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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前生如烬(父子兄弟,虐)[第8页] |
作者:歧路伯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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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秦尽已算不清多少日没有去过夜鹰了。过惯了日夜兼程,刀尖搏命的日子,忽得落到了平地上,总让人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盛夏已至,闷热难当,没有一丝清风。秦尽把自己陷在椅子里,热烘烘的空气在鼻腔里进进出出。他总有一种幻觉,他总觉得从这热烘烘的空气里能分辨出一种味道,有时是血腥味,有时是尸体腐烂的恶臭。——夏天杀人,比冬天杀人麻烦。这是关于夏天,秦尽唯一能想到的。 “秦尽!”秦安的一声把秦尽拉扯回现实。 “嗯。”秦尽坐直了身子,松开了不知何时紧握的双拳,手心里都是汗。他最近总是不自觉地陷入到打斗的假想之中,仿佛自己正处于危机四伏的旷野之上,随时要准备反击。 “你刚才在不在看我啊!”秦安不满道。 前几日,秦尽送了秦安一把匕首,秦安欣喜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小时候跟秦江海学了套拳法强健体魄之外,根本就不会武啊,更不要说用匕首防身了。所以,他想了想,横竖秦尽也无事可做,干脆把他拉来听风园,教自己些拳脚功夫。 秦尽本是不肯的,想着还是要请示一下秦江海。学武多少也得受点伤。未经秦江海准许,若是秦安平白的受了许多伤,只怕到头来苦的还是自己。可奈何这几日,秦江海一直把自己闷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加上秦安软磨硬泡,他便也只好应下了这门差事。 方才秦尽教了秦安一套最简单的刀法,在秦安正练的时候,秦尽却走神了。 “看着呢。”秦尽回了回神道。 “那哪儿练得不好?你说,我再练练。”秦安收了刀,抹了把汗,往秦尽身旁的椅子上坐去,歪斜着身子大口喝着凉茶。 秦尽朝秦安伸了伸手,道:“把刀给我。” 秦安呆呆地把刀递给他。 短刀出鞘,刀锋微鸣,劈砍戳刺,气势非凡,快速的出刀引起一股犀利的风。秦尽衣袖翻飞,鬓发轻舞。秦安看得入神,不过就是一套寻常的出云十二式,到了秦尽手中就变得滴水不漏,精妙不已。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初学者,实在宛若三岁孩童。 “挥砍要用力,发力要果决。”秦尽收了刀,将刀柄递给秦安。 秦安接了刀过来,看着华美刀鞘出神,叹息道:“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法练得有你一半儿好的。” 秦尽淡淡笑了,道:“其实你也不必练刀。你秦安,振臂一呼,暗地里不知会冲出多少死士保你周全,何苦自己练武呢。” 秦安执着地盯着这把刀:“那岂不是辜负了你送我的好刀?” 秦尽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说真的,我倒是希望你只把这刀当成个收藏,永远也别用上的好。” 秦安正琢磨其中意味,忽然听得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影就钻进了园子里来。 “大公子,二公子。”来的是秦升,他站定了,喘了口气,同秦尽秦安拜了拜。 “怎么了,升升,这么着急。”秦安给秦升倒了杯凉茶。 “谢二公子,不喝了,刚找大公子找不着,原来您在这儿呢。”秦升同秦安摆了摆手。 “找我?什么事?”秦尽微微皱眉。 “今日府上来了个孩子,说是要找您。大伙儿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说,就非得要见您。像是遇见了什么委屈,总是哭巴巴的。”秦升解释道。 “嗯?他人呢?”秦尽猜不出是谁。 “刚刚不知怎么就跟了个丫头,寻到了东厢您的住处,现在正跪在您院子里呢。”秦升无奈道,“怎么劝都不走,若是被老爷看见了,怕……怕您又有麻烦,所以赶紧找您问一声。” 秦尽挠了挠头,还是没猜出来是谁。 “要不,我先去看看吧。”秦尽思忖道。 |
七十五、 秦尽拔腿往自己的东厢房去了。秦安一手撑在门框上,看着秦尽的背影琢磨了片刻,朝秦升挑了挑眉头,戏谑道:“升升,你说,会不会是我哥的私生子啊。” “啊?”秦升一惊,干呛了一口,猛咳了几声,笑道:“不至于吧,那孩子看着不比你小几岁。” 秦安撇撇嘴,拉着秦升的衣袖就往秦尽那个方向去,饶有兴致道:“走,看看去。” * 秦尽快步去了东厢,还没走到院门口,眼神就已然游了进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瘦削单薄的背影。那少年一袭黑衣裹得像条黑鲤鱼,正虔诚地对着自己紧闭的卧房,一动不动笔直跪着。 瞥见了那少年的侧脸,秦尽心中一紧——来的是小满。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满身边,轻点小满肩头,低声道:“我的确不在房中,他们没有骗你,快起来。” 