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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第9页] |
作者:野薄荷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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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家伙对答完这一回合,都不肯再出声言语。明台犟着不愿服软,阿诚则一脸“不是我的错”的模样,任由气氛凝固成冰,等着大哥收场。 明楼歪头瞧着他俩,卧室里酝酿着风雷隐动,外头漫天红霞烧焦了似的逐渐转暗,几缕急风夹着清润雨丝飘上窗帘,晚间似要落一场瓢泼大雨。 明楼笑容渐冷下来,微微皱眉,穿过房间紧闭了窗户。 “都不说话了?” 方才温馨逗趣的氛围被这威严的一句话统统肃清。明台吓得一颤,长睫毛蹁跹着眨了眨,悄悄咬住了嘴唇。阿诚趴在床上小心地埋下头去,试图找个更恭敬的姿势,胳膊腿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两人赌气的小心思俱被搁置在旁,面对即将发怒的大哥,不约而同觉得身后疼痛起来。 满脸阴云密布的明楼缓缓走回来,拖了椅子坐下。“明台过来。” 明台站在原地“哇”一声惊天动地哭出来,眼泪划过小脸,干脆坐倒在地上,小身子踢蹬着翻来滚去,“不许大哥打我!……呜呜呜……” 明楼真生气了,三两句说不对就学得市井无赖样,这还了得?腾得站起来蹬蹬大步跨到明台身前,不由分说揪着后背衣裳将小家伙拖起来,“自己站稳了!” “呜呜……”明台只管挥舞着小手嚎啕哭闹,哭声一阵赛一阵响亮,咧着嘴嘟哝些含混不清的音节,明楼的话半句不进耳朵,两条腿面条似的就不肯落地。 “再不站好摔着你了啊——” 哭嚷声呵斥声响在一处,房间里开了集市一样热闹。明楼试图放了几次,一松手孩子就耍赖往地上黏,索性不再跟他纠缠费口舌,直接将小家伙腾空抱起,在怀里扯脱了裤子,回到椅中按趴在腿上。 “我刚才说要打你了?现在不打也要打,趴好不许动!” “啪、啪、啪、啪……” 明楼说到做到,巴掌清脆地一下下扇到两瓣白嫩的小屁股上。挨了两三下痛感就来了,火辣辣地席卷身后,不知疼的还是气的,才刚开始就越发难捱。明台头朝下栽着又晕又恼,两滴大大的眼泪砸落在地板上。 “啪!啪!” “再让你撒泼!什么时候认错了我什么时候不打!” “放开我!放开、、呜呜……”小明台哭喊着趴在明楼膝头拼命挣扎,攥着小拳头胡乱朝大哥胸口捶打,腿脚还要踢他,像头倔强的冲破缰绳的小驴子一样。明楼整个小臂抵在明台背上,还是护不周全,硬掰他双手怕扭着筋,又担心他踢着椅子腿磕疼了自己,越拱越火,打得越发重了。 这边一片沸天震地的场面,阿诚独自趴在床上偷偷观察着一切。他第一次这样看着大哥责打明台,竟有些不同往日的感觉。以往自己挨打时候,大哥按趴在腿上书桌上,戒尺上身只顾着疼痛和哭喊,眼前只剩模糊泪水,瞧不见责罚的全过程。而此时看见大哥小幅度地挥动手臂,原来挨在身上觉得那么疼,以为大哥把自己当成一截无知无觉的木头似的狠揍,其实大哥是收着力气的呀。何况责打之外,大哥时刻留心着将明台摆放安稳,不让他碰着坚硬的椅子,明显是分了更多精力来保护他…… 阿诚将这些画面尽收眼底,一时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抽泣渐响,也觉着想哭了。 |
小明台踢打着嚎啕大哭,震得人脑袋都嗡嗡响,卧室里一时清晨菜市场似的热闹。六七岁的小家伙淘得撒欢,硬是哭着喊着不肯挨打,明楼皱眉将他横架在腿上,晾着,话也不说巴掌也不落。心想这就是平日大姐溺爱的,半点不成样子,若能拿出几分教训我的果敢利落,也不至于让这个明家的混世小魔王这么不服管教。 半晌只闻哭声不见打。趴着的小明台突然发现自己“演”过其实了,这般被大哥识破着实不好意思,连忙撅着嘴抽了抽小鼻子,将余下没用完的眼泪尽数咽回肚里。这一向又发觉模样羞了,别扭地伏在大哥腿面,大哥巴掌还停在光裸的小屁股上,若是抬头肯定还能正对阿诚哥的眼睛。轻轻扭了扭,小手悄悄垂下去拽紧了明楼的裤脚。 “啪啪……”明楼使了六七分力气拍了他几下,“不闹了?” 小明台被打得颤悠悠,不好意思地答,“嗯……” “啪!”一阵酥麻痛感,明楼揪起他上身推到地上站了,“不想趴着,行,起来取戒尺去,今天连你俩一块收拾!” 