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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第8页] |
作者:野薄荷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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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如此笃定,尾字哑涩地吃进喉里。问完明楼也自觉无趣,收回目光就匆匆步出房门。 “大哥!……”小阿诚骨鲠在喉,急急从床上撑起来想解释什么,小手颤颤向前伸着,却像疾风骤雨里的小鸟被淋湿了翅膀,颓然坠落。 门阖上,仿若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滚落细细一抔砂砾,幽森牢狱铮摐拴了铁锁撵走最后一缕阳光,然后终归冷寂。铺天盖地的虚无像是潮水漫过庄稼田,孩子在自己家里被幽禁了,与世隔绝。 小阿诚瘪着嘴,渐渐开始小声抽泣,眼泪痒痒地黏在睫毛上逗留不落。明台和大哥相继失望离去,恍然有种天塌地陷的错觉。 所有人都丢下抛下了他。或者说,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们。即使回来,他的内心依旧沦陷在漆黑枯井,沾满冰冷腐臭的淤泥。 璀璨日光洒进窗户,亮亮地铺陈在床上,笼罩了他全身。可是小阿诚感受不到分毫的暖,他在这圣洁耀眼的光芒下独自瑟缩了。 他不断推诿、掩饰,将离家出走归咎于命途多舛。犯下这样的罪过非出本心,他原本不愿这样的,是被逼无奈、才酿成今日之非。家不是他要逃的,甚至还想主动回去来着,这一切都源于命运戏弄,哪里是他能左右——何况流落在外的惊吓苦楚,难道还不足抵偿这一次过错吗。 他小小的心中亦觉得兄姐小题大做、责罚重了他。他自觉是个要强好面子的小男子汉,就算偶有过犯,蒲鞭示辱即可,又何至于一顿惨烈家法,笞打得皮破血流、痛不欲生。 大哥大姐如何急切牵挂,他都不曾亲见。他总觉得自己才是受了委屈最有理的那个,恬不知耻地漠视家人心里的伤痕,吵着闹着要安慰和关爱。即使戒尺责在身上,仍只顾着难过心酸,从不去好好反省。 而直到现在,他都不曾跟任何人诚心悔过、认错。 他甚至还怨上了,怨大哥不够担心他、一回家就打他……自己挨着打也逞能分心记着戒尺打下来的清晰数目,只等稍后告诉他,让大哥对着这数字兀自震惊、心疼甚至自责一回。那么他就胜利了,折磨皮肉的痛反噬大哥的心,他在一旁炫耀着摇旗呐喊,乐见其成。 尺瑜寸瑕,纤毫毕现。小阿诚这才明白,剖开冠冕堂皇的外表,他的内里原来不过尔尔。虚伪、吝啬、全无心肝,卑鄙、阴暗、寡廉鲜耻……好像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知道懊悔了,灵魂之侧,却已众叛亲离。 或许情随事迁,亲人总会慢慢淡忘,原谅了他,让他自己在某个时间的尽头,幡然成恨。 而今看来,大姐大哥真是错付了疼爱。躲过一场祸患又能如何,当真还不如,任他这小白眼狼,惨死在外。 …… “阿诚少爷怎么没喝粥?不合口味吗,要不要重新熬点加糖加果脯的?” 阿玫照例推门进来收拾房间,瞧见床头的粥碗,忍不住笑着多了句嘴。 骤然听见人声,埋头发呆的小阿诚心中窜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欢喜地昂起头来,眼睛里沾了泪水。 阿玫凑近瞥一眼,粥都凝了,似是一口没动。她心里担忧,叹息了一阵站到床边,哄小孩似的软声儿跟他商量: “你要和大少爷赌气不肯喝他端来的粥,阿玫给你重新做一碗吃,好歹不能饿垮了身子对不对?” 阿诚惶然抬头,心肝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着捏着,挤出鲜血一滴滴淌下来。 阿玫不知情,仍苦口婆心地劝,“那晚停电,外面枪声乱响,大少爷奔出家门去寻你,什么都不顾了。虽然他打你重了狠了,可担心你也是真的,你不知道他那么温雅一个人,这几天是怎样的着急发疯、乱摔乱砸东西……” “唔……阿诚没有和大哥赌气,阿诚吃……” 他受不住了,再听下去,非得以死谢罪,流尽这满腔忘恩负义的血。已经凉透的粥碗捧在手里,盛起软湿米粒大口大口送到嘴里,激得浑身一阵哆嗦。小阿诚一边嚼,眼泪跟着往外冒,咽得呼哧呼哧,吞声饮泣。 …… 冷、昏沉。久远的幻象撕落重重帷幔,在眼前渐渐清晰。寒冬腊月,枪弹烈火,万般滋味轮番割剐着心头,凛冽如刀。 整个白天屋里空寂无人。时日漫长,小阿诚动也不能动地安静趴着,默默垂着头,凝视一方素色床单,许久不挪换,像是面壁思过一样。 哪堪玉漏长如岁。 |
