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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前生如烬(父子兄弟,虐)[第6页]

作者:歧路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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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厚!!!!光点赞!!!不评论!!!要叫冬至抽你们啦!!!
【非正文】一直不断不断不断的有人在问亲爹啥时候出来…我给一句确定的回复吧。待到秦尽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亲爹才会出来。亲爹一出,文也将近尾声了。现在大概写了1/3,接下来的1/3仍然是虐。最后的1/3才轮得到亲爹。按照我现在的更文速度,亲爹大概一个月之后出场。不想等日更的话,可以攒一攒。我试图这几天疯狂爆肝儿更的,但是现在似乎熬不动夜了。只能慢慢来。大家不要再问亲爹啥时候来啦!!

我爱你们,爱你们每一句评论,和每一个赞。比心心

五十九、
两枚梅花镖在空中打着旋儿,引出几声“咻咻”,直逼那两人面颊。
交手的那两人皆是顶尖高手,都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手上的力道还没有撤回来,只是偏了偏头,恰到时机的一避,两枚梅花镖,一枚擦着一人的鼻尖儿,一枚擦着另一人的后脑勺,直直飞了过去。
又是“叮叮”两声,梅花镖前后猛栽在秦尽院前两颗乔木树上,镖头一头扎入树干,入木三分。
那两人毫发无伤,不仅毫发无伤而且毫不在意,互相瞪了一眼,火光电石之间,又要动手。
而秦尽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他倒是没想到,仅仅掷了两枚梅花镖,便也牵引得喉头丝丝缕缕的发痒。他扶了门框,稳住了身形,压低了声,捂嘴猛咳了几声。
秦尽咳得回过神来,却觉得捂住嘴唇的手指上,有些粘腻的东西。
他不安地仔细看去,当真是血。
就在他失神的当口儿,面前的那两人倒是不打了。仿佛他轻轻的咳嗽声,要比那两枚梅花镖还有震慑力。
只见那两人中的一个,低沉着声音喊了声:“秦尽!”,便急急地抽身过来。
而另一个却比他还要快,足下生风,掠到秦尽面前,别扭地喊了声:“尽尽!”
*
秦尽猛地团了手,将那血迹藏在掌心,抬头看了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是惊蛰和丁零,便有些意外道:“没想到,来的竟是你们两个。”
丁零幽幽地睁着猫儿眼睛盯着秦尽,没有笑模样,眼见着秦尽就要将手往身后藏,他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
“丁零?”秦尽意外,丁零的手劲儿扼得他手腕发痛,抽也抽不脱。
“我看看。”丁零出了声,旋即在秦尽手腕上某个穴位上,猛地敲打了一记。
秦尽顿觉手腕经脉酸楚,五指不听使唤地伸开摊平了,掌心的血迹一览无余。
“我受了些内伤。”秦尽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丁零的眼睛瞪得更亮,眉头也忽得皱起来,他将秦尽从头至尾打量了个遍。秦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刚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却见丁零松了他的手腕,如风一般的手往秦尽腰间抄去。
秦尽再度意外,避闪不及。丁零眨眼之间就伸手到了秦尽腰间,探摸到了秦尽垂在腰间的衣带,用力一扯。秦尽松垮披在身上的外衣,便顺着肩头落了下来。
秦尽眼看着自己的外衣到了丁零手中,上半身已完全展露,错愕之余,一股怨愤直冲脑门。他握手成拳,抬手便往丁零身上揍去,他低声怒道:“你做什么?”