眼泪汪汪不明就里的小明台顿时愣了,花瓣似的柔嫩小嘴微微张着,不敢相信只是顽皮冒失闯了点祸的自己将要受戒尺的罚。 “大哥不打了好不好……明台认错……”小家伙抽泣着反应过来,贴了明楼腿边矮下去,跪在明楼脚尖上,仰头抱着大哥膝盖拼命摇晃,“大哥饶了明台,以后不敢了嘛。” 明楼本来也只是吓唬他,小猴子趴在膝头的重量暖了他的心,“别紧张啦。为这事,当不至于动家法。” 小明台破涕为笑,“大哥最好了,明台给你洗床单!” “免了,我可不敢劳动你。”明楼话锋一转,“但我倒想问问,前几日学堂要求的画报你按时交出了吗?” 刚被顺带提名的阿诚心里咯噔一跳。大哥这商人简直精明苛刻到家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也要翻,要知道此事可是他俩掐架等等后面一连串闯祸的根源所在,原以为都被遗忘在阁楼屋角里落灰了,无端又被问起来,难道屁股还疼着的他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小明台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比这重要得多的事之后,这一桩还是躲不过,非得揪着不放。可大哥问话不敢不回,支支吾吾道:“当日去学堂先生也吓了一跳,没催我……之后再没人问我要,就忘了这事,再后来学堂休假,几日都没去了……”声音越说越低。 “那就是还没做了?”明楼最恨明台做事拖拉的毛病,外面乱作一团关学校什么事,只管安稳读书就行,他倒好,随便找点藉口就要逃作业。 明楼啪一声打在明台搭在膝头的小手上,手背立时涌起一块红斑,“我看你最近是上赶着找打,到书房去,拿——” |
“要不要我给你明大少爷递戒尺?!” 屋门大敞的卧室骤然堵进来一个纤细剪影。明镜双臂环抱着胸口,客厅里未敢细瞧的绯色风仙领斜襟半袖旗袍,迎着窗边最晚一抹柔和的夕阳,杭罗双鱼纹流动似水,栩栩如生。 明楼从椅上站起来,将大姐迎进屋里,暗自哀叹,自家大姐美虽美矣,可这俏脸含霜的模样,他可当真惹不起。 “大姐大姐!”小明台雀跃地从地上爬起来,裤子也忘了提,一溜烟跳着扑到明镜怀里。 “一眼没看着,你又打明台,小孩子有什么错总犯到你手里。”明镜向来爱不问缘由护短的,坐在床边替明台整理好衣裤,一双柔荑轻轻给他揉着打疼的小屁股,“还有阿诚,发烧没胃口连晚饭都不肯吃,刚给你喂了药,现在痛得轻些了没?” “哦……好多了,谢谢大姐。”阿诚腼腆地答话,悄悄往明镜身边挪了半尺,耳朵尖蹭着大姐莹润温暖的手臂。姐弟三人聚在床边,就剩明楼一个孤零零站在地上。 “明台不去完成先生布置的任务,就顺手教训了两下,不重,真的。”明楼戳在一旁赔笑着解释。 明镜瞪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不明底细,小兄弟俩闹别扭,打一个不打另一个,越调停越糟,这办的什么事?何况前不久才施与了一场严狠家法,孩子惊魂未定到现在尚且只能卧床忍痛,还要动不动威胁拿戒尺、欺负她的宝贝,打人上瘾还是怎么。 眼风冷飕飕瞥过,方才客厅的际遇瞬间苏醒过来,明楼突然感觉肩背上鞭痕一齐发作疼痛难忍,几乎倒抽一口冷气。这口气小心慢慢咽回去,他也开始提心吊胆了。 “我当什么,那么小的孩子字都写不全呢,学堂里要求做画报惯例不都是家长援手么。”明镜当着两个幼弟揭短,“你念初小时候我替你画了多少张,油画水彩被你玩坏了不知有几盒,怎么长大倒忘了,也不说帮帮明台。” “额……”明楼被尴尬晾在当地,进退维谷,“期限到了他都没跟我提过,我怎么能知晓。再说我学业忙……” “近日全没见你做正事。”明镜踩着他话尾抢白,“家里生意也懒怠管,镇东的跑马会你倒去得勤,出去交际,看上哪家姑娘了不曾?” 明楼略心虚地整整衣襟,清咳一声,凑过来小声道:“姐姐明日有何吩咐,明楼赴汤蹈火照办就是,别打趣人嘛。” 床上渐渐吵闹,两个小孩有大姐撑腰出气,咯咯直笑也不偷摸着了,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 挤兑完最大的,明镜自然要着手摆平小的。“听说你俩结着仇了,大姐来做仲裁,是谁的错,扣下个月零用钱。” 这一招够狠。馋嘴的小明台一想到要跟那些美味零食告别就浑身激灵灵打颤,泪眼婆娑地将小脑袋埋进明镜怀中,无声抗议这个明显不公平的决策。 “其实、、我们俩都有错……”阿诚侧仰着头眼巴巴望向大姐,又小心瞅了眼大哥的脸色,原原本本又将阁楼吵架、回家相互不搭理以及刚才相互推诿责任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的原委我自然清楚。”