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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倾国倾城(古风,耽美,兄弟,君臣)[第17页]

作者:白石英二
首页 上一页[16] 本页[17] 尾页[1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一曲终了,戚冉君和程宁宁向台下施礼,敬道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才知今日竟是相府大公子与太尉府千金同台献礼,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众人的反应也不为过,谁曾想到传闻中的丑小姐其实是如此娇美清秀的才女?
闻知台上人是程祧的女儿,项瑾筠险些把酒也喷出来,戚冉君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这样的窈窕之人画成那副德行?!
方才要赐婚给两人的念头顿时无影无踪,光是想一想戚冉君双膝跪地给程祧磕头还要改口叫爹,项瑾筠就觉得一阵反胃。戚冉君应该是死也不想和程家扯上关系的,怎么会跟程宁宁同台还选了这么一首暧昧不清的曲子?
戚景苑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看上哪家的姑娘不好,怎么偏偏挑中程祧家的千金?如此看来,程宁宁倒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年龄家世也正与戚冉君相配,可程祧看似温和宽厚,实则是个诡计多端的老狐狸,戚景苑和他明里暗里抗衡了一辈子,真是打从心眼里不乐意连儿子也要分他一半。
项瑾筠一直期待着尹月风携琴登台,技压全场,可直到曲终戏散,还是没见到尹月风的人影。项瑾筠大失所望,打赏乐师舞女时都不自觉地有些小气。唯一一个知情的戚冉君也脸色不好,不知道他又跑到哪个没人的角落里跟自己发脾气去了,唉。
酒宴散时,月已中天,项瑾筠送父皇和两位母后回宫,百官则各自散了,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戚冉君见沈钰一副没吃饱的样子,缩在戚景苑身后一声不吭,心说不就是打了几下,怎么变成这个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当着程祧面被打成那样,现在还不是和他同桌喝酒吃饭,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家千顷地里的独苗苗来了个凤凰齐飞?虽然程祧看他的眼神的确还不如看一条狗就是了。
程祧压着火气,接受着众多上前谄媚的官员滔滔不绝的夸赞,戚景苑也是一样,被反复说戚冉君和程宁宁郎才女貌甚至天作之合的时候,心里也不太痛快。
在夸赞的话从单纯赞赏技艺开始转向两人登对之前,戚冉君便借口去找尹月风,带着沈钰脱身而去。程宁宁跟着母亲在应付过来攀谈的夫人们,见戚冉君带着沈钰朝御花园去了,也找了个借口离开。
戚冉君被推上台去之后,尹月风找到了赶来的许智达,将原本说好的演琴取消掉,然后一个人带着被剪了弦的琴去了不远处的锦鲤池边。水边的风比别处略大,水波荡漾间,尹月风看见了自己凌乱不堪的影子。为了项瑾筠的生辰,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可又是这么粗浅的暗算,而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生生剪断了他两根琴弦。
自从项瑾筠把这琴送他,他就视若珍宝,每每弹拨,总倾注了千丝万缕的爱意。项瑾筠贵为天子,他一介凡物,有太多没资格表达和索求。有些不能言说的话,他至少希望用琴声来传达。就只是为项瑾筠的生辰献一份祝福罢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没用,连这么一点点小事也做不好?
“月风哥哥!”
尹月风听见项瑾方的声音,慌忙敛去眼中的悲意,项瑾方走近一看,尹月风膝上的琴居然断了弦,表情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月风哥哥,你怎么啦?”
“没什么,你怎么一个人?太傅呢?”
“才演到一半就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出来找你。找了好半天,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多凉啊。”
“没事的,我就是想静一静。”
“月风哥哥,你骗我,我不高兴了。”项瑾方看了看断掉的琴弦,两根弦在同一个位置断掉,摆明是被割断或者剪掉的,尹月风的样子一点都不开心,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多想,也别问了。”
“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告诉四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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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瑾方说要将此事告诉项瑾筠,尹月风顿时有些慌了。
“不行,不能告诉他!”
项瑾筠什么脾气,尹月风不可能不清楚,被他知道的话,他定然要大发雷霆,把剪了琴弦的人揪出来严加处置。树大招风,他突然就得了个官位,地位几乎和秦朗持平,要说没人想暗算他,那才是奇怪了。
“我可以不告诉四哥,但你得跟我说实话,这琴怎么回事,你一个人躲到这里伤心,究竟是谁欺负你了?”