30 酡红晚霞渐渐铺了满天,炊烟雾霭熏蒸了澄澈的苍穹。日暖风恬,一切都柔和得恰到好处。 小阿诚欢欣忐忑地期待了整天,终于等来了大哥的脚步声。明楼进屋来,将外套搭上椅背,随便瞧他一眼,洗过手坐在床边,依样排出那些疗伤的瓶瓶罐罐。 小阿诚托着腮,眼睛不眨地贪看大哥忙碌。他原以为做错事的自己不会有人来探望了,可大哥依然准时出现,简直令人惊喜。 可转念一想,这原本就是大哥的卧房,他是一定要回来睡觉休息的…… “过来上药吧。” “嗯!” 答应得这么爽快,待会儿有你哭着喊疼的。明楼抱起他,将小身子放在腿上,褪了睡裤查看伤势。两瓣小屁股通红通红,发面馒头般篷了半指高,细细蜿蜒的血痂隐在丘陵沟壑似的红肿板痕间,整个臀腿伤痕累累,青一道紫一道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哎呦、、大哥别按,还疼呢……” 小家伙突然哀叫出声,踢蹬着腿不依,小手揪着大哥衣摆,脸又羞得发烧。 明楼伸指试着触碰那些僵硬楞子,不想唤醒了一阵皮肉撕裂的烧痛。臀峰伤重的地方,已看不出小麦色肌肤的原来模样。 明楼没理他。小阿诚咬唇收了声不喊不叫,攥着小拳头闷闷趴好,有些气恼自己。明明打定主意今晚要表现好一点,诚恳请求大哥原谅、认打认罚了,事到临头连这点疼痛都忍不住,真是娇宠坏了。 蘸着药膏的棉花擦上伤口,肌肤蛰痛得一阵阵颤抖战栗,孩子却努力控制着不挣不躲,格外乖巧配合。今晚这一场药上得轻松省力,竟不大功夫就结束了,明楼倒是有些诧异这个顺利程度,毕竟前面的忧虑怒火仍梗在胸腔,委实没甚心力哄慰这小家伙。 擦手回来时眼神扫到那本漫画集,平展的封面一丝折痕也无,明楼淡淡开口,“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全用来趴着发呆了?” 冷不丁切入正题,小阿诚紧张地心脏瞬间揪起来,忽闪着眼睛期盼地望向明楼,“大哥……能不能请你离得近些,阿诚有话想跟你说……” 明楼依了他,搬了椅子安静坐在床边。 小阿诚费力挪动自己横趴着面对明楼,鼓起勇气伸手拽过大哥胳膊,脸蛋轻轻蹭着温暖手背,小声嗫喏,“阿诚要向大哥认错,从一开始便错了……” “阿诚和明台争吵、打架,没有尽到哥哥的本分,不仅不知礼让,还失手伤了他……” “之后,为了逃避责罚两天都没回来,还把过错推给外面,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特别心安理得……” …… 跟家里熟稔亲近的人正式道歉,其实又难堪又不好意思。小阿诚说着说着心中越发愧疚难受,鼻端两颊俱是酸痛,话语里渐渐带了软糯哭音。 “回家来,大哥发怒请了家法教训……大哥大姐说的道理阿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根本没有认真自省、、记着挨了多少下打,就是和大哥赌气想要大哥心疼……阿诚这样怙恩恃宠,枉费大哥大姐一片心意……” “……还觉得在外面受了委屈想要大哥哄我……其实都是自作孽,活该遭罪,大哥打了阿诚,阿诚非但不知错,还怨恨大哥……” 明楼原本淡漠不喜,听着孩子的真诚忏悔,心里突然震撼了,渐渐用力勾紧了阿诚的小手。 “虽然阿诚是很不乖的坏孩子、不配再得到大哥大姐的宠爱眷顾,可是大哥一定很为我操心,煎熬……只是、、大哥教了这么久阿诚仍然那么不懂事,这些、、阿诚全都看不见……” 所有的愧悔和感激真情流露,小阿诚哽咽着趴在床上抬不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到床单上,“……大哥你这些天、累不累,辛苦不辛苦?” |
唉。 这怎么还能怨上明楼了呢。 在我的理解中,民国是具有惊心动魄的缺憾美的时代。因为战争、离乱,投身洪流的人们没有人可以过好这个人生。他们无暇将自己和他人照顾周全,不断牺牲、舍弃、背离,生理心理受到重重折磨,挣扎在黑暗永夜里祈盼光明。这是一段幸福感很低、基本生活没有保障的日子。普通民众连温饱都难解决,甚至破产、逃难,说不准下一分钟就死在战火里了,不会再有细腻充沛的小资情感特意关注某个人的内心世界,委屈?少矫情了,除死无大事! 明家虽然富裕,但不是乱世里的象牙塔、伊甸园,他们的生活没有悲惨到那个程度,但性格与内心是同社会风潮一致的。否则那就不再是他们。 也正因为如此,一份真挚圆满、不离不弃的感情才弥足珍贵。 我要写的是具有时代感的真实。明楼是个独立的有多重角色的“人”,绝不会因为家里收养了明诚明台两个小孩,自此所有的社会性都模糊了,只剩一个“大哥”,成天教养孩子其他什么都不干。孩子不是牢牢拴住他的桎梏,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再爱孩子们,他们在他生活中所占比重,没那么大。大家想想在真实的生活中,孩子长大是润物无声的过程,虽有教育,但并不刻意。明楼不是保姆,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孩子的喜怒哀乐必须及时感知及时哄,他的世界观人生观要明楼亲手一砖一瓦去构建,从此以后我的人生为你而活……这是玛丽苏。薄荷不是十五六的小女生了,更客观现实深刻,这样的设定无法接受。 这段情节还并没有结束,不是到这儿就完了。阿诚回来时候看起来没伤没病,孩子丢在暴乱的外面担心成什么样了,明楼明镜难道不该气不打一处来吗?既然表面没事,还能忍忍再打?