明镜怜爱地一指头点上阿诚脑门,成竹在胸,心里早有对策。“按你俩的说辞,确实是这么回事。那么快刀斩乱麻,你们每人的零用钱扣掉一半,交给另一个去管;不能擅自动用自己手里对方的资产,也不能未经同意去花对方手里自己的钱,知道了?” “喔……” 两个小家伙怎么敢有疑义,迷迷糊糊就接受了大姐定下的规矩。 明楼撇嘴,大姐果然道高一丈,兵不血刃解决了纷争。到时候明台哪能忍得住,为了零嘴玩具也得放下身段求阿诚去,一来二去还能剩什么龃龉……果然越小的孩子越受欺压,他窃为大姐以下所有的明家子弟感到不值…… “行了,这一件事拖这么些天,真是半点魄力也没有了。”明镜笑着左右揽了阿诚明台,“案子就这样判完了,大姐替你们挡了大哥的责罚,之后可得循规蹈矩,以观后效,听见了吗?” “嗯!”小家伙们齐齐点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一番话定夺对错,驱走孩子们的心病,这才是当家人的魄力。这些天一直笼罩在明家每个人头顶、久积成雨的阴云,也该散去了,过日子就要像开火车一样轰隆隆热闹向前走的,总揪着离家的事不肯放过,后面可不是越理越乱,谁都不能开怀? 明镜抬眼,带着胜利的满足微笑望向明楼。 “让你抄《棠棣》别当不做数。”明楼摇头无奈,最后虎着脸吓唬他俩,“明台也一起,一人抄五十遍,不准错字涂抹。” “还有,乖乖拿毛笔写,不许用自来水笔糊弄差事!” “啊——”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拿腔作调的哀嚎声。 …… |
33 后背弧线优美的肌肤呈现微微麦色,几道狰狞鞭痕印得鲜明,偶有重叠之处绛红由浅至深,不细看,倒像热烈的女子为情郎倾洒了半盒上好的胭脂。暮春夜晚的江南已经带了难眠的湿热,纵横交错的鞭伤掩在衣裳里久了,好像都热得难耐,咧着红通通的小嘴不住喘息。 掌灯时分,黑夜已降临。夜色安谧,静得似乎苏州河的潺潺水声就响在耳边。明楼半敞着上衣,侧坐在明镜床上发愣。 她想,明楼定是权当没挨鞭子这回事了。安顿两个孩子睡下,还是将他唤到自己卧房来,亲手擦药。 明镜悉心为他擦拭着颈背上细密的汗珠。熟罗帕子沾湿了,还有些细碎的血迹,每每碰到伤处,肌肉控制不住地轻微颤动,明镜心中也跟着泛起一阵涟漪,她到底还是心疼的。 “我知道你怨我。” 明楼慌要回头,被冰冷冷一瓷瓶伤药抵住了脸颊。“大姐又说什么,明楼听不懂。”他微笑着装傻充愣。 明镜纤手一顿,为这喁喁情话似的安慰弄得越发哀伤。明楼是个成熟沉稳的青年男子,她错责了他,而今却是他更宽容博大。无论歉意还是柔情都哽在喉中,他大抵并不需要。 明楼回过身去,带着清润的笑,仔细看明镜的眼睛。“ 姐姐怎么不开心了,方才那个明家女帅穆桂英,只是哄两个弟弟的呀……” “是啊。”仿若一声极快的叹息,“容不得自己做错,姐姐经常如履薄冰,总怕撑不起这个家。” |
今天的网不知道怎么回事,斗争良久,抱歉大家只有这一点了。。薄荷知道断在这儿很奇怪,但没办法,明天见,晚安![]() |
窗外月华如水。这是黯然褪去金乌底下的强势外袍,向人坦露真心的明镜。至亲骨血,明楼突然悟了,他仿佛知道了大姐此刻的哀伤所为何来。 “大姐……出什么事了吗。” “国民政府命令下来,钱塘道撤了。东南一带钱塘江至闸口,西至云栖、天竺,北至拱宸桥、笕桥,一字之差,杭县成了杭市。看这阵势吴县也早晚要拆建,你我是回不去了,算是一点羁旅哀思。” 这语无伦次的样子,明楼转身正对着她,握紧了一双冰凉纤手。 “……他旅居欧洲五载,终于回国了,就在上海。只是婚娶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佩玉。两人的结婚照登在《上海画报》上,邵、盛联姻,珠联璧合。据说,当日十分热闹。” 这是年初一件盛况空前的事。难道她一直装作不知道,可那街头巷尾传闻是怎样堵着才能不传进耳中?明楼听得有些难受,略低垂了眼帘,不敢多看明镜神色。 两行清泪垂落,明镜凄然笑了,“姐姐不怕你笑话,婚礼当天我们都未亲临,但贺仪依例送过去,今日、、和人闲谈,得知佩玉有喜了,我心中……既喜且悲。” 明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夜风脉脉私语,吹凉了他的脊背,在遥远得仿似上辈子的昨日,父母俱在的时候,他差点有了一个姐夫。 明镜是新式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凑全了,可并不是婚前见不得新郎官的,两人交谈会面过,书信也有往来,情愫渐生。