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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年少才来说回忆 (伪装者同人,楼诚台)[第17页] |
作者:野薄荷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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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没有然后了,明楼被诚宝宝气死了 |
单身狗要上街流浪 今天不写文 大家七夕快乐,一生一代一双人 |
明楼立时收了调侃,脸上怒色如霜,接连狠狠抽他几棍子,“你还知道不敢躲!” “啪!啪!啪!啪!啪!……” 棍子落得又急又重,很快两瓣小屁股上条条淤青都隐去了,敲打得发面馒头似的全肿起来。 阿诚趴不稳,疼得一个劲儿打滚颤动,双腿抽搐着踢蹬地面,惨兮兮地哭。 “大哥!……大哥!” 明楼挥棍不停,大部分责罚都集中在挺翘的臀峰上,誓要打得他半个月沾不得凳子。“再闭不上嘴就报数!” “嗯!呜呜……” 阿诚求饶不得,痛得一刻也忍受不下去,只好无助地拼命揪明楼的床单,将额头冷汗拱在上面。一整幅没几下就全扯掉了,乱七八糟都堆叠在身旁。 “啪!啪!啪!啪!……” 明楼随他怎么造反,真拆了床也不管,一气不歇地打。 阿诚咬着嘴呜呜直哭,害怕得厉害,只感觉每下打在身后,钝痛都直敲到骨头上。明明小屁股上可怜的有点肉,还肿高了,仍是难禁得住打,下一刻腿就要断掉。越这般想,越觉得浑身酸疼,连挣扎都动不了。树枝有多沉重,是自己拿在手中掂过的。硬撑着挨了二十余,已经心胆俱裂。 “大哥呜呜……阿诚受不住了!求大哥换戒尺打吧!呜呜……” “这就想起戒尺的好了?趴回去!” 阿诚听话地趴得再乖些,昂起小脑袋满脸泪痕地望大哥。明楼收了几分力道,棍子啪啪打在臀峰以上教训他: “扑作教刑,那是教你学会为人子弟与学生的规矩,犯了过错也是劝诫为主。拿棍子打你,纯是惩戒,为的就是让你记住疼!” “大哥轻一点……呜呜……阿诚记住了!知道错了……” “啪!啪!” 棍子照顾得整个臀部都肿起一大圈,阿诚以为他受的疼抵得上肌肤满布裂口,其实只是棍痕一道道隆起,青紫罢了。 “家规早学过了吧,孰是孰非你不清楚?”明楼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扬手再揍得狠些,“你管得住自己?” “趴稳了挨着!这棍子可听不懂你满口认错。” …… 棍影翻飞,眼泪流成最不值钱的断线珠子。 阿诚在疼痛里回想这桩桩件件,犹如梦魂不安的人硬要溯洄自己的过往。单挑出什么,他认不得这一无是处的错。理有几分情有几许,夜半悲伤,俱是殷殷存在的铁证。他突然有一点点为自己伤心。 明楼再打,阿诚不顾一切地蹿上床去,躲在角落里呜咽。 “下来!” 阿诚眸子里突然显出仓皇绝望,抱紧了膝盖,小脸上浮现哀戚神情,颤声喊着, “救命,大哥!救我呀……” 明楼心里蓦然一痛。 多么熟悉的噩梦,还有醒后,不能抑制的童年恐惧。 是这狠厉的责打让孩子想起被桂姨虐待的时候。他虽不曾亲见,可日后身体与心灵的创伤是如何难以平复,他知道的。明楼深恨自己,今天的所谓家法,是他怀怨于那句“比大哥都重要”吧,觉得心血付诸东流,失望,痛恨。 做大哥的已经忘却了将阿诚搂在怀里哄的日子。他成了另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棍子,呵,如果确要责打,戒尺还不够吗。 这早失去了教育的意义。他不断下狠手,其实是在泄私愤啊! 扑棱棱一声,明楼失手将棍子扔了。嘴唇咬住,瞬间出了血。 …… 阿诚呆愣地止了哭声。他其实……只是偏想气气大哥而已,打得那么重,一点都不怜惜。没料想这苦情的一招如此奏效,假戏玩成真的了——可他毕竟良心未泯,就算为了逃打,也再不愿欺骗大哥了呀。 阿诚迷瞪瞪将下唇含在嘴里,歪歪扭扭从床角爬过来,倒着溜下床去。 结果被褪到一半的裤子牵绊住腿,噗通一声栽到地上。 “哎呦……” 明楼略弯着腰,双臂伸在半空翼护着他,一颗心跟着他的动作打颤。 阿诚怯生生将两只小手重又搭回床沿,跪立起来,扭身跟明楼结巴着: “大哥你别难过啦……阿诚、阿诚不装了……” |
