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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倾国倾城(古风,耽美,兄弟,君臣)[第15页] |
作者:白石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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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初赛……嗯……一定要努力闯进决赛! _(:з」∠)_做了真题和模拟题之后的感想就是这比赛太特么变态+智商低是硬伤放不放弃治疗都没用+作文要是再写跑题我就去自挂东南枝! 今晚没更……明天会稍微多更一点的嗯……【只是大概而已 因为马上有三门课要期中考试了各种伤不起】 就是这样 大家晚安! |
第一百零五章 一连三天,戚冉君都在自己的绸缎庄里没有回过家,拜两个闯祸精的公堂一日游所赐,不少人都见到了传闻中的相府大公子的庐山真面目,闻听他开了家绸缎庄,上门买绸缎的客人几乎踩碎他的门槛。独自应付了整整三天的生意,累得半死的戚冉君决定还是回家里找个下人来帮忙,于是乎这一天戚冉君早早地关了店门,到文社与李子运等人寒暄了一会儿,买了些龙眼和晚熟的荔枝回家,拜见了仪佳才回自己的房。 一见到戚冉君,沈钰立刻放下手里的毛笔,从椅子上下到地上站得笔直笔直,简直像是见了将军的小兵。小脸被满满的紧张覆盖着,眼睛里也还盈着恐惧,沈钰没敢直视戚冉君的眼睛,只是微微垂着头非常非常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哥”。 戚冉君本以为沈钰性子顽劣,过几天也就好了,却没想到几天过去了,孩子还是怕他到这个程度。戚冉君应了声“嗯”,将视线转投到桌上。桌上铺着几张宣纸,密密麻麻都是沈钰写的字,前面的几张都是尹月风教给他的最简单的字,后面的两张则好像画画一样地写着一些生僻难写的字。戚冉君拿起纸来看了看,才知道这是沈钰翻了他放在桌上的词集,依葫芦画瓢仿写下来的。 “写了这么多,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不知道。” 沈钰老实地摇了摇头,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戚冉君把宣纸放下,放眼一打量,才发现书桌的角落还用镇纸压着一摞宣纸,看样子这小家伙这几天没闲着,居然写了这么多。这样一想,戚冉君又不免有些担心,椅子这么硬,怎么坐住的? “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写字?” 沈钰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前天中午才开始写的。” 沈钰说完又低下头去,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手指用力揪在一起,就怕什么说的不对惹到戚冉君不高兴。戚冉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先别写了,跟我进屋。” “……好的。” 一听进屋沈钰又有点打怵,不过这次没拿尺子没带板子,镇纸也在桌子上呢,应该没事吧?沈钰跟在戚冉君身后往屋里走,右手忍不住偷偷揉了揉还有点小酸疼的屁股。 “把门关上。”沈钰听话地把房门关好,转过身来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戚冉君。戚冉君在心里暗叹一声,扭头示意了一下床铺,“过来。” 这一次沈钰犹豫了,在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会儿才往前走了几步,但是离戚冉君还有半丈远就戳在地上不动了。戚冉君尽量放轻口气,又说了一遍,“过来。” 沈钰怀揣着必死的决心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戚冉君面前,心里还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还是转身逃跑比较好——如果他有那个胆子的话。 于是乎,被戚冉君捞进怀里的时候,沈钰差点吓得哇呀一声大叫出来,他生怕戚冉君再把他按在床上痛打一顿,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还是能想起当时自己被堵着嘴狠揍的样子。裤子被戚冉君扯下去的时候沈钰更是快要吓哭了,对他来说这就是要挨打的意思,于是顾不得脸面,沈钰立马可怜兮兮地求饶起来。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我改!” 戚冉君顿时失笑,这小东西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做错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啊! “什么事情做错了要改?” “……唔……”沈钰哪知道自己有什么是该改的,憋着小脸纠结了一下,又马上灵机一动,十分诚恳地说,“只要是做错了的全都改!” “……” 沈钰被戚冉君半压在腿上根本看不见戚冉君的表情,还以为他的沉默是在运气准备,连裤子被脱了都顾不上,一心想着趁着嘴没被堵上赶紧服软求情,小嘴叭叭叭叭地就是一连串软话说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懂事没规矩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说我肯定改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好不好……” 戚冉君依旧没说话,目光触及到沈钰小臀上残留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时,一阵酸涩顿时涌上心口来。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给他个教训,如今看来这教训的效果也确实得到了,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心疼,甚至觉得有点懊悔呢? “这几天好好上药了没有?” “……”沈钰稍微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回答道,“有,何叔每天晚上都来照顾我,还给我送吃的。”说完,沈钰马上又补充道,“我每次都跟何叔说谢谢了,而且我昨天下午替他儿子劈过柴……” “跑去劈柴,伤都不疼了?” “……还、还好……”这种问题向来如此,说疼也不是,说不疼也不是,沈钰只好喏喏地说,“别的事情我不会做……等我学会了我就会做的,月风哥哥的钱,还有你的钱,我会努力做事来还的……” “给你买吃买穿,不是让你到府里当下人,这些事不用你做,不然别的下人干什么?”戚冉君努力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又继续问道,“你说你这两天在写字,椅子那么硬,你怎么坐住的?” “……我,我没坐着……”戚冉君的书桌对沈钰来说还有些高,即便是站在地上,要拿笔写字也是不方便的。沈钰还是没有抬头,红着小脸低声说,“我在椅子上跪着来着……” 戚冉君索性把沈钰的裤子又往下褪了一点,果然,两个膝盖都被坚硬的椅子硌得通红,都快要紫了。戚冉君心说看着小东西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傻成这样? “椅子那么硬,不知道拿个垫子垫着点么?” 沈钰心说万一把垫子弄脏了惹你生气怎么办,嘴上却还是没敢说,只是把小脑袋深深地低下,像只小羊羔似地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戚冉君终于把憋在胸腔的这口气给长长地叹了出来,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过犹不及的道理。 “让你听话学规矩,是让你注意言行举止,不是让你像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急着认错,打你几下,小黑狗就变成老母鸡了?我能吃了你?” 谁是小黑狗!!! 沈钰有点气恼,但他的脑袋转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他被雷劈了一样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老母鸡什么的,不就是说戚冉君知道他叫他戚狐狸的事情了么?! 戚冉君有点哭笑不得了,从小都是别人宠惯着他,就连项瑾筠都比他会哄孩子,他刚才说的难道不是打趣的话,怎么又把沈钰吓成这样? “别哆嗦了,我不打你。”只是担心你身上的伤所以看看而已,当然这样的话戚冉君并没说出口。 一听不用挨打,沈钰的心跳立刻平稳了不少,戚冉君帮沈钰把裤子穿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摸沈钰的脑袋。 “给你买了龙眼和荔枝,去把手洗干净回来吃。” “……谢谢。” 沈钰道完了谢才转身走出去,戚冉君看着沈钰的背影,想了想,留他在家里照着书乱画也不行,交给何叔带着也不太好…… 有了,明天一早就去把齐老先生请来吧。 |
【【【【【【【【【【【和谐大风吹过来 小透明作者暂时跑路】】】】】】】】】】】】】 虽然是小透明作者但是还是很郁闷 和谐的大风神马的还真是OTL 于是乎我决定停更十天……恩嗨嗨 好在这篇文里H的情节不多 用不上十分钟就能删完_(:з」∠)_ 舍不得删掉整个帖子于是乎只删掉H部分 还没复制粘贴的赶紧保存 以及 为了楼主着想 不要再发帖更不要来顶文啦亲爱的们 我还不想去捡肥皂呢╮(╯_╰)╭ |
============================== 说起为人圆滑世故滴水不漏,怕是难有人出得戚冉君其右,但论起做事,戚冉君却一改温和的性子,言出必行,从不拖泥带水。昨夜才想到请齐老先生到家中教导沈钰的主意,今日一大早便已亲自到了齐老先生家中,也不知如何说的,竟把这年逾七十的老先生给请回了家。齐老先生名荀,字永寿,是方圆百里内无人不晓的儒学大家,告老辞官后也极少带学生,以至于齐永寿被戚冉君用轿子请回来时,连何叔都吓了一跳。 戚冉君先把齐永寿请到了正堂,搬出了上好的龙井恭恭敬敬地与齐永寿寒暄了一番,随后才差下人去把沈钰叫来。沈钰正跪在椅子上写字,就被下人叫了过去,一进正堂,发现主位上坐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戚冉君居然坐在一旁,顿时心道不好,这人谁啊? “先生,这就是舍弟,沈钰。”戚冉君说完,又转头看向茫然地站在一边的沈钰,“钰儿,这位是名满天下的齐老先生,从今日起做你的先生,教你读书写字,吟诗属文。还不过来行拜师礼?” 拜师礼……?那是什么? 沈钰不知道什么叫拜师礼,但既然要拜肯定就是要跪的吧?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就是跪来跪去的麻烦多,动不动就磕头,真讨厌。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沈钰却还是乖乖地上前几步,在齐永寿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 “钰儿拜见先生。” 沈钰边说边在心里想,是不是应该这么说啊?可别说错了显得他不听话。 “头抬起来,让老夫看看。” 沈钰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齐永寿有些浑浊的眼珠瞅。齐永寿点了点头,“嗯,不错,从今日起,你就是老夫的学生了。” 啊,这个时候又该说啥呀?沈钰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又怕说得不对,只好转头去瞥戚冉君的脸色。好在戚冉君没给他任何造成尴尬的机会,叫下人端了备好的茶进来,对沈钰吩咐道: “钰儿,给先生奉茶。” 喝茶就喝茶呗,自己又不是没有手,干嘛非要他来端。可戚冉君都这么说了,他就得照办。两手端过茶碗,沈钰将茶碗高高举起到齐永寿面前,小声说道,“请先生用茶。” 齐永寿满意地嗯了一声,接过茶来以十分优雅的姿势啜了一口。戚冉君在旁边看着,心想这小东西脑子到底是好用,都没教就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如此说来,顽劣怕是已成习惯,才会说话做事没有分寸规矩,好生管束的话,还是有希望的。 沈钰并不知道眼前这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也就不知道戚冉君何苦放低身段花高价请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来教导他。戚冉君当然自有打算,其一是,沈钰名义上是相府的三少爷,既然请先生,理所当然请最好的,而更重要的其二是,齐永寿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不管是年轻做学问时,还是中年入了官场,亦或是晚年教管学生,都是如此。当年科举殿试,齐永寿当朝与刚刚登基的项盛雄在金殿上唇枪舌剑,只是这一份胆识,便让戚冉君决定,想要管教沈钰这么个淘小子,非他不可。 TBC |