虽那时长姐鲜少和稚龄的他提及自己的罗曼蒂克,不过那鸳盟必然不再是藏在土里的小嫩芽,而是一株含苞待展的兰花。丝缕香气都远闻十里了,偏这时造化弄人,他家里变故陡生,说是家道衰落也毫不为过。明家禁不起嫁一个姑娘出去到别人的内宅相夫教子,她从此开始碌碌奔忙,操持家族生意,也……或许一辈子姓明了。 “是明楼对不起您。” “我不怨。”明镜缓缓摇头,泪水顺着脸颊蜿蜒,却笑着推了他肩膀一把“你就当姐姐那么急着嫁人?不是……你们三个都乖巧懂事,不给我惹麻烦。家里诸事都好,姐姐没得可发愁,觉得自己整日快枯萎了,没半丝鲜活气。这么哭一哭,感觉自己还有得触动,还活在这人世里。” 明镜黯然低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那苦涩的一颗一颗、零散难缀的落寞。 抛开两个年幼不谙事的,明镜明楼两个对坐着谈论旧事。明楼深恨当年的自己,如果他早点长大,是不是能分担些姐姐内心的苦痛,对此刻多一份感同身受? “过一阵,姐姐想回苏州看看,顺便到老兴业银行兑出快到期的本票。既然家业都不在老宅了,钱也没必要放在那里,投资租界的商业银行吧。” “我代大姐去……”明楼冲口而出。他知道大姐触景伤情,想离开这感伤之地去散散心,遁逃而去,避入幼时熟悉的故乡旧宅。可而今他怎么敢放她出去,寄情山水呢。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了,我又不会跑丢。”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代劳了,姐姐刚回家不久,应该多休养。”明楼仍然坚持。 “好罢。”明镜兴致寥寥,“若是遭人盘问,我也不知该以如何心境作答,少遇故人未尝不好。那就辛苦你。” 明镜抬起明楼手臂,为他套上衬衣的袖子,帮着理衣襟,扣纽扣。 她不经意偏头瞧见两人映在墙上的剪影,边缘镀了一层柔晕。她给他擦药、对谈,黑影并不能传神,无论姐弟还是别的什么,这画面都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虽是淡淡轮廓,却偏能看出螓首蛾眉,瞧见女儿家娇美的年华。 明镜勉强笑笑,几不可察地叹息,独自收敛了愁绪。 -------------------------------------------------------------------------- |
本节![]() 然后你们有木有嗅到一股名为“明楼不在家”的气息。。。。。。。 |
江南草长莺飞的季节,一旦放晴,气候好得醉人。 执政府露出什么样的苗头,各行各业最底层讨生活的人春江水暖鸭先知,日日紧绷着战祸的弦,天王老子任谁也受不住。生意买卖一时半刻不能停,学堂早便复课了,寻常百姓的日子,最是波澜不兴。 早饭丰盛精细,两个小孩却没心思慢品,埋头夹了几个香糯的粢饭糕囫囵填饱肚子,脸颊还吃得鼓鼓的就要站起来。 “大姐再见!” “好,再见,路上小心!” “先把嘴擦擦,好好走路……”明镜刚翻出一方手帕,再抬头眼前都没了踪影。 每天都这样着急忙慌的。明镜从餐桌边站起,摇头微笑着目送两人挎着小书包跑出门外。 这天阿诚明台两人要上学去,洗得干净簇新的学生装还散发着皂角清香味,旁边花圃怒放着紫叶美人蕉,院里花香树影,深绿叶面承着满满的清亮阳光,看着十分舒泰。 “哎,两位少爷等等……” 系着围裙的阿玫从屋里远远追出来,两条乌黑麻花辫一跳一跳的甩在背后,沿着开满月季的小径一路喊着堵下他俩。 “你们两个小祖宗……”阿玫气喘吁吁停下,弯腰歇了会儿,“尤其是阿诚少爷,可再不许偷偷买百草梨膏糖了啊。” “什么糖?”阿诚和明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还跟我装傻充愣。”十七八的大姑娘瞪着他俩,说话百灵鸟似的清脆,“每回给你俩洗衣裳,那糖都化在衣兜里,黏黏的可难洗净了。忘了罢?” 没成想这么快就被识破。阿诚紧张地探头向家里望,满怀希冀地看着阿玫,“大姐不知道吧?” “不知道——”见两个孩子不约而同抚着胸口,阿玫梨涡里浅浅盈着嗔怒,“这次阿玫就替你们瞒下,以后可再别买了,不咳不喘的谁总吃那些。“ “谢谢阿玫姐姐,你真仗义!”明台露出灿烂笑脸。 “仗义可不能当饭吃,只此一回。”阿玫虎牙尖尖地警告他俩,“那股杏仁贝母的清凉味,你以为闻不出来呀,再不收敛,大小姐迟早怪罪……我辛苦点倒没什么,校服洗太勤可都要揉烂了。” “遵命啦阿玫姐,”明台脆生生说道,举着小手指天画地发誓,“绝不给你惹麻烦!” 屋里明镜也收拾东西要出去,见阿玫迎面进门便随口问了句,“是小少爷又落下什么东西了?” 