64 原本好好一出戏,演得荒腔走板的孩子很快要为刚才的事付出代价。 明楼气得头都晕了,左手捏着额角,俯身一把将棍子重新抄起来,三两步冲到阿诚面前,将他掀在床垫上趴着,左手臂杀气腾腾地抵在背上: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我话,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真……呃,阿诚装的,真的是装的……” 阿诚费力扭头看他,突然觉得能把大哥惹得这么气急败坏,就算挨打也值了呀,小酒窝一凹,泪花都漾开了,眯出一个坏坏的嘿嘿笑。 可随即又变成哭嚎,“大哥饶命饶命……阿诚再也不敢戏弄你了呜呜!” 明楼拿棍子在他身后响了一串鞭炮。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场严肃的家法要以闹剧收尾,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怒吼:“真是个好苗子!连大哥都敢糊弄,我把你送去戏班子行不行!” “啪!啪!啪!啪!……” 力道仅留了五分,明楼揍着实不解恨,又将阿诚拖到自己腿上,动了巴掌。 …… 阿诚默默盯着眼前床单。大哥打得他一晃一晃的,他却安静下来,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诚心忍受责打。 其实棍子又如何,碎骨断筋的痛只是他的臆想。他坚持了那么久的“恨”与疏远,大哥却被他轻易骗了,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到底为了什么,阿诚一时得意一时苦恼。脑海里大哥成了耄耋的老人,自己长成了大人,仍然这般不懂事,着实是该打。 而《金瓶梅》的事,当真越想越难过。 阿诚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还是乖一点,不惹大哥生气了。 “大哥,好疼……不打啦……” 明楼停下手,五指握紧,自己也手掌生疼。环顾四周,满室狼藉。他看着这孩子又委屈又服气地趴在他腿上挨打,像个皮毛黯淡的小红狐狸。顽劣淘气,跑出洞穴就要吸取天地灵气成了精,回到他身边,还是乖顺地需要他管教。 “今天为什么打你?” 明楼威胁地掐了他一下,心想若再敢答错,非得再找来戒尺抽他一顿。 阿诚扭捏着爬起来,去大哥胸口蹭他的小脸。今天又淋雨又冒冷汗,头发痒痒的不舒服,伸小手抓了抓。 “因为……嗯……阿诚自己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就是……” 诸事难以启齿。阿诚鼓着脸颊承认,“反正大哥真要一笔笔清算完的话,阿诚就要被打死了……” “你还怕就此夭折了?”明楼扫一眼他,“你有七窍玲珑心,都是用来气我的。” 明楼叹了一声,“光阴易逝,不能荒废了自己。” 要玩要闹都好,哪怕看些《金瓶梅》也不打紧。只是绝不愿看你因为少年心性而浮躁喜怒,虚度了时日,将来追悔莫及。 可道理都轻飘飘的,如同虚无缥缈的梵音。西天佛祖讲经说法,费尽辛苦,顽石还是不能被点化。 “大哥很生气,你知不知道?” 被褥全掉在地上,阿诚把身子裹在里面,耍赖地就不肯听说教。 明楼实不想娇纵他,见他玩得欢,起身丢下一句,“你好好想吧。今晚书房让给你,我去楼上睡。” |
失踪人口薄荷 前几天突然没爱了,对这一切。我需要去思考人生。。。 |
薄荷明楼阿诚小剧场 开场白:最近薄荷常有自家地里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错觉。 太阳当空照,汗滴叭叭掉。种白菜和养猪都不容易,所以心里最苦的还是薄荷。 阿诚(羞羞地滚在地上):大哥~ 明楼(前脚刚出门,回身):你还想怎样…… 阿诚(感觉自己有点萌):挨打好痛55555我要享受明台待遇,要揉揉要亲亲! 明楼无视了他,走到书桌旁,那里摆着一盆薄荷。 明楼(胸口火焰手势):万能的植物!请你告诉我怎样能重获威信,完虐青春期小孩! 薄荷(无所谓):想想你大姐怎么收拾你的呗。 明楼(尴尬):啊,这,冷处理嘛,进小祠堂罚跪,不给饭吃。 薄荷嗅到了尾重原则的气息。 薄荷(挥舞一片叶子):谈谈感想。 明楼(嘿嘿嘿):诅咒大姐赶紧嫁出去,嫁给隔壁老王,又丑又暴力那种。 薄荷(抬头纹):嗯?酱纸哦。我是说理性分析,有效吗? 明楼(思考):现在想想,有吧。其实那时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比从前有主见,也不那么怕疼,不是挥鞭子吓唬一下就放弃原则的。而且仗着大姐又不能往死里揍,可劲儿气她呗。 薄荷(循循善诱):啊~那你知道对错好坏吗? 明楼(笑哭):就想跟她对着干而已。 薄荷(感觉白菜没种好):合着你的人设都是假的? 明楼(豁出去准备说实话):不不,有了俩弟弟之后吧,责任感来了,成熟理智了,一瞬间长大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薄荷突然发现我应该是1907年生人,对吧,毕竟我高帅的年月1941年是个亮点,那时候30岁【月半木娄】……给谁谁信。 薄荷(doge脸,悄悄对它脚下的土壤说):然而我并不打算承认。 薄荷(咳咳,恢复正常):父兄之爱嘛,确实容易让人成长。所以我决定给阿诚说一房媳妇,剧透给你,你自己处理下。 若干年后 明楼将冷空气吸到鼻子里,口中呵出一团团白雾。