第一百零六章 “大少爷,今天又这么早出去啊。” “嗯,今天要去营里看看征兵的情况。”秦朗说完,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对老管家秦梣说道,“秦伯,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麻烦你……” “大少爷放心,我知道啦。” 秦朗冲秦梣露出和煦的笑容,“谢谢秦伯啦,那我走了。” “哎,大少爷路上小心!” 顾楚凉被自家老爹一手教导成材,可医术高明如他,仍然有一多年的顽疾至今不愈,那就是没有秦朗在身边,他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才能睡得着觉。可顾楚凉对此从来绝口不提,秦朗无意中发现,便嘱托老管家在晚饭的时候专门做些桂圆、酸枣和芡实的汤来给顾楚凉喝。为了不让顾楚凉发现秦朗默默的关心,在添些安神助眠的食物时,秦梣总会变着花样,目的无他,只是希望日积月累的温情有朝一日被顾楚凉知道的时候,足以打动他的心。 秦朗走后大概半个时辰,穿戴整齐的顾楚凉走出了房门。当初自作主张地跟着项瑾筠南下,如今又自作主张地赋闲起来,顾楚凉深感将军府的无聊,或者说,没有秦朗的地方都很无聊。 “少爷,早。” “秦伯早。” 顾楚凉虽然对秦朗从不知道客气,将军府那几个小弟小妹也一个个调教得服服帖帖,但对待长辈和下人,他还是相当和善有礼的。秦梣一辈子都在将军府里做事,年纪都够给他们做祖父了,顾楚凉对他是相当客气的——更何况,顾楚凉一直都知道,秦梣在秦朗的嘱托下偷偷给他准备安神助眠的饭食,故而,他是真的把秦梣当成祖父来尊敬的。 “少爷要出门吗?需不需要备马?” “嗯,想出去走走,谢谢秦伯,我只是上街随便逛逛,您忙您的就好。” “哎,知道啦。” 和秦梣道别之后,顾楚凉便独自出了门,但他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随意逛逛,而是直奔城北而去。大半柱香之后,顾楚凉就到了西北角门,长桌后面排着三行队伍,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迎风飘扬的“秦”字旗格外惹眼,这里正是秦朗治下的军队征兵的地方。 顾楚凉随意选了一行队伍站在最后,队伍慢慢地移动着,不消片刻就轮到了顾楚凉。桌后的男人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相信这样的富庶子弟也会来参军。 “来参军?” “是的。” “以前练过武吗?” “稍微懂些皮毛。” “皮毛是多少?” “大概……枪法棒术都会一点。” “叫什么名字?” “秦芷寒。” “哪个芷?” “白芷的芷,寒冷的寒。”看着男人把这的假名写好,顾楚凉低声道,“多谢。” “后天午时到北营报到,别忘了带上这个。” 男人说完,递给顾楚凉一块刻着秦字的小木牌。顾楚凉用指腹抚过木牌上的纹路,点了点头,“记住了,多谢。” 比起留在安全的陌辽惦念着你的安危,我宁可抛下一切追随你前往遥远的战场。顾楚凉用力握了握掌心里微凉的木牌,暗下决心。 秦朗,我绝不给你第二次抛下我的机会。 |
===========================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韶阳宫里,柳淳央左手持书,以素有的平静淡然的语调念出这一首诗来,随即问道,“王爷可知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没人说话。柳淳央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尹月风也抬起头去看旁边的项瑾方。项瑾方正用右手支着下巴,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西北的方向,不知道神游到何处去了。 “咳。”尹月风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唤回项瑾方的思绪,但是项瑾方的眼神依然有些迷离,仔细去辨认的话还会从他脸上看出些失落的情绪。 “王爷。” 柳淳央的声音顿时冷了不少,项瑾方被这声惊了一下,一回头才发现柳淳央和尹月风都看着他。 “……咳,对不起。” 柳淳央没说任何计较的话,将方才的诗又念了一遍,再次发问道:“王爷,这首诗是何意,您知道么?” “嗯……羔羊的皮毛,白色的丝线……五紽……”项瑾方支支吾吾着,有些说不下去了。偷偷抬眼一看,柳淳央正看着他,项瑾方慌忙把头低下,又继续吭吭地说道,“从公府里,出去……吃饭,委蛇……像蛇一样,唔……摇摇晃晃的……?” 项瑾方转头去看了看尹月风,果不其然没在尹月风脸上找到任何赞同的神色。项瑾方把书放下,叹了口气,“对不起,太傅,我不知道。” 柳淳央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口中未说出半句责备的话。但也正是这样的语气和神情,比起斥责和教训更让项瑾方心里不舒服。 “紽,五丝为一紽,在此处是丝结,丝钮的意思。委蛇,不是像蛇一样,而是形容人自得的神态模样。緎和总的意思与紽近似,这首诗和诗经中的许多作品采用的是类似的形式。” 项瑾方看着书想了想,突然眼神一亮道,“哦,是在写官员穿着羔羊皮做的衣服,从公府里颇为自得地走出来,回家去吃饭的样子。” “没错。”柳淳央点了点头,追问道,“王爷知道古人好以羔羊作何比么?” “羔羊……洁白,象征高尚的品行道德。” “正是。‘诗人贤仕为大夫者,言其德能称,有洁白之性,屈柔之行,进退有度数也。’古人时以羔羊为喻,颂扬纯正之德。”柳淳央将书合上,左手背在身后,进而问道,“那么依王爷之见,这首诗意旨在何处?” “嗯……赞扬官员的品行像身上洁白的羔羊皮衣一样美好纯正吧。” 柳淳央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只是沉思了片刻,又将同样的问题抛给尹月风。 “月风,你觉得呢?” “羔羊洁白,时而用以赞美纯正的品德或是节俭正直的行为,在我看来,这首诗看似是在赞美,实则是无一语讽刺,却处处在行讽刺之语。” 尹月风的话似乎引起了柳淳央的兴趣,“怎么说?” “退食自公,我理解为用过公膳后自府门而出,官员退朝食公膳,公膳,谓之双鸡。‘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此为丰年上善,官员一日两顿可以食用鸡肉,足见其奢侈。”尹月风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官员虽身着洁白的羔羊皮衣,却享用着高官厚禄,我想,作此诗之人是想以此来讥讽那些身居高位,不知民间疾苦的人。” 尹月风说完自己的想法,又回问柳淳央道,“这只是我自己的见解,不知太傅如何理解?” “我和你的想法相近,不着一言,却反复行讥讽之实。外在饰以素净的衣装,内里却是……”柳淳央转回身来,却意外发现项瑾方又神游天外。柳淳央话声一停,尹月风立刻顺着柳淳央的视线看去,发现项瑾方又在发呆,赶紧用书轻轻敲了敲桌面。 “王爷!” “嗯?!” 项瑾方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一脸冰冷的柳淳央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柳淳央的表情并没太多变化,但项瑾方对他太过了解,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好,柳淳央生气了。 果然,柳淳央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把放在桌上的戒尺拿了起来。项瑾方的第一反应是担心柳淳央像从前那样反而去罚无辜的尹月风,但这一次柳淳央看也没看尹月风一眼,径直走到项瑾方面前。项瑾方自觉地站起身来,不需要柳淳央多说,已经乖乖地抬起手臂,让右手掌心向上。 ===================== 【科普】《诗经·羔羊》 详情请戳http://www.gushiwen.org/GuShiWen_49afb378cc.aspx |
啪地一声,坚硬的戒尺砸上白嫩的手心,项瑾方肩膀一缩,又刺又麻的疼痛让他险些把手都给收了回来。 啪,比刚才还要清脆的一声,掌心的皮肉泛起了宽宽的两条红痕。项瑾方没敢出声,默默地抿住嘴唇,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发热发胀的掌心,左手在身边悄悄捉住自己的衣襟。 啪,啪,啪,一连串戒尺着肉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项瑾方用力把手伸平,强忍着一层又一层叠加上来的刺痛,仍是一声不吭。尹月风坐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眼看着项瑾方的手心一点一点地变红,在第十记戒尺打下来之后微微地肿了起来。 “学问讲究心无旁骛,行事不能一错再错,王爷若是嫌弃在下才疏学浅不配为人师,大可请名师大儒来为王爷讲学。但只要王爷坐在这里,就应当听从我的教导,认真读书,不得惚兮恍兮,神游天外。”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尹月风在一旁听着,隐隐地觉得柳淳央若是为这么点事说这样的狠话,未免有些过火。可这话说得又不无道理,挑不出什么毛病,尹月风也只好理解成是柳淳央觉得回宫之后项瑾方的表现总是差强人意,故而借这个机会训他。 项瑾方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收回了热辣辣地疼着的手,十分恭敬地说:“太傅教训的是,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认真听太傅讲学。” 尹月风看向项瑾方,少年本该清澈的双目里此时却凝着一层担忧的颜色,像是心里压了什么事情。柳淳央没让项瑾方坐下,而是让他就站着将早上的课上完,又罚他将《国风·召南》里的诗歌通通抄写一遍,才算作罢。 看着项瑾方上完了课还要恭恭敬敬跟柳淳央道别,尹月风心想也许他们两个比起他和项瑾筠来还要更加辛苦也说不定。一入皇城,身不由己,莫说他们四个,就连众所周知的秦朗和顾楚凉,也只剩下最后一天可以相陪了。明日一早,秦朗就要率领三万大军奔赴西北,征召上来的新兵经过半个月的操练,也要启程往西北战场上去。项瑾筠在浔阳宫摆了晚宴给秦朗践行,真不知道秦朗这一走,顾楚凉要有多难受! 柳淳央走后,尹月风立刻起身去项瑾方身边,拉过项瑾方的右手一看,通红的掌心肿得十分明显,对柳淳央的戒尺深有体会的尹月风毫不费力就能完全体会项瑾方此时的疼。 “等我一下,我去拿冷水和药来。” “嗯。” 尹月风快步出了门,很快就赶了回来,好在只打了十下,用凉帕子敷上一会儿就能舒服不少。可即便如此,冰凉的药覆在掌心时,项瑾方还是忍不住“唔”了一声,嘴里嘶嘶地抽了几口凉气。尹月风心里一疼,手下的动作就更轻了,可这事是项瑾方不对在先,柳淳央罚他也是合情合理的。 “走神一次,太傅没跟你计较,怎么一转眼又不专心?有什么心事,说来给我听听?” “唔………………” “怎么了?是什么跟我也不能说的事么?” “不是……就是……嗯……”项瑾方支支吾吾的,更让尹月风困惑了。最后,项瑾方瘪了瘪嘴,说,“我不想读书。” “不想读书?” “也不是不想,我就是,比起背诗读词,我还是喜欢骑马射箭。” 说到此处,尹月风便恍然大悟,难怪屡屡出神,原来是惦记着西北开战,耐不住少年心性,想出去打仗了。 “渊国都打过来了,我还在这里念这些没用的书,四哥和秦朗他们都忙着大事,就我还在这里悠哉。” “所以呢,你想上战场?” “嗯。” “恩什么恩。”尹月风抬起手来,啪地在项瑾方掌心里拍了一下。项瑾方哎呀一声,小脸更加气鼓鼓的了。“战场不是玩的地方,刀剑往来不长眼,不许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我才没开玩笑呢,我从小就喜欢练武,我的身手你也不是没见过,我是真的想为四哥做点什么。” “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但是两军对垒不同于切磋过招,比的是阵法战术,还有策划谋略,不是一人之勇。你想为国杀敌,可你看过几本兵书,兵法又了解多少?”被尹月风这么一问,项瑾方答不上话了,尹月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将领背负的不仅是个人的安危,还有麾下所有将士的命,以及这些将士的家小的命,行军打仗绝没那么容易。” “嗯……话确实是这么说,但我真的不想在宫里养尊处优,只是吃喝享乐……” 项瑾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尹月风着实吃了一惊,几个月前还是躺在榻上用水果砸他的顽童,如今却想着杀敌报国,项瑾筠若是知道,一定会欣喜有加。 “呐,月风哥哥,你说……太傅懂不懂兵法战术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肯定是秦朗最懂吧。” “可他明天就走了啊……啊,对了,四哥肯定懂的吧?” “我想是的,我哥哥的书房里也有很多兵书,他们一起长大,皇上肯定也十分精通。” TBC |