丁零拿着秦尽的衣裳,无意还手,生生挨了秦尽一拳,依旧不笑地盯着秦尽,语气近乎是强硬,他道:“转过来,我看看。”
秦尽正要继续发怒,惊蛰却突然发话了:“我们进去看吧。”
惊蛰已左顾右盼了许久,他对秦府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在昨天已经被秦江海下了逐客令,若是在此处闹出太大的动静,自己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秦尽瞪了眼惊蛰,又同丁零伸手道:“衣服给我。”
丁零干脆把秦尽的衣服整个抱在怀中,眨巴眼睛道:“看了再给。”
“……”秦尽无言以对,闷哼了声,推门回了客房,惊蛰和丁零两人便也跟着进来。
*
秦尽背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白皙的皮肤所剩无几。用了药后,深壑浅沟都变成了或绛紫或深红的血痕。
惊蛰瞥了一眼,便垂下头去,不忍再看。
丁零瞪大了眼睛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秦尽实际的情况仍然超出了他的预估。从肩甲到腰际,丁零匆匆地扫了一眼。无意中,他的目光一滞。
他从那些伤痕里头,还看见个不寻常的东西——一粒红痣。
他还想多看几眼,秦尽却转过身来了。秦尽没好气儿道:“看够了?衣服给我。”
丁零已被那颗红痣勾得思绪万千,呆呆地将衣服给秦尽递了过去。
秦尽将衣服穿好了,低头整理着衣带,道:“你们两个是如何在秦府打起来的?”
丁零抢先道:“千里叫我来看你。房顶上,遇到他,像坏人。就打起来了。”
惊蛰望着秦尽,心中千万,张口结舌。
秦尽系好了衣带,抬起头来,不冷不淡地朝惊蛰发问:“那么你呢,惊蛰,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秦尽自从醒来之后,一直都想着要去夜鹰找惊蛰。他想过惊蛰会翻脸无情,也想过惊蛰会百般逃避自己,却万没有想过惊蛰会来秦府找自己。
惊蛰握了握拳头,低声道:“我是来同你赔罪的。”
秦尽看着惊蛰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毕恭毕敬,只是觉得十分好笑,问道:“如今我已非你上司,你没必要来同我赔罪,你该去向冬至邀功。”
六十、
惊蛰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如今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事已成定局。他不能保下秦尽免受夜鹰规矩的责难,也就不能避免秦尽对他的恩断义绝。
秦尽扫了眼惊蛰。很奇怪,他以为自己面对惊蛰会愤慨,会惊怒,可自己就这样出奇的平静,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秦尽见惊蛰不言不语,便又道:“其实我也不该怨你,你也没有义务向着我。本就是我自己,办事不力,识人不清。”
识人不清四个字不轻不重地落在惊蛰心上,敲打得他抬了抬头。他心中泛起酸楚,却仍寻不到一言半语。他没想过,最后,秦尽对于他,只剩下了“识人不清”这四个字。
惊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朝秦尽递过去,他也尽量试着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秦尽,我今日说什么话,想来你都不会听的。我把我想同你说的已经写在这封信中,你几时心情好些,便看一看,也算是我给你的交代。”
秦尽只是看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惊蛰觉得面上挂不住,便垂头苦笑了声,将信笺放在秦尽的书案上,回头望了眼秦尽,低声道:“那么,秦尽,我这就走了。”
秦尽依旧不做声,他只是看着惊蛰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又轻轻地拉开门,身子往外一闪,再也看不见了。
丁零望着那人,低声地问秦尽:“这个人,是谁?”
秦尽盯着那黑漆漆地门缝盯了许久,回不过神来,只喃喃道:“一个差一点儿就能做好朋友的朋友。”
丁零撇撇嘴,听不懂。
*
惊蛰走后,秦尽有些魂不守舍。他走过去,将惊蛰留下的那封信收了起来,至少今日,至少现在,他不想看,他需要逃避一阵子。
丁零在一旁坐着,他盯着秦尽后背出神,他的目光如炬,恨不得烧穿了秦尽的衣裳。
秦尽一回身,便看见了丁零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他伸出五个指头,在他面前一晃:“看什么呢?”
“尽尽,再脱一次。”丁零谄媚地望着秦尽。
“……我看你是要被再揍一次。”秦尽挥了挥拳头。
“小心伤口。”丁零又展露出担忧的神色。
秦尽轻咳了几声,掩住了口鼻,在床沿上坐下了,他问丁零道:“是不是千里看见秦安去买药了,才知道是我又受伤了?”
丁零点点头。
秦尽宽慰道:“你回去替我告诉他,秦府已请了一位吕大夫,我已上了药,也服了汤药,死不了了,叫他放心些。”
秦尽的宽慰对丁零来说,似乎没有起作用,他依旧凝着眉头,道:“尽尽。”
“怎么?”