阿玫抿嘴吃吃一笑,“是,落了一瓶万能胶。” “这孩子……” …… …… 自从伤愈以来阿诚又恢复了爱玩爱闹的模样,憋在家养伤的日子早过烦了,每天放学必要带着明台在街巷里撒欢疯跑好一阵才肯回去。两个孩子旋风似的窜到这又扑到那,一家家摊子铺子没够地逛,因为腿脚快,倒也不致耽误归家太晚。 老街旁边卖年糕的店门口,古老的木锤石臼“笃笃”地响,砸出一阵子酥甜气息。明台捧着裹糖豆沙的热年糕团,小嘴下去咬一角豁口,里面玫瑰色的馅料流出来,粘在嘴唇上又甜又烫。 两人并肩慢慢往前走,阿诚看小明台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自己也很自豪开心。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圆铁皮盒子伸到小弟面前,“喏,这个送你。” “这是什么……”明台皱皱眉毛,把甜糯的年糕费力咽下去,拿过来在耳边摇晃当啷啷作响。盖子上印刷着一排排精致洋文,明台才懒得仔细辨认,迫不及待打开,果香扑面,竟是一小盒美国产的柑橘硬糖。 “是我从洋人开的礼品店买的。”阿诚接过他手里吃食,认真地说,“算是为之前的事正式向你道歉。” 小明台撕开亮晶晶的包装纸,剥出一颗喂到阿诚嘴里,也认真地说,“我早就不气啦,咱俩还是好兄弟。” 两人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今后永远不打架!” “那,今天我们还吃什么?” “嗯……糖炒栗子、翠玉豆糕、蜜饯樱桃、芸豆卷……” |
34 清晨里夹了雾霭,月残星稀,丝丝若有若无的水汽弥漫未散。汽笛声呜呜响起,钟点一过,列车到站,烟囱里喷出一柱高高白雾融进灰蓝色的天空。人群奋涌着成堆挤过去,苏沪之间来往惯了的,明楼也不需人接送,穿一袭长衫,单拎着一只皮箱就独自登上了火车。 沉重的车厢闷声不哼地驶离了月台。明楼靠在舒适的座椅里仰头向外,时间过得极缓,终于慢慢从新潮时髦的上海过渡到乡间山野。窗边陆离景色一段段抛在身后,成片的芦苇荡腾起乳白轻烟,数只江鸥掠着长长翅膀飞过,静物画似的许久不换。 兴业银行占着老家最大最繁华的厅堂。明楼到柜台填了单据,算出本息共是万余大洋。这么大数额的交易自然要惊动掌柜,殷勤邀请了他到后堂,奉了一杯碧螺春。对于多少沾亲带故的老家人、曾经的街坊熟人,他这般撤资其实甚是不通人情。明楼笑得有些僵,心里想着得亏把这趟差事从大姐手里抢了出来,不然她恐怕要吃不少冷言冷语。隔了一会儿,精瘦伙计有些哭丧着脸地将大摞钞票叠好、恭敬交到客人手中,恋恋不舍地目送明楼出门。或许是月薪十几块的伙计眼界小了,这一笔款子提走,对于银行总觉得伤筋动骨。 “苏南厘金之祸仍重,裁厘认捐之举遥遥无期,这是清廷陋习难除啊。你明家有本事,趁早挪去上海也是正理。”老掌柜这样跟明楼说。 “形势迫人,我们这一支香火寥落,总占着老家一角宗祠不走,也没意思。” “你年轻人总想闯荡进取、建功立业,不知弹指即是白头翁,到最后也不过是一辈子守成的文景帝,还不如仗着同学同乡的亲缘。你家执意要斩断乡土的根,后果可须想清楚。”掌柜捻须长叹。 “譬如铁路一事,苏州、江宁总商会、议政机关、江苏谘议局联名发函电,集体请愿,要求废除苏杭甬铁路草约。阵仗多么大,最后闹得还不是跟英国人打成平手,就算商人手里有些钱财,一到大事上,总归拗不过政府。上海虽各方势力混杂,却是冒险家的乐园,好歹没有苏州这般憋屈。” “后生小子,你懂个什么,那时你还没出生罢!” 明楼低笑,“那是自然。” …… 抵达苏州办完了大姐交代的事,时候已经不早。苏州老家不比上海人群稠密的样子,许诨诗“共醉八门回画舸“,其实早不复当初太平繁盛。明楼站在几级台阶上驻足而望,天色正是淡淡的黄昏,偌大个夕阳被一片青黑色的房屋角吃掉一半,好像阳光被油纸伞面挡着的颜色。脚下一波一波的清水汩汩作响,比天的颜色稍深,泛出干净的淡灰。一架窄桥高高地搁在水面上,下面一次能并排过两三只乌篷小船儿。缓步走下窄窄的台阶,登上淡茶色的跳板,撑船的也不言语,一声吆喝,蒿子一举,哗啦一分水,这小船就驶离了岸。 |
