” 沈却,省却……一个耍了手段的婢子跟沈弘钧发生一夜云雨竟然这样幸运地还怀上了孩子,跟正夫***子就在前后几天而已。这突然冒出来的母子沈家没一个待见的,灌进去大半碗堕胎药都打不掉的孩子,命硬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算命的也说这孩子命中带煞,不可与亲友往来过近,否则都得被他克死不可。其实按时间算算沈却比沈乾书还早出生半个月,可他的身份地位半点也比不得沈乾书,连兄与弟都能颠倒调转。从前还小的时候沈乾书倒是还和沈却一起玩过,之后沈乾书病了一场缘由归于沈却克亲的命格,自此这二人虽是兄弟但都不曾多见过几次,这么多年来更谈不得有什么兄弟情谊。 沈却回去进的也是府内下人过的小门,他求了沈弘钧许久希望能参加科考,所幸一路考过去倒有一点成绩而这最后一关却落榜了,机会也仅仅只有这一次。刚刚回去沈却便自行在院中跪下来,认错请罪望他父亲息怒。 沈弘钧心里头想着沈乾书才德皆是上成,可他偏偏无意朝堂官场,此前他遭贬沈乾书被直接罢免已然是一个大大的笑话,而今眼前这个他根本不想承认的儿子,现在全皇城都晓得他沈弘钧还有一个科考落榜一子未中的**儿子! “以后给我老老实实滚回西院干活去,再让我看见你私自出去张扬打断你的腿!” 沈却跪着深深一拜五体投地:“孩儿知错……求您再给……” “闭嘴!机会给你了,结果是什么?!” “父亲来年我……”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沈弘钧踹了一脚,仰倒过去又听见沈弘钧喊他滚回去。沈却不想一辈子待在西院,一辈子为奴为仆,头一回忤逆沈弘钧的意思在沈弘钧跟前跪好也不言语就这么僵持着。 “你不走是不是?” 沈弘钧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今日已经是极度忍耐了没想到看到沈却竟敢如此悖逆,一气之下呼来管家拿马鞭来管教。 沈却闻言双手不由紧握,咬着牙以示决心。管家取了马鞭来这景况也不是头一回,听了吩咐便挥鞭照着沈却背上打下去,沈弘钧不想再看见他留了一句话便要走:“想跪着就由他跪着,敢挪一下腿就往死里打!” 沈弘钧腿还没迈开,沈却膝行近了一些拉住他的衣裳下摆,背后鞭子不停地落强忍着断断续续说:“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 “滚开!” 说罢一时怒极竟然要往他胸口踹去,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才得以止住:“爹!” 沈乾书步伐加急跑来挥退了管家,连那鞭子也夺了过来:“爹,这是怎么了?”沈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抓着沈弘钧衣摆的手,跪着对着沈乾书垂首说:“见过公子。” “爹,有什么事又这么气恼,二弟一向听您教导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沈乾书与沈却往来虽少,可偶然也是这样见着他被责罚打骂实在看不过去。 “好好说?好好说他听吗!” 沈乾书不晓得是何故惹得他爹这么恼只不停地劝,之后劝着回了里屋去,回头使了一个眼色给管家叫他不可再打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乾书出来看见沈却还在那儿跪着,走近一些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沈却垂着头看不见表情,他胸中有怨心头有恨,拼劲力气想争取的东西他人唾手可得便罢了还视若草芥,毫不珍惜!沈乾书不晓得他还在犹豫什么,过了半响沈却才缓缓起身离开,只字未说。 心底暗下誓言,无数个夜里自己说了无数次的誓言——沈乾书,总有一日你的东西都是我的。 走了一半沈乾书在后边又说:“你先回去歇着回头我命人给你送些伤药。”说罢沈却转身对着沈乾书半眯着眼温温一笑:“今日多谢大哥了。” 这是沈却头一次不叫公子少爷的叫大哥,沈乾书听得受用又催他回去歇着。 沈乾书今日还有些事情,原启歌高中之后事情还有许多,趁着今日还得空好去贺他。 街上阿秋也来看了热闹,她识字不多不过也听见来来往往的人都说了什么想着把有意思的捡回去说给付垣听。 等回去时付垣在廊下喂鸟,那处挂着三个鸟笼,都是叫声脆毛色又好看的,在里头蹦蹦跳跳讨人喜。阿秋提着裙子跑过来付垣斜眼看她:“玩够了?” |
阿秋挠挠头点头,帮付垣捧着装鸟食的罐子,说起那个牙都不晓得落了多少年老的状元,还有突然流传起来的什么文曲星转世的故事。不过这颗星星不是落在那老状元身体里而是城中人议论得更为热闹的那个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探花郎,听着那些人描述愣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捧成谪仙样了,还有话说他可是跟当朝丞相有关系的,不晓得是真有才学还是托了关系。 阿秋想了想说:“好像是叫——” “嗯……原、原启歌!启歌,名字也很好听呐。” 付垣一听过去不以为意,过后许久突然又问:“那个谪仙样的探花郎名字是什么?” “原启歌。”阿秋仰头说,付垣觉得很耳熟却又记不起来是何时有的印象,“怎么写的?” 阿秋抿着嘴巴,“公公……阿秋不会写字。” 付垣也无意追究,“罢了。”又逗了一阵鸟,突然问阿秋:“想学写字么?” 阿秋不假思索:“想!” 付垣一时都觉得惊愕,早几年他哪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好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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