“你爹,虐待你?”丁零思忖着问道。
“不……不是吧,也没有。”秦尽垂了眸子,眼神光明明灭灭,迟疑了片刻,否认道。
丁零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字一顿缓缓道:“尽尽,我带你去贺家,怎么样?”
秦尽抬头望着丁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丁零望着秦尽,眸子中闪过些迟疑,缓缓开口道:“刚刚,我看见你背上有一粒红痣。”
丁零似乎想说很多话,可心中越是急迫,嘴巴越是发不出声音来,他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秦尽不解:“所以呢?”
丁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起身撂了句:“你等我。”
话音刚落,丁零便推了秦尽卧房的窗子,翻身跃出去,瞬间融在浓重的夜色里。
秦尽连拦住他的时间都没抢下来,只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消失在目光尽头。
*
约莫半个时辰,丁零便回来了。
离天亮还早,丁零带着一身寒气从窗子里冲进来,不急不缓地落了地,很快平复了气息,很贴心地替秦尽关好了窗户。
秦尽这夜再睡不着,此刻正坐在案前喝热茶,见丁零又回来了,便也分了他一杯,无奈道:“今夜以后若是想来秦府见我,烦请走一走正门。”
丁零没理他,急急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秦尽。
秦尽接过来,他一边展平了,一边问道:“你方才就是为了找这张纸给我看?”
丁零点点头,催促道:“你快看。”
这是一张熟宣,字体工整,却并非是人写的,分明是活字排版后,印刷上去的,想来这样的纸张应当有许许多多。纸张右侧竖书四字:寻人启事。
秦尽仔细读去:“吾儿贺千钧,于丰源元年,腊月十五,在金陵石城湖畔走失。走失时年仅两岁,咿呀能语。身着藏青布衣裤,脚蹬红色虎头鞋。千钧身无他物,唯有背后一红痣清晰可辨。愿请当年知情者登门一叙,在下贺清观必有重酬。”
秦尽读罢,仍是不解,他问道:“这贺千钧是?”
“千里的哥哥。这是老爷在找,千里的哥哥。他有红痣,你也有。”丁零道。
秦尽失笑:“背上有红痣的人,难道就我一人么?我自幼在秦府长大,虽然我爹待我有时的确有失偏颇,可这也并不能说明我身世有问题啊。”
“你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你若去贺家一探究竟,便可以暂且避一避你爹。”丁零认真道。
秦尽再度失笑:“原来你就是想让我避一避我爹?”
“也是为了红痣,为了贺千钧。”丁零解释道。
秦尽笑了笑,没有在意。他将这寻人启事叠起来,塞进怀里,他想了想道:“我爹这几日应当不会再为难我了。这样吧,容我想一想,若是我想避一阵子,我便来济生药庐找你。”
丁零心中还有疑虑,又怔怔地望着秦尽道:“你真的是在这里长大的?”
秦尽点点头,毋庸置疑的事实。
丁零点点头:“好,只要你肯来,我就带你去。”
对不起大家,我真的要断更一阵子了。

大家晚上好,明儿惊蛰了。

明儿惊蛰,我大概清明会回来接着更…

亲们,我被录取啦~清明节回来更新!