“问错人了。” “……?” 尹月风和项瑾方惊讶又困惑地互看着,又一齐转头看向项瑾筠。项瑾筠倒是十分平静,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们问错人了。” “四哥,你骗我的吧……” “啧,皇上说话还能有假么?”项瑾筠啜了口酒,又拿起玉箸,“行军打仗那一套,我是真的不会。” “可是你的书房里明明就有很多兵书呀!” “你没听说过有个词叫‘纸上谈兵’吗?行军打仗,靠兵书上那点东西,远远不够。”说完,项瑾筠将视线投向圆桌对面的秦朗,“行家在这里,我还是不班门弄斧为好。” “皇上,我也是从读兵书开始的,我从识字起就在看兵书,王爷想要读兵书,我觉得是很必要的。” “可你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排兵布阵也许可以靠看兵书,但只有具备了经年累月的军旅体验,才有治军的资格。” “那就让我去军营里……” “你休想,闭嘴吃饭。” “闭了嘴还怎么吃饭!” 项瑾方下意识地顶撞了一句,项瑾筠微眯了眼睛看过来,吓得项瑾方立马乖乖低下脑袋不敢再出声了。尹月风夹了个鸡腿到项瑾方碗里,又转过头看着项瑾筠说道,“皇上,王爷忧心战事,渴望从戎立功,您就给他些历练的机会吧。” “是啊,皇上,陌辽两万八千禁军,平日的操练与西北营将士无异,不如让王爷入禁军体验一番。”秦朗跟着帮腔,项瑾筠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皇上如果担心王爷的学业,就让太傅跟着同去,白天练兵,晚上读书,”一直没说话的顾楚凉终于开了口,即便是帮项瑾方说话,语气也带着些激将的意思,“王爷年少,今日不答应,明日也读不进书,就让他到禁军里操练一番,兴许过不上半月,自己就收心回来踏实读书了。” 项瑾筠斟酌了一番,顾楚凉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在外面玩惯了,回到宫里肯定收不了心思,硬把他关在宫里,只怕是柳淳央再打狠几倍也没用。项瑾筠又想,程祧身为太尉,掌管着秦燕军务,这军权,早晚要夺回来才行。军权若是给了秦朗,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如果项瑾方有这个心思,军权交与他一半也不失为上策。本来项瑾方就不喜欢死读书,也不指望他以后做个文官,他如果真想从戎,不如顺水推舟。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给他这个机会。”一听见项瑾筠松口,项瑾方立刻笑了,项瑾筠看了他一眼,道,“明天一早你随我送大军出城,回来就跟淳央一起去城南禁军总营,赐你个官阶,跟着统领佟旭,好好学着。” “是!谢谢四哥!” “别急着谢我,在禁军里不许摆王爷的架子,凡事都要听佟旭的话,敢在军中生事,军法处置,绝不留情,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我会听话的!”项瑾方抬起脸来,十分兴奋地笑着,还不知道项瑾筠已经动了日后让他掌天下兵权的心思,故而把项瑾筠有些严肃的脸色当成了对他的担心,“哎呀,四哥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太傅看着我么?我不会胡闹的,真的真的。” 尹月风没说话,心里却想着,这一桌大概只有他知道项瑾方和柳淳央间的那点事情,柳淳央晚上去给项瑾方上课,这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么? ========================= “前辈,我走了。” 秦朗悄悄下地穿戴整齐,回到床边时,顾楚凉还没醒来。秦朗微微笑了笑,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顾楚凉的额头,昨晚要了他太多次,累坏他了。这次的敌人不是西南那些蛮族,而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沈玄,这一遭分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幸而皇城安稳,顾楚凉不会有任何危险,至于他自己,不仅为了国家,也为了将士和家小,更为了他和顾楚凉,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会带着猎隼和黄柳的枝条给你,楚凉,等我回来。” 秦朗站起身来,大步离开,房门被轻轻关上,熹微的晨光被木门隔绝在外。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秦朗早早起来,就是因为不想让顾楚凉像当年那样一直追着他,一直追着他,最后被项瑾筠和戚冉君硬抓着才肯走。 但这一次秦朗又打错了算盘,他不忍面对离别,顾楚凉则是根本不打算与他离别。秦朗刚走,顾楚凉就睁开了眼睛,他会追上去,这一次谁也拦不了他。 ========================== 顾楚凉带着刻有秦字的木牌抵达营地时,新征入伍的兵士已经差不多聚齐了。顾楚凉刻意换了身衣服,心想着若有比武之类的考核,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能使出全力。秦朗已经出发,新兵交由校尉管带,但如果出了风头,肯定会被秦朗发现,不成,他一定要隐藏到抵达边境才能让秦朗知道他跟了过来,不然秦朗肯定会宁可用绑的也要帮他赶回来。 顾楚凉静静地观察着和自己一样应征的士兵,大多是年纪轻轻,衣着朴素,一半都是普通人家的打扮。执戟长敲起了铜锣,顾楚凉随众人一起到校场排好队列,就见前方果然留出了大片的空地,两旁的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刃一应俱全。顾楚凉知道秦朗的营中有这样的规矩,武艺出众者能得重用,故而更坚定了宁可装傻充愣也不能出头的信念。 执戟长开始点卯,在册的新兵当中,有三分之一声称自己多少会些武功,故而今日这校场,就是要看看到底他们有多少本事的。被叫到名字的新兵依次从队伍中走出,顾楚凉应征的时候较晚,故而排在了后面,众人被分成四组,每人先任选兵器舞耍上一通,其中表现较好的,就要与其他人过招。顾楚凉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有人舞着双刀,有人赤手空拳,也有些用了双锏或是铁鞭,但看起来都是花架子,过不了五招,他全都能击败。顾楚凉心想,让他在这样的人面前示弱,还真是有点难为他,但为了秦朗,怎么着都行。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叫好,顾楚凉扭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校场的中央,把银光闪闪的九节鞭挥舞得刷刷作响。顾楚凉微眯了眼望过去,就见男子下盘极稳,腰身一纵,竟腾空而起,扭着身子在半空中转了满满一圈,九节鞭顺势甩出,瞬间扫过一个银灿灿的圆面。男子落地后,脚步丝毫不乱,落地轻盈,可见轻身功夫也十分了得。顾楚凉心道,这男人的功夫才是真才实学,没有十年以上的修习绝不会如此纯熟。一时兴起,顾楚凉被激起了战意,和这样的高手过招,才有意思。 “秦芷寒!” 第一次被叫,顾楚凉没有意识到是在叫他,直到又被大声叫了一次,顾楚凉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说是看得入迷了。 顾楚凉到兵器架旁,取了根细细长长的木棍。秦朗家的枪法他只会一点点,这还是看秦朗的妹妹练武时候偷学的,他既然说了自己会枪法棒术,自然要耍点名堂出来。幸而秦家男女后代的枪法不大一样,他才能舞出个样子又不至过分张扬。 细长的木棍在顾楚凉手中显得十分轻盈灵巧,伴随着咻咻的风声,虽然因故意打慢了而不至于眼花缭乱,却也看得出舞棍之人对这一套把式相当纯熟。顾楚凉不敢使轻身功夫,便只是脚下闪转,手上舞弄着长棍,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吸引旁人的目光。对上那男子笑意盈盈的目光,顾楚凉心道不好,一不小心,又张扬了。 TBC |
第一百零七章 “这样……真的好吗?” “朕说好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我不……唔!” 尹月风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这样突然就给他个广储司主事的官做,是不是太轻率了?可话未出口,就被项瑾筠以吻缄封,缱绻的唇舌之间,浓烈的酒香四溢。腰背被有力的手臂环着,不消一会儿,尹月风就觉得头脑晕乎乎的,脸上好烫,是醉了么。 “内务府掌管宫廷事务,金银珠宝,皮革绸缎,瓷器茶叶,全归由广储司专储,这可是朕最重要的家事,难道不该由你来操持,嗯?” “可是这些事……唔……我都不懂……嗯——” 项瑾筠一手抱着尹月风的背,一手去褪尹月风的衣服,尹月风哪有力气推拒,推了几下就乖乖就范。落入项瑾筠的怀中,尹月风更清楚地看到项瑾筠眼里微微的发红,和眼下浅浅的青色。尹月风忍不住伸出手臂抱住项瑾筠的背,把头埋在项瑾筠的肩膀,对不起,再等等我,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为你的江山付出我能付出的所有。 “今天,换你为朕去衣。”项瑾筠看着尹月风泛着粉红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有些邪恶的弧度。“这可是圣旨,要好好完成,知道了?” “……” ========================= 浔阳宫里烛光闪烁,丞相府的灯也还亮着。戚冉君沐浴更衣,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可沈钰还呆在书房里,根本没有睡下的意思。 “钰儿,该睡觉了。” “……我很快就来。” 戚冉君皱了皱眉头,啧,深更半夜还不睡觉,明天早上怎么可能起得来?戚冉君三五天才回一次家,等拜见了仪佳再和戚景苑聊上一番,洗洗涮涮回来已是月上柳梢的时候。戚冉君没有太多时间关心沈钰的身体和学业,可他还是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比如说,为什么沈钰总是整晚整晚在书房呆着不出来? 戚冉君走出卧房,就见沈钰正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拿着毛笔背写着什么,一边写,嘴里一边还叨叨地念着。沈钰的手边已经摞了一叠宣纸,墨盒里的墨都见了底,戚冉君的眉头皱得更紧,用功确实好,可这么点灯熬油就有些过头了吧。 “钰儿,你在干什么?” “我在温习功课,先生说明天要考!” 戚冉君拿过桌上的宣纸一看,密密麻麻写了这么多,翻来覆去都是《礼运大同篇》。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样的句子,沈钰能懂? “这些字你都认识么?” “本来不认识的,但是先生都告诉我了,让我把它们都记住。” “所以呢,你现在认识了?” “嗯,都能读。” “背记呢?” “只能背下……一半……”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这次沈钰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瘪着嘴摇了摇头。 “先生没给你讲么?” “没有。” “意思都不懂,你写这么多遍干什么?” “因为先生要我背,可是我背不下来,先生还要我背写,说是写不对的话……” 说到这里,沈钰突然不作声了。 “写不对的话,就怎样?” “不……不怎样。” 沈钰说着就又把身子往一旁歪了歪,戚冉君看着他这歪歪扭扭的样子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没完成课业,被先生打了?” “………………嗯。” 沈钰的小脸顿时红得像个猴子屁股,恨不得把脑袋塞到桌子底下去。戚冉君就知道他猜得没错,于是又问道:“第几次了?” “第……第三次了。” “屡教不改?” “不是!不是……”沈钰还以为戚冉君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打他,急急忙忙地辩解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不,我没……我就是,我是真的背不下来!” “对你来说,太难了么?” 沈钰哪敢说难,虽然他觉得真的很难,可他还是不敢说实话,只好缩着脖子说,“我会努力背的!一次背不下来的话就十遍,一百遍,一千遍!你别生气,我会好好学的……” “……好了,都这么晚了,只是这么抄,你就是抄一万遍也没用。”戚冉君叹了口气,这傻孩子,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哪里去了?“别写了,进屋睡觉。” “可是我还没背下来呢……” “明天我去跟先生说,你把纸笔都收好了,赶紧洗脸换衣服。” “……哦,好的。” 沈钰从椅子上下来,一瘸一瘸地往门外走,戚冉君瞅着沈钰像个小鸭子似的,心说这是打得多狠才能疼成这样? 待沈钰洗好了小脸回到卧房换衣服,戚冉君一眼看到沈钰屁股上相当醒目的一片青紫,一股火气顿时窜上心来。他自己动手时都比这狠上几倍,可看见沈钰被别人给打了,戚冉君偏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好像他听说项瑾筠罚了尹月风板子,气得闯进浔阳宫把项瑾筠给损了个狗血淋头,还把浔阳宫里那点顶好的东西都给搬了个一干二净的时候一样。 |
“秦公子,请留步。” 顾楚凉迟疑了一下才停下脚步,声音并不陌生,是校场上那个武功了得的男子,谢韩林。此时谢韩林的脸上依然挂着笑,那是一种……与秦朗迥然不同的感觉。 “阁下有何指教?” 顾楚凉转回身来,貌似友善的脸上实则满是疏离。谢韩林十分关切地拱手道,“昨日比武,不慎伤了公子,在下是前来道歉的。” “轻伤而已,不碍事的。阁下不用放在心上。” 昨日校场比武,顾楚凉好死不死和谢韩林分在一起,一时间只听得九节鞭和木棍撞击缠绕在一起,叮铃桄榔的声音不绝于耳。顾楚凉一棍扫向谢韩林下盘,谢韩林腾空跃起,九节鞭已经挥砸下来。顾楚凉本可以一棍挑上,去打谢韩林的肩膀,但他忽然想到这一招乃是秦家的枪法,若是给人看见就糟糕了。慌忙之间,顾楚凉躲闪不及,左腿被九节鞭抽中后缠紧,整个人都给拽翻在地上。 顾楚凉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只觉得没暴露身份就好,晚上自己随意在腿上擦了些药,今日就这么来校场操练。顾楚凉知道自己不善撒谎,说多了必然要穿帮,故而愈发清高,最好谁都别来招惹他。可谢韩林的模样十分真诚,道歉的话说得也恳切,顾楚凉不好过于冷淡,只能以平淡的口吻与他交谈。 “公子昨日放了在下一马,在下却伤了公子,实在是良心难安。” “比武场上,受伤在所难免,阁下过谦了,技不如人,在下甘拜下风。”顾楚凉心道,这人居然知道他昨日是有意留手,果然不是平庸之辈。再看这家伙一脸笑容,顾楚凉想了想戚冉君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暗想这样笑的家伙都不是好东西,一定要能躲多远躲多远才行。“执戟长在催了,我先走一步。失陪。” 顾楚凉说完就走,选了个角落站在队伍里,手拿着士兵发给的长枪,跟随着执戟长的号令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最基本的招式。现在虽不是酷夏,可在日头下练了整整两个时辰,顾楚凉还是觉得衣衫湿了个透。本想着趁大家四散回自己的帐里赶紧躲开,没想到被九节鞭抽中的左腿会因为操练得太久而疼得有些厉害。就是这一步的落后,导致站在最前面的谢韩林有了充足的时间靠近,顾楚凉看见谢韩林的脸,顿觉一阵头疼。 狗皮膏药一样,你烦不烦?! |