彼时明诚二十有余,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阿诚啊,军校毕业,我给你准备了一门亲事。给大姐去信,说很满意。” “嗯?抗战不胜,何以家为。大哥你别逗我。” 明楼勾起嘴角笑,“你知道违抗这个事的代价。” 青年其实很懂大哥的套路,心虚地搓搓手,“那……也就是说有转机,有什么能交换我不结亲?” 明楼眼一瞪,中气十足地喝道:“白伺候我!” 明楼(感激涕零):噎死人真的好爽。 薄荷(抖叶子,你的眼泪落在我肩上):话说回来,我觉得你这个大哥当得挺随意。 明楼(不解):porqué? 薄荷(秀普通话):你就负责揍孩子,揍完人家就自己想通了。 阿诚(当了好久背景板,泪眼,告状):大哥都不给我洗澡澡…… 明楼(急需阿司匹林):你们,你们还想要我怎样!!! 薄荷(先知脸):我知道成长的事是一团乱麻。 明楼(敲桌子):阿诚饿不得,我也答应过轻易不罚跪。 薄荷(路人脸):怪不得最近我对你俩没爱。 明楼阿诚一齐转圈哭。 薄荷(伸出上帝之手):客厅里吼《弟子规》,诸如此类的脑洞我都替你做出了榜样。此事如何终结,你看着办吧,要是打算揍一顿完事,我…… 薄荷发出了只有植物能听懂的次声波,此次密谈结果无人知晓。 明楼(摘墨镜,做忧伤状):我想我曼春。 薄荷欣慰地点点头,你很聪明。 |
最后明楼到底也没敢忘了给阿诚上药擦身子。阿诚过了把富家少爷使唤人的瘾,拿大哥当老妈子一样,乐颠颠地指派他。大哥说要走,阿诚心里总萦绕着一丝挨打后害怕孤独寂寞的念头,就打横趴着,将明楼双腿压得动弹不得。 明楼手法轻缓地给揉着臀上淤伤,问他,“这时候又不嫌羞了?” 阿诚哼唧两声。掌心温热,一离了就要疼。没吃饱的小孩一念即来,“晚饭太简单啦,还要加餐,吃小馄饨!” “我又不会煮。” “大哥会,你‘文武双全’!”阿诚爬起来文明地撒泼,郑重眨眼,就差学明台的样儿在床上蹦高了。 明楼鼻子里轻轻哼一声,“我当你今晚板子吃够了。” 书房门外听见响声,阿玫迎了大姐进屋。生意上的琐事忙碌到这么晚方归,真该全家人心疼的柔弱隐忍,孩子倒一个两个都学会哗众取宠。 …… 破晓时分,院里院外都冷冷清清。这个钟点,连最勤快的起早贪黑的绣娘,也还未梳好头上的辫子。 明楼推门进来,站到床边喊人,“起来。” 被子里的小鼓包动了动。阿诚睡得正香,眼睛睁开一道缝,瞥一下大哥脸色,就赶紧悻悻掀开体温捂热的铺盖,不情愿地做出马上就起的表示。 他身上凉,早春仍不暖和,一个人睡晚间总要缩成团。明楼看看他不像发烧的样子,“别磨蹭。我跟大姐今日要去苏州,有交待给你的事情做。” 等迷糊着洗漱完了,早饭已经摆好。这么早叫醒明台显然过分,所以只剩他们三个。明镜明楼都穿戴齐整地坐下,阿诚偷偷咋舌,连忙几步滑到餐桌边将自己摁进椅中。 昨天挨了棍子,屁股上的伤势正痛得难熬呢。阿诚双手直直撑着自己不去坐实,累得又酸又麻,连端碗拿筷子的余暇都省不出,红着脸低头吭哧。 明楼没说什么,明镜也不管他,硬木椅子就没加坐垫。 “前年统计的证券指数,居然有八十点之多。去年落回六十几,看这形势,还要落。咱们家投的公债也不知盈余多少,不存了,你待会儿上街去,到商业银行将钱取出来。” 阿诚小鹿眼里尽是还没醒明白的迷蒙水雾,闻言一脸困惑地看明楼,“啊……?” “你啊什么,”明楼匆匆夹了一筷子,“票据我放在桌上。本金多再加上储蓄的优惠条件,业务很繁杂。去之前你自己先算算清楚,别让人家因为你小孩就坑骗了。” “我不去!阿诚以前没做过,怕做不好,而且路人万一有人抢劫呢,大哥……” 明楼搁下碗抬头看他,“为家里做点事,谁教你推三阻四的?” 没有半分转圜余地。阿诚窝肩缩脖正坐得难受,又不敢松手去端碗吃饭,原本饿着干着急,现在也没了胃口。 “倒也没你想得那么吓人。”明镜见阿诚看她求助,淡淡解围道,“司机送你来回。你大哥像你这么大,都上海苏州两头跑了,这有什么为难。” 见阿诚迟迟不肯动,明楼盛了粥放他眼前,“快点吃,等我们吃完就撤了,再饿也没你的。” 阿诚气恼地侧身坐了,拿筷子将一碟蓑衣黄瓜都捣烂,又心虚地夹回自己碗里,酸得口水直涌。 “二月新颁布了《公司法施行法》,具体章程出来了。还有之前的《票据法》、《保险法》,都在银行里有公示。” 阿诚好歹通透地接了一句,“不是都统一改入民法典了嘛。” “哪有那么轻巧。“明楼随口解释,”这种重要的商事法规仍然单独修订,总之是卷帙浩繁,比先前改了不少。你去查阅抄录,将可钻的空子列出来。” 阿诚不忿他家办事的不正直,嘟哝着,“这能有什么用处。” “人家规定着我们家公司的主管官署、设立登记应缴纳的各种费用,你说没用?”明楼转头跟明镜说,“政府努力收回治外法权,咱们也好好办点实事。” 吩咐了这么一摊毫无头绪的任务,阿诚都快哭出来了。莫说他做不做得来,学堂开学在即,他的功课可怎么办呢。 |
夭寿啦 痛哭流涕 薄荷就是一根儿无耻的薄荷 |