阿诚刚回来,撒娇的心思比认错占了上风,想讨要宠爱无可厚非。后来挨了打,一个人疼痛着反省,觉得自己不懂事了,大哥凭什么不需要理解和抚慰,他欠忧心癫狂的大哥一个道歉。如果连这他都想不明白,还要明楼引导明楼教,那薄荷不想收养他了,滚回去和桂姨过吧。当然过了今晚他和明楼吐露心扉后确实病了,然后心结解开,他又可以得到全身心的疼宠,明楼会呵护他教育他,慢慢发糖。 每个人都需要得到情感的反馈。明楼虽然是个强悍的角色,但梦想自己是太阳的人最后疯了,他不会一味扮演永远理智洞察、上帝一样的大哥角色。 我可以理解紫照的设想。那么我们来撸一下写法。回家,病了,明楼衣不解带照顾他,自己累得半死,阿诚很内疚,然后两人病好了。这一段四五百字叙述过去,然后顺理成章开始拍。以薄荷这点文墨,只能想到这么写。这貌似确实是一般训诫文的套路,情节很理想化,甜和虐都充分彻底过瘾。如果类似的文看过几篇,的确容易奉为圭臬,不这么发展都觉得不对劲。但是这里是明楼和明诚,我们的境界比其他故事不同。紫照设想得很完整,结局很合理。只是感觉这样一个大众化的套路,写给我的明楼明诚,也没什么必要了。 每次看到犯错大家催虐,看完虐又催糖,这样一个毫无新意和悬念的循环,什么景物、过渡、铺垫,我会觉得自己写的全是废话。那样写或许好看,或许更符合大家的口味和溪吧特色,然而这不是我想写的。如果薄荷最后迷失了屈服了,找不到写情节的乐趣,那会果断弃文。我们是在虚构,我希望我的虚构是合理的让我看着舒服的而不是平庸的扯淡的。 至于明台那段,我不后悔这样的情节安排。捉弄先生到底应不应该对不对,难道明台不知道吗,明楼发现了不得重罚他吗。而世事并不总是非黑即白的,这就是现实,没那么单纯简单理想化。先生发现的可能性,有。但薄荷写了先生没发现就是没发现。面对坦白与否的两难局面,确实自此收手就是最好,非要告诉先生,后果会不可收拾。人性是复杂的,《年少》不是理想化的。 故事之间少过渡,是薄荷唯一觉得懊悔的。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后面会修文。 我有时候是会觉得委屈甚至窝火。可回头想想,故事才写了三个,凭什么让大家完全理解我想表达什么,并且觉得可以接受呢。区区几万字,每天一点,不完整去看的确容易有不解和纠纷。《年少》不是打过就算的片段,它会是一个有情怀的长篇,如果薄荷能坚持写完的话。或许等写到中后段,大家会明白,会接受这样的写法,并且认为《年少》确实是不一样的,而且不一样得很合理。 谢谢紫照和渌水思源的质疑,也希望薄荷的写法你们能喜欢。 |
孩子滚落的眼泪,滴滴答答,肆意宣泄着思念。好像纯洁无辜的南海鲛人,虽不是神话,也一粒粒变成了永恒珍珠。 “行啦……大哥都知道了。”明楼蓦然察觉,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心,也在跟着巍巍颤动。他伸过臂膀将阿诚从床上整个儿拖过来,小心避让着臀腿的伤痕,紧紧拥在怀里。 傍晚日晖穿花拂柳而来,蝉翼般暖而轻薄,悠悠覆上窗棂,绯红色波澜不惊。明楼坐在日暮夕阳里,向后仰一仰上身,将小阿诚抱得高些,让他下颌靠在肩膀上。晚霞迷了眼睛,他怕再看一眼这小脸,他也要忍不住泪下潸然。 心事被骤然戳破。眼前这样乖巧认错的小阿诚,说不出的令人愈加心疼、教他怎能不怜爱! 怀里的孩子躬着腰背,像个小猕猴似的窝在他腿上。小阿诚腰被搂得紧了不舒服,用自己沾满泪水凉津津的脸蛋去抵大哥侧颊,“大哥……” 小家伙还挺沉。明楼双臂环抱着用腿颠颠他,笑中带泪的,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不累、怎么不辛苦“你这算是自首坦白,还是假充家长哄大哥,嗯?” “……大哥才是家长,阿诚知道自己犯错连累大哥辛苦煎熬,对不起……”小阿诚低下头,几番觉得既愧且悔。可是此刻大哥温暖宽厚的怀抱再次成了他的专属,那些自责又统统化茧成蝶,沦陷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了呀。小家伙流着眼泪在心里小小声嘀咕,大哥你可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阿诚呢…… 小阿诚仍抽泣着,小身躯热乎乎的拱在明楼怀中。此情此境,泪意强忍着漾在胸口,明楼觉得自己的心湖都被煮得滚开,水沸腾着翻涌不止,感佩激荡。“你这小家伙,怎么能这么懂事,不用大哥教,你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明楼轻轻抱着阿诚摇晃,摇着摇着,明明嘴角含笑,眼里却蒙上温润泪光,“可你这小家伙,又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外头在暴乱死人,你就这样跑出去!牵挂惦念有多耗心血,知不知道,你是想要了大哥的命吗……” “呜呜呜……大哥抱,阿诚以后不敢了……” 明楼却不给他靠,执意将小阿诚揪出来,翻身放在腿上,巴掌朝着撅高的小屁股作势恶狠狠挥下: “淘气!” “闯祸!” “顽劣!” “慧黠!” “明知故犯!” “……” “啪、啪、啪……” 一下一下,高高举起,轻轻着落。乖巧趴着的小阿诚能感觉到巴掌责打在臀上,却轻得像飘下一根根羽毛,像是爱抚拍打,可那丝丝痛楚又抓挠着心肝。气恨怒火雷霆,担忧疼爱牵挂……一瞬间,尝遍了酸甜苦辣。 |