小满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猛地回过头来,鼻腔一酸,竟然红了眼睛。他没有起身,膝行几步,扑着抱住了秦尽的腿,哭道:“我哥哥……我哥哥……” ……哥哥……是了,惊蛰。 秦尽皱了皱眉,道:“我已和夜鹰没什么关系了,不管你哥哥出了什么事,你都该去找冬至。” 小满却哭得更厉害了,一汪水从眼眶里跌坠出来,将秦尽的衣衫抓得更紧,仿佛是在紧紧握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抹了把眼泪,抽泣道:“新主上视若无睹,我只能找您了!您……您和我哥哥不是朋友吗,不是吗?” 秦尽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小满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夜鹰首领之位,是人生二十年,父亲真正给予他的唯一东西。他视若无价珍宝,拼了命也要对得起这个名号。可是到头来呢,两手空空,浑身是伤。朋友?惊蛰是朋友吗?秦尽不知道。惊蛰为秦尽蹙过眉,为秦尽伤过神,举手投足之间的爱护与温存,尽管在旁人看来是那么微不足道,可秦尽是知道的,那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意,是夜晚不至迷航的柔光。秦尽一向是冰冷的坚强。而在惊蛰面前,他险些就要褪去冰做的硬壳,险些就要把最破败的伤处展露出来——可惊蛰忽然又收敛了温柔,拿出一把刀来。 离开了夜鹰那么久,秦尽都在逼迫自己不再去回忆惊蛰这个人。惊蛰所做之事,与他投给自己的温柔目光完全背道而驰,这样的割裂感,不得不使得秦尽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惊蛰的温柔是否完全是一种功利性质的行为,为的不过是夺得自己的信任罢了。——这样冰冷的、理性的揣度,于秦尽而言,无异于自坠深渊。 想起惊蛰,他提不起什么愤怒,反倒只是难过而已。于是,他便不再去想,也不愿意去听闻这个人任何的消息。甚至连惊蛰亲自送给他的那封信,拆也没拆,就被他压在层层书册之下,看也不想看见。 秦尽冷瞥了满面泪痕的小满一眼,他想告诉他,惊蛰也不再是他的朋友,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惊蛰如今怎么了,可这冷言冷语直接泼给小满,似乎实在有些残忍。 “……这人谁啊。”秦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抱手走到秦尽身边,看看秦尽,又看看小满,这两人一人沉默肃然,一人哭天抹泪,猜不透。 秦尽无奈叹了口气,心肠一软,同小满道:“你先站起来,说说你哥到底怎么了。” 小满把脸擦干净,站起身来,依旧带着哭腔道:“我哥消失了。” 秦安听罢,失笑道:“什么消失,那叫失踪。” 秦尽心中一凉,秦安不明白什么是消失,他却是明白的。秦尽皱眉,道:“多久了?” 小满回忆道:“那日在夜鹰,我……我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被主上关了两三日。被放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我哥哥了。” 秦尽转了转眼睛,问道:“那日……就是我离开夜鹰那日?” 小满点点头。 那日自己被抽了足足一百鞭子,神志不清,却依稀能记得有个年轻的声音跳出来替自己说了些求饶的话,想来那就是小满了。 “那可有一个多月了。”秦尽喃喃道。 小满在一旁点头。 “冬至不管这事儿?”秦尽问道。 “新主上他……。我问不明白,也不敢问。主上,不,秦大公子,我求您了,您替我去问问,我哥哥如今……到底是死是活,身在何方……”小满的声音越说越低,他在努力压着哭腔,他的双手垂下去,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身影止不住得一抖一抖。 秦尽心中已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伸手在小满肩头拍了两记权当是慰藉,又转头同秦安道:“我去一趟夜鹰。不必让爹知道。” 秦安不明所以,七七八八听明白他们在说夜鹰的事情,没什么立场发言,只是望着秦尽点了点头。 “走吧。”秦尽又拍了拍小满。 两人行了几步,还未走出院门,便听得秦安在后头喊了句:“喂,秦尽。” “嗯?”秦尽驻足,折过身来。 “你早点回来,万一爹问起你,我不好交代。”秦安挠了挠头道。 “嗯。”秦尽点点头,然后同小满快步往外走去。 秦尽不会想到,这司空见惯平淡无奇的一声道别,竟然会成为他同过去生活的最后挥别。秦尽更不会想到,他与秦安再见之时,已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了。 |