尹月风拗不过,只好把自己答应许智达登台演琴,想给项瑾筠一个惊喜,却被人剪断了琴弦的事如实说了。项瑾方听完,气得一拳捶在凉亭柱子上,“哪个混蛋,居然这么卑鄙!”
“事已至此,生气也没用,王爷你还是冷静点,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尹月风叹了口气,说的好像无端被人算计的不是他自己一样,“这件事千万别跟你四哥说,好好的生辰宴会,别扰了他兴致。你也别替我出头,知道吗?”
“不行,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上次你就忍,这次你还忍,你越是忍耐退让,他们就越觉得你懦弱好欺负,他们会变本加厉,以后还要欺负你的!”
“可无论是谁,会害我都是因为我得到太多偏爱,你们替我出头,嫉妒的人就更多了。都怪我自己不够警惕,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再怎么多加小心都没用的!”项瑾方有些急了,尹月风这么温和平易,凡事都先替别人着想,从来不想着害别人,为什么总有人针对他,为什么都可着他一个欺负呢?!“月风哥哥,你不能总这么一味忍让,受了委屈你都不说,四哥要是知道,会心疼死的!”
尹月风却轻轻地笑了,“正是因为他会心疼,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这点小事不值得耽搁他的大事,我们快回韶阳宫去吧,把琴放好了别被他发现。”
项瑾方瘪着嘴看了尹月风好半天,最后唉地一声长叹一口气,“四哥肯定特别想听你弹琴,晚上绝对要去单独找你的,你想瞒住他?别做梦了!”
“……”
================
一回韶阳宫,项瑾方立刻扑倒在床上,雕着小龙的床上铺着光滑细软的褥垫,睡惯了的床铺原来有这么舒服。
尹月风把琴放在桌上,回自己的房间去找替换的琴弦,还有换弦所需的物件,项瑾方搂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尹月风在案桌前坐下。
“唉?哥哥你居然会换弦啊?”
项瑾方有点困惑了,既然自己会换,还有备用的琴弦,为什么不赶紧回来换掉,再赶去给项瑾筠弹琴呢?
“我只会拆,不会装。”
“……”
项瑾方看着尹月风熟练地把两根断掉的琴弦卸掉,真是瞠目结舌了,既然不会装,干嘛要拆了呢!
尹月风把卸下的断弦收好,藏在了稳妥的地方,然后打开盛着琴弦的锦盒,取出两根琴弦,用剪刀的背面努力地磨了起来。项瑾方捂着耳朵看了半天,忽然明白了尹月风的用意,敢情尹月风是想假装换弦,要把这件事瞒过去!
月风哥哥,你跟谁学得这么淘气?!被四哥知道的话,绝对要打你的!
尹月风很快就把两根新的琴弦做成了磨损已久的样子,还近乎完美地伪装成了不卸不行的程度。项瑾方暗暗捏了一把汗,月风哥哥,你这么心灵手巧主意多,四哥知道么?!
就在项瑾方想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项瑾筠时,尹月风头也不抬地忽然说道:“王爷也是共犯,我口风不严经不起拷打,如果被逼供,我可能不小心把太傅一起供出来。”
“……”项瑾方欲哭无泪,月风哥哥你以牙还牙也不要这么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钰跟在戚冉君身后,边走边看着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与典雅别致的亭台,皇宫里处处是大红的灯笼,没有一个地方不洋溢着喜气。沈钰偷偷看着戚冉君的背影,原来他是见惯了这么大世面的人!
戚冉君带着沈钰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尹月风的人影,于是又转向韶阳宫,想去看看尹月风是不是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难过去了。没走几步,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声音很熟悉,是睿欣和雍佳。
“娘!你看看他!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面和太尉府的女儿弹那种曲子!”
沈钰抬起头,怯怯地看着戚冉君,这不是那天一起吃饭的公主吗,怎么又生气了啊。
“哼,都这么大岁数了都嫁不出去,肯定是哪里有毛病!看不上我,却瞧上那种没人要的女人,真是有眼无珠!”
沈钰的心里更加没底了,何叔交代过他这段时间不要招惹戚冉君的,公主这么骂他,万一戚冉君脾气上来又不能打公主,正赶上他在身边……天呢,月风哥哥你在哪!