薄荷今天出门在外呢,如果更也是夜里更,对不起宝宝们![]() |
明楼仔细收着手上劲力,绷着脸手臂郑重其事挥舞下去,架势做得十足;收尾时巴掌却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既打疼了他,又不致真正牵痛臀上还未痊愈的板痕。 “唔……”小阿诚哼唧出声,伏在明楼腿上不敢稍动,被这三分训诫七分宠的责打弄得愈发羞赧。后续求饶的话痒痒噎在嗓子里,待要说,“求大哥轻些打”——分明又打得不重;要赌咒发誓,“以后再不敢了”——可大哥那似笑非笑的宠溺神色仿佛就在眼前晃啊晃:当然知道你不敢了,可你这小东西就是欠敲打,你敢不受着?……刹那心思百转千回,仿佛满身激灵灵结了层素洁冰霜,可那六出冰花朵朵晶莹,又好像冷甜的蜜糖。 …… 巴掌着肉声回荡在卧室里,大哥这样拿他当不懂事的幼童一般教训,小阿诚只好硬捱着,道理又分辩不过,眨眼间窘得小脸通红。 窗户里漏下一道柔煦阳光,将眼前地板一尺见方的波浪木纹照得格外清楚。小家伙紧张地头朝下趴着,浑身僵硬酸痛,活像一条直棱棱冻成冰棍的鱼。挨满十数后终于抵不过,将小身子艰难地挣出来,扭过头,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直朝明楼望去,颤颤哀求道:“大哥重重打吧,阿诚犯错该打!”不许再这样欺侮人了…… 明楼轻笑,“这还挨上瘾了?”伸手将腿上的小家伙揪着后领拎起来,重又安顿在床上。 “你是不是以为,大哥打你几下,就能解了心气,发怒也好忧心也好、一笔勾销?”明楼从椅中弯下腰,胳膊肘抵着膝盖,凑近审视小阿诚的眼睛。 “不不不……”小阿诚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大姐说了不许拿家法做交易,弟弟们不准触犯,阿诚不敢那样想。” 几丝乳白炊烟熏暖屋宇,正堪比袅袅茶香;俗世家园喧闹,仿若叮咚箫鼓夕阳。有个得道修仙的老和尚和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和尚,在静室里坐禅论道。 “谅你也不敢。”明楼瞧他一眼,话音凉凉的,“否则和明台打架伤着他这种事,乖乖回家等着挨揍就行了,何苦躲外面不回来,估摸着能遁逃一辈子呢。” 小阿诚羞得垂头钻进臂弯,“大哥别训了嘛,阿诚都挨过家法了……” “没和你说笑。”明楼沉下脸靠回椅背,话语严肃起来,“你俩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大哥要知道起因。” “中午明台说学堂要交画报,我们两人去阁楼翻找工具……”小阿诚胆战心惊地如实复述那日场景。 “但凡有一个不曾火冒三丈,这架就打不起来。然后呢,明台为什么被你惹恼?” 原来在大哥眼中,他那点小心思根本无从遮掩,无处躲藏。小阿诚被逼到尽头,含泪答道:“因为、、阿诚口不择言,讽刺明台恃宠而骄,都是他母亲舍命救人的恩德换来的……” 啪。 不重不轻一巴掌过去,明楼抬手扇在了他脸上。小阿诚一下咬紧了嘴唇,脸颊火辣辣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这是你该想该说的?恶意揣测,其心可诛!”明楼皱眉说了重话,“你没有一个舍生取义的好母亲,大哥大姐就不疼你了?在你看来他人心肠就这般狭隘歹毒?这什么道理?!” “不是、没有……”懊悔自责的孩子不肯相信自己变得这么坏,徒劳地辩解,“或许在大哥大姐心里,阿诚不如明台重要……” “你和明台同样重要,大姐大哥不偏不倚,对你俩是一样的心意。谁也不能委屈了谁,谁犯错也逃不了罚。成天都在瞎想些什么。”明楼轻呵,“抬起头来!” |
啪。 脸上酥酥麻麻的。小阿诚噙着眼泪趴在床上,身后的伤疼着不能挪动闪躲,被迫仰起头挨着大哥的巴掌。可是他也不觉得尊严受到了侮辱,大哥好像并没生他的气,他也不曾感到抗拒害怕。大哥只是责罚他、教育他,让他泪中带笑、又疼又宠地明白道理。 “你还记不记得,大哥教你念过《诗经·小雅》里,有一篇《棠棣》?” “嗯……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别背了。等你好些,罚抄百遍。” “是。”戒条商讨着定下来,小阿诚乖乖遵守。 “大姐立意深远,有些事,的确一次都错不得。人生走了弯路,是难靠家法赎的。”明楼望着远方,不知想起了什么。 “不过于你而言,大哥宁愿破了大姐的规矩,就许你随时用挨打换原谅。”明楼定定看回他,眼睛里闪烁着日月星河,璀璨辉光。“期限是永远。兄姐永不会真正恼你厌你,也希望你,别再存着傻兮兮的想法。” ——好像上帝恩赐下伊甸园金灿灿的钥匙,小阿诚突然心头滚热,泪盈于睫。他今日得了这样一个沉甸甸的承诺,以后就永远栖居这座幸福殿堂。这里是他的家了,无论风狂雨骤、无论雪霁天晴,他不再做漂泊的小鸟,不再离开……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要想到回家求助,记住没有?” “记住了。” 