七十六、 从秦府到夜鹰据点,快马加鞭,不过两三盏茶时间。从秦府后门出去,越过三座石桥,行过两三处荒僻野径,钻进宝石山下第一个山坳处,推门入一个宛如早已被废弃的院落,跨过三进破败的门槛,便可见一只铁质雄鹰图案被高高钉在门框之上。再往后头,就是演武场与少年们的住处。 这曾是秦尽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地方,时隔一个月再回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他身上不再挂着夜鹰的令牌,在这里再没有一兵一卒可听他命令。 秦尽立在门口,乍一现身,守门的两个少年就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什么人!” 秦尽也不动,只是冷眼一瞥,道:“我知道你们有规矩,我不进去,叫冬至来见我。” 两个少年面面相觑,目光凌空一碰,似乎达成某种共识。其中一个恶声道:“什么冬至?莫名其妙!滚!” “好了,别闹了。他是秦家大公子秦尽,是这儿前一任的主上。”小满无奈地从秦尽身后钻了出来,同那两个少年说罢,又转头同秦尽道,“他俩新来的,大公子不要怪罪。” 两少年一愣,望望秦尽又望望小满,仍是不信任。 小满闷哼了一声,立在他们面前,将身上的令牌拎出来晃了晃,道:“行,你俩谁也不认识,那这块儿牌子,你们总该认得吧。” 两少年一瞧,小满的确是夜鹰二十四杀手之一,便立刻拱了拱手,抱歉道:“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秦尽摆摆手,道:“行了,赶紧去找你们主上吧。” 两少年中的一个应了一声,转身进去通报了。 秦尽负手而立,苦笑了声:“认牌子不认人,这一点倒是从来没变过。” 不过片刻,冬至便过来了。 他依旧扎着小辫儿,与众杀手一样的黑夜,轻巧踱步而来,仿佛是午睡初醒,慵懒而又迷颓,透着股东道主一般的戏谑意味。他望着秦尽,挑了眉头,笑道:“秦大公子,许久未见,怎么想到要故地重游了?” 秦尽知道冬至在故意拿旧事扎他,冷笑了声,不屑一顾,只是道:“我要见惊蛰。” 冬至嘴角一僵,看看秦尽,又扫了眼缩在他身边怯生生的小满,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扶了把门框,站直了,眉头一挑笑得诡谲,把身子让向一边,道:“行啊,见呗。” 冬至抛了眼神给秦尽,让他进门来,又吩咐守门少年中的一个道:“去,去把惊蛰给我叫来。” |
写不动了 睡了睡了 |
唉 追星真是严重影响我的更文进度…(装死 |
* 守门的那少年,遵了命,小跑着去了。冬至玩味地朝秦尽笑了笑,转身进去了。秦尽便也跟着进去,小满跟在他们身后。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秦尽立在演武场面前,看着面前那些或曾经相识,或未曾谋面身世迥异的少年们,看着他们耍弄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操练着。他的眼神在描摹面前这熟悉的景致,冷静淡漠之下确有一丝悲伤。他想起自己曾站在冬至的位置上,也想起自己曾是那些少年中的一员,他想起惊蛰,想起其他一些只打过一个照面然后再也见不到了的夜鹰杀手。 小满站在秦尽身侧,他低着头,不说话。尽管没有眼神交互,秦尽也能感受到小满此刻的局促不安。小满说他哥哥消失了,那么他就应该已经猜到他发生了什么——毕竟小满自己也是因为前任小满的死亡而上位的。所以只是不肯相信吗?秦尽能猜出来,冬至是怎么样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来忽悠这个孩子的。于小满而言,这种推诿会让他更无助吧,无助得以至于敢独闯秦府来找自己。秦尽想到这里,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又伸手拍了拍小满肩头。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安慰实在是无济于事。 守门少年很快带了惊蛰过来。 那人瘦长的身子,黑色长衣贴身裹着,青丝束在头顶系成一个髻。一柄长剑按在腰间,路走得很快,一阵风一般就到了他们面前。守门少年反倒没有跟上他,小跑了几步才过来站定了。 那人一直低垂着头,面前站着冬至、秦尽、小满三人,他却仿佛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冬至的方位。他提手一拜:“主上!” 秦尽皱眉,冷声道:“抬起头来。”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仍是一动不动。 冬至甚是得意,朝秦尽冷笑了声,一模一样道:“抬起头来。” 那人这才直起腰来,仿佛这世间只有冬至的话才能算作是话。 他缓缓地抬起头。 一双丹凤眼略微浮肿,黑色瞳仁冰冷又无神,鼻子不够高挺,唇又显得厚了些,绝无那人的风韵,更不要谈什么春风温柔——这是一张陌生且平庸的脸。 秦尽一惊,果真如自己所想,“惊蛰”已经被更迭了。而小满的哥哥,就是所谓的“消失”了。 几乎是一瞬间,秦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凉。夜鹰杀手,生于暗处,死于暗处。身无长物,一文不名,竟然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一旦身死,天地偌大,再无迹可寻。音容相貌,荡然无存。 小满已经鼻头一酸,抹了把泪,他已见过这个答案,却不是想要的答案,此刻再见此人,仿佛是见着什么怪物一般,他压着哭腔,猛地摇头:“你不是惊蛰,你不是!” 那人听罢,倒是没再置若罔闻,只是面无表情地缓缓地从身上摸出令牌来,给小满看。惊蛰二字,错不了。 冬至拿出了他惯有的那副看戏姿态,抱手笑道:“大公子,你要见的惊蛰,我给你叫来了。” 