戚冉君非但不以为意,反而为彻底甩掉了睿欣这个大麻烦而有些高兴,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乱点鸳鸯谱,戚冉君更是得意。
“戚公子。”
两人正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沈钰回头一看,这不是刚刚那个漂亮的大姐姐吗?
戚冉君见是程宁宁,立刻微微颔首道,“程小姐。”
近看之下,程宁宁眉眼如画,更是清纯似出水芙蓉,端庄中透着满满才气,水蓝色的衣裙衬着羊脂般细嫩白皙的皮肤,发间坠着碧玉的金钗流苏轻摇,怎么看都是人间罕见的绝色。
“想必这位就是丞相的义子沈钰?”程宁宁转向沈钰,微微地笑着,清澈的嗓音十分温柔悦耳,“听家父说丞相的义子聪明乖巧,太上皇也颇为赞赏,今日一见,果然是伶俐精神的小公子。”
沈钰有点懵了,这是在夸他呢?!
程宁宁看着沈钰呆呆地眨巴着大眼睛,更觉得他乖巧可爱,嘴角的笑意便也更深了,“小公子可是不认识我?我是程太尉的女儿程宁宁,如果不嫌弃,日后可以到太尉府,我一定亲自沏茶下厨,好好招待。”
“……谢、谢谢。”
“程小姐过奖了,方才小姐弹筝,技惊四座,实在令在下佩服。”
“公子客气,突然向公子求援,冒失唐突,还望公子见谅。”
“承蒙小姐不嫌弃,没有毁了小姐的筝曲就好。见谅自然说不上,前些日子酒后失德,多有冒犯,小姐不计前嫌,在下惭愧不已。”
戚冉君诚心道歉,程宁宁却想到什么,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要说这事,该是我向公子赔罪,故作丑态惊吓了公子,公子不要见怪才对。”
两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郎才女貌的真是不能更登对。沈钰站在旁边,你来我往的寒暄话让他有点晕乎乎的。一阵夜风吹来,沈钰突然鼻子一痒,啊湫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沈钰的脸腾地就红了,忙不迭地赔起不是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说话的。你们聊着我去那边等。”
沈钰说着就要走,被戚冉君一把扯住。
“天色已晚,小姐只身来此,太尉和夫人恐怕会担心,在下送小姐回晟和殿吧。”
“好,多谢两位公子。”
戚冉君走在程宁宁身边,两人不时交谈几句,偶有轻轻的笑声响起,又飘散在御花园馥郁的香气中。沈钰跟在两人身后,忽然想到,戚冉君好像很喜欢这位小姐的样子,他们会不会成亲呀?这个小姐倒是比那个公主更漂亮而且更和气呢!
沈钰不敢插嘴,就跟在后面默默想象戚冉君穿着新郎官才会穿的大红衣服,骑着高头大马穿街过市,把华美的喜轿迎回家里拜堂的样子,不过再想想戚冉君那个讨厌的娘,沈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好的姐姐,会不会被欺负呀?
很快三人就回到了晟和殿,程祧一看见程宁宁居然是被戚冉君送回来的,火气就更大了,但他并未表现在脸上,而是故作和气的样子对戚冉君道谢道,“小女不出府门,劳公子费心照料了。”
戚冉君心说老东西你装这么客气给谁看,就算你想让我当你家女婿,我还不屑拜你这个爹,但表面上戚冉君的神情语气自然是无可挑剔,“大人言重,晚辈愧不敢当,方才在御花园巧遇,恐大人惦记,天色已晚,晚辈不便打搅,就此告辞。”
程祧的夫人还算友善,程宁宁也向戚冉君点头致谢,沈钰跟着戚冉君辞别了程祧一家,去找戚景苑时才知道原来仪佳去见雍佳,戚景苑则去找项盛雄,剩下他和戚冉君两个人去留随意了。
“看到了么,养儿子和养女儿就是这么天差地别的。”
戚冉君轻笑一声,光顾着和程宁宁说话,尹月风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呢,这个时辰应该会和项瑾筠在一起吧,不然先去乾阳宫看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戚冉君带着沈钰一路往东北走,还没到乾阳宫就遇见了刚刚送项盛雄回寝宫归来的项瑾筠。戚冉君在项瑾筠面前没什么礼数讲,但沈钰可吓坏了,近看之下,眼前人一身明黄龙袍,年纪身量都与戚冉君相似,可眉宇间张扬着真龙天子的霸气,眼神也比戚冉君凌厉不少。沈钰并不是没见过皇上,可项盛雄慈爱温和,才没有项瑾筠这么气势逼人,与项瑾筠视线相对的时候,沈钰一时惊慌到不知如何是好,呆愣了片刻,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叩叩叩……皇上万岁万万岁!”