似乎终于把故事想起来了,好像有必要写个惊蛰的番外

但也似乎是因为我日常生活突然没有了之前的高压,对虐文的敏感度降低了一些…
所以后面可能要减轻虐度了
【人物番外:惊蛰】
-
春雷震破蛰虫梦,多情徒然累性命。
-
再跳过两个屋脊就算是出了秦府。
我轻功掠得飞快,午夜的风在耳畔呜咽而去。
我不敢停下,也不想停下,似乎只有这样飞速地逃离,似乎只有将我的力气耗尽了,我才能不去回味方才和秦尽的对话。
许是夜风过于凛冽了,鼻头酸楚得有些喘不上气,紧接着这股酸楚又上窜到眼角。温热的眼泪一拥而上,迷住了眼睛。
我不得不停下来,捂住了眼睛。
“那么你呢,惊蛰,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没必要来同我赔罪,你该去向冬至邀功。”
“本就是我自己,办事不力,识人不清。”
今日的秦尽,每一句话说得都很轻巧。我却知道,这绝非他寻常的神态。他若是恨得要杀我,我便也不怕了,只是他如此绝望地轻描淡写,叫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罢了。等过些时日,时过境迁,一切都会过去的。秦尽的一辈子还很长……我又算是什么呢。如今他离开了夜鹰,回去做他的秦家大公子,他早晚会忘了我的。
我这样想着,忍不住苦笑了声。我也不知道是该为了秦尽迟早会消气而宽心,还是该为了他迟早要忘记自己而难过。
远离了秦府,我很慢地走着。肩头上有伤,窸窸窣窣地牵扯着,很是不舒服。清冷的月光落在我身上,把我在地上投成矮矮的一小截儿。
痛楚和寒冷使我此时此刻无比清新,我将脚步放得更慢,不自觉地开始审视自己这短暂的前半生——大约是因为行到鬼门关前,多么迟钝的人也该有些感慨。
*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追忆的。
我活了二十六年,头十六年学武,后十年杀人,十分无趣。
小时候被扔在未央门门前,被师父和师兄们捡回去拉扯长大。长到十六岁时,未央门卷入江湖械斗,一百门人死了一半,逃了一半,我是被人从尸体堆里捡出来的。
那个救我的人,带我去了个地方。那个地方比未央门破一些,却好歹能活下去。
他说这里是夜鹰,他自己叫冬至。他丢给我几个牌子,叫我选一个。
我看“惊蛰”两个字写得好看,便挑了这个。
没想到这两个字竟然做了我后十年的名字。
我在夜鹰的第二年,这里来了个小孩儿。
这个小孩儿叫做秦尽,是主人家里的孩子,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秦尽来了,日子也没什么变化,有事则杀人,无事则练武。唯一的不同也就是,我们练武时身边多了这么个小孩儿罢了。
因为他是主人家的孩子,大家都当他是来闹着玩儿的,玩几天没意思了就回家了。可是大家似乎都错了,这小孩儿一点儿都没有小孩子该有的脾气。跟着大伙儿有模有样的学着,磕着碰着了也不哭不闹。大伙儿逗他,他也小大人似的,应和几句。我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小孩子。
秦尽也有不在夜鹰的时候,一次消失个两三天,一回来,就板着个脸,不准任何人碰他。起先我也猜不透他为何如此。后来,有一次见他穿了广袖长衣回来,同他说话时,他将手抬起来,宽大的衣袖滑到手肘上,我见他雪白的手臂上竟然有血痕,想来是用鞭子之类的东西打出来的。他见我察觉,便立刻收拢了笑容,低下头去将衣衫拂好。大约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秦尽便只爱穿窄袖的衣衫,或者干脆把衣袖紧紧地扎进护腕里头。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小孩儿,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替了冬至,做了夜鹰的首领。这席位的更替听说是秦家家主授意的,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主人家的孩子。我是在哪儿能活着就成了,可有些人不服,非要找他要个说法。我记得,那时头三个去找秦尽的,都折了一只手,第四个便没敢再进门。
秦尽上位后,原本的老大冬至便不知道了去向。我再见到冬至时,他已显得很落魄。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藏身何处。他是特地回来找我的,他那日浑身酒气,同我谈了许多,从初遇一路谈到如今。我起先不明白他是何意,后来明白了,他无非就是拿这救命之恩来要挟我。