65 太阳在空中极快地划了道火红的弧线,一白天过去。 明楼明镜傍晚回来,见家里静得反常。明台的小身影藏在餐桌后面,往嘴里扒拉饭粒。 明楼未脱外套风尘仆仆,推门进了书房,见阿诚也软乎乎趴在书桌上,咬笔杆子。 房间昏暗,唯一发着光的台灯只照亮他一侧。两只支棱的耳朵尖几乎要塌在脸上,脸蛋一片圆鼓鼓的醉了酒似的酡红,那应该是做什么功课被难住,着急较劲,憋的。 阿诚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哥!” “……阿诚没、没办好你交待的事。” 明楼一步步走过来,低头带着审视去看阿诚压在手臂下的演算。 “拖了一天,没敢去银行是吧。” 阿诚的眼神泄气地顺着明楼直溜的一排铜扣子滑到底,把自己脖颈给大哥看。“去啦!” 还跑了不止一趟呢。 “阿诚算好了,就去……结果和银行结算的本息不一样,跟人理论,又被赶出来了。” 明楼边解扣子边侧头去看他的草稿。墨迹一块一块的,往往开头齐整,到后面几行就凌乱起来。 阿诚殷勤地接了大哥的外套,箍在怀里。他在外头做事受了委屈,心里正格外难受着。 明楼坐在椅上歇口气,阿诚灰溜溜蹭到身边来,不甘心地补充:“后来再回家核对,自己跟自己算的都不一样了……” “哪个多?” 没头没脑的一问,阿诚却一下子听明白,表情霎时精彩。“啊,人家算得多诶。” “那你不取?” “万一两边都错了呢!” 说完这句满以为要挨打。阿诚耷拉下脑袋半蹲着,挤开大哥的腿去书桌暗格里摸戒尺。 |
凯宝宝生日快乐。 果然越来越喜欢他,已经超过了喜欢《年少》 |
明楼歪在一旁,看阿诚悉悉索索小耗子一样忙活。戒尺平日放在哪儿他再清楚不过,阿诚怕大哥真等得不耐烦了,只好狠心闭眼,拔剑一般抽出来,势要与明楼决斗一番。 “大哥没吩咐要你请罚。” 阿诚一听他又要来前几天那一套,晾着不管,恼得瞬间撅嘴,“每回都攒着一起打,大哥你不累吗!” 明楼困倦地挑起眉眼,“小东西,你惹的祸自己心里不清楚?读书起居哪一样能达到我标准?非得刻板地计较规矩,每天罚你一场,略嫌暴虐吧。” 阿诚站着活动了腿脚。窗帘微动,呼吸晚风吹来的新鲜空气,浑身舒畅不少,吐字都带着胸腔里凉凉的感觉。 听出那话里讽刺,阿诚忍了许多天的怨怼终于爆发,气鼓鼓戳在明楼面前,手舞足蹈数落起来: “大哥你最近越来越离经叛道啦!明台和阿诚你都拿来戏耍着玩,不教不引,想起一出是一出,就算责罚,也根本就是打我们解气!” “就说……过年前后的事,大哥纯粹是乘兴而来、兴之所至,想打就打想饶就饶!再这样下去规矩是什么都要忘干净啦,顾着别惹您生气就行了对吧——” “跟您顶嘴和明台打架、态度不恭言语不敬、功课偷懒做事懈怠……是、是我错了嘛。阿诚又不是不辨是非,这么直白显明的道理哪里想不通了,您就非要绕圈子,有什么好处吗!” “还有这次!您给的差事阿诚没处理好,又没用脑子,先想逃避后推脱……总之就是办砸了!您又连句准话都不给,好歹罚完了教阿诚怎么做嘛!” “您不仅喜怒无常、擅专独断,还阳奉阴违的!大哥敢不敢去告诉大姐,您教训我都是循着哪门子十七律五十四斩,还是要看当下心情呀!” …… 明楼听他一串串说辞机关枪似的扫射,义愤填膺地演讲,不说观众如何,倒先将他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少年又稚嫩又倔强,明楼看着他慷慨激昂的小脸,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阿诚大大换了口气,胸脯一挺,“你……诸葛亮费心使计赚典韦,阿诚就算栽在你手里,以大欺小,你也没什么好光荣嘛!” “说得挺好。”明楼颔首一下,甚至微笑着鼓了鼓掌。 “但,不论你是乖是任性,你凭什么要求这个世界,不能对你蛮不讲理?” 阿诚张着嘴,一下哑了。 |
我更得少我骄傲。。。 本节:论嘴炮世家也有阿诚一份 |
明楼坐着,阿诚站得高,窗外是亮堂堂的急风细雨。他好像一个人登了一遭岳阳楼,心悬着,往城门楼子底下看,满目萧然,感极,而悲。 所以不乐意得很。 方才雄辩滔滔的劲儿一落,头顶那撮呆毛也跟着不翘了,随风软软地摇曳几下。阿诚抿抿嘴唇,瞅准大哥桌上的茶杯,也不敢就拿起来喝。 “那……算不来,大哥快教教我。” 明楼皱起眉,冷然回他,“有什么好说。要我手把手帮你做不成?分派给你,自己想办法去,点灯熬油也得给我弄出结果。” 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大起来,打断了阿诚后续争执。阿枚惶恐地探了半个身子,“大小姐在客厅发火呢,说她回来都这么久了,您二位在书房里躲着连面都不露,是不是家里以后得强添个晨昏定省的规矩呀……” 阿诚一时不察,越忙乱越出错。他可不是敢跟大姐摆脸色,动作慢了点罢了。非得苛责,处处挑他的理,这个家他还活得下去嘛。 “哦!马上出去!”说完用毛茸茸凶狠的小眼神瞪大哥,“都怪你……” 明楼得偿所愿般把右手在左手心里轻轻敲打,音节比脸上笑容欢快些,“你看,‘明楼'还能宠溺迁就你,而这‘明董事长'”就不灵了罢——你这个明家手底下做事的小工友,不仅要挨骂,当月是没薪水发喽!” |