明楼作势抬手,小阿诚下意识侧头躲,然后偷眼望了大哥,又慢慢地、勇敢地摆正了自己,不再逃避。 结果最后,只是明楼屈起手指,在小家伙脸上宠溺地轻轻弹了一下。 …… …… 一行泪水无声蜿蜒流下,细嫩小脸上重叠着几个极浅红的指印。挨了这样的教训,真替自己害臊。 小阿诚委屈开口,“……大哥这次是真原谅阿诚啦?” 是啊,原谅你了。原谅你让我忧心如焚、日夜牵挂。明楼捏捏小阿诚脸颊,“你呀,越发小家子气,斤斤计较起来。”半大男孩子,站着都到明楼胸口高了,还要当他小娃娃一般娇宠着,怎么也不够。 “一天没出门去,闷得厉害不?“明楼起身,笑着拽他的小耳朵,”来,起来。大哥背你下楼吃晚饭。” |
不是早起更文![]() |
发一丢丢,证明薄荷回来了。 出去玩的代价就是接下来一周直接炸了 ![]() |
31 江湾又是另一番光景。保宁寺附近人声渐鼎沸,凡俗人家总要吃穿生活的,遭了前日一场骤雨,憋闷得都像黑蚂蚁似的群涌出来,鏖集在街巷阁楼的茶寮酒肆里。这一处建筑颇有古韵,明净天色衬着重叠的翘角飞檐,前十几年有钱富户时兴在这里建花园、宗祠,到如今仍是鲜亮亮的丹楹刻桷,仿佛浸透了淅沥冷雨,夜以继日,硝烟淡去。 不过庙市到底凄冷了。丝竹声悄,各种花哨热闹的戏曲杂耍都不曾浩荡过街,坐地兜售玩具的摊主基本零星看不见,想是不愿将生意摆在积着一滩滩雨泥、泛着湿漉漉黑褐色的青石板路上。游人往来如织,临街几间贩米贩布的铺子吆喝也不甚起劲,好像买卖双方都在各自强撑着门面。 明楼混迹人群中独自沿街逡巡。自那晚事变、阿诚走丢后,他已经好些天没来学校,基本都要和老师同学断绝联系了。大学里不开课十分情有可原,工、学正是敏感的时候。江湾学堂林立,究竟开课与否他也不清楚,只是远离了繁盛的商区走到复旦左近,的确渐渐冷清下来,门可罗雀。也或许是他消息不能即时,学校这些天断断续续开了又闭。 明楼手揣兜里,随便拐进街边一家花行询问近况。店家生意繁盛,他起的话题又有些尴尬,一时竟没人搭理他。 “附近学校不上课,只好给自己放假出来玩。” 明楼举首撞见满眼芬芳。一盏水红美人茶欹斜半露垂着颈,旁边俏立着曼春正朝他笑。她鞋袜素白,通身柔光款款的珍珠缎旗袍,额上一抹齐密的海棠须刘海,耳畔摇坠着两滴凄艳如血的珊瑚红,周身再无饰物,愈发显得脸颊白嫩通透,提醒着这是个豆蔻年华的闺女。不同于前两次所见活泼大胆的洋派装束,美得很婉约。 明楼乍喜,“你在立群女校读书,离复旦不远?” |
曼春低头一笑,娇怯神情拂红了脸,抬手去掠碎发,“在中西女墅,寄宿呢,离这儿不算近也不远。” 店铺颇深,靠里面尤其清幽,难辨花廓人影。说话之际明楼绕过锦簇花团走到佳人身畔,鼻端一直萦绕着袭人清香,直到盈盈的剪水双瞳几乎映出了他的身影。两人半晌相对无言,之后一齐笑了出来。 “走吧,上街逛逛?” “好。” …… 暮春江南别有一番风味,这浮生半日过得甚是欢愉。两人并肩穿梭于高低深浅、绿水环绕的街巷,曼春穿着一袭素雅旗袍,两粒珊瑚红随着步态在耳垂上摇曳,绣鞋偶尔踩着滑腻青苔,明楼一直伴她左右。一路谈笑,光阴消磨得飞快,最后停驻在一间旧书铺,翻检许久,淘了宋元时期的木刻本。曼春虽是女子,却丝毫不理会那些缠绵悱恻的章回小说,专爱挑壮阔的名人传记翻看,明楼在一旁暗暗称奇。 日薄西山,到了傍晚终须分别。明楼想着她虽再怎么新潮,贸然邀她共进晚餐尚嫌唐突,也是不尊重,一时有些踌躇不舍。不过曼春说了不回学校,暂时借宿在亲戚家,现下要赶紧回去。 曼春指引着方向,明楼送她到八里桥路。两人踱着步子越走越慢,终于停下来。 ”还有……我学校里建筑是很纯正的欧洲风情,欢迎你去游赏。” “好,一定去。” “再见!” 明楼微笑原地站着,目送她婀娜背影逐渐消失在雾蒙蒙的深巷里。 ——学画鸦儿正妙年,阳城下蔡困嫣然。凭君莫唱短因缘。 雾帐吹笙香袅袅,霜庭按舞月娟娟。曲终红袖落双缠。 …… …… 明楼哼着戏曲独自走回家。天空晚晴,恬美黄昏里,行人远望着波澜壮阔的明灭云彩,步履也格外轻快。 进了客厅气氛却有些不对。厨房廊灯隐隐亮着,可并没一丝温馨的饭菜香气传出来。宽阔晚霞照进门里,偌大屋子仍空荡荡的,明镜在沙发旁独坐,落地钟在她身侧投下一片阴翳的暗影。 这是又恼上了哪个弟弟?明楼愕然不知所措,歪着头探寻地凑到明镜眼前,“大姐,怎么了?” “你跪下。” 语声郑重威严。明楼犹豫着单膝点地,无辜抬头看了一眼大姐神色,复又垂首,另一条腿也老实跪落,“不知明楼有何过犯,还请大姐告知。” 明楼在明镜身前跪得极近,依偎着膝头不过半尺。明镜缓了数个呼吸,“这几天你不用上课,都做什么了?” 明楼微微躬着脊背,心里快速思忖。但他确实想不通,基本上自大姐从苏州回来后,整天憋闷在家里读书看报,也就今日出去透透气,难不成触了逆鳞还不自知? “没做什么啊……” “你还要蒙骗我!”明镜哗啦一声将搁在茶几上的一份《新闻报》扫到地面,遍布压痕的轻软纸页翩然落在眼前,不知道已被揉搓过多少遍。 明楼正要弯腰捡报纸,视线追随过去,呼吸却骤然一促: 明镜手边居然躺着那根黑黝黝的鲜少出祠堂的遒劲马鞭。 |