冬至要我盯着秦尽。秦尽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告诉他。
我同意了,救命之恩当然是要报的。比起一些我可以预见到的更加无礼的要求,做人眼线这种事情显然更加好做。
我开始比平时加倍的注意秦尽。
我看着他如何发号施令。秦尽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首领,他每次调动人手,都会踌躇良久,喉头动一动像是下决定一般才说得出来。他独处时,明显更为放松自然。
我看着他如何忍痛不言。秦尽总是在受伤,受不同种的伤。有时是同人打斗,挨了拳脚,有时是从秦府带回来的鞭痕。他挺立着,偶尔牵动伤口时,眉头总会一挑,然后眼神会猛地一散。
我看着从一个小孩儿长成一个少年。我很少同他接近,我只是如其他人一样远远的立着,只是时不时看着他,观察着。
能够用语言告诉冬至的,毕竟是少数有价值的消息,多得是没法说出口的事情。
比如我对秦尽的心痛。
我猜不透秦尽的身份何以会让他受如此多的苦。
秦尽有意时时掩藏自己的伤势,我也没有立场去关怀他。
有时,便只好想,若是我有这么个弟弟,我肯定不会叫他受委屈。
一丁点儿也不行。
*
两年前,我捡到了阿狼,也就是后来的小满。
小满和秦尽完全是两种孩子。
小满的眼睛里有星星,他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对什么都满怀憧憬。
夜鹰还没有磨平他的棱角,他还能横冲直撞。
秦尽不是这样的,秦尽是无星无月的夜,是波澜不惊的水。
小满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孩子,而秦尽……秦尽似乎从来都没有小孩子的时候。
我有些沮丧,明明是把小满当做亲弟弟,到头来,拐来拐去,还是念秦尽念得更多一些。
*
旧事百般,我踱步回了夜鹰。进屋将一袭月色关在门外,我替自己煮了壶浓茶。茶叶我不挑,也没得挑,廉价的陈茶煮了一壶褐色茶水,热腾腾的,挺好喝。
我将这刻着“惊蛰”二字的木质令牌握在掌中,仔细端详。
十年了,十年了。
这十年就当是我向冬至偷来的吧。
恩恩怨怨,我欠了秦尽什么,我又有没有还得清冬至的恩情……不重要了,很快,就都不重要了。
茶见底了。
我蓦然起身,将随身携带了十年的令牌,掷在书案上,大步出门而去。
写个番外补一下惊蛰对秦尽由来已久的(痴汉)态度 =。=
似乎写得不好 容我连个笔 找找感觉 明天会更正文。吧
六十一、
丁零还想同秦尽说些话,却见秦尽隐在氤氲茶气之下的面孔又带了倦色,便抿了抿嘴道:“好好养伤。”
秦尽用苍白的面孔扯出个清冷的笑来,又点了点头。
他已睡得足够,身上的痛楚却在极大地消耗着体能。方才不过是同惊蛰和丁零掷了枚镖,说了几句话,此刻却仿佛又已累极了,虚弱得连腿肚子都打颤儿。
丁零流连了几眼,许诺道:“我会再来看你。”
秦尽却赶忙拒绝了,道:“秦府人多眼杂,你别惹麻烦。等我好了,我自然会去济生药庐。”
丁零转了转眼睛,点头道:“也好。”
话音落下,便见着丁零又推了窗子,腾跃离去了。
秦尽摇了摇头,扶着书案站起,轻手轻脚地掩好了窗子。又一点儿一点儿摸回床上,俯躺着。他摸出方才丁零给他的这张纸,仔细地看着。
丰源元年,腊月十五……金陵石城湖……两岁……红痣……贺清观……
贺清观。
秦尽的目光停留在这三个字上。
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秦尽眯起眸子,努力仔细地搜寻细枝末节的记忆。
他忽得眼睛一睁,是了,想起来了,那日在扬州雅园,在暗中跟着秦江海时,听见秦江海同那孟老板似乎提起过这个名字。可惜那日杀机四伏,实在是无暇顾及秦江海和孟老板说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出来,这贺清观同秦家是生意上的对头。
而丁零又说这贺千钧是贺千里丢失的哥哥,那么这贺千里与这贺清观无疑就是父子关系了——相识一年有余,贺千里倒是很少提及自家的境况,没想到他家与秦府竟还是同行。
秦尽将这张纸看了几遍,又重新叠好了塞在怀里。
他是不信丁零的揣测的。刚才的第一反应,也是嗤之以鼻,觉得丁零怎么能说这样荒谬之至的事情。
可待得自己安静时再来揣度这件事情,却又变了个味道。
其实任何一个旁人都看得出秦府对自己和秦安的偏颇,不是么?自己出生入死,秦安高枕无忧。自己伤情不断,秦安锦衣玉食。秦尽不是没想过凭什么,只是后来发觉自己也得不到答案,只是徒增烦恼,便也不再苛求什么答案。
丁零给出了一种他从未敢想的假设。
丁零问秦尽是否从小长在秦府时,秦尽点头点得斩钉截铁,其实他哪里能真的斩钉截铁呢?谁还能记得自己两岁时候的事情?