66 暖淡的黄昏罩下来,跟随人进到门里,明镜一回家就气不顺。 茶几上搁了果盘,盛着自家置备、亲戚朋友送来的年货,一两件儿摆得细巧精致,飞皮儿的蛋黄酥、枣花饼,吃到这时候还没完。 明楼阿诚挨个溜出书房去,正听得明镜宛转悠扬的声音训斥人: “……是要留到明年吗,自家人不也要吃?待客也不知道早摆出来,就这么可怜的一点,我看着都寒酸!” 阿玫站在角落冤枉得厉害,哀哀插一句嘴,“大小姐,外人来了咱家里,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矜矜持持的,谁敢坐下就吃糕点,盛在盘里做个形状,初一什么样儿初五就还什么样儿……若真论起来,客人统共还不及小少爷吃得多呢——” 过新年忙碌喜庆,明镜几乎忘了这茬,眼神扫过来,明台怯怯缩到沙发上将靠枕抱到前胸,仰头向大姐呲出嫩嫩的小牙尖,“大姐……明台没吃很多的……” 明楼也过来坐下,舒服地仰靠,含笑瞥了眼明台,跟着告状: “大姐您不该怪别人,那些糕点明台看得紧着呢,每回有人来,要吃点东西了,咱们家小少爷就凶凶地瞪人家,就这样,谁还敢上手呀?” 明镜讶异地慢慢蹙起眉,“真是这样?” 没人替他帮腔说话,反而都在“诬告”,明台小脸一鼓,气得快哭了。阿诚自身也犯着事,生怕大姐问起银行来,忙不迭埋头盯着衣襟,不打算参与讨论。 “怎么不是,不信您亲自审他。”明楼心眼坏透,笑得毫不遮掩,“所以说明楼才是最乖的弟弟,任劳任怨的,您总看不见……” 明镜不说话了,站在客厅中央,眸子里浮起冰冷的霜,就那样转向明楼。 “呃……”明楼笑容未收,暗恨这句鲁莽,自己把舌头伸到齿间垫着,作势狠狠咬了一下以作惩罚,讨好地又瞧大姐。 昨日突然被一个电话叫回苏州,非出偶然。赶回去看,老家那边的工厂、铺子,竟都在门口悬了洋旗子,明镜怒冲冲突然察访,还来不及扯下去。问怎么回事,一径都说有大少爷授意了的,否则不敢擅自做这个主。 明镜气得险些没当场发作。好好的中国人,跳梁小丑似的挂什么彩旗! 明楼低声解释,这是为了防那些散兵游勇生事,之前听到消息,其余一些店面就有被溃军砸了抢了的,有了这个,他们不敢来闹。咱还是本分爱国的生意人,一时权宜,拉大旗扯虎皮呢。 招数是阴损了些,可的确管用,虽然脸面上格外不好看。明镜不知该幸还是该骂,指点着明楼胸口:等回家去再跟你算账! 诶。明楼乖乖应下,一路哄着大姐回来。 她这是还没查到销量上。明楼顾影自怜地跟着,暗自想。外国旗子做幌,倒是没人敢祸害,货却全囤在家里,卖不出去了。这顿糕点的邪火,焉知不是冲他发的呢。 明台正担心着,没注意大哥这个小动作。明楼看着小家伙大祸临头似的委屈神情,笑得更是欢欣。 “明台啊明台,不用大哥给你添油加醋,你小家伙已经甜得齁人了。” “哼!” 明台耍横几秒,突然想起如今大姐也恼他,眼见又软了下去,郁闷地窝着。 明楼存心欺负他,故意问,“那还不过来跟大哥大姐认错?说,你哪错了?” 明台哭腔都要被逼出来,像煎锅里的鱼似的将自己翻了个面,从沙发上跳起来,扑到明楼腿上趴着,将大哥的手拽到小屁股上放好,神来之笔地说: “这儿错了!” 一道阳光陡然撕开口子照进屋里。变故来得突然,沉闷恐慌蓦地一扫而空,其余姐弟三人都在心里笑出了声来。 明镜叹了口气,也去一边坐下,端了茶喝。“阿诚呢?事做得怎么样。” 大哥小弟一齐看他,阿诚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水滟滟的眼眸睁开,“大姐,阿诚没办好,不说啦,不敢再给您添堵……” 明楼不厚道地笑,简直不知道他的好心情所为何来。这下弟弟们没一个清白无辜的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法不责众的老话,局势越乱越安全。 |
薄荷是朵儿没脸见人的薄荷。。。。 |
天晚了,外头淅沥沥的,画栋飞甍,透着黑漉的湿意。阿诚坐不住,悄悄逃开去再给兄姐泡壶热茶端来,瞧着大姐脸色,半跪在沙发前向杯中添水。明镜揪他耳朵一下,“都快睡觉的时辰,还灌我们喝!你这讨好人的手段,半点不高明。” 明台爬起来拍大哥的胸,咚咚响,冲大姐挤眉弄眼,“都是他教的……” 明镜将他们兄弟几人挨个儿打量一遍,当然需要挑一个出来立威。站起来信手指了明楼,臂弯伸给他,“跟我上楼去。” 明楼紧抿着嘴唇笑起来,掐着明台腋窝把小身子拖到脸前挡住,不肯。 …… 但没过多久,就听得楼上若有若无的念白:“可有人看见于你?”然后捏细了嗓子——“并无一人知觉。” 明楼一人分饰两角,演得格外卖力: “想我书房,乃是用功之所,焉能隐藏小娘子么!“ “奴到有个主意在此。” “有何高见?” “我有心与相公成其美事,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明楼如松如柏地定了几秒,又垮下架势,碰碰明镜的右肩,“大姐快说,意下如何?” 