===================== “……瑾筠。” “嗯?” “我想……” 尹月风欲言又止,项瑾筠把尹月风搂在怀里,饶有兴致地用手指缠弄着尹月风的发梢玩,转头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想什么?” “我想去拜见一下你的母后。” “……”项瑾筠果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尹月风抬起头来,看着项瑾筠的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情事过后的微哑,“我想见见你的生母,夏太后。” “见她干什么?”项瑾筠的口气有些生硬,似是对自己的生母毫无感情。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见见她,毕竟……”毕竟我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你,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希望见她一面,虽然我能说的只有会为你鞠躬尽瘁,可我心里想的却是,会用尽我毕生的气力对你好。 “你最好别去,被她招惹上,可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尹月风蹙起了好看的眉,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言形容自己的亲娘?项瑾筠看见尹月风皱眉,便用拇指去轻抚他的眉心,可尹月风却躲开了,琥珀般的眸子里,眼神也黯淡下来。 “皇上不许,草民遵旨就是。” 项瑾筠被这话气得噗嗤一声笑了,自从他当了皇上,他就假借皇帝圣旨金口玉言几番戏弄,如今终于给尹月风逮到了反击的机会,居然敢拿草民跟他说事?真是宠坏了。 “你刚才说什么,嗯?” 被子下的两人还是一丝不挂,项瑾筠的手顺着尹月风的腰滑到了光滑挺翘的臀瓣上,挑逗似地揉捏起来,尹月风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尹月风顿时羞红了脸,挣扎得更加厉害,但他刚被项瑾筠折腾得腰酸背痛,项瑾筠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给按在了自己身上。被子遮掩下的巴掌声听得不很真切,项瑾筠没用什么力气故而一连打了好几下也不觉得疼,可尹月风还是羞得要命,情潮刚刚褪尽的脸又是一片霞光。 “长进不小,敢顶嘴了?”大手覆盖在被拍打得泛起浅浅粉红的臀上,温柔地按揉着,项瑾筠看着尹月风可爱的样子,几乎要忍不住压过去再要他一次。“不让你去自有不让你去的道理,你想见我的母后,就到裕荣太后那儿去,也给父皇请安吧。” “可是我想见你的生母,我想见的是把你带到人世来的了不起的人,不可以吗?” “……”刚在自己身下娇喘呻吟过的人儿又挨了自己一顿巴掌,此时窝在自己怀里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自己,项瑾筠看着尹月风的脸,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能给的一切全都给他。项瑾筠想了想,叹了口气,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去拜见过了,尹月风既然想去,就陪他走这一趟吧。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我明日午后就带你过去。”项瑾筠想到什么,神色稍微有些黯淡,“就说……带新上任的广储司主事去拜见一下太后吧。” “好。” 尹月风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项瑾筠的心口蓦地疼了一下,“月风,委屈你了。” “不,我从来不这么觉得。” 尹月风素净的脸比任何一幅画中的美人还要好看,眼里满溢的温柔让项瑾筠深感自己实在是受了上天太多的眷顾。今生有你,真真是我千百世修来的福气。 =========================== “皇上驾到——!” 项瑾筠带着尹月风来到玹坤宫时,千夏正命宫女把新制的衣裳一件件展开给她看。闻听项瑾筠前来,千夏立刻把下人都打发到一边,从床榻上起身迎了过去。 “给母后请安。” 看见项瑾筠,千夏的眼角堆起了笑意,她完全没看见尹月风——又或者只是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了一个随身太监——直到尹月风对她行跪地之礼。 “下官尹月风,叩见太后娘娘。” 下官,而不是奴才,这个自称让千夏终于肯施舍一个眼神给跪在自己脚边的尹月风。眼前的男人模样清秀,好像比项瑾筠要小上一些,白白净净的脸,身子也瘦瘦的,不像个官员,倒像个侍寝的。 “起来吧。” “谢太后。” 尹月风站起身来,千夏见他自觉站在项瑾筠身后,再细看眉眼如画,一身淡雅脱俗的气质,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者不善,此人必是居心叵测之徒。 “母后今日气色不错,玹坤宫还住得惯?” “嗯,此处清静,甚好。” 千夏拉着项瑾筠的手,好像几十年没见了似的,眼角堆着笑,连额上也出了皱纹。千夏只比仪佳大四岁,可对比两人的模样,好像差了十岁那么多。项瑾筠的脸上也带着笑,可尹月风却能断定,此时的项瑾筠根本一点笑意也没有。千夏拉着项瑾筠坐在榻上,手一直握着项瑾筠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连说了好半天都不歇一口气。项瑾筠时不时答应两声,任由千夏滔滔不绝地讲。直到有点眼力价儿的宫女奉了茶水上来,项瑾筠这才有时间把尹月风介绍给千夏。 “母后,这位是新上任的广储司主事,尹月风。他也是戚丞相的爱子,冉君的弟弟。”项瑾筠转过头看了看尹月风,又尽量摆出些平和的样子面朝着千夏,“朕暗访江南,一路多得他辅佐照顾,母后与裕荣太后共掌后宫,今日特带他来拜见母后。” 千夏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尹月风感到项瑾筠的这位生母对自己相当不友好,可他劝说自己,千夏长久不与人往来,对生人多加防范也是正常的,故而微垂着头继续让凌厉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来走去。 尹月风哪里知道,千夏对他的敌意不仅来自于他是项瑾筠带来见她的第一个人,更来自于他相府二少爷的出身。什么也没有做过的戚冉君在千夏看来却是天下第一恶人,原因无他,只缘他每日陪着项瑾筠读书习武,游玩打闹,而这一切,都是千夏只能在冷宫里做的空梦。 恶人的弟弟也不可能是好人,生着一副不男不女的皮囊,依仗着高贵的出身扮作和善的样子接近他的儿子,定然没安好心! 如此想着,千夏收回视线,接了宫女奉来的茶水呷了一口。 ============================= “左边,左边一点……嗯,对对……还有右边,下面一点……” 项瑾方舒服得直哼哼,简直要唱起小曲儿来了,柳淳央站在项瑾方背后,修长的手指揉捏着项瑾方的颈肩腰背,力道正是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嫌轻的刚刚好。看着项瑾方摇头晃脑的样子,柳淳央忍不住笑道: “王爷,我是教你读书的,不是给你捶背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配给本王爷当爹,当个兄长也够了,本王爷白天这么操劳辛苦,你伺候一下又怎么了。” “白日操劳辛苦的,可不是与我有关的事吧。昨日学的谋攻……” 不等柳淳央问完,项瑾方勾唇一笑,已是语若连珠:“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柳淳央有些意外,往日让他背诗念词,还得尹月风陪着哄着才行,如今这一段背得如此顺畅,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兴之所至,竟无难事? “作战又如何?”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项瑾方说完,不等柳淳央追问,又两眼一转,看着柳淳央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柳淳央看着项瑾方,心道孺子可教,项瑾方的头脑是绝对不输任何人的,他的心思全在行军打仗上,只要引对了方向,定能成大气候。 “其实,我已经把今天要学的军形也学习过了哟。”项瑾方开口就要背诵,被柳淳央拍拍肩膀止住。 “王爷既已能自行修习,看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给王爷沐浴更衣,捶背揉肩了?” “当然不是了。”项瑾方转过身来,睁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柳淳央,“我想听很多很多古代打仗的故事,就是那种神机妙算,以少胜多的典故。” 不等柳淳央开口,项瑾方又急着补充道,“还有还有,营里的禁军好像都很怕我,太傅你告诉我怎么和他们亲近好不好,就像秦朗和他手下的士兵们那样。” “……好。” TBC |
《如何正确使用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 尊敬的用户您好!非常感谢您购买本公司生产的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使用前请确认如下配件: 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一个; 竹绿色绒布保护套一个; 电源线一根; 碧玉色遥控器一个。 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是本公司最新研发的系列智能家用机器人产品倾国倾城中专为清洁地面而研发的一款产品,它具有与各类装修风格相契合的金属黑色外观,以及小巧轻便的外形尺寸,便于携带,且不占用储放空间。 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内置三套智能清洁系统,用户可通过附带的遥控器对模式进行一键切换,操作方便,老人也可使用。对卧室、书房、客厅进行清洁,请选择with尹月风模式,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将进行无声清洁,吸除毛发与灰尘,丝毫不影响您的办公、学习与休息;对厨房、餐厅进行清洁,请选择with戚景苑模式,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将对地面上的食物残渣等进行吸除,可能有微小响动;对卫生间、浴室进行清洁,请选择with戚冉君模式,沈钰型智能机器人将在清扫地面杂物之余对潮湿地面进行擦拭,此时噪声较大,使用时请勿忘记关门。(友情提示,请勿长时间开启with戚冉君模式,否则沈钰型智能机器人可能因机体过热而自动断电,需静置七十二小时方能恢复正常工作。其他两种模式无此时间限制。) 常见问题: Q1:我的沈钰型机器人是金属黑色外观,但体型庞大,较为沉重,不易搬运和储藏。 A:十分抱歉,您的机器人不是沈钰型智能扫地机器人而是沈玄型智能看家报警机器人,请将产品连同外包装和购物发票一并提供给上门取货的工作人员,我们将第一时间为您进行产品调换并退补差价。 Q2:我的沈钰型机器人在with尹月风模式下发出巨大噪声,不仅不吸除灰尘,反而把灰尘杂物喷得到处都是。 A:请检查十米内是否有项瑾方型智能玻璃清洁机器人同时开启着with尹月风模式,若存在,请将两个机器人之一调节为其他模式,或将两个机器人分隔十米以上;若没有项瑾方型机器人,请搬运戚冉君型智能办公助手机器人到沈钰型机器人五米之内。 Q3:我的沈钰型智能机器人开启着with尹月风模式,然后不见了。 A:请检查是否有尹月风型智能家务机器人在同时工作,尹月风型机器人同时工作时,即使门窗紧闭两个机器人也会同时不见,使用时请务必注意。机器人走失后请启动戚冉君型机器人的寻找模式,戚冉君型机器人内置GPS全球定位系统精确到经纬1°,将在一小时内寻回走失的机器人。若想预防走失,请将沈钰型机器人设定为with戚冉君模式并将三个机器人放在浴室或卫生间一个小时,此阶段会有超大噪声,建议用户外出散步。(友情提示:请及时返回关闭机器人以免损坏。) Q4:我的沈钰型智能机器人每小时耗电30%,充满电需要5个小时,这正常吗? A:完全正常,沈钰型智能机器人的清洁效率和强度是普通机器人的2.78倍,耗电量较大,我们今后将不断改进。 Q5:我的沈钰型机器人一直在门口徘徊并且多次撞击沈玄型机器人。 A:请检查沈玄型机器人是否在开启屋内巡视模式下冲撞到戚冉君型机器人,沈玄型机器人机身材料硬度与沈钰型机器人机身材料硬度相当,但比戚冉君型机器人的硬度大四倍,开启沈玄型机器人的屋内巡视模式时请将戚冉君型机器人放置在安全地点。出现此状况时请将尹月风型机器人搬运到沈钰型机器人旁边。 如有更多问题,请拨打客服电话进行咨询,再次感谢您购买本公司倾国倾城系列智能机器人产品,祝您使用愉快! |