除非去问秦江海。
想起秦江海,秦尽瑟缩了下,他缩了缩,合起了双眸,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爹……怕是不想见我吧。况且这样敏锐的问题抛出去,怕是又要惹得他生疑又生气。
如今这副身子,怕是不太能抗打,秦尽兀自摇了摇头。
秦尽阖眸,心累体乏,想着要再睡一会儿。在夜鹰受了刑之后,整个后背伤得不堪入目,便一直匍匐着,睡了两日,胸口也被压得隐隐作痛。秦尽折腾了几番,终是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横竖也睡不着了。
他有些懊恼地又坐起来,拿伤得轻一些的肩甲轻轻地靠着墙壁,兀自坐着,望着尚未泛白的窗子发呆。
夜鹰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是爹把自己赶出来的,那么自己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爹……想到秦江海,秦尽的心又拧巴了下。灰暗光线中,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身世究竟有没有问题呢?又该从何查起呢?
秦尽如临沧海,迷迷茫茫,不知身该往何方。
天有些亮了,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却依稀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景致。初夏的清晨尚且很凉爽,几缕清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叫人有几分惬意。院子里的小绿丛里,几支不知名的鹅黄色夏花已开了,被绿叶衬得格外娇艳。
秦尽批了件外衣,缓缓地下了床,去将自己房中那几支早已枯萎的花枝拾起来,握在手中。他推开了房门,用力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往那几支开得极好的夏花处走了去。
他将枯萎了的花枝放在绿丛中,伸手折了两支长长的花枝。鹅黄色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花虽不知名,却娇俏如豆蔻少女。见着新鲜的花,秦尽的心情倒是好些,他嗅了嗅,竟不自觉的露出个笑来。
忽然,他微笑的嘴角猛地一僵。
他听见了脚步声,是朝他这里来的。这脚步声,他太熟悉了,来的是秦江海。
他将花枝护在臂弯里,低头一瞧,才意识到自己未及梳洗,衣襟邋遢,青丝散乱,绝不是个可以见人的模样。眼见着秦江海已出现在门口,再逃回去已是来不及。
秦尽勉强拉了拉衣衫,低垂了脑袋,低声道:“爹。”
秦江海没应,只是哼了声,没好气道:“还有力气下床,看来还是打得不够。”
秦尽头皮一麻,想起来昨日秦尽还特地来告诉他,秦江海让自己少走动,最好连床都不要下,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不甚听话,将爹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
秦尽抿了抿唇,垂头道:“爹,我错了,我这就回去躺着。”
“站着。”秦江海伸手止了秦尽转身就要回房的动作,“我来,本就是看看你的状况。既然有能耐下床折花了,那看来我的大夫没白请。”
“谢……谢谢爹。”秦尽有些别扭道。
“……还痛吗?”秦江海踌躇良久,皱眉望着秦尽。
秦尽一愣,握住花枝的那只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喉头上下一滚,心头是酸是甜已不知是何味。他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秦江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又问道:“想吃些什么,一会儿叫秦升送来。”
他的声音依旧是深沉的,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在秦尽听来却是分外地温柔。秦尽觉得,这可能是他人生十九年来,秦江海问过的唯一一个真正征求他建议的问题。
秦尽手心里头都是汗,他克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身躯,依旧毕恭毕敬道:“府里吃什么,我便吃什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我……我先回去休息了。”
秦江海的关怀来得太过突兀,突兀得叫秦尽惊喜之余有些害怕,他几乎是想要逃回房里,却又被秦江海叫住了。
“秦尽,你……你是不是在恨我。”秦江海的声音很平静,就如平日里问秦安吃过饭没有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
这是全文中 秦江海仅有的温存了 大家且看且珍惜吧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六十二、
秦尽目光一滞,险些将委屈尽数流露,他却又忍住了,眨了眨眼睛,很快恢复成了从前复命般的语气,低声道:“秦尽从没有恨过,本就是我办事不力,爹按着夜鹰的规矩罚我,也是理所应当的。爹将夜鹰交予那冬至,想必冬至是比我强得多,我叫爹失望了。”
秦尽低垂了眉眼,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哀伤,可惜秦江海看不见。秦尽转了转眸子,忽得想起了件什么事,又抬起头来道:“有件事,不知道我如今该不该问。”
“你问。”秦江海道。
“那楚家余孽楚凌波……”秦尽思忖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秦尽想得明白,惊蛰若只为帮助冬至上位,那么倒不至于对秦家倒戈相向,所以也就没必要对惊蛰赶尽杀绝,念着那些微的旧情,连同顾惜惊蛰的高强武功,让他继续在夜鹰营生,也无可厚非。
抛去自己个人感受,最大的危险从来不是惊蛰,而是这个楚凌波。
起初,惊蛰把这个人救了出来,后来这个人制造了雅园谋杀,后又有书信威胁。自己是被踢出了夜鹰,也同惊蛰断了情义,可问题也没解决。此人不死,便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孤家寡人,又最为疯狂。
秦江海却不以为意,他摆了摆手,道:“我已叫冬至去处理,以后你不必再费心了。这些日子你便好生养着。等你好了,我再找些事给你做。”
秦尽眉头一挑,唇跟着微微一动,欲言又止,眼眸中亮起星星来,他有些欣喜道:“好,谢谢爹!”