明镜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去首饰,镜中看到明楼的身影,踩着台步在她身后滴溜溜打转,终于破颜一笑,回身拍了他背上一巴掌,“你就没个正经。” 后面的词并不接着唱,明楼一揖到地,“可算把大姐哄高兴了。” 苏州的事明镜并不认真与他计较。这兵荒马乱,他出面替她做得罪乡邻的事,还有什么不满呢。 想起来却又恼恨,“你想的什么下三滥法子!” 明楼慌忙拦下姐姐的纤手,轻柔地拿过来贴在自己脸颊,气音吹出楚楚动人的撒娇,“可不能使劲打我脸……” 下楼时候顺便从明台的房里捉出了阿诚,这孩子见了他就想躲,眼瞅着没躲过,嬉皮笑脸地跟进书房。 明楼例行敲打他,“钱没算好,法典的事弄明白了没?” “强人所难……”阿诚偷偷鼓着腮帮子,见实在混赖不过,只好蔫巴着开口:“我们家的公债买了多年,以前银行算利是按农历的,后来施行公历啦,就少了好几个闰月,阿诚去跟人家打架,逼着讨要换历坑去的利钱,好不好——” 说得真好。明楼狠狠点着他的鼻尖,“你等我有空再收拾你!” “咦,大哥今天没空?”事不都办完了么,阿诚奇道。说罢差点咬断舌头,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明楼暂且丢开他。全家安抚过一圈,他理好衬衫外套,在门厅取了长柄雨伞,真的趁着夜色出去了。 硬撑着不肯打电话取消,明楼竖起大衣领子,急匆匆地在路上走。赴约晚了,迟到可不是好风度。斜雨疏风,绍兴路的某间咖啡馆前,终于看到了她。 曼春身披奢华的礼服,长裙曳地,站在那儿等。美不胜收的天幕下,璀璨的夜墨色撞上她胸口大片的莹白肌肤,又撞进明楼眼里。 奔波地忙了一整天,总算在末尾见着她,运气还不太坏。他长长叹息一声,弯起笑意,抖落一身的疲惫。她肯定是冷的,明楼一面走过去一面解下外衣,行云流水地罩在她身后,顺便将人圈到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
本节,论:明楼为啥突然这么爱笑;明楼很忙;薄荷有点想看楼诚训诫文肿么破。。。 |
真是对不起大家,好多天没有更文,这次也是伪更。薄荷要开学了,确实比较忙,以后出现的频率约等于诈尸。我很焦急愧疚,但是没有办法,我和你们很多人一样,也是学生党嘛。坑当然不会坑,如果大家愿意,就让《年少》安安静静呆在收藏的角落里,暂时不要取消它,我一定会写完的。 不知所言,不知所言。 |
67 太阳一头栽到这座城的古旧的轮廓线以下,又被“啷、啷”卖馄饨的梆子声敲醒,缓慢浮上来,日复一日。 民国十九年春,原本来得毫无稀奇。上年年尾收得极不漂亮,苏、常、浙、沪蚕茧歉收,整年底存空虚,将够自产,却接不住新一轮。十好几年遇一个灾年,商户都习以为常,是认命的。反正临着新年,这桩愁事因为约定俗成的惯例而友好地搁下。然而日子总要往前过,烂摊子还是要靠人扫。上元节一过完,跟泥土底下埋的虫子一样,慢慢复苏着活过来。 早晨阿诚半寐半醒地赖着床,掖好被角以防大哥来揪。明楼还像前些天一样起得早,匆忙离开书房,没闲心管他。 耳朵里听见脚步,阿诚暗暗使劲护着他的被窝,还假装一动不动,内心其实都紧张醒了。 “你快起来。” “带你去骑马玩好不好?” 明楼向来言出必践,这种事从不哄他。阿诚郁闷停了装睡,露出脑袋来,呜呜地说:“大哥你前天才揍过我……” “哦。“倒是几乎忘了。明楼淡笑着低头揉太阳穴,“那好,起来补你的功课。眼见要开学,等着先生跟你追讨?” 就这样轻飘飘说起抄的事。明楼没再多余骂他,好像雁过无痕,真不追究了。阿诚反而心虚,慢慢缩起来靠到床头,仔细去观察大哥神色,也没看出太多异样。大哥一直是这副不辨喜怒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如今总感觉有些沉重。能让大哥蹙眉的原有很多,可是再大的事他也就只蹙一蹙眉。 春天的清晨挺冷。阿诚乖乖收敛了小心思,答应立即起床。 过个年好像忽然间把什么熟悉的东西过跑,眼看就不寻常起来。吃饭时候阿诚立即发现了。明台没心眼地抱着粥碗吃,餐桌旁数他欢。阿诚大了懂事些,他隐约觉得大哥大姐不愉快,难道大清早特地起床吵了一架? 明镜这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松些,她自己向来爱在这时候问他们三个话,今天却一直沉默着,基本没言语。明楼也低头吃饭,不像平时爱逗大姐笑。 气氛凝重,各人均捧着自己的碗。明台眼巴巴地瞅糖醋小排,可是今天恰巧离他远,怕动作大,不敢伸筷子。阿诚夹起一块在半空递给他,也不敢站起来。俩人小心翼翼交接,好容易挪近了,最后还是嘭一声掉进粥里。 两个小孩瞬间有点僵。 “吃不来饭都去书房站着。“ 明镜左右瞟一眼,又垂下眼帘。 “米,我们家吃得起,自不见得人人吃得起,更何况丝绸这种金贵货?大姐您还为这操劳了这么些年,全上海倒是有多少人从来无福消受,一辈子没摸过?“ 明楼也没胃口,放下不肯吃了,“价是一日比一日高没错。我仍不建议跟风抢囤蚕茧,今天不买,以后也再不买。” “你倒说说,哪一种生意不难做。”