第一百零八章 “尹大人,夏太后传您过去。” “……有劳公公。”尹月风合上手里的账册,双手捧着交到广储司总办的手上。“刘大人,下官告退。” 刘玉成两手接过账册,待尹月风走后才拍了拍胸脯,大叹了一口气。 “此人真乃怪才也!” 尹月风入广储司任职已经三天了,天天一大早就到账库里取账簿出来,然后到库里一样一样地核对,别的官员都回家了,尹月风还在库里呆着,害得守库门的侍卫都不敢去吃饭,非要等着尹月风走了才能锁门离开。 刘玉成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不知道尹月风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官阶虽然不高,可谁敢招惹他?尹月风来问他自己该做些什么,刘玉成不敢让他干活,顺嘴说只要查核账目就好,哪想到尹月风起早贪黑地清点广储司,眼里分明一点砂子也不揉,刘玉成真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被尹月风给挑出来,他这总办可怎么是好哟! 尹月风接了千夏的懿旨,立刻往玹坤宫赶去,也不知突然传他去,是有何事? “启禀太后,尹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千夏坐在榻边喝茶,平静得好似只是要闲话家常。尹月风走进玹坤宫,在千夏面前单膝跪地。 “下官叩见太后娘娘。” 依道理,就算不赐座也要让平身,可尹月风垂着头跪了半天,还是没得到千夏半句回应。尹月风心生疑惑,这是什么用意?尹月风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千夏刀锋般的视线正割在他身上。 “大胆!谁让你把头抬起来的?” 尹月风连忙将头低下,一个撑着热茶的瓷杯啪地砸碎在脚边,溅湿了他的鞋子。尹月风只得恭敬地跪在地上,垂着头等着千夏开口,等了许久,久到尹月风险些以为千夏把他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那种逼人的视线实在令他无法忽视的话。 “秀儿,把门关上。” “是,太后。” 秀儿迈着快步过去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尹月风低着头,听见有两个宫女走到了他身后。尹月风正揣测千夏的用意,忽然听见头顶一声断喝: “给本宫跪好了!” “……” 尹月风立即改跪拜之礼为双膝跪地,上身挺得笔直,视线依然恭敬地垂下,以示顺从。不等尹月风想清楚近来有什么事是值得如此冷眼以对的,千夏的一声“打”已经迫使他停下了思绪。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站在尹月风身后,手里的掸子把儿已经呼呼地抽打下来,毫无章法地狠砸在尹月风背上。千夏又拿了新的茶,坐在榻边看着尹月风跪在脚下挨打,尹月风躲也不敢躲,动也不敢动,一张素净的脸因忍耐疼痛而微微地有些涨红,好看的眉心也蹙起了褶皱。宫女都知道千夏的意思忤逆不起,故而即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打人,也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气。掸子的把儿是杨木做的,只有宫女的手指那么粗,嗖嗖嗖嗖地砸在尹月风单薄的背上,乱七八糟全交叠在一起。尹月风觉得背上接连不断地乍起生涩的疼痛,既不能出声又不能摔倒,只能咬紧了牙关死忍着,根本想不明白千夏为什么二话不说就命人打他。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大概没有八十也有半百,千夏终于开口叫宫女停下。这一停不要紧,疼痛像是炽热的铜水泼了一身,又麻又胀。尹月风暗暗压下呼痛,可气息却因疼痛而难以平稳,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何? “说。” 只有一个字的命令,更让尹月风摸不着头脑,说?说什么? “太后恕罪,下官不知太后所问何事。” “不知?既然不知,那就再打。” 话音刚落,掸子又嗖啪嗖啪地抽了过来,一道叠着一道,全是透过皮肉打在脊骨上。尹月风被打得身子直往前倾,掸子伴随着风声招呼到背上每一个地方,从颈到腰,处处都跟被撕了一层皮一样地疼,直疼到骨子里,疼到心眼里。 如此这般又打了三十,千夏才肯放过。尹月风挺不住身子,只好弯下身去用双手撑着地面。千夏到底想问什么?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骨头倒硬,还不肯说么?” “下官不知太后要下官说什么,请太后……明示。” 话一说完,尹月风顿时感到千夏冰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可他又不能抬头,只能咬着唇跪在地上听着发落。千夏沉默了半天,终于将视线收回,茶杯被放回侍女手里的托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始料不及地,千夏一脚踹在了尹月风的左肩上,“狗东西,你接近皇上有什么目的?!” 尹月风没防备这一脚,身子一晃差点被踹倒在地。心里蓦地一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千夏知道他和项瑾筠……?! “太后明鉴,下官绝无谄媚之意,更无叵测之图,戚家世代侍奉君王,下官身为相府次子,只是仿效父兄,为朝廷效力……” “混账东西!” 尹月风还没说完,千夏已经从榻上站起身来,啪地一耳光扇在尹月风脸上。 “花言巧语,也想欺瞒本宫?!你一个姓尹的杂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一声杂种让尹月风心里狠狠一疼,想当初仪佳也是这样辱骂他和他的母亲,他才压不住火气顶撞了仪佳,今日对上的是项瑾筠的生母,他在还没见过的时候就当作自己的母亲一般去看待的女人,可眼下被如此辱骂,温和如尹月风也感到怒火中烧。 “太后有所不知,下官随的是亡母的姓氏,故而姓尹,这与下官为我朝尽绵薄之力没有半点关系。”不行,要忍耐,这里是皇宫,千夏是项瑾筠的生母,他要冷静,不能对她不敬。 “呵,这么好听的说辞,是戚冉君教你的吧?”千夏冷笑一声,衣摆上飞舞的凤凰落在尹月风眼里,却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不知道从哪儿弄一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东西,以相府二少爷的名义送进宫里,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鬼话吗?!”千夏大声呵斥着,本就容光不再的脸更是有些狰狞丑陋,“竟敢迷惑皇上,是不是想骗取皇上的信任,把秦燕变成戚家的天下?!” 尹月风被这话惊了一跳,他们何时想过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戚景苑为秦燕辛劳了一辈子,戚冉君明里暗里也处处辅佐着项瑾筠,且不说劳苦功高,千夏居然怀疑他们篡权谋反,简直胡说八道! 尹月风扬起脸来,毫不畏惧地迎上千夏的目光。“太后,戚家世代忠良,为秦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对戚家信任,并非下官等妖言蛊惑,而是因为皇上明辨忠奸,用人唯贤。太后疑心我戚家篡权谋反,此等大罪,太后可有证据?” 不得不说,尹月风的目光太过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根本没有可供推翻的余地。千夏被尹月风的质问气得直发抖,癔症之人就是如此,胡思乱想起来根本就没人能说得听。千夏越看越觉得尹月风就是一只骚狐狸,就是戚冉君弄来迷惑项瑾筠的妖精,今日不管,日后定会吸干项瑾筠的精气,把天下搞得一团大乱。千夏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指着尹月风的脸大喊道:“反了……反了!来啊,给本宫把他捆起来,拖到院子里打死!” |
“快快快,快去禀告皇上!” 小太监赶紧撒丫子开跑,一溜烟地往御书房赶了过去。玹坤宫的主事太监童欢和韶阳宫专门伺候尹月风的太监小林子是邻村来的老乡,经常听小林子提起尹月风,故而冒着被千夏处置的风险也要帮尹月风一把。趁着抬凳子搬板子的功夫,童欢赶紧打发人去搬救兵,自己则亲自拿了刑杖。这打板子里面可有的是学问,一顿重板打得噼啪乱响,虽不至于毫发无伤,但总比实打实地受伤好上许多。童欢此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毕竟千夏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要是被千夏发现,他和刚刚跑去叫项瑾筠的小程子也别想好。童欢感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了汗来,小程子,你可快点跑哟! 宫女拿着绳子,虽说是千夏的命令,却也不敢轻易近尹月风的身,毕竟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宫女怯怯地不知如何是好,绑也不是不绑也不是,又不敢说半句劝阻的话,最后只能向尹月风投去求救般的目光,希望他不要为难她们。 “不劳太后费心,下官自己会走。” 千夏还以为尹月风沉默半晌会说出什么顶撞犯上的话来,没想到尹月风会突然如此冷静地回她的话,无需下人绑缚便已自行起身往门外走去。这大抵也是尹月风的长进,尽管反驳的话张口即来,可千夏是太后,又患有癔症,他小小一个主事,万不可出言冒犯,这不仅是出于对礼法的尊敬,更是因为他一旦言语有失就会落下不敬的罪实。 所以尹月风选择了服从,掸子把儿抽打出来的伤痕盖满了整个背部,稍微一动就全都火辣辣地疼。尹月风走出门去,看见院子里摆好了长凳,还有一个太监手里拿着长长的红木刑杖,彼时在这刑杖下死去活来的惨痛回忆又涌上心来。 俯身在条凳上伏下,尹月风认命地闭起了眼睛,背上的伤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疼,大概等下就无心顾及了吧?这次的掌刑太监和之前一样,在行刑之前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得罪”,尹月风没有应声,强权之下,迫不得已,他没什么可怪罪的。 刑杖抡起来的时候带了很强劲的风,砸下的时候可以听见十分骇人的破空声,尹月风本能地用手指抓紧了条凳的边缘想要抵御疼痛,以免自己会喊出声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刑杖着身发出了相当响亮的一声啪,但预想之中的剧痛却并没有来。 这…… 不等尹月风明白是怎么回事,第二杖又是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红木的板子砸打在臀上,声音大得吓人,可还和刚才那一下一样,疼痛的感觉比项瑾筠的扇子还不如。 ……什么情况? 童欢卖力地挥动着板子,噼噼啪啪的声音十分沉重而且富有节奏,屋里的千夏也听得一清二楚,心说着这贱杂种活该受罚。狗东西,仗着长得比旁人好看了点,就敢怀揣着恶意接近她的儿子,哼,找死! “告诉童欢,给本宫狠狠地打,别舍不得用力气!” “是,太后。” 秀儿也被这一声接一声的刑杖响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打得这么响,就算是使了巧劲也免不了打青打紫的。更要命的是,万一被千夏给知道了,他不就惨了么?! 秀儿走出房来,故意高声地说,“太后有旨,要狠狠地打,不要舍不得力气!” 此时已经打过了二十,可看尹月风这样子,还不如刚才被掸子抽的时候疼的厉害,更别说什么皮开肉绽了。童欢得了秀儿的吩咐,也只好加了些力气,声音响了,打在身上也比刚才疼了些。尹月风虽然不知道缘由,可也猜到宫女和太监是在帮他,于是在心里记下,事后项瑾筠问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迁怒这些无辜的下人。 刑杖确实算不得重,但耐不住打得多了,疼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尹月风的手紧抓着条凳的边缘,眼看着就要打满三十了,臀上一片麻痹的疼,跟背上的伤一并热刺刺的。 尹月风少受了不少罪,可童欢就累得不行了,这噼里啪啦的刑杖接连不断地打,他累得汗水都冒了一脑袋。执刑仍在继续,他渐渐地有些使不好力气了,好在他的力气也小了,故而尹月风并没吃多少亏。 就在童欢想着‘小程子你简直是我亲祖宗怎么这么半天还不回来’的时候,伴着守门太监一声急匆匆的“皇上驾到——”,项瑾筠终于赶了过来。项瑾筠脚还没进院门,就看见沉重的红木刑杖嗖地一声砸在尹月风臀上,这画面映入眼中,简直比一刀捅在他心上还要厉害。 “奴才叩见皇上。” 一见项瑾筠来,童欢立刻就停了刑杖,恭恭敬敬缩跪在地上,项瑾筠急得什么也顾不上,几步就跑到尹月风面前蹲下身子。 “月风?!你怎么样了?!” “皇上,臣,没事。” 尹月风刻意咬重了那个“臣”字,想要提醒项瑾筠他们现在是君臣有别,项瑾筠自然听懂了尹月风的意思,又看尹月风的脸色比他想象的好上许多,这才有心思去顾念什么君臣身份。算算小程子来通风报信的时间,再加上他赶到这里的时间,若真的下手去打,尹月风有两条命也给打没了,项瑾筠看向装作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童欢,心想着回头要重赏他才行。 “刘喜,送尹主事回韶阳宫,传太医诊治,不得有误!” “嗻。” “慢着!” |