秦江海点点头,隐隐约约的,仿佛笑了笑。
*
秦尽抱着花,忙不迭地隐进房门内。他将花枝插在那青黑花瓶里头,扶着瓶儿站了会儿。他只觉得手中汗渍滑腻腻的,他望见自己白皙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他心中突突地跳着,想着这些日子,秦江海叫了大夫,又叫秦升嘱咐他好生休息,今日还特地来看他……这不是梦吧?秦尽又有些怀疑自己。秦江海说“等你好了,我再找些事给你做”,这也不是梦吧?
秦尽想,这若是梦,大概也是十九年来,做得最好的梦了。
他沿着床沿,缓缓坐下,臀上的痛楚还是叫他颤了颤。不过这痛楚,叫他确信这绝非梦境。秦尽勾起嘴角笑了笑,没想到这一顿几乎剥掉一层皮的打,竟然换来了秦江海些微的关心……也算是有所慰藉吧。
秦尽正准备继续俯下身子躺好,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硌着,便伸手拿了出来。原是先前塞在怀里的那张寻人启事。他掏出来,再度端详时,便又换了种想法——爹虽是严厉了些,但总也不至于因此怀疑自己的身世吧。
前后动摇了两次,他自己都开始嘲讽自己:秦尽啊秦尽,你是属墙头草的吧。
秦尽重新叠好,塞进怀里。
他阖眸养神,头脑却很精神。丁零拿来了这张寻人启事,无论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如今自己知道了,那么在心中就是个结。还是趁早解了这个结,才能痛快。
既是不能找爹直接问,那么还能去问谁呢?
将近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老管家换成了秦升,当年的丫鬟与小厮也大多出府……秦尽心中将全府上下的人盘算了一把,眉头一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已有了个人选。
最近沉迷潘粤明老师,去看了当年大唐情史的房遗爱cut。搞得我一想到秦尽,就自动带入了潘老师的模样…潘老师年轻时候(现在也年轻!)真是绝色啊……放两张百度搜出来的图片你们感受下…


六十三、
若要论对陈年旧事的了解程度,秦尽认为秦府上下外加夜鹰,没有谁能比得过冬至。他对冬至不甚了解,但单凭从前冬至就是夜鹰的首领这件事来看,冬至和秦江海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正因为如此,冬至才是最不能找的那个人,他与秦江海同气连枝,问他等于问秦江海。
秦江海想到个最不起眼的人——秦府的守门人。
这个人就如秦府的花草树木一般,虽日日得见,却人人熟视无睹。他已年纪很大,大得秦江海也不忍心叫他走,只好留他下来做些可有可无的差事。秦尽从前奔波到半夜才回秦府,便是这老人替他开的门。老人心软,见秦尽一身冷气从夜幕里钻进来,便总会或微笑或心疼地寒暄几句。老人在秦府待了许多年,又很面善,秦尽决定该去问问他。
秦尽刚准备起身,便听得响起了夺夺的敲门声。
“秦大公子,我是吕大夫。”是吕一德又来了。
秦尽腹诽,这个吕大夫怎么每次都来得这样巧?他无奈自叹,也罢也罢,如今正经养伤才是,身世的疑问也不可操之过急。待养好了,再去问那守门人也不迟。
他有些慵懒道:“进来吧,吕大夫。”
*
秦尽离开夜鹰,在秦府养伤的这几日,冬至手里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封送到秦江海手里的信是冬至伪造的,但雅园刺杀那档子事儿倒是板上钉钉,要说楚凌波没有复仇之心,鬼都不信。秦江海那日上午在夜鹰坐镇了秦尽受刑,下午便吩咐冬至继续追杀楚凌波。
这件事情,对于冬至而言,当然不在话下。楚凌波是他派惊蛰救的,他曾以黑纱覆面,去见过楚凌波。楚凌波只当他是楚家的朋友,又救了他的命,仓皇之中,当然对冬至服服帖帖。冬至置了处荒废的小屋子给楚凌波,叫他在那里暂且住下,暗中打着从长计议的算盘,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对楚凌波知根知底,想杀便可杀,这颗棋子说弃也就弃了。
接了秦江海的命令,冬至便轻车熟路地往那小屋去。