秦尽眸子黯淡,冷声道:“他怎么了?” 冬至眉头一扬,大笑道:“谁啊,惊蛰啊,惊蛰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嘛。” 秦尽微微眯眸,往前一步,凑近了冬至,压低声音道:“你糊弄得了小满,你糊弄不了我!你知道我在说谁!” 冬至不再笑,他的眉眼中也带了冷色,他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夜鹰被更迭的人多了,为什么更迭,你不清楚吗?” 秦尽咬牙,心中了然——他所认知的惊蛰多半已然身亡。 那一双涤荡哀愁的桃花眼,那一副低沉温柔的嗓音,那个曾替他拔箭,曾替寻来香灰止血,春风化雨的人,那个叫他开心过,叫他痛恨过的人,竟然如其他寻常杀手一般,悄无声息的陨落了。 这个消息像是在秦尽心中重锤了一面破鼓,悲怆又沉闷的声音贯穿头脑。 当秦尽想要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他意识到,叫他惊蛰是不恰当的。因为惊蛰这个名字,已经被面前这个平庸到有些可憎的面孔占用。而拿掉了惊蛰这个代号之后,秦尽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所熟知的“惊蛰”仿佛从未在天地之间存在过一般。 秦尽恨恨地攥了拳头,半晌才又问道:“我想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
惊蛰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他早就杀青了呀 |
七十七、 冬至竟是鲜有的沉默,他凝视着秦尽,半晌未曾言语,眸子一沉,眼神飘去了一旁。秦尽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从冬至的眼中寻到了一丝和自己相仿的悲伤。 秦尽察觉到了什么,将声音压得更低,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不是死于任务的,对么!” 冬至猛地阖眸,苦笑了声,再睁开双眼时,眸子已尽是嘲讽,方才那一丝悲伤,竟然荡然无存。他朝秦尽,冷声道:“从头至尾,还不都是为了你!” 秦尽一惊,唇瓣抖了抖,眉头一皱,难以置信。 冬至瞥了眼已是满脸泪痕的小满,闷哼了声,道:“这个小屁孩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救你,不惜吃了熊心豹子胆顶撞你爹。忠肝义胆,勇气可嘉。可他也太没把我这个新主放在眼里。秦尽,夜鹰只需要听话的人,这个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他……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了解我,他知道你爹一走,我就会拿小满祭旗。”冬至冷静地描述着,轻描淡写,“小满是他弟弟,他不想让我杀他,所以我们做了个交易。” “交易?” “我让他替我杀一个人,我就放了小满。”冬至竟然笑了,笑得残忍又痛快。 “谁?”秦尽的双手越攥越紧。 “铁恶人。”冬至扬了扬眉头,“我与铁恶人有过节,我让他替我去报个仇,这不算过分吧。” 铁恶人这三个字在秦尽耳中炸开,炸得他头皮发麻。这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名号,铁恶人,人如其名,力大无穷,横行暴戾,无所不为。江湖传闻,此人身上有狼血,能生啖人肉,如与此人动手,多半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所以江湖上,几乎没谁会想不开去同这个蛮人一较高下。 秦尽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冬至继续悠悠道:“他走的时候,没有带牌子,似乎是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秦尽眼眸一转,心下仍在为他寻找生机,眼神亮了亮——他若是根本没去找铁恶人,而是直接从夜鹰走了,那岂非证明他有可能还活着? 冬至仔细凝视着秦尽表情些微的变化,看着他从起初的漠然,到见到新任惊蛰的哀伤,再到此刻的重拾希望,他玩味一笑,然后生生又将这渺茫的希望扑灭,他似乎一向乐忠于做这种使秦尽绝望的事情。他又道:“他出发五日后,我收到了消息,铁恶人被人捅了三剑,重伤。而伤他的那个人,已经被铁恶人卸成了八块。秦尽,你猜猜,那个人是不是他啊。” 小满听罢,头脑嗡得一声,只觉得一股邪气在心脏里乱窜,肝肠寸断。他泪如决堤,捂着耳朵蹲下身去,惨叫了声,拼命摇头,已然是崩溃了。 秦尽气得发抖,他一把揪住冬至的衣襟,青筋暴起,怒道:“这和你动手杀了他,有什么分别!” 冬至冷笑道:“你我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不差这一条人命,别跟我装什么清白!” 秦尽愈加愤怒,声音如喉头挤出,他目光如炬,盯着冬至道:“可他是为你做事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待他!” 冬至眼神一滞,某种狂妄的、嚣张的神气忽得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他可是为你做事的。”