听见项瑾筠赶来,千夏忙迈着急匆匆的步子从房内走出,脸上还带着因项瑾筠要放过奸佞之人而痛心疾首的表情。 “皇上,此人心怀不轨,蓄意谋害皇上,不能轻易饶过他!” 项瑾筠却理也不理千夏的话,转头呵斥刘喜,“还不去?!” “奴才遵旨。” 刘喜又去搀尹月风,可人还没搀起来,又被千夏喝住:“不许去!” 皇上和太后吵架,最遭殃就是下人,到底去不去呀?幸而刘喜清楚项瑾筠的性子,又依仗着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故而心里还比较有谱,可童欢就没这么好命了,就算他没干什么,等会儿千夏也一定会拿他们撒气,更何况,他还帮了尹月风! 项瑾筠看了刘喜一眼,刘喜便明白了,于是和童欢一起,不顾千夏的气急败坏,搀了尹月风起来就要往宫门外走。尹月风本想留下和项瑾筠把事情讲清楚,就怕母子两个本来就不和睦,为这件事再结下什么仇怨,可刘喜和童欢拉着他,而且刘喜还悄悄地给他使眼色,尹月风也只好欠了欠身子说了句微臣告退,跟着两人出宫门往韶阳宫那边去了。 千夏眼看着尹月风离开,急得眼睛都有些发红,戚冉君那只阴险狡诈的狐狸根本就没安好心,娘是为了你好,儿子你怎么就不明白?! “皇上!你怎么能忠奸不辨,黑白不分?!今日你让他走了,明日他要害死你的!” “到底是谁忠奸不辨,黑白不分?连戚丞相家都要怀疑,母后你真是一举伤得全天下官员的心!” “全天下的官员都应该向着你,若都向着他家,这天下还是你的吗?” “母后!身为太后,休得胡言乱语!后宫不得干政,这道理你不懂吗?!” “后宫不得干政,他都打进后宫来了,你却说不让我干政?” 正如同他前二十二年里所认知到的那样,和千夏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项瑾筠一直不知道上天为何赐予千夏过人的聪慧却又夺走她身为一个正常女人的资格。此时的千夏气得满脸涨红,项瑾筠甚至能看到泪花在她眼里闪动。该死,敢欺侮尹月风的人都该千刀万剐!可这次偏偏对上自己的亲娘,项瑾筠气得快要炸了,但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为娘为了你好,你却来训斥为娘,”不说还不要紧,这几句苦心的话说出来,千夏的眼泪算是彻底收不住了,“不就一个长得好看点的男人吗,你居然为了他,连自己的亲娘都……” 除了无理取闹,项瑾筠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他这要命的亲娘,项瑾筠选择了无视千夏的眼泪,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一字一句道:“都给朕听着,从今日起,未经朕允许,不许夏太后讯问和刑罚任何官员,若有违反,罪同抗旨!” 千夏像是被惊雷劈到了一样,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泪水稍微停了停,但随即就越发汹涌起来。项瑾筠看着千夏的眼睛,满是怒意的眼睛里,目光却冷到了极点。 “宗礼在上,儿子冒犯母亲,实属不敬,请母后恕罪。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讲情面,依律法严办!” 虽然知道童欢只是故作重罚的样子,实际并未对尹月风下狠手,可尹月风平白无故受了委屈,无论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个皇帝,他都想替尹月风十倍百倍地讨还公道。怪只怪这人是他的亲娘,尊贵如他也只能作罢,可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胆敢伤害尹月风的人,就算是亲娘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皇上?” 千夏看着项瑾筠拂袖离去,一边喊叫着一边想追过去,项瑾筠头也不回地离开玹坤宫,只想着赶紧去看尹月风到底伤成什么样了。秀儿和几个宫女连忙上前拦住千夏,一遍遍说着太后别去。千夏边哭边喊,站在宫门口看着项瑾筠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急得险些哭倒在地。 尹月风,尹月风……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你谋害我儿子,还让我儿子弃我而去……我董千夏绝不会放过你的! =========================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小林子正在打扫书柜,忽然看见尹月风在刘喜和童欢的陪同下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尘掸迎了过去。尹月风虽做了官,可听惯了小林子唤他公子,于是小林子也没改称呼,就这么叫着。 “我没事。” 尹月风不肯被两人扶着,两人就一左一右跟在身边随着,直到回了自己的住处,尹月风才松了口气,转回身对刘喜说道:“有劳公公送我回来,请转告皇上,下官没事,请皇上不要惦记。”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尹主事请好生歇息,太医马上就来。” “多谢。” 刘喜走了,尹月风先叫小林子把房门关上,又到柜子里取了两锭银子,交到童欢手上。 “多谢公公出手相助,一点心意,请公公收下。” “奴才不敢,奴才与林公公是同乡,素闻大人和善体谅,怎能眼看大人受屈。责打了大人,还请大人海涵。” 童欢帮助尹月风自然不是贪图回报,故而婉言推拒,但尹月风说还要带上去通风报信的小程子的份,童欢也就收了银子放进怀里。小林子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童欢就讲了一番,小林子听得一阵后怕,要不是童欢在,尹月风可就惨了。唉,他们公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平白无故的,这要上哪说理去?! “尹主事,奴才还要回玹坤宫,不便久留,今后大人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童公公留步。”童欢行礼要走,被尹月风叫住。 “大人有何吩咐?” “公公出手相助,若是太后追究起来……” “大人不必惦记,多谢大人,奴才告辞了。” 童欢前脚出门,顾延卿后脚就到了,小林子赶紧端茶倒水搬板凳,给顾延卿打起下手来。三人关了房门进了内室,尹月风脱了上衣,露出单薄白皙的脊背上凌乱不堪的伤痕。顾延卿看着数十道伤痕纵横交错,一道道尽数鼓起了青紫的棱子,不少地方还被抽破了皮,心里也疼得厉害。老戚要是看到自己儿子受这样的委屈,心里该有多难受! “月风啊,你这是怎么搞的?” 顾延卿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心疼,连上药都有些下不去手。尹月风倒是十分平静,说得好像莫名其妙挨了顿打的人不是他一样。 “一点误会,顾太医您就别问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遇见什么事都只知道忍着,忍着,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也要看肚子受不受得了!”顾延卿叹了口气,把伤药朝着尹月风背上涂过去,尹月风低低地抽了口气,声音却还是淡淡的。 “楚凉还好吗?” “唉!也许还好吧!”顾延卿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慈父的无奈,“朗儿去打仗了,他能在将军府呆住就怪了!难得回一次家,说是要出去走走,不知道跑到哪个没人的地方偷着伤心去了!” “那……不用去找他吗?一个人的话也……” “没事,他需要点时间静一静,那孩子被朗儿宠坏了,没有朗儿在他身边,别人去了只会让他心烦。”知子莫若父,秦朗对顾楚凉痴心一片,顾楚凉也对秦朗死心塌地,两个孩子就像是一根藤上的花儿和叶子,谁也离不开谁。秦朗走了,顾楚凉的心也不在陌辽,不如让他出去,看看新的景,也许就能好过一点。“楚凉确实任性,但他有分寸,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事的,等缓过这一段,自然就会好了。” “原来如此。” 南下这一路,一直看着秦朗和顾楚凉打情骂俏,好不恩爱,秦朗宠溺顾楚凉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尹月风难免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如果他能早些认识项瑾筠该有多好,想要了解他更多,想要陪着他经历十几年来的喜怒哀乐,想要多一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放肆地去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屈挨打,却连在一起也做不到…… “唔!” 伤痕重叠处破了皮,露出了底下娇嫩的肉,伤药覆上伤口,疼得尹月风一个激灵闷哼出声。顾延卿只能说一句“忍着点”,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尽量不弄疼尹月风。尹月风再没做声,手指揪着官服,强忍着背上热辣辣的激痛,心想着事后要怎么劝说项瑾筠不要迁怒下人,还要阻止他为这事和千夏闹僵才行。 直到上完了药,顾延卿收好了东西要走,项瑾筠还是没有来。尹月风知道项瑾筠不来才是对的,毕竟君臣有别,国事在先,可心里仍免不了有些失落。但尹月风想错了,项瑾筠不来并不是因为顾忌着君臣身份,而是被另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绊住了。西北又出了新状况,渊国声称秦燕绑架了他们的小王子,故而出大军讨伐,消息还没上奏到御书房,三省长官已经坐到了一起,把戚冉君给“请”到了刑部大堂。 |
第一百零九章 戚冉君关了店门,随两位官差去应三省长官的请,威严之中带着些冷傲氛围的刑部大堂出现在面前时,戚冉君心道,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戚公子,请。” “多谢。” 即便已经预知到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戚冉君还是面不改色,如何应对,他心中早就有数。幸而今日命好,李子运来这里闲逛,有了这么个通风报信的人在,他还真不信他爹的三个手下人能把他怎么样。 中书令祁元祯在左,侍中崔一天在右,正中坐的则是尚书令霍方仪,三位大臣都是戚景苑的同辈,略小戚景苑几岁。尚书令霍方仪年纪最轻,算是戚景苑半个学生,素以清正廉明、不苟偏私而颇得赏识和尊敬。戚冉君看见霍方仪便猜想,看来这一次所谓的“请”,可能也不是那么好捱过的。 “晚辈戚冉君,见过三位大人。” 戚冉君看出现下并不是真正的堂审,也就是说对方手里要么没有实质的证据,要么就是忌惮着他爹或者项瑾筠的身份,有这个把握在心,戚冉君已经大致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付。 “不知三位大人唤晚辈至此,所为何事?” “冉君,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些关于令弟沈钰的事想要问你。” 先开口的是霍方仪,从他的口气中戚冉君无法推知他的态度。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戚冉君脸上又是淡然谦恭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惊慌。 “大人想问什么,晚辈一定如实相告。” “那沈钰是什么身份?” 问到这里,难道是知道了什么?但戚冉君可不是会被诈出实话的人,虽然君子以诚为贵,但有的时候,诡辩可是少不了的本事。 “钰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靠砍柴打猎为生,晚辈见他年少可怜,就带回了相府。家父见其聪明乖巧,就认作义子,现在是相府的三少爷。” “公子与沈钰是何时在何处因何事相遇?” 这一次问话的是祁元祯,戚冉君将脸转向祁元祯,如实说道,“晚辈送沈玄回渊国后,借外出之机四处闲游,在崂城遇见钰儿遭奸商盘剥,就是如此认识的。” “那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沈钰身世凄惨的?” 祁元祯继续追问,戚冉君便仍旧稳着声音回答,“钰儿的身世,崂城人人皆知,况且当晚晚辈无处投宿,便借住在钰儿家中,晚辈与钰儿的邻居聊过,才知道钰儿孤苦无依的。” “所以沈钰是因为相府富庶高贵,自愿跟公子来的?” “若钰儿不情不愿,怎么会在相府生活这么久?”戚冉君不答反问,有意避重就轻,可这点小伎俩,根本逃不过三位官员的眼。光是看着霍方仪愈发难看的脸色,戚冉君就知道,这次的所谓邀请并不是空穴来风。 “冉君,”霍方仪再度开口,声音里多了些沉重和严肃,戚冉君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中已经算计起他还需要拖延多少时间才能逃过这一劫。“你刚才所说,全部属实吗?” “全部属实。” 梆!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大堂上甚至传出了回声。 “崂城县令上报,有一名叫沈钰的少年随同一位自称从陌辽而来的男子入山狩猎,自此二人音讯全无,此乃是依乡亲邻里所言绘出的画像,你自己看,是不是你?” 戚冉君看看祁元祯手里的画像,画中人与他的模样确有八九分相似,戚冉君再转头看向霍方仪,就发现他眉目间的威严冷峻已经显而易见。 “据沈钰的邻居所说,沈钰离开时没有任何异常,根本不是要背井离乡,沈钰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为何千里迢迢到一个破落的崂城里拐带他回陌辽,还要在大堂上说谎?” 戚冉君没有立刻回话,心里想着的是崂城的事为何会传到这里,按理说入深山狩猎本就是险事,一年被野兽吃得骨头渣也不剩的大有人在,这些官员什么时候清闲到连这样的案子都亲自督办了?莫非又是程祧搞的鬼?啧,如果真是那个老不死的想在他背后使坏,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戚冉君在这边盘算着对策,那边三位大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惊堂木一拍,三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冉君,不要再编排谎言欺瞒,此事攸关重大,你再抵赖说谎,本官就要依律法严惩了!” 看样子霍方仪等人已经知晓了真相,不过是要他承认,既然要他承认,一定还有目的,不行,眼下还不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能被牵着走。可临时要编一套天衣无缝的谎,对戚冉君来说也是不易,毕竟对方所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 “冉君,还不从实说来,沈钰究竟什么身份,你为何专门前去拐带他回来?” 霍方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事实上他也不想对自己老师的儿子动刑,但此事实在重大,渊国打着小王子被俘虏的旗号打将过来,他身为尚书令,不能徇私枉法,误国误民。 “该说的晚辈都已经说了,旁的事,晚辈无可奉告。” 戚冉君这态度像是要顽抗到底,霍方仪气得头疼,人证物证都有,一切都吻合得丝毫不差,戚冉君还要抵赖,不是自己找打又是什么?