薄荷写文之前有宝宝给我发这样的图片。。。你们想象一下薄荷当时的心境![]() ![]() ![]() ![]() |
这一眼瞥过,明楼就冷汗涔涔了,僵着身子拾起报纸,翻来覆去瞧过,除电影女明星的大幅艳照不敢细看,犄角旮旯的广告都匆匆掠一遍,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油墨味混着大姐旗袍上洒的淡雅香水吸入鼻端,连平日看惯的版面都觉得陌生狰狞起来。 明镜伸手把报纸夺过来,泛黄薄页翻飞而过,纤指戳着一篇,“这难道不是你写的?!” “真的?见报了?”明楼精神一振,跪立起来偎在明镜腿侧,漆黑大字“亲历四·一二前夜”标题赫然在目,“着实惊喜,效率还真是高。我倒没想到能这么快采纳付梓。” “啪……” 明镜胡乱卷了报纸砸到明楼头脸上,犹不解恨,“你凑什么写时评的热闹,缺那几个润笔钱?还是忍不住技痒,非要舞文弄墨!” “大姐……”明楼拉扯着明镜衣袖,软下声音求恳,“就是偶尔做了回有良知的平民百姓,既然不幸目睹了,总该披露出来,不使更多人蒙在鼓里。”暴乱前晚先响过一阵乱枪,租界里家家闭户,人心惶惶。偏巧明楼为了寻找阿诚夜奔而出,路上颇撞见一些场面,前后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诚实诉诸笔端,就写成了这一篇视角独特的新鲜材料。 “什么平民百姓,你什么身份?“明镜愤恨地甩开他手,”连笔名都不用,生怕人不知道你?跟两个小的一样不懂事!” 明镜的担忧不无道理。由于讲的是真事而非马后炮,这篇在报纸中一众口水翻涌的社论时评中格外出挑。明镜一眼扫见就被吸引住,越读越是心惊。明家商界巨擘,政界的翻云覆雨、原本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低调避之唯恐不及,她出家门见了记者都要躲的。这番明楼高屋建瓴地公开发表意见,后果哪堪设想? “明楼以后不敢了。不过这一篇基调十分客观中立,只记叙了些亲身见闻,捕风捉影的事不加臆测,当不致招惹麻烦。” 一声幽幽叹息绕梁不去。明楼垂首跪着,冷淡夕辉照着身躯,在眼前投下阴影,映得地毯上迤逦的繁复花纹僵冷生硬。不仅比拟不出暖春十里的风景,反而朵朵生着倒刺,膝盖碾上去愈发疼痛。 明镜突然开口,“印度产的派脱那土和云南大土、暹罗土相比,哪个味道更好?” 明楼侃侃而谈:“最贵最好的当数印度土,有捏成马蹄的、大圆球的,软香劲足,寻常人弄不到;云南土是咱们自己种的罂粟,一般是大块烟砖,迤南的要好些……至于暹罗土,那就语焉不详了,大姐您是外行道听途说,没听市面上有卖这种的……” “咻——啪!” “啊……”明楼猝然惊呼,背上一阵凛痛,明镜执鞭而起,抽断了后续的话。 眨眼四五下抽过,鞭影骤起骤落,可撕裂皮肉的痛楚仿佛跗骨之蛆,层层叠加着爬满了身后。第一下还不觉得怎样,后面竟褪成着了火似的疼,眼泪也逼了出来。明楼被打得跌伏在茶几旁,心中充满惊惧。这架势大姐是下了狠手教训,可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动家法,自己到底哪句话惹着她了? 翩若游龙的鞭影再三挥下来,穿破稀薄空气发出尖厉的啸叫。抽在脊背上的脆响回荡在屋里,明楼一边焦急地朝楼上看一边跪着趔趄躲闪,伸手试图按大姐的鞭梢,“求大姐给明楼留点体面,让弟弟们瞧见像什么样子!” 明楼幼时练拳,身手极其矫捷。他若不肯就范,明镜女流之辈确实制服不住。又一鞭打过,明楼终于忍无可忍,眼疾手快将鞭梢牢牢抓在右手里。鞭势顿停,黑黝黝的一道鞭子在空中扯得笔直,姐弟俩一时对峙起来。 明镜索性弃了鞭柄,泪光莹然,强笑道:“是啊,你大了,知道要尊贵体面。我不该指手画脚地管你,你是长男,明家终归要轮到你掌舵做主……等我哪日嫁了就不来嫌碍你,到时候你去做报人、去教堂当神父、上街摆粥棚办学校,爱怎样都随你!” |
![]() 那个叫冰雪之爱love的宝宝就是这样答谢提早更文的薄荷的。。。 |
明楼心中如遭重锤猛击。这字字句句剜心蚀骨,明楼哪能受得了大姐流泪伤怀,痛也顾不得,慌忙跪好,双手高托着马鞭殷殷请罪: “明楼该死,请大姐别生气,明楼害大姐伤心了,再有过犯姐姐什么时候都教训得,是我错了!” 明镜眼圈一红,泪水染着旗袍衣襟,偏头不肯看他。明楼笔直端跪,家法马鞭安静躺在手心,经年皴裂的皮革纠缠着细韧金丝,割得手指生疼。呵,他先前脑袋发昏竟动手拦姐姐的鞭子,真是弃德背恩,忤逆到家了。现在如愿以偿,把马鞭夺了下来,原来没了大姐执鞭责打,家法就失了威风的魂韵,黢黑绵软像条死蛇一样。 “姐……” 明楼满身鞭痕泛着疼,双臂举得更高些,往前跪蹭了几寸,仰头哀恳,“明楼不过是说错了话,大姐怎能忍心不教而诛……不教也就罢了,现在连打都不屑打。” 一双墨眸流露出怯懦、痛悔的神色,明镜不忍再看,却禁不住嗔怒着恼、又被怜爱淹没。 “姐姐拿着,马鞭分量好沉,明楼捧不动了……” 明楼将鞭子递还,耍赖着硬塞进明镜手里,“要打要审都由大姐做主,明楼乖了。” 