明镜叹口气并不看他,“都像你这样的脾性,今天关这个厂明天又停那个,家里不要营生了?” 早年间明家生意从苏州慢慢转移到上海,渐同那边少了瓜葛。明楼感觉敏锐,一早就倾向于彻底斩断制丝的营生,转投粮、盐、造纸等等,就算却不过老家情面,多少做些加工纺织成品的,也强过一年年支撑着生丝原料。 江浙乡下出茧,丝制品销往国外,质量好坏价格品级都是人家说了算。况且美国洋行规定的生丝等级,极尽蛮横克扣,可是人家垄断着输出权,不卖也得卖。民国十八年国民党政府收买中美生丝检验所的设备,在上海商品检验局设所,可是一应等级标准依然沿用旧时,根本没什么改观。近些年又来了抢购鲜茧的日商,致使茧价抬高,华商负担愈重。平常年份还能勉强支持,一碰上灾年,只好大家一齐吊死。 可是明镜总有本事屹立不倒。“你少来跟我犯浑。有抱怨的功夫,不如多顾着点生意。” 春寒料峭不假,今次的春风都是夹枪带棒的,吹到哪都带着凛痛。刚才一阵风扑棱着窗户,响动很大。今年回春,这风,大概要生生刮去一层土,将新苗从田地里拔出来;剐去一层皮,将千娇百媚的花从茎秆里剥出来。 明楼颇为无礼地将筷头搁的对准了人,嘲讽道:“从前只要贿赂好美国洋行就完事,这回成没头苍蝇了,不知道该把钱塞进谁的口袋。呵,现在谈钱早了,大姐出门看看众人,今年购茧开工的钱,可有着落?”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 明镜先前才跟他争吵过,震怒起来又气得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要一门心思坚持做下去,哪一年没顺利周转了?”想想鼻子发酸,“父亲将生意交到我手里,如今经营艰难,你这是指责我当不好这个家?” 阿诚明台听得一头雾水,可又不敢再吃,只好低头坐着。大人吵架他们害怕,若不是不敢动,真想搬椅子躲远些。 华商毕竟不如日商财力足,账面上流动资金不足以支撑,一到春季采购茧子,十家倒有九家要从洋行贷款。贷款的条件便是低价优先将品质好的生丝预卖给他们,洋行两边压榨抽成赚暴利。一年到头购茧、制丝、售卖,循环不断,而洋行掐着源头。本地工厂处处受欺压,赶工欲死,才险险将够成本。 想不到明楼别过头去,竟然回嘴,“我怎么敢。这种世道,换我可实在上不了手。” 这样不恭敬,明镜声音都颤了,“你给我跪下!” …… 明楼不动,亦没应。 怎么跪?还吃着饭,难不成钻餐桌底下去? 明镜真生起气,不至于立即摔盆砸碗,那也快了。明楼僵了几秒,并不敢赌大姐的耐性,慢慢推开碗筷,走到几步之遥的小客厅里跪好。 饭到这里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两个小孩各自溜走,阿枚匆匆张罗,期间争吵声一直没断过。阿枚紧着身子擦洗收拾,思忖她明儿还能不能在家里干下去。 “以前机织刚起步的时候,业内一片欢欣鼓舞,好像前景多么好,能有所图。欧洲五年大战之后,眼见着不行,每况愈下,都是半死不活撑着。就现在,我们该指望什么呢,指望国民政府那八百万公债?” 明镜仿佛一早上话都说尽了。这个弟弟牙尖嘴利的,辩不过他。她缓缓叹口气,“世上的事,并不如你想得那样简单吧。靠一双手,不能富贵,也饿不死。” 明楼听了更没好声气,唇边扬起讥讽的笑,“那就信奉什么薄利多销,蒙着眼睛标榜我们勤劳肯干?就算累断了脖子,还不是为人作嫁!大姐,看得长远一些,未尝不好。” …… 或许是姐姐不曾读大学、不信天下见闻,明楼越发觉得姐弟两人谈不到一块儿去。胸襟与见识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各异,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家里的事向由姐姐独断,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眼里明楼总是个年少气盛的孩子,能不憋屈? 但承继家业这种事,明镜不需也不屑将这表忠心的话跟弟弟说出来。更何况,他不懂、不体谅她。一步退则步步退,她守的是家产,也是拼的一口气。而明楼总归道行浅,做事说话一厢情愿的,她说服不了,也不能被说服。 两人一坐一跪,各怀心事,对视了一眼,又都默默转开。 明镜心里清楚,明楼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势如骑虎,丝厂到底要不要裁撤,明镜总下不定决心。而若真撤厂变卖,趁众人争相购买蚕茧的当口,则是沽名钓誉老好人;要等淡季,如何能使自家生意亏本太过?新生意运作不及,大批工人又该怎样安置妥善……千丝万缕勾结着,说起来总是一桩心病。 “姐姐,爱你的人,只有体谅,并不会责难。” “我知道。” 撤与不撤,在明楼心中,大抵是当家人的脸面问题。 方才提了句国民政府,并没遭喝斥。此一时彼一时,明镜也终于算是默许了他。