惊堂木拍了一记,一根红色的签子随即被丢下堂来。候在底下的衙役把刑凳往堂上一搬,两根竹板啪啪两声杵在地上。戚冉君瞥了眼竹板,刑具倒是轻量了,可眼下这状况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有好果子吃。 果然,霍方仪一点头,两个衙役立刻过来把他往刑凳上押,戚冉君刚趴倒在刑凳上,就听见霍方仪愤怒之余又带着些遗憾失望的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用刑!” 竹板不重,只有木板子一半宽,厚度也勉强只有一半,竹板着身,声音相当清脆,与廷杖挥打下来时的感觉并不一样,可疼痛却是八九不离十的。竹板一左一右挥落而下,嗖嗖嗖嗖打得很快,一连着十下全叠在一块,立马肿了一片。竹板离身之后,疼痛蔓延开来,不仅向周围散开,更疼进了皮肉深处,戚冉君虽未作声,眉头却也皱了起来,看霍方仪这意思,是要他就这么趴着回话,说不对了就要再打的意思? “冉君!沈钰的真实身份,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休得再要诡辩!” “大人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请’晚辈至此,还要动刑罚逼供?大人可知今日三位乃是滥用私刑,有悖我国律法?” “证据确凿,却私下审你,乃是给你和相府留些颜面,沈玄声称你强掳了他的弟弟才兴兵进犯,兹事体大,你还敢狡辩!” 戚冉君完全没有想到会有此一招,沈玄以他强掳了沈钰为由才发兵打过来?沈玄怎么会知道这事的?项瑾筠先是想用沈钰为要挟推迟交战,又想除掉沈玄后扶持沈钰为傀儡皇帝以达到控制渊国的目的,可沈玄居然先他们一步,不就等于在说,是他们引致了战争?! 不行,还是不能承认,尤其是绝对不能把项瑾筠扯进来,登基伊始便闹出这等丑闻,要官员百姓如何议论他?想到此处,戚冉君索性说道: “与我国交战是渊国早有的预谋,所谓强掳皇子无非是沈玄开战的借口,谁不知渊国皇帝只能有一个儿子,沈玄所说才是一派胡言。” “你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本官早已派人查过,沈钰的邻居张木匠已经证实,沈钰乃是渊国丞相杨弼派人送来的,确是沈隆的后人不假,你执意抵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证据俱全,你还不说实话吗?!” 戚冉君看着霍方仪,心想不愧是老爹的学生,人证物证全找齐了才轮到找他,连个编排造假的机会都没给他留。戚冉君无话可说,只好故作强硬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啪啪两声,这次是两根红签被扔到地上。戚冉君认命地不作抵抗,任由两个衙役再度抡起竹板这一次的风声明显比方才要大,砸打在有些肿胀发麻的臀上,更是疼得厉害。只听得噼啪噼啪一阵清脆的响声,竹板左一记右一记挥打下来,板痕交叠着,每一次都激起更炽烈的疼。打到十四,已经可以感到伤处胀痛得紧,打到十六,竹板再落到身上时有一种要把皮肉拍烂的错觉,等打满了二十,一声不吭的戚冉君背上已经冒出了汗来。 门外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霍方仪等人立刻站起身来,绕过案桌往堂下走。戚冉君心想着等这顿打的伤好了,他一定要赶紧寻个好地方把相府搬过去。看见戚景苑冷峻威严的脸色,戚冉君真想说一句,爹你怎么才来? |
【番外】沈玄*戚冉君——雪之华 “哥哥!” 甫一进门,尹月风就被沈钰扑了个满怀,半年不见,沈钰的个子竟窜起了三寸,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尹月 风的胸口,在现下这个冬天,有种格外的暖心。 尹月风揉了揉沈钰的头,冲他轻轻笑了笑,又抬起头看向沈钰身后的戚冉君: “哥哥,我回来了。” “外面冷,先进屋。” “嗯。” 房里燃着炉火,莹莹的火光很温暖,三人在榻边坐下,沈钰一眼看到尹月风拿回家来的一个金黄色包裹。 “咦,这个是什么呀?” 沈钰说着,伸手就把包裹拿了过来,戚冉君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动,但尹月风却早已把宠惯沈钰当成 了习惯。 “没关系的。” 沈钰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银白色的披风,细密的皮毛十分光滑,所有的丝线非金即红,缀在披风上显 得十分奢华高贵,沈钰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下手感,但他看了看,最后还是没敢碰。 “这个……是皇上送你的?” “嗯。” “真好看。”沈钰定定地看着披风,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尹月风。 “哥哥,你能穿上让我看看吗?” “………可以啊。” 尹月风拿过披风穿在身上,银白的披风衬着白皙的肤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故事里清冷美丽的雪神。 沈钰看着,心里羡慕得不得了,这么好的披风,得到雪山里猎七八只狐狸才能做出来呢。 “喜欢的话,拿去穿也可以哟。” 尹月风说着就把披风脱下,搭在了沈钰的肩上,沈钰的肤色本就比旁人黑些,银白的披风一衬,更是黑的 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戚冉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早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不适合你,会让你像个 会走路的煤球!” “你才是煤球呢!”沈钰脸上一阵窘迫,赶紧把披风脱下来交还到尹月风手上,把披风放回包裹的时候, 沈钰的视线还钉在上面,戚冉君留意到沈钰的眼神,心中暗想:这小子,就这么喜欢这件披风么? ========================= “皇上!皇上!!!” “什么事?” 报信的下人急匆匆的,险些左脚绊到了右脚,沈玄左手握着弓身,右手将弓弦拉至如同满月,锐利的目光 紧紧盯住十丈远以外的箭靶,不曾移开分毫。 “…谁,那个…”越是着急,越是说不清话,沈玄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什么事大惊小怪的,项瑾筠又打 过来了不成? “戚公子来了!” “你说什么?!” 沈玄手一松,弓箭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斜插进几丈远的地方,沈玄无心管这些,转过头看着下人,难以 置信般的问道: “他在哪儿?” “刚刚到殷支,在宫里等着呢!” “备马,回宫!” 下人赶紧跑去牵马,沈玄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来不及理会在后面连滚带爬的下人,马鞭一甩便绝尘而去。 待赶回皇宫,已是一炷香以后,宫中无人不知,戚冉君乃是渊国第一等上宾,故而用不着沈玄吩咐,已经 将卧房陈设整齐,温了暖身的酒,还把仅有的蔬果都给戚冉君奉到了面前。沈玄回宫之后,先整理了仪容 才去见戚冉君,推开房门一看,几个月不见的心上人正倚坐在桌边小憩。沈玄募地有些心疼,飞雪寒冬, 独自从千里之外的陌辽而来,这满身仆仆风尘,若是冻伤累坏了,该如何是好? 沈玄犹豫了一下,决定抱戚冉君去床上休息,戚冉君不喜欢受制于人,自然不准沈玄像抱女人那样抱他, 沈玄第一次下手,险些把戚冉君掉到地上。 怎么这么重?! 须知戚冉君乃是堂堂正正大男人,即便是睡着了被人抱在怀里,也完全没有尹月风那种柔弱轻盈的感觉。 沈玄把戚冉君安置在床又盖严了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戚冉君安静的睡颜,心想大概就是这份不输任何人的 隐忍和顽强征服了他吧。即使不是度日如年,至少也是日思夜想,等会戚冉君醒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戚冉君安静地睡,沈玄就安心的坐等,等啊,等啊,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也黑了风也起了晚饭也冷了 肚子也扁了,戚冉君还是没有醒。 “……” “皇上,叫戚公子起来吧。” “……”沈玄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心叫他。“算了,让他睡吧。” 大漠的夜晚来得很早,陌辽华灯初上的时辰,殷支的灯已经渐渐灭了,下人把晚饭送到房里,沈玄吃完了 晚饭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戚冉君醒来,最后只得吹灭了蜡烛,在戚冉君身边和衣躺下。身边人的呼吸均匀 ,似是睡得相当安心,沈玄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心想着这一次一定要让戚冉君多留些时日,积攒了几个月 的想念,就明日再说吧。 可沈玄完全没想到,一觉醒来,戚冉君居然不见了。 沈玄可不会以为昨日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黄粱大梦,可由于下人都被打发走了,谁也不知道戚冉君何时跑 到了哪里。沈玄带着人把皇宫搜了个底朝天,最后只有一个发现:沈玄的弓箭、长刀和匕首全都不见了。 深更半夜,月黑风高,悄无声息,弓箭长刀……怎么好像是去杀人越货了?沈玄可没无聊到为了戚冉君惦 记着(杀)别人而吃味,这深冬严寒,风雪肆虐,戚冉君只身一人在外面,叫沈玄如何能不担心? 好好一个冬天算是被戚冉君给搅成了一锅乱粥,本该安坐在屋里喝酒吃肉的士兵和下人全部不敢怠慢,东 南西北上天入地,到处去找戚冉君的下落了,可找来找去找来找去,直找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戚冉君的 消息。沈玄几乎要相信戚冉君根本没有来过,一切只是他思念成疾了,他又开始整夜整夜地不敢睡,就盼 着能得到戚冉君的消息。可又过了三天,戚冉君依然音信全无,沈玄不得已下令,明日一早,带人进入渠 山。 渠山是横亘渊国西北的高山,山深林密,走兽成群,由于天气寒冷,处处是积雪和寒冰,捕兽的陷阱无从 发现,这样的季节谁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沈玄想来想去,戚冉君最可能跑进了山里,于是不顾下人 的反对,决定进山寻人。 但他又一次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戚冉君居然安静地睡在他身边。炉中的火嗞嗞地燃着,旁边卧着一只 巨大的黑熊。 且不说山路难走,风雪交加,单说找黑熊冬眠的洞穴,戚冉君就消耗了近半的体力,更别提射死了黑熊, 还要带这么笨重的大家伙出山了。等戚冉君带着黑熊的尸体回到殷支,看见皇宫的灯还亮着,他想做的第 一件事就是到沈玄的房间好好睡上一觉。沈玄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人,也是除了戚景苑之外第一个让他想 要信赖和依靠的人,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沈玄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他的时候,那双深情的眼睛让他着迷, 沦陷而不可自拔。 但此时,沈玄注视着他的双眼却阴暗得吓人,甚至比他沦为阶下囚徒,只能任人宰割时更令他害怕。沈玄 这人很简单,戚冉君永远一眼就能洞穿他的所想,所以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沈玄怒了,很可怕。 衣衫被扯开,撕出了长长的裂口,戚冉君看着沈玄的双眼,由于这是否应该反抗,但就是这一瞬的犹豫, 沈玄已经压了过来,壮实的身躯牢牢制住他,覆上双唇的亲吻激烈而凶猛,好像一只暴怒中的野兽。 戚冉君险些忘了,这个名叫沈玄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温顺的善类,他带着王的荣耀降生,经大漠风 沙洗礼而成人,他是个强悍而霸道的男人,他所给予的包容退让温和顺从是出于爱而不是屈服。 触怒这个男人的下场是很惨痛的,特别是在付出了感情的前提之下,因为他所回敬的不仅是抗拒无效,而 且是欲罢不能。 销魂蚀骨的呻吟脱口而出时,戚冉君终于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 “哥哥!” 看到戚冉君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尹月风悬了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知道戚冉君是去渊国找沈 玄了,可这寒风凛冽的,戚冉君一声不吭就悄悄地走了,连封书信也没写来过,他们怎么能不担心? “戚狐狸你跑到哪儿去了!你要急死我们啊!” 沈钰也从院里跑了出来,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脸上尽是急切。 戚冉君没说话,将一个藏蓝色的包裹交到沈钰手上,沈钰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件黑亮的熊 皮披风。 “这……?!” 沈钰睁大眼睛看着戚冉君,一时反应不过来。戚冉君的语气十分平静,“送你的。” “……………………………………” 沈钰看看披风,又看看戚冉君,看看披风,又看看戚冉君,看看披风,又…… “戚狐狸你真好!!!” 沈钰哇地一声扑了上去,被戚冉君按着脑门一把推开。沈钰感动得快要哭起来了,把披风穿在身上,兴奋 地就在院子里撒起欢来。戚冉君看着沈钰上蹿下跳的样子,忍不住勾唇轻笑,尹月风微皱着眉头想抱怨几 句,却被戚冉君挥挥手制止。 “你放心,不告而别这种事,我再也不会干了。” “……?” 尹月风忙着困惑戚冉君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没看见戚冉君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悄悄按着腰。 END |