明镜侧坐沙发旁生闷气,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新闻报》大名鼎鼎,投稿都有固定圈子,外人极难打进去,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报界有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发你的文章,是不是平日靠着酒席应酬、做尽了无耻的奉承勾当……还,还‘投其所好’,用上了贿赂?” 竟是因为这个?!明楼长吐一口气,肩膀垮下来,唱戏似的哀声道:“您这可冤煞小弟了!明楼向大姐、向明家列祖列宗起誓,绝没有不择手段,厚颜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其时文化人颇有烟癖,都是公开的秘密。政府明令不禁鸦片那阵,约同道在烟房里煮熬各色烟土、吞云吐雾顺便拉关系谈生意,俱是常态。后来查得严了,等闲弄不到的好烟土更成了偷摸着送人情的法宝。路子窄了瘾可不是说断就断的,痼疾难除。 明镜也只是疑心。这个弟弟从小就笔杆锋利,长到这么大一直对报刊主笔的差事念念不忘。“那你如何对那些个烟土如数家珍、比家谱背得还熟?” “我不抽、还不兴我懂吗……”挨了冤打的明楼双眉拧结在一起,感觉身上的伤愈发痛了,“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下次再不敢在姐姐跟前卖弄这些伎俩了。” 既然明楼说没有就是没有,明镜信他。纤指戳上脑门,“你要是真敢沾这脏东西,看我不清理门户。” “是是是……这回是误会,只求姐姐日后多体察下情,不然若是明楼撑不住,到时候都不能亲口为自己洗雪冤屈了……” 明镜瞪他一眼,“打你冤屈了?家里就指望不上你帮忙,上街浪荡大半天不回,乐不思蜀。”复又低叹,“阿诚发起烧了,正难受呢,都怪你下手没轻没重!” …… |
有个叫宝宝的宝宝。 这个姑娘多才多艺,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有一天薄荷就收了一份大礼,她用长笛和钢琴演奏了《诉衷情》、《风起时》录视频送给我,无以为报的薄荷仍然没有爆发更文。只是反复听了很多遍。想起了精美恢弘的官方主题曲,当有一天它们的主旋律褪去浮华、被一个人就这样吹奏出来,还是为我,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强烈感受……我们都爱这些剧,我们自己也在奋力表达,或奏或写。微斯人吾谁与归,薄荷与你同道。 然后今天薄荷说自己过生日,她居然提起毛笔写了幅字。。。天啦噜,会这么多,我欣赏赞叹之余想撞墙。 宝宝跟我还是一个省的。而且发现,她几乎过了我的理想人生,离军旅的梦那么近。缘分缘分。 明天体育考试,两个月后中考。宝宝说学习略差,薄荷不信。跟你说了可以问我,还要认真努力,总之,一定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无图可配,不写文说话就极其嘴笨。不知道这个表白宝宝满意否,薄荷爱你 ![]() |
挨完打的第二天晚上,明楼就将阿诚捉下楼来与大家共进晚餐。家法罚过了总得露个面,不准他独个躲在屋里。只是小屁股还伤着,桌前坐也坐不得,明楼便让他倚靠在自己腿边,手臂揽着时不时照料。 枝形吊灯的柔光笼罩着餐桌上晶亮的珍馐美味。鲜肥滋味之外,一盘清爽脆嫩的凉拌笋丝,椒红翠绿,正是阿诚最爱吃的。只是摆得远了他够不着。明楼察觉,屡屡自己拿筷子夹了,佯装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端详好一番,才肯喂到他小嘴里。阿诚被大哥捉弄得一时焦急一时恼,明台还偶尔偷偷打量,小家伙十分难为情,明楼再喂也不肯吃了。 明镜对弟弟犯错惹事向来是打完就算、记得教训就好,从不迁怒,还专门吩咐炖了野鸭汤败火,虽然最终一大半进了小明台肚里。席间她安慰开导阿诚:回家就好、遇事找大人帮忙、以后要听话不许乱跑……道理讲了一堆,也不知道和一顿板子相比哪个更管用。 一顿饭明明吃得尽欢,姐弟俩看着阿诚精神气色挺好,没想到过后还是病了。 ------------------------------------------------------------------------------------------- 阿诚原以为大哥的教导要让自己着实羞惭一阵,可小脸上密布的红晕烧得热乎乎,离奇地总也不褪。头栽在床单上昏沉得厉害,浑身酸痛,内腑四肢无一处不难受。心事已结、松懈了这口气,病势马上如火如荼起来。离了人又心中惶恐不安,可大姐刚照料过他,才下楼去。病中煎熬,百无聊赖,不过寸许流沙,恍然已是沧海桑田。 阿诚用胳膊肘圈着脑袋,烦闷趴着。 世界寂静黑冷。阿诚闭着眼睛轻轻喘气,头晕得天地旋转,星河倒悬。细碎脚步声忽远忽近,等确认不是幻听,勉力睁眼,瞧见明台躲在半阖的门口,正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若是开口唤他,他定会像小松鼠一样受了惊吓哧溜一声跑了吧。 阿诚愣愣与他对视,烧得糊涂,没精力说话。 明台扭着小身子跑了。很快又回来,手里挥舞着一条雪白帕子。