恶趣味的薄荷重新打了一遍诚宝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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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皮小舟在绿水中荡了一阵。棹船的吴娘颇有几分姿色,戴着斗笠,明楼临走付她船资,还被大胆泼辣地捏了下手心。 沪宁铁路通了以后,两边路程大为缩短,按理他们这些人不算远游客,没必要每次回乡都隆重地拜谒族中长辈。明楼寻思着不愿回老宅祠堂去住,随便找个僻静的旅馆住一晚,第二日启程回转上海也就是了。 不过门前悬挂红灯笼的是连看也不能多看的,暗娼门子白日里歇业,也难保不有例外。里面的女子描着朱红蔻丹,对着敞开的窗口弹琴唱歌聊以自娱,拖着腔儿的苏州土白唱:“碧纱窗下描郎像,描一笔,画一笔,想着才郎。描不成,画不就,添惆怅。描只描你风流态,描只描你可意庞。描不出你温存也,停着笔儿想……”一阵阵飘出寂寞聊赖的脂粉味道。男人都有偷腥的念想,而温婉可人的吴越娇娘正是格外贴心,比之百乐门大世界那些妖艳火辣的舞女更懂得伺候男人。明楼自嘲一笑,苏州可是自家院门口,心思转转就罢,自己若真踏进了门槛,哪日给大姐知道了,非得剥光了他吊在祠堂打。 在街巷民宅间穿梭,没遇见几个青壮年男子,许是都在田垄间耕作。巷尾倒是看见一群女童在嬉戏,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盛着半袋豆子的沙包灵巧地飞起又落下,青石板常年湿漉漉的,得用尖石使劲刻划几下,一道道染上石灰痕迹,玩跳房子的纵横方格才能显出雏形。 明楼凑近找了处雨檐下站着歇歇脚,看得有趣,不禁露出微笑。这时候五月光景,蚕季已过,女子终于歇下闲来,不必每日养孩子似的昼夜劳作,护种、摊乌、分箔、煮茧、缫丝……“哪知一束小姑手,匝月蓬头不能眠。”他家做着绫罗绸缎的生意,明楼想着等下年到盛泽镇购置生丝,一定要带上阿诚明台两个小家伙,让他们亲手摸摸缫车,瞧瞧蚕茧,好生见识一番能工巧匠的手艺。 这群梳着丫髻的女娃娃也就十岁左右,穿着规矩的上襦下裙,布料窄短,偶尔随着跑跳飞扬一下。她们玩得热闹,那边厢墙根底下却还安静坐着一个姑娘,素色葛布衣裙,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发髻别着一根鸦首钗,小脸细瘦,面容病怯。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欣羡地瞧着眼前的伙伴,身子向前探着,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试探地蹒跚向前走了几步——明楼在远处看得分明,她倒并非身有残疾,只是裙底下露出的是三寸金莲,绣鞋才有巴掌大。 可惜了。缠足陋习早已在上海绝迹,闭塞的苏州却还沿袭着,她只不过比那些孩子大一两年,却受了遗害,导致被玩伴们冷落抛弃。裹了小脚,像踢沙包跳房子这样的游戏,是再也玩不得了。 |
小姑娘迎上去,那群跳房子的女孩生怕沾上什么似的往远退了退,稚嫩的小脸上明显带着冷漠不屑。离得远了听不清她们的争执,当中有个身量高的挺起胸脯说了她几句,甚至还有几人推搡她,她低头泪眼盈盈的,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过一会儿不知哪家大人在屋里喊了一声,小女孩们一哄而散,转眼消失在巷子里。 这一角突然静下来,只剩他俩,明楼隔空对上那双怯生生满是惶恐的眸子。小姑娘充满希望似的直朝这边走过来,明楼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薄唇翕动几下,抬眼看了看他的旅人装束,低低开口,“能不能请您帮我个忙。” …… 明楼看她可怜,一时不忍拒绝。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后,随着七拐八弯停在一间低矮破败的民居之前,小姑娘当先钻进屋去,明楼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迎面一股潮湿的血腥味。 心中骤然一惊,明楼下意识就要抢出门口。里面突然有了动静,一个虚弱男声蓦地响起,“先生,请进来一叙。” 明楼心砰砰跳着仔细看去,屋里光线昏暗,隐约躺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穿一套半旧灰中山装,脸色蜡黄,血迹沾染了半幅身子,明楼目光毒辣,他手臂下压着一柄乌黑崭新的盒子炮。看样子不是痨病而是受了伤,小姑娘低头走过去,懵懂地拿块粗布给他擦擦汗,靠在床边不说话。 “这是阁下的……这是令嫒?”明楼惊愕不已。 “婆娘。”炕上那人佝偻着背咳喘不止,右手痛苦地捂着胸口,指缝里露出满满一把鲜血。他勉强平息了自己,神色温柔下来,“月娥,先倒杯茶吧。” |