经济约莫是政治的通房丫头,可是明镜真要自己扬起笑脸,去向政界通融了么。 千万思绪压在心头,沉重莫名。默然半晌,明楼拿起手边的账册又指给大姐看,放低了声音,“近几年售价低于成本近三成。洋行高兴了哄抬茧价,不高兴了平抑丝价;买卖两头攥在人家手里,还有什么好做?” 姐弟俩为此争论惯了,可谁也下不了结论,每回都是郁郁不欢。明镜知他并非发牢骚,可就是忍不住恼火,“你这副样子,就别来管这门生意,我也用不着你帮,离得远些,过你的潇洒日子去!” 明楼原本还一腔心疼姐姐的辛劳受委屈,可她每次气性上来就有些胡搅蛮缠,明楼也觉得灰心。倘若闭口假作不见,实在不合他对姐姐的敬爱;忍不住据理劝说,到头来倒好像他这个大少爷逼着姐姐问责放权似的,弄得两边不痛快。 这么些年,他从未觉得家里的日子这么难过。 …… …… 电话铃一声紧似一声,阿玫刚摸着手柄,又马上烫指头似的离开,躬身退远,那边大少爷已是襟带寒风地跨过客厅,家具摆设险险没刮倒在地。明楼气不顺,他走过去两个孩子一径都避开了,没人敢凑上来。也不知对面是谁,明楼说了两句神色渐和,有了些笑模样,礼貌地嗯嗯几声挂断,便要整装出门。 穿过熙熙攘攘的霞飞路,越走越僻静,等到四周几乎没了时髦太太的身影,闻不见白俄人浓烈的香水,明楼驻足,正抬头看“浦扬居”的匾额,忽然眼前覆上一团织物,曼春从后面搂着他脖子,“师哥又迟到,我都饿死了!” “我分明特意早来的呀”。明楼轻叹一声,这两天听够了大姐明镜的聒噪,曼春嗓音真像喝了蜜一样沁甜。 曼春不乐意,明楼只淡笑着近乎欣赏地抚摸她新烫的卷发,说她“真是调皮”,并不去接口“谁来得早便是更重视”的话。曼春见他不肯多说,分明一副情场老手流连花丛的样子,只牵着她进门,不免有些自怜地悠悠叹了口气,委屈地跟上。 店家引着客人进来,曼春低着头心砰砰直跳,也不知为了这里屋檐低矮,不像去惯的法餐厅那样敞亮,还是别的什么。店里清一色老式深色桌椅,曲径通幽,廊末也挂着些小幅油画。 明楼象征性地点了栗子焖鸽肉、春笋当归乌鸡煲、银鱼莼菜羹,过了一会儿,曼春娇笑,掩着菜谱悄声告诉侍者:我还要这个。 侍者领命而去。 桌旁的红玫瑰花束心不在焉地溢出芬芳。 酒未曾醉人。 明楼四顾,越发觉得老上海馆子里四周都流淌着一种风流韵味,因为古旧,是以浓厚而不兴波澜。这儿并不是西餐厅,讲究绅士高雅,小隔间又甚是私密,清咳一声,见曼春纤细的手指搭在桌布上,便大着胆子穿过杯碟碗盏握住曼春双手。曼春脸一红,低头由他捉着手,却促狭地用指甲在明楼掌心挠痒痒。“哎呀,你别捣乱!”姑娘冰凉嫩滑的触感让明楼不禁浑身清爽,手掌心又痒又刺,直挠在心尖,想握紧又怕捏疼了她,两人互握着手,谁也不肯妥协又谁也不愿放,瞧着对方的眼睛,都被逗得咯咯直笑。 “玫瑰配你最好”,明楼轻道,“不止为了爱情,它很娇艳、热烈,它的刺也那么锋利。” 曼春低头不语。师兄了解她至深至尽,她是比俗世女子心性更高贵的。这样低着雪白的颈项,突然心里惊呼一声:为出门特地仔细搽了蔻丹,想着淡染的蔷薇色,却让自己蠢笨地修修改改涂浓了,再配红唇是否太不矜持?他世家子弟,该当喜欢素雅女孩子的。想到这个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明楼询问地瞧着不自在的她,曼春动了动指尖,朱唇轻启,嗫嚅着问,好不好看。 皓腕凝雪,指如削葱,当然是好看。明楼沉吟着握她的手放在一碗桃胶银耳羹边上,器具古朴,清新脱俗。“珍馐喻美人,人比桃花好。” 曼春眼波流转,一看却不由丧气,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那碗汤色泽清淡,相映衬着比指上蔻丹要浅得多,又黯淡又老土——真是冤家,原来自己紧张半天,他根本看不出来她女孩儿家的心思来哉。 “师兄说笑了。” 明楼怎不知她赌气小性儿,忍着笑又将人玉手摆放到一旁,“我知道,在国画里这是浅赭石色,你看这个像不像?” 曼春一怔,“什么?” 明楼几乎憋不住笑,把曼春的手搁在紫陶耳盅之测,“红烧肉呀。” 笑闹了半晌,最后一道菜终于上桌。明楼当先败阵,震惊地掩着口鼻,那盘中色泽鲜亮,味道熏人欲呕,竟是一盘深红间绿的草头圈子。 与情人用餐点这个,不可谓不大胆。明楼熏得快要流下眼泪,“好曼春,快让它离我远些吧。” 曼春作势一砸筷子,娇嗔,“我真的喜欢吃!把手拿开!还说不介意我们两家世仇呢,现在可好,连同座吃一碗草头圈子都……你要人怎么相信你的山盟海誓!” 仔细想想怎么不是这个道理。两人都忙着互相捉弄,明楼笑着咳嗽起来,慢慢将手放下,真心地轻吻曼春手背,“好,好——你喜欢它,我喜欢你,不影响。” |
……然后愤怒的众人一拥而上,将这棵凑表脸的薄荷连根拔起,并怼到键盘上%^(#ijefJk;4》 我对不起大家 只能说……明儿还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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