是吗?冬至内心一恸。 还有一事,冬至没有告诉秦尽。在秦尽受刑的前夜,那个惊蛰曾一路尾随秦尽,试图寻找时机,把冬至的陷害告诉秦尽,力挽狂澜。若非自己在秦府外出手,那个人差一点儿就成功了。那时冬至把他刺伤,又带回地牢。就着那道剑伤,拿刀子越割越深,直至割到了骨头。冬至如此审了他一个时辰,那个人痛得头都抬不起来,冷汗岑岑,却还喃喃说着:“秦尽是无辜的。” 养了十年的心腹,竟然还会向着别人。冬至恨,恨得要命,恨得要亲手杀了他。刀子都已经割上了颈上皮肉,冬至却竟然手软了。这还是他十多年杀手生涯里,头一次手软。 次日,便是秦尽受刑,小满横生枝节,他又不惜拿自己的命换小满的命,这才有了后面交易的事情。 冬至同铁恶人,其实也并无什么过节。只是那时候恨那个人恨得厉害,想要借刀杀人。后来那个人真的走了,冬至又开始往活处想,想着那个人只是逃了,一个人借机离开夜鹰远走高飞——虽然他也知道,这绝非那个人的性格。直到后来传来铁恶人与一落魄客大战的消息,他才觉得心里头忽然莫名的空落落的。 养出一个临阵倒戈的心腹来,实在是令人笑话。他冬至杀一个临阵倒戈的心腹却又手软,更是令人笑话。冬至对此讳莫如深,这一个多月来,他对那个人产生的些微悔意都被他及时抹杀了。于杀手而言,可以忠,可以孝,却唯独不能有情义。有情有义,命不久矣。 他需要做一个满面獠牙的恶人,他也一向做得很好,杀人夺命,冷血薄情。 他任凭自己的衣襟被攥在秦尽手中,他扭曲着脸,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我就这么待他了,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你!”秦尽的手已然扼住冬至的脖颈。 眼看就要发力—— 忽得微风四面而来,秦尽身形一顿,瞳孔圆睁,嘴角因为愤怒而上扬的嘴角也松弛下来。手上的力道尽数撤了回来,甚至轻轻地放开了冬至。一瞬间,秦尽的面孔上,不再是愤怒,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诧。 而冬至也忽得僵直了身子,眼神再一次冷若寒冰,他仰头四望,眉宇间已然带了杀气。 微风轻拂,树梢悄动,乱而有序的演武场上的兵器挥舞声之下,在那不高的屋檐瓦梁之上,有一些异样的响动。 秦尽起初不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当他同咫尺之近的冬至眼神一碰,他知道,冬至也察觉到了。 |
有没有人要站 冬至X惊蛰的啊 _(:з」∠)_ |
七十八、 秦尽退开一步,折过身来,站在冬至一侧,右手已然扶上了腰间佩刀。漆黑的眸子凝视四周屋檐,方才千般惊诧,在仰头的一瞬已然换成和冬至如出一辙的凛然杀意。 小满见秦尽如此,虽是不解,却也立刻立起身来,拔刀立于秦尽身前。他抹了一把脸,面上还没有干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不妨碍他圆睁杏眼,随时动手。 而冬至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高声向演武场喝道:“收!” 众少年听令,条件反射一般,不消片刻便全部握紧手中长剑短刀,退立四方。他们中至少一半人还未及发现屋檐上发生了什么,却已尽数进入了戒备状态,刀刃外张,一触即发。 夜鹰演武场,一时间,所有人屏息备战,陷入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寂静之中。 见行踪已然被察觉,屋檐上的人便再不隐藏。火光电石之间,四面屋檐上竟皆有黑衣人探出头来,秦尽略一打眼,那少说也有二十人。 顷刻之间,那些黑衣人搭弓射箭,几十支箭矢几乎是同时,自上而下,四面八方,朝夜鹰演武场飞射而来,眼花缭乱。众人大惊,急忙面对流矢挥刀自保,演武场上刀箭相碰,凌乱的刺耳声响做一片。 训练营的少年们中的身手矫健者,尚可挥刀避开,而那些尚未成熟的杀手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很快便有惨呼声传来,有人中箭倒地,继而被更多流矢射中,直接死在场中。 冬至挥开他的弯刀,秦尽也拔出他那柄惯用的小臂长的短刀。虽说此般流矢并不足以伤及他们二人以及二十四杀手着黑衣,却也已让他们自顾不暇,难以跃去屋檐杀了那些弓箭手。 “秦尽!你!!”冬至挥刀斩断迎面而来的箭矢,借机侧过头来,怒目瞪着秦尽,双目似要燃起烈火来。 “……”秦尽眉头一皱,不解冬至何以如此,也无瑕与他分辨,只是从容侧身,避开一箭。 而那些屋檐上的黑衣人,却似乎并不急于下场交战。眼看着这一波箭矢发完,便又齐齐再一次搭弓射箭,如此往演武场上射了三次,密密麻麻的箭仿佛疾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训练营中少年已有小半已然中箭,他们被同伴火速拖去一旁,以保性命。箭雨未绝,惨呼声此起彼伏。血迹喷溅出来,染红白衫,点点滴滴渗进地缝之中。夏季的土地是烫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很快就蔓延了出来。 “——呃!”一声皮肉被戳破的声音钻进秦尽耳朵。 “小满!”秦尽转身一望,一根指头粗的箭射中了小满的大腿,箭头已然没入皮肉。 小满歪斜着身子跌了下去,单膝跪着,撑着没有完全倒下去。他低垂的面孔,骤然惨白。