冬至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空了。干净得像是从没人住过。
楚凌波不知去向,倒是留了封信。大意不过就是恩公大义不敢忘,但家仇必报,去往他处东山再起,如此云云。
冬至捏着这封信,气得一掌拍裂了桌子。
小屋子地太偏僻,连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没人知道这个楚凌波是什么时候走的,又去往了何方。冬至四顾茫然,自知如此再要找到楚凌波,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前后一算,捅出大篓子的人,根本不是秦尽,而恰恰是冬至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冬至也很想一刀捅死自己。
冬至从那小屋离开后,没有回夜鹰,而是先去了秦府。
他在秦江海书房前,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跪了两个时辰。
*
见了秦江海后,冬至视死如归般的,把楚凌波失踪之事告诉了他。
而秦江海的反应竟然出人意料,他并没有发怒,只是淡然地听罢了这件事,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这件事情若是没有结果,就先放一放。”
冬至心中一沉,仰面望了望秦江海难看的面色,眉头一拧,满目疑惑。他其实已猜得十之七八,若楚凌波算不上是要紧事情,那么想必是出了更大的事。
果不其然,秦江海拾起桌案上的一张字条,递给冬至:“给我去查这个人。”
字条上写的是一个人名:杨谨言。
秦江海面色凝重,思忖道:“十日前,秦府送出一批新茶。本是要送往燕京,没想到出了临安,刚到金陵城外,就被扣下了。”
“被扣下了?”冬至不解。
“是官府扣下的,说是在装货的车里头,查到了私盐。”秦江海冷声道。
“私盐……这不可能吧。”冬至一愣。
“这当然不可能。”秦江海嗤之以鼻,“生意场上如何雷厉风行,那都是商人圈子里的事情。我做了二十年的买卖,什么生意能做,什么生意不能做,我还是有点数的。这私盐之事,摆明了就是栽赃。”
秦江海不疾不徐,下了定论。
“若是栽赃,那定是与秦家有仇怨的,这怕是与楚家脱不了干系。”冬至思忖道。
“也不尽然。若是楚家所为,按你所说,楚家上下除了那楚凌波再无活口,那么这件事就是楚凌波动的手脚。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要报仇尽管直接来找我就是,没必要跑到金陵城外搞这么一出。”秦江海摆摆手。
冬至点点头,他看了看手中这字条,问道:“那……老爷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秦江海想了想,道:“这个人只是个线索罢了,我也不知此人到底与此事是否有关系。那日金陵城外,认定我们货物里藏有私盐,签了拒关文书的,就是此人。文书上有他的印章,户部郎中杨谨言。”
冬至面露难色:“朝廷的人,怕是不太好查。而且,朝廷中人与我们无冤无仇,又如何要栽赃我们?”
秦江海摇头道:“户部郎中,正五品官,站在城头上验货?他定是有备而来。此外……”
他欲言又止,推敲几番,终是心中惴惴不安,踌躇良久,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猜测:“你应当记得,我曾查过一个叫做贺清观的对头吗。他正是有着官家背景的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秦江海摇了摇头,扫去一头乱麻,吩咐道:“如今我关起门来,什么都是瞎猜。你先替我去查,务必要快。至于那楚凌波,终是隐患,可也别无他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是。”冬至点头,应下,揣好了字条,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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