他一阵风似的闯进明楼卧室里,个子堪堪高过脸盆架,“扑通”一声投掷炸弹似的将小拳头浸在水里,溅出一地清凉水花。 等巾帕湿透了再拿出来,胡乱绞几把叠成长条,双手捧着郑重向阿诚床边走来,活像黑白无常拿着勾魂的铁链前来索命一样。 阿诚想了一会儿,大概弄明白他要干什么,有气无力道:“你好歹叠短一点……” 明台依言,低头认真对折了一番,挺着的小胸脯印上好几朵水花。觉得弄好了,马上付诸实践。 厚厚的巾帕雄赳赳气昂昂地摁上额头——吧唧一声水挤出来,流了阿诚满脸。 “啊?……”明台张着小嘴不知所措。 硬要学着照顾人,还假充专业……阿诚在病中还要附加受折磨,欲哭无泪,“反正我现在还不能平躺,总仰着头实在太累,敷帕子还是算啦,谢谢你照顾我。” 躺着而非趴着,对哦。 果然,巾帕一离开小手的扶持就不听话地掉了下去。试了几次,都不能让它好好粘在阿诚脑门上。 明台很羞恼。研究半晌,明台矮身趴在床边,伸过脑袋去抵,两人额头顶着额头,中间夹着冷敷的巾帕。 “这样好了吧?”两人大眼瞪小眼。 “……倒是很牢靠。可你不能用手扶么?” “那样我会很辛苦啊,不是长久之计。” …… 明楼推门进来,两人一齐扭过头,湿巾帕啪嗒一声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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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洁白柔软的床单凹陷一圈水渍,晦暗天光照射进窗户来,那湿冷的低洼盘子似的聚满了淡橘色的夕阳残照,阴影更甚。明楼走过去双指拎起“罪魁祸首”,浓眉皱在一处,心痛不已。 “又来给大哥捣蛋!说,谁闯的祸!” 由于刚敷了巾帕的缘故,两人脑袋上各站着三两根濡湿的小毛,脸蛋上水亮亮的,一站一趴俱睁大眼睛望向明楼,看着分外可爱无辜。 “是阿诚的主意……” 两道目光齐齐射到床上,阿诚费力咽了下唾沫,烧得脸蛋红扑扑,正好装病乞怜,“阿诚发烧难受,额头烫得很,就用……就让明台帮忙淘了帕子冷敷。”黑如点漆的鹿眼喝醉了酒似的蓄着两潭幽泉,来回瞧着大哥和明台,“大哥别生气嘛,晚上湿的地方阿诚睡。” “是嘛……”明楼意态悠闲地靠上身后矮柜,裁判似的停在两人中间,“说得极有道理。”眼神却瞟着腿边的小明台。 两个小家伙隔空相望,许久不出声。最年幼的小弟紧抿嘴角,小脸严肃绷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谁要你当滥好人来解围,明台才不领情呢。 “呦——”这一声出来明楼险些憋不住笑,“这就和好啦,明台主动过来嘘寒问暖、照顾你阿诚哥?” 小明台不肯应承,赌气轻轻“哼”了一声,扭过脑袋看窗外,数晚霞里的燕子。 “不然就是挪不了窝的阿诚竟然下床来,倒水取脸盆、找了帕子淘好给自己敷上,忙活完又躺回去喽?” 明楼笑肌抽搐,将自己逗得前仰后合,强自忍了,把明台拽过身前,伸指替他揪散捋平湿软的额发,“是不是,是不是?” |
粗厚掌心好整以暇地替他抹净脸蛋上的水渍,躲也躲不开。小明台被情理与现实双面夹击,气得快哭了。他才不要率先承认主动来大哥卧房探望,就算……就算要跟阿诚哥和解,也得是他自觉自愿的,深明大义、不计前嫌、高高在上地驾临床榻—— 而不能像现在这样凄惨,迫于形势、被不厚道欺负弟弟的大哥耍阴谋诡计赚去! “就是明台干的——” 稚嫩童音不厚道地将告状的小尾巴拖得老长。大哥好烦,阿诚受不了了投降招供,“他自己来淘了帕子要给阿诚冷敷,可是既没拧干净水、又不肯认真扶着,就掉到床单上啦。” 遭到“背叛”的明台不能置信似的瞪大眼睛,小嘴撅得老高,两道毛茸茸的眉毛挑起,“你恩将仇报!” 两个小孩眼神在空中对接,仿佛激出了滋滋的电流,火花迸溅。 阿诚愤愤,“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明楼抱臂看热闹,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说辞不统一啦?行,你俩再好好争辩讨论一会儿,看到底是谁撒谎骗大哥。”三言两语不费吹灰之力,将两个小家伙分别堵到死角,无路可逃。 …… 这是第多少次,两人的同盟出岔子后院起火、大水专淹龙王庙,让大哥坐收渔翁之利?明楼随口言语挑拨,看他俩一步步被逼得左右为难,最后只好乖乖缴械。数不清栽过多少跟头,下回仍被大哥易如反掌地算入觳中,好像老鹰爪下的小鸡崽,真要蠢死了!况且,每次这般戏弄两个弟弟,一逗一个准,简直成了大哥的生平乐事及得意事,立了一项功绩,是可忍、孰不可忍! 算了。阿诚沮丧地破罐子破摔,与大哥斗智斗勇也不差这一次,谁让明台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偏不肯说句软话,纯属自作孽不可活。反正如今境况,难不成大哥要揪出了受伤生病的我来揍、反而放过活蹦乱跳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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