秦尽心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在箭雨中挪到小满身边,在小满腋下一抄,将他撑扶起来,又艰难地走了几步,让他靠在一旁的墙边。 “撑住!”秦尽同小满道了声,然后猛地立起身来,在他身边又截了几支箭。 冬至摸不清对方意图,不知对方何时才肯现身,若对方有意持久战,那么以刀斩箭无疑会变成以肉挡箭,彼时伤亡将更加惨重。他断然喝道:“撤!” 少年们听令,一边斩箭自保一边拖拉着受伤的同伴,隐入四周卧房之中。冬至和秦尽也在众人退入房中之后,往后退了几步,藏在主屋的屋檐之下。众人撤退,很快清场,再无一人立在场下。箭雨总算落幕,数不清的箭哐啷掉了满地。 眼看再无箭矢落下,冬至便将弯刀死攥在掌中,探出身去,眼珠子往上瞟着,朗声问道:“不知来的是哪一路兄弟,可否打个照面!” 屋檐上的黑衣人并无一人回答冬至的话。只听得一阵衣裳翻飞声,四面檐头上,将近三十个黑衣人腾跃而下,尽数落在演武场上。 这将近三十个人落地后便四散而立,守住各个卧房入口和夜鹰的出口。他们手中拿着一模一样的刀具,从头至尾皆是同样的毫无纹饰的黑衣,同样的黑巾覆面,同样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甚至那些眼睛中灰暗无光的神色,甚至每个人的站姿都是相同的。 秦尽眉头愈皱愈深,他认为若将夜鹰杀手比作是黑夜中独善其身的鹰,那么今日遇上的这一拨不速之客,更像是一群习惯啄食腐肉的来自地狱的乌鸦。 |
两个人的武戏好写,大规模的武戏实在是…… 目测下一章还是打打打 |
七十九、 冬至见惯了为情羞愤杀人的,为财暴起杀人的,今日这一路子似乎哪一桩也对不上,那些人不开口,不谈价,仿佛只是在为了杀人而杀人。而夜鹰在江湖上并无名号,只是作为一支保护秦家的私有力量而籍籍无名地存在着,除了秦府利益,夜鹰不会再招惹其他是非。夜鹰本营地处偏僻,前瞻秦府大宅,后靠宝石荒山,既无名号,那么藏身之所便更无人知晓。自打夜鹰成立起,这十二年来,被人杀上门来还真是头一遭。 趁着对方还未动手,冬至凝神对峙,不敢轻举妄动,开口问道:“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敢请报上名来。” 那三十人动也不动,更无声音。 “贺清观?”冬至试探着投出一个名字。 没有回答,无认可亦无否认。只是寂静,窒息的寂静。 冬至将刀愈攥愈紧,鬓角冷汗低落下来。 秦尽替小满点了穴道,暂且止血,缓缓地站起身,立在冬至身后。他握刀备战,来者不善,看来非一场恶战不能解决。 冬至将近日秦府前后的事略一琢磨,忽得如坠冰窟,心中大惊,脊背也生出冷汗来。他压低了声音,对身后秦尽咬牙切齿:“秦尽!秦府待你不薄,你何以至此!” “嗯?”秦尽皱眉,未及回过味来,面前的黑衣人便开始动了。 为首那人轻轻抬了抬手,那三分之二的黑衣人便四散开去,冲向四周卧房。尚且幸存的训练营少年和方才受伤的正藏匿其中,卧房狭窄,又无后门,看来这些黑衣人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冬至瞳孔缩紧,暗暗从怀中摸出一枚爆竹样的东西,猛地往地上一掷。听得“啾——”的一声,这枚冲天炮便高升入云,在云霄炸裂,又发出三声震耳欲聋的尖锐响声。 “杀!”伴随冬至这一声短促有力的喝声,四面卧房门窗皆从内而外被击破,屋内幸存少年从门从窗腾跃突击而出,正迎上准备往里冲的黑衣人们,两方人刀剑相碰,终于交锋。 冬至掷出信号后,便亦提刀杀入,秦尽紧随其后,投入战局。 * 冬至与秦尽都深知,此番杀伐与从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从前或赢或输,那都从未押上夜鹰的全部。哪怕死伤过半,回到本营后,仍可挑选训练营的补上,完成杀手的更迭。可如今,这每一滴血都滴在了自己家里。于成熟杀手而言,这是毫无防备一战。于年纪尚小的稚子雏儿而言,无疑就是屠杀了。若败,那么就是全军覆没,秦家羽翼不复存在。若胜……如今看来,即便是最好结果,夜鹰也已是元气大伤,瘫痪难行了。 秦尽虽沉稳出刀,眉头却不展,心中惴惴。他未能知晓来者何人,只知道要同夜鹰一道博出一线生机。可对方的实力实在是超出了自己估计。刀剑相碰处,本该一刀致命的,对方却移形换影逃出生天。不光一人,接连三四人都能从秦尽刀下毫发未损地辗转而出。这些人,竟然人人精英,绝非乌合之众,不好对付。相比之下,夜鹰实在是稂莠不齐,若当真硬碰硬,实在与以卵击石无异。——今日夜鹰怕是在劫难逃。 冬至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黑衣人刀法狠厉又缠绵,将他纠缠几番困住手脚,半晌才杀得一人。 而在冬至与秦尽同黑衣人纠缠的同时,周遭已杀做一团,夜鹰的白衣少年已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冬至仰面望了望秦府方向,天际辽阔,旷茫无着。冬至心中悲凉,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他已将信号掷出,心中却是真的没底。 这信号是多年前他与秦江海的一个约定。 想来这约定还是半开玩笑定下的。 他同秦江海说,杀手之间联络信息,惯用上窜入云的冲天炮,要高要响,要如平地惊雷。他特特挑了个不同寻常的冲天炮,给秦江海看,说是若有朝一日夜鹰自家出事了,他就炸响这一只炮。一炸三响,与众不同。秦江海还翻着白眼骂他,说夜鹰自家要是出事了,你炸它也没用,秦家所有的武力都在夜鹰,夜鹰出事,我赶过来也只能陪你抱团等死。冬至白眼翻得更猛,笑骂秦江海是个傻的,“我是让你跑啊!” 冬至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只三响冲天炮,真的有炸响的这一天。 秦江海啊秦江海,你最好不要太信任我,最好不要太信任夜鹰,最好自己保有一支我所不知的秘密队伍,最好看见信号便能率领队伍神兵天降……若非如此,那便不要过来,夜鹰出事了,兄弟我去搏命了! 冬至仰面往秦府方向一瞥,又恨恨叹了口气,侧身避开一刀,将弯刀在掌心一旋,劈砍出去。一股热血迎刃而起,扑向冬至面颊,冬至伸手从容擦去血渍,目光再无一丝迟疑。血色寒光,杀气毕露。 |