“爹爹爹爹,我要听故事!”穿着红色小袄的女孩儿抓着戚冉君的袖子,用力来回地晃着。戚冉君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轻笑道: “菁儿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爹爹小时候的故事!” “嗯……爹爹小时候的故事不好听,去找你娘给你讲。” “可娘在干活呢,叫我来找你玩儿。”菁儿嘟起小嘴,又开始拽戚冉君的袖子,“爹~爹爹~给我讲给我讲嘛!” 戚冉君最受不了菁儿撒娇,心里一软,今天店里又要少开张一会儿了。 “好吧,你想听哪一段?” 菁儿笑了,模样甜甜的。“娘说爹小时候一夜之间让京城十二花魁都倾心于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把她们都迷住的呗~” “这个啊……”戚冉君想了想,笑了一声,“美人难过英雄关。” ================= “少爷慢走。” 出了府门,戚冉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夏夜的空气格外清凉,蝉鸣声也好像比宫里的好听了十倍。走了一段路,戚冉君回头一看,发现相府已经隐在夜色里看不见了,压抑了一天的心情总算愉快了些。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在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也要塞牙,先是把钱袋弄丢了损失了十几两银子,又是一觉把晨读给睡了过去结果被老师罚站了一上午,再然后拖着站得要抽筋的腿和秦朗比武结果输得惨不忍睹,回家的路上马车轮子又坏了结果连晚饭都给耽误了,戚冉君郁闷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项瑾筠抓过来抽成一条一条的。 但是他还不想死,所以他选择了三更半夜出府门,拿着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去天下闻名的花街看看。花街上有十二家花楼,每家都有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听说不仅样貌胜似天仙,才艺也是精妙绝伦,不久就满十六的戚冉君还没见识过这十二花魁的真面目,故而前去,想图个热闹,赶赶晦气。 可戚冉君到了花街一打听,才发现今夜十二个花魁全聚到了一起。这就好比写文章,每个词都是精雕细琢,可通篇都是词藻的堆砌,那就是诘屈聱牙,让人厌烦。十二花魁,明明是各有千秋,放在一起还有得看么?戚冉君又一打听,原来是某个京官的儿子,心血来潮搞什么比美,非要十二花魁决出个高下来。花魁再美,终究是风尘凡人,心里再不愿意,怎么敢忤逆权贵? 戚冉君按照旁人的指引来到醉花楼,就见十二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起,每一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站在一堆,脸上又都是不情不愿,怎么也看不出传闻中的美来。 戚冉君本无心出这个风头,别人调戏花魁,与他又有什么干系?戚冉君自己寻了个角落喝茶,心说回去跟项盛雄捅一捅这事,连他老子一并拿下,看他还敢嚣张。 |
可是没半盏茶的时间,戚冉君就坐不住了,那混蛋的狗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什么屁话?!眼看着弱女子被一个下流的公子哥戏弄侮辱,那人模狗样的东西不只言辞不敬,还要动手动脚,戚冉君简直替他爹觉得脸红。可戚冉君忍住了,他是出来散心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闹出状况来戚景苑可不会饶了他,眼不见为净,他还是别处逛逛去吧。 戚冉君付了茶钱就要走,站起身来时正听见那混账让花魁当众把衣服脱光了比比谁的身量最美。戚冉君犹豫了一下,抬脚欲往店外走,可刚走到店门口,又听见那恶少说,别在这给爷装贞节烈女,千人枕万人骑的货色,扮什么清高!告诉你们,还想在京城混下去,痛快在这儿把衣服裤子都给爷脱下来,要不然……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尚书令的儿子也敢大放厥词,毫无礼义廉耻,不知天高地厚,他今天非好好收拾这个欠收拾的蠢货不可! =================== “然后呢然后呢?”菁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戚冉君,巴巴地期待着后文,戚冉君轻声一笑,道,“当然是不由分说,走过去把那禽兽揍得满地乱滚,哭爹喊娘说再也不敢了,还用鞭子抽着他让他给每个花魁磕三个响头。” “哇!爹爹你真厉害!”菁儿的视线里满是崇拜,两只眼睛兴奋得直发亮,“难怪呢,换作是我,我也一定会爱上爹爹的!”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爱?” “娘对爹这样的就叫爱呗!”菁儿回答得相当肯定,随后相当认真地数了起来,“娘天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生火做饭,然后挑水砍柴,然后给园子里的瓜果菜蔬浇水,还要去店里给你搬绸子缎子,给你做饭,给你烧洗澡水,给你洗你换下来的衣服……还有还有!不管你怎么欺负娘,娘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照样给你端茶倒水穿衣送饭,娘这么爱你,真是了不起呢!” “……” “爹爹,其实我一直都有个问题。为啥你要我管他叫娘啊?我明明就姓沈呀!” END |
【番外续】 醉月唱曲,秋伊吟诗,繁烟抚筝,墨遥吹笛,玲珑摆了棋局,若雪捧了香梨,紫玉研了浓墨,云霓挂了花灯,沁茹斟了美酒,婉怡奉了玉箸,还有嫦曦翩翩起舞,以及檀雅屡出灯谜,十二花魁全围着戚冉君一个,直教旁人羡煞不已。 戚冉君虽不是纸醉金迷之人,可被十二花魁簇拥着,谁人能不得意?案上皆是名菜,杯中满是佳酿,动听的乐声中蔓延着脂粉的香气,酒入深喉,别有一番畅快。戚冉君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心道这真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憋闷了一天的不悦通通不见了踪迹,虽有些眼花缭乱,但终究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戚冉君英雄救美,十二花魁自然知恩图报,但戚冉君并未做任何越矩之事,即便喝了酒,也惦记着早些回家。奈何众女子盛情难却,戚冉君几次脱身想走都被留下,一来二去,推杯换盏,喝得来了兴致,半夜出来逛花街的事早给忘到了脑后。 吟词作曲,跳舞弹琴,等吃喝玩乐全干齐了活儿,戚冉君才半醉半醒地从醉香楼出来。天将破晓,凉风一吹,戚冉君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不许他出来胡闹的爹。幸而现在时辰还早,只要进门时小心些,不惊动戚景苑也就没事了。 可戚冉君一进家门就发现不对,府门大开着,门两旁站着好几个家丁,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戚冉君想了半天,啊呀,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醉酒误事大抵就是这个道理,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之后,戚冉君却没能很快做出反应,以至于戚景苑沉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他还傻愣在原地,好半天没能叫出一句爹。 戚冉君还没近前,戚景苑就闻到了他一身的脂粉香还有酒气,三更半夜溜出府去,跑到什么地方犯浑去了?!但戚景苑料想戚冉君现在这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先把戚冉君给揪到了祠堂,锁住了大门让他好好反省。 直到在祠堂跪下,戚冉君才意识到事情败露了而且戚景苑很生气,他试图把思绪理清楚想想怎么让戚景苑消气,但跪在祠堂地上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于是他决定换个惬意的姿势继续想。蒲团变成了枕头,香案上的盖布被扯来当了被子,戚冉君找了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翻身一躺,嗯,就是要这样才能好好睡觉…… 朝中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戚景苑在回家的路上还想着,时间有点长,跪在地上太久可别伤了膝盖。哪知道打开祠堂大门一看,戚冉君躺在阳光底下睡得正香,香炉翻倒在地,香灰洒了一片,本该在香案上的暗红色盖布,居然被戚冉君当成薄被盖在了身上。原本只是想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训斥一下也就算了,可眼下这状况却不由得戚景苑不火冒三丈,不好好反省,还睡起大觉来了,祖先的香炉也敢掀,简直无法无天! 戚冉君睡得正香,梦里还是那余音绕梁的琴声,胜似天籁的歌声,还有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身边冷不防传来一声怒喝,戚冉君像是被惊雷劈了,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陌生的房顶,身下是冰凉的地面,戚冉君一时有些发蒙,这是哪? “给我起来!” 戚冉君蹭地坐起身子,就看见戚景苑正用凌厉的目光狠瞪着他。戚冉君看了戚景苑好长时间,一句爹卡在喉咙口,硬是没敢叫出来。 ==================== “哎呀!老爷!老爷你快开门别打了!” 何叔在外面叫门,仪佳也急得团团转,这叮叮咣咣的,把戚冉君打坏了可怎么办!但大门被锁了,谁也不敢硬闯,一个个只能在门外干着急。 “七……八!……九……,……十!” 戒尺每沾身一次,戚冉君就压着呼痛声报一个数字,祠堂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可他无心去听门外的人在说些什么。戒尺兜着风,一记接一记全打在臀峰上,板痕由粉转红转白又转青,把原本光滑的皮肉打起了一道道笔直的棱子。 “还不到十六,就学会到花街去寻快活,寻欢作乐,真是长本事了!” 戚景苑边骂边打,手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减小,戚冉君忙着报数,连解释的余地都没。 “十八,十九……唔!二、二十!” 昨夜还是挺身而出教训恶少的少年英雄,被十二花魁簇拥着的潇洒公子,今日回了家,却脱了裤子趴在香案上吃自家老爹的戒尺,戚冉君简直欲哭无泪,这待遇也差得太多了! “让你闭门思过,你还舒服起来了,祖宗的香炉也敢翻,你眼里还有家法吗?!” 提到这个,戚景苑气得更厉害,连列祖列宗也不放在眼里,在外面狗胆吃多了?!心里一气,手下就狠,戒尺重重挥打在臀上,就算隔着门也听得见响动,何叔的心跟针扎了一样地疼,少爷你倒是说几句软话赶紧认错啊! 可他哪里知道,不是戚冉君不想说,而是他根本说不出来,戒尺打得太狠,戚冉君酒劲又还没全过,光是数数都够他受的,他哪有时间动他那聪明得没处说理的脑子给自己免罪? “二十九、三十……三十,四十,五十……!” 戚景苑这边正要训斥,忽然发现戚冉君开始整十整十地数了,本该落在臀上的一戒尺嗖地一声就抽在了敏感的大腿上,一下就打红了一片。 “有本事出去胡闹,却连几个数也数不明白吗?!” 戚景苑说着,又是啪地一戒尺挥出去,戚冉君用力攀住香案才没摔到地上,趁着这功夫赶紧努力认错。 “爹……爹我错了,我不该出去喝酒,我不该在祠堂里睡觉……爹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哪次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下次!只有嘴上说得好听,给我趴好了!” 戚冉君一听这是还要打,换作小时候他还能靠装哭来博取同情,可门外还有人呢,他都这么大了,难道除了这招就没别的可使了? 这边还绞尽脑汁地想,那边戒尺又打下来,戚冉君急着报数,下意识就六十七十八十地数了起来,戚景苑心说怎么打几下屁股还把脑子打坏了,等会是不是就成百上千地数起来了? 别说,戚冉君还真没让戚景苑失望,九十之后就是一百,一百之后就是二百,戚景苑听着数越报越大,也不知怎么地就很想笑。分神的功夫,下手就轻了不少,可戚冉君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伤处简直像是被打烂了,疼得他一头都是冷汗,可偏偏伤处烫得厉害,难受得他报数的声都可怜兮兮地直打颤。他才不知道自己数的都是些什么,皮肉上遍布着青紫,板楞一道一道都肿了起来,两条腿也快没力气了,这都日上三竿了,他还没吃饭呢! 一千之后是两千,两千之后突然又变成了两千零一,戚景苑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这臭小子,真是气死他了! 戒尺停了,数就不用报了,有了足够的心思去感受疼痛,戚冉君突然就觉得还不如挨打的时候舒服呢。裤子早掉到地上去了,戚冉君都没有时间想什么丢不丢人,他现在就想赶紧回他自己床上,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他再也不去那个什么花街了,都是因为那些女人,他才挨了顿好打,红颜祸水,简直没有比这更对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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