叫月娥的小姑娘乖顺地走开,到院里井中汲水煮茶去了。屋内逼仄蓬乱,她驾轻就熟地翻找柜子里的茶叶罐,对这里十分熟稔,果真是自己的家。明楼看她装束,确实是盘髻的媳妇模样,只是年龄那么小,想来持家是指望不上的。 日暮时分老房子显得格外阴湿破败,四壁弥漫着积年陈腐的腌菜气味,酸而刺目。灶台上面还熏着两串腊鱼,吊在墙边落了不少灰,鱼眼睛干瘪黑硬。外头有棵高过房檐的杨梅树,遮蔽着半扇窗户。 整间屋子都透着怪异气息。明楼眉头蹙着,将提箱随手放在门边,“先生受了伤,需要处理一下,总这么流血可不行。” 那人虚弱笑笑,颔首称谢,“正要麻烦您。”随即也不遮掩,当着明楼的面将手枪弹匣铿铿卸了,分两半掖在床底,以示并无敌意。 明楼走上前,替那人将外套连同衬衣除去,层层露出胸前的伤来。紫黑伤口呈撕裂的铜钱眼状,之前草草缝合过,线已挣开了,新鲜的血液不断涌出。 “弹道烧灼的腐肉已经割去,子弹可是取出来了?这个位置,有没有伤着肺部?”明楼扶他半卧起来,伸手将肋间动脉压在胸骨上缓解流血,扭头向外喊,“烦劳打盆开水来,再找些干净布条,若有酒也拿来些。” 没想到月娥从街边随便找来个人,竟如此娴熟。那人深深看了明楼一眼,颤抖着手指接替他按在自己胸口,“我行李中尚有些药品,合用的就拣来敷上吧。” 明楼依言找到床侧包袱,打开看是几样简单的急救药物,有对症的有不对症的,竟然还有奎宁丸、盐酸阿坡吗啡这些,似乎拿药的人并不很懂西医。明楼看得懂英文标签,知道单那瓶雷佛奴尔就是紧俏的战时物资,不禁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来历又多一层怀疑。只是观察他神色虽倦但并不惶急,看来藏身此处是安全的,暂时没有仇家追杀丧命之虞。 “敝姓黄,名敬斋。敢问先生?” “明楼。” 这位黄先生头发削得极短,两道粗黑浓眉,头圆身阔,鼻翼宽扁,怎么看也不像苏州本地男子。明楼语声中带了些疑惑,“黄先生可是苏州籍?” “出生于贵州一乡村,后来才到浙北。不知明先生在何处高就?” “不敢当,眼下在复旦求学。” “那可巧了。来苏州前黄某正在上海讨生活。” …… 两人一来一往推敲着对方身份,这边月娥含羞带怯地靠过来,端了一只冒着滚滚热气的洗脸盆,搭着雪白手巾,放在明楼跟前,又转身取了酒壶并几个碗碟。 明楼精神一振,叙闲话可以先停停,救人要紧。消毒用的雷佛奴尔粉末磕一些在碟子里,用酒一溶就能清创应急。他拿过酒壶拔开塞子正要倒,突然觉得不对劲,凑到鼻边一闻,登时傻了—— “这……” 甘酸醇厚,说得好听是自家酿的米酒,说难听些,就是一瓢醪糟,底下还掺着粮食渣子。 明楼不能置信地朝月娥望去,清秀小姑娘垂头往床边缩了下。黄先生察觉了尴尬,苦笑一声,“妇人家愚笨没甚见识,否则我也不会甘冒奇险,要她拦路人帮忙了。” |
明楼干巴巴作势笑了笑,“黄先生磊落豪情,当真令人佩服。” 没了酒,明楼也开始头皮发麻。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枪伤凶险复杂,一个处理不好反倒加速送人下黄泉。淡黄色的药粉在热水里溶解有限,此时也顾不得浪费了,大刀阔斧清洗完伤口,重新固定、止血、包扎,处理得十分妥帖。条件有限,眼下先把命保住,至于日后是不是要感染复发那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明楼半蹲在床边忙活,黄敬斋也就直挺挺两眼瞪着屋檐忍痛,冷汗淋漓,任由他在自己胸口要害处悬壶动手。两人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个性,三下五除二弄完了,沾血的灰布中山装交给月娥去掩埋,糊弄着替换一件老式粗麻长衫,重新仰躺在炕上。 “此番承蒙明先生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黄敬斋缓过一口气,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黄先生客气了。” 这人伤势比表面看起来要严重不少,明楼到来之前已经连动一动都艰难,若不是有人替他及时裹伤,恐怕就要血流尽昏迷等死了。命悬一线,他到此时仍然谈笑风生,明楼不得不佩服。 两人凝神观察对方,忽觉越看越熟悉,黄敬斋率先开口,“不知先生与明镜明董事长如何称呼?” 明楼掩住内心的惊讶,“正是家姐。”明姓本不常见,出类拔萃者更少,两下一联系,可不就让人轻易猜出了身份。脑中突然灵光闪现,一语道破,“您是王……” “哎——”黄敬斋微微摆手止住了他,“还是称呼黄先生的好。” 