1.果然又打了一章=。= 2.好烦啊,下回开大纲文……就可以不用场面描写了…… 3.有没有人站 秦江海x冬至 (……) |
4. 我一个人写得好无聊啊…有没有人给我个中长评啊……或者许诺在我结文的时候给我个中长评啊… _(′?`」∠)__ 球球大噶了 |
5.很累但不想睡,再bb一会儿。偶尔间迷迷糊糊开个脑洞,想写那种很欠很皮但是切开是红心的男主。一天到晚被人揍也没人疼。浑身是沾着灰的血却要笑嘻嘻的捧出朵干干净净的雪莲花给心上人。大概是市井混世魔王x高岭之花的cp。开个脑洞而已,不一定会写…要写也是大纲文…嗯…从叶清到小隐到秦尽我的男主真是有越来越不乖的趋势了…… |
八十、 冲天炮的那三响,于秦江海而言,无疑比平地惊雷还要令人惊骇。 秦江海本在书房,听得那三声,觉得惊诧,细一辨别,才发觉那个方向,正是夜鹰。片刻的迟疑过后,他忽然回味过来,猛站起身来。他的心脏开始突突地狂跳,手也开始剧烈的发抖,他站起来,茶杯从掌心跌出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溅起来,濡湿了他的衣角,他已全然顾不上了。 秦江海推门而出,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来人!来人!” 声音落下,屋顶上便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一个黑衣人翻腾跃下,那人立在秦江海面前颔首一拜道:“老爷,芒种在。” “去叫谷雨和清明,你们三个立刻赶去夜鹰,夜鹰出事了!快!快去!”秦江海在宽袖之下一双手握在一起,克制着自己已抖得难以自持的手腕。 前几日,秦江海察觉到贺家人步步紧逼,思虑忧甚,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寝食难安,唯恐有人深入秦府大宅直取自己性命,便从夜鹰调了芒种、谷雨、清明三人,守在秦府。他万万没想到,他的预感是对的,事情没发生在秦府,竟然直奔夜鹰去了。 秦江海实在不敢想夜鹰已经交战到了何种程度,要逼得冬至炸响这一只冲天炮来通知他。他并不认为芒种三人算是什么决定性的力量,能转圜什么战局,可让这三人赶紧回援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恰如当年的那个玩笑中提及,秦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又不是做人命生意的,他拥有夜鹰,已然足够。秦家所有的武力都押在夜鹰。如今夜鹰起火,与两军交战粮草被烧,别无二致。 秦江海冷汗横生,牙关战栗,却别无他法,只得疾疾快走,往马厩里牵了匹马,也往夜鹰飞奔而去。 * 且说夜鹰这里,战况胶着。 二十四杀手中,除去芒种三人,除去冬至,再除去已然受伤的小满,统共十九人,带着少年们从卧房中,自内向外突出。来历未明的黑衣人正欲突入搜查,两相照面,刀剑相博。未曾有名号的少年们,绝非那些精英杀手的对手,功夫生疏者,走不过三招,便已然成了刀下亡魂。身手尚且矫健者,仍持刀立着,身上脸上却也多半挂了彩,在硬撑着。 冬至已然杀至酣处,虽不至于刀刀毙命,但刀光过处必见血光,决不让对方占了便宜。秦尽与那些人过了两三招后亦摸清了路数,使出十分的力气,再未落空。 从黑衣人出现,到现下,不过过了两三盏茶时间。夜鹰十九个杀手,尚且未有死亡,而训练营则损失惨重,只剩下不足十人。黑衣人倒下三分之一,剩余三分之二却仿佛仍然气定神闲,甚至沉稳得不见破绽。 “呃!”冬至的刀还未及收回,黑衣人的长刃便直刺过来,在他的臂上捅出个血洞来。 秦尽听闻急忙扭头探去,一脚踢开冬至身侧的暗算,正欲一刀刺下,耳后却一阵冷风拂来,原是自己背后竟也是空门,秦尽眉头一皱,已做好抗下这一重击的准备。 却听得噗得一声,血肉穿透——穿得却不是自己的血肉。 秦尽大惊,转身看去,果真一个瘦弱的身体正软绵绵的跌下来,一个骇人的巨大血口正横亘在他胸口,几乎要将他斩成两半,他失声呼道:“小满!” 小满腿上的箭已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拔去了,手中握着剑,看来也搏斗了片刻,秦尽沉于自己面前的交战,竟然全然未注意到他。 秦尽伸手将小满拼命揽住,此刻温热的血从胸膛里喷涌而出,渐在自己脸上,也渐在秦尽身上,瘦小的身躯仿佛整个浸在血水里头。秦尽将他用左手单手抱着,让他可以在自己肩膀上靠一靠,然后依旧咬牙切齿地挥开短刀,避开更多刀刃落在他身上,他朝小满吼道:“你过来做什么!” 小满已浑身再无一丝力气,血液拥在喉头,他长了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着什么,秦尽却什么也听不见。秦尽心中凄凄,见面前黑衣人不依不饶,恨恨地一脚提出,扫荡出片刻安宁,他凑近了小满面颊,低声道:“我听着。” “谢……谢……主上……”小满的声音压在满口的血里,听不真切,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我去……去找哥哥了……” “小满!”秦尽将他揽得更紧,放声大呼。秦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少年的目光涣散开去,眼皮耷拉下来,双手无力地垂下去,然后身体全部的重量毫无保留的压在自己的左臂上。 “小满!” 秦尽知道,小满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他去找他的惊蛰哥哥了。 |
没打成秦尽,先容我发个便当。。 |
今晚不更,晚安。 |
八十一、 秦尽喊得太过痛心,将冬至也震得回了头。黑衣人步步紧逼,秦尽又分了心,眼见一柄刀就要刺过来,冬至心下叹息一声,猛地收到回撤,硬生生地挑开已经伸到秦尽面前的刀,然后折过身来,同秦尽肩背相抵,低声道:“他死了,你却不能死!” 说话间,夜鹰杀手已体力不支倒下了五六个。方才突围出来的夜鹰杀手或战或避,一步步退到冬至和秦尽身边,刀刃外向。黑衣人则仍四散分布,将他们围得越来越紧。 秦尽咬了咬轻颤的唇,将小满轻轻地放在地上。他的右手已沾满了血,或许是小满的,或许是别的什么人的,总之滑腻腻的连刀都快握不住。他将短刀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在身上抹了一把,擦净血污,然后又重新握刀。 夜鹰在里,黑衣人在外,双方对峙,都在调整着呼吸。待得秦尽将刀重新握回右手,那黑衣人中的一个又抬了抬手。方才战局混乱,为首之人很快就混入众人之中,再难辨别。可这一回,秦尽看见了——擒贼先擒王,管他是哪一路的,杀了老大再说! 秦尽怒喝一声,提刀便去,直指这领头人。 转瞬之间,双方就又混战成一团。 秦尽的目标却已很明确,也许杀了那个人,就能峰回路转。 秦尽的刀就快落在那人身上时,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这个人有意低垂了眉眼,眼神飘往了别处,在秦尽快要近身的时候,却施施然一个侧身,跃去一旁,气定神闲地在秦尽身旁砍了个人。秦尽皱眉,他意识到,这个人在避免与自己交手。而从身手来看,此人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所以他躲避,绝非因为是怕自己。 杀伐四起,屠杀愈来愈残忍,耳畔惨呼痛哼不绝于耳。秦尽已顾不上到底是夜鹰死得更多一些,还是黑衣人伤亡更惨重一些。他提气咬牙,只对那为首之人穷追不舍。 当他在那人背后出了三招后,那人才总算转过身来,那人从容避开秦尽迎面而来的刀刃,见招拆招,却一招未出,只退不攻。 走了几招,秦尽心中竟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如此招数是在哪里见过。他心觉怪异,抬头去看那人面孔。那人如其他所有黑衣人一般,黑纱覆面,只露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本是冰冷无情的眼神,落在秦尽身上的时候,却又仿佛带着些湿润之气,悲悯又纯真,仿佛森林深处的高贵疏离的麋鹿一般的双眸。 秦尽的刀抖了抖,他似乎认得这双眼睛。 “嗖——”一只利箭从夜鹰入**入,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秦尽朝门口望去,是芒种!眨眼间,从不同的方向,又有暗箭射出,两名黑衣人便又应声倒地。逆着箭矢望去,却见不到射箭人。秦尽盘算,想必是方才冬至搬的救兵已到,秦江海已来了! 秦尽摸不清秦江海到底还有没有武力储备,黑衣人也同样摸不清。眼见着几名伙伴跌了下去,秦尽面前那双清澈的眸子动了动,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那一丝意外连同方才露出的悲悯便一同收敛得丝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退后一步,从怀中摸出个东西,正准备用力掷去。 秦尽却不放他。他朝那人肩头猛击一掌,那人意料未及,手中之物险些跌出,顺势微微颔首,正欲出手,却见秦尽正以电光之势只是朝他面颊而来。一阵微风迎面,那黑纱竟被秦尽一手揭开! 那人眉头一皱,顾不得和秦尽纠缠,只是将手中之物猛地掷去。 只听得嘭地一声,瞬间白烟崛地而起,笼罩了所有人,这竟是烟雾弹。黑衣人趁机尽数抽身,纷纷腾跃而去,留下夜鹰满地尸体,和不过十个重伤的活口。 秦尽立在白烟之中,手中是一面黑纱,眼前仿佛仍是那张脸,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他看见了,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当真认得这个人。 怎么会不认得呢? 他是贺千里的小丁零啊。 |
断更一天而已 大家都忘记来看文了吗 自顶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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