明楼隐隐震惊,这位黄先生本名王若飞,是罕见的留日留苏回来的知识分子,中共核心成员,上海前三次大罢工都有他参与领导。无论明氏企业继承人还是复旦学生,商界学界,不管明楼出于哪种身份,都和他有着几面之缘。这下清楚了,不是身陷江湖躲避仇杀的青帮帮众、不是来路不明的地痞土匪、更不是军队里溃逃的兵丁。两边各长舒一口气,到现在才彻底弄明白敌友立场,彼此放心熟络了起来。 至此扑朔迷离的相遇终于云开月明,两人相对,却反而没什么话可谈了。 对于党派纷争的事,明楼懂得缄口不言的道理,至于黄先生为何不在上海、而是负了伤藏身于苏州民宅,似乎并没必要逼问,何况他也并不热切地想知道。现在外面情势如何,明楼不知来龙去脉,也不好贸然提出建议。 “黄先生,这般处理枪伤终究不妥,如若并无燃眉之急,您能撑得住,还是应该尽快找家医院。” “这里不宜细说。开枪的人应该很快会找上门来,我需要立即转移。”黄先生喘息几下,强提一口气竟然坐了起来,三两下收拾了东西,跌跌撞撞就往门外走。 月娥的茶水终于烧好,眼看黄昏将没,冰冷灶台间刚有了一丝人的气息。她懵懂地盯着屋里,也不知道伸手挽留。 难道这些革命党人都有说风就是雨的脾性。明楼怔忡着连忙跟上,心中苦笑,这回真要躲到窑子里去? ----------------------------------------------------------------------------------------- |
忘了说,昨天《年少》破十万字了![]() 苏州这段没爱了,什么小脸细瘦面容病怯的月娥小姑娘、包扎完马上满血站起来就走的愣头青共党,统统没爱了,跟咱没关系,还是让明楼回家去,哼 |
35 到底是火车快些、还是那灵巧穿梭在吴地碧水青山里的乌篷小船快些?它们三两成群,一忽儿跑在车厢前面,一忽儿又悠然钻进远处艳红如火的石榴树丛里去了。舍南舍北皆春水,绿油油的禾苗在洼地中奔涌翻着波浪,火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它们也归心似箭似的,纷纷朝着家的方向频频回望,心旷神怡。 明楼回沪已是三天后。无缘无故比平时晚了整整两日,期间电报自然没有、口信也不捎、连一声电话响也不见影子——明楼一进家门就自觉自愿跪在客厅当中,满身风尘疲惫也不顾了,就生怕大姐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少爷、大少爷……” 阿玫小心翼翼从厨房探出头,悄声向这边喊,“要不我帮您把大小姐叫下楼来?这两天总熬着睡得不安稳,这会儿怕是正补眠呢。” 明楼摇头以示不用,就安安静静跪在当地。半晌午的歇个觉很正常,让大姐睡惬意了,他或许还能少遭点罪。况且明台阿诚两人都不在家,天时地利,选这时候伏低做小,不丢人。 约莫半个时辰,神清气爽的明镜伸着懒腰下楼梯,当先一眼就看见她那个冤家弟弟跪杵在客厅里,头发乱蓬蓬像鸟窝,左臂弯搭着长衫外套,右手还拎着皮箱不松开。谁知道是紧张忘了,还是故意装着讨她怜惜。 “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啊?明大少爷。”明镜一字字咬得极清晰,看似慵懒地倚着扶手,居高临下俯瞰他。 明楼躬腰擦了擦汗,双臂平平托起行李箱,十分讨好地冲明镜笑,“大姐,差事办完了,钱都在这里,请您查验。” 明镜颇大度地一挥手,“赏你了。本来这银钱也没多少,够你来回的差旅费不?又或是烟花里遇见红颜知己,买了缠头?你明少爷品位雅致得很,庸脂俗粉入不了你的眼,做了两夜入幕之宾,价格定然不菲吧,不闹亏空?” “大姐……越说越不像话了。”明楼耷拉着眉眼讨饶,两手仍抓着皮箱不敢放,“我就是遇事耽搁了几天,没给家里报信是我的错,其他的我可不认啊……” 明镜走下台阶,“啪”一巴掌挥到明楼脑袋上,凤眼瞪他,“才刚料理了阿诚,你自己也不是个长记性的,兄弟两个动不动就失踪不回家。”她虽知道回一趟苏州明楼不会真出事,可总禁不住胡思乱想,情绪起伏,想到坏的方面,夜里连着一场场做噩梦,两晚下来都要神经衰弱了。 明楼僵着身子不敢动,只一双漆黑眼眸好像最纯真的羊羔似的,睫毛颤颤盯着大姐,试图用温情攻势暂缓她这炝炒辣椒般的性子。“姐你听我解释,是真的出事……” 明镜毫不客气打断他,“能有什么要紧事?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像你在客厅打阿诚那样揍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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