沈钰这一头磕下去,把项瑾筠吓了一跳,方才千夏又缠着他无理取闹,他好不容易摆脱故而心绪不佳,就算是脸色难看了点,也不至于把孩子吓成这样。莫说项瑾筠,就连戚冉君也吃了一惊,这扑通一声跪得也太结实,沈钰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
“起来吧。”
“谢、谢皇上!”
沈钰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看项瑾筠的眼睛,可项瑾筠第一次见他,自然上下打量起来。沈钰心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好看,低着脑袋瞅着自己的脚尖,吓得直想往戚冉君身后躲——如果他敢的话。
“你怎么在这儿,月风呢?”
戚冉君领着沈钰,尹月风却不在身边,项瑾筠不由得皱眉,这深更半夜的,尹月风跑哪儿去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我还以为他在你这儿,所以才带钰儿过来找你。”
“我刚送父皇母后他们回来,正要去找他,瑾方中途就离开了,大概跟月风在一起吧。”
“不管是谁,有个人在身边就好。不然你这皇宫大院,我还真不放心把弟弟放在这儿。”
话里夹着几分嘲讽,项瑾筠听得分明。
“有话直说,少跟我拐弯抹角。”
戚冉君看了看项瑾筠身后的刘喜,项瑾筠立刻会意,把下人都打发到一边去,然后才说道。
“说吧,到底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这宫里的人你到底能管不能管,三番两次下黑手暗算月风,明目张胆把琴弦给剪了,你过生辰吃香喝辣,月风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哪儿钻牛角尖呢。”
“……”
尹月风中途不见人影,他就猜到等下尹月风会登台献艺,他还纳闷为何直到最后也不见尹月风出现,原来竟是又被人暗算剪短了琴弦。该死,到底是谁敢在他眼皮底下嚣张!
一见项瑾筠满面怒色,沈钰没出息地感觉自己腿都在发抖,但他可不敢往戚冉君身后躲,他可是连这么可怕的皇上都敢骂的人!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上一次暂且那么算了,这一次如果还姑息他们,以后更要得寸进尺,肆无忌惮。总之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我把月风放在你身边,你要是再护不住他,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项瑾筠自知理亏,没有作声,他看过礼部呈上来的礼乐单子,里面根本就没写尹月风要上台的事,他都不知道的事,有人却知道而且能趁乱剪断尹月风的琴弦,一定是哪个下人受了主子的指使才干出这种事来。他尚未立妃,不存在争风吃醋这一说,难道是哪个官员看尹月风眼红,才使这种手段?内务府的官员最易对尹月风有成见,礼部的人大概也都知情,可官场倾轧哪有用这种手段的?再者说,要不是戚冉君说,他都不知道这琴弦被剪的事,想让尹月风出丑,肯定要让文武百官全瞧见他的丑态才对,这么不声不响的,意图何在?
最费解的是,谁不知道尹月风是他面前最红的红人,还敢对尹月风下手,这人到底是谁?
程祧的老脸顿时从脑海中跳将出来,想到程宁宁居然真面目示人,还与戚冉君同台,项瑾筠更觉得脑子里一串串全是疑问。
“你什么时候和程宁宁搅合到一起去了?”
戚冉君的眉角猛地一跳,“皇上,能不能劳烦您注意体统,不要胡说?”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见月风遇到麻烦才过去看看,被人硬推上台去,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么说,是人家千金小姐先看上你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居然合奏一首凤求凰,谁不以为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借这个机会表露心迹?”
“呵,表露心迹?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表露什么心迹?”
说到这里,项瑾筠也颇有感慨,“还没问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那么多姐姐妹妹,也没见谁比程宁宁好看,怎么到了你笔下就丑成那样,我要是程祧,看见你把好好的女儿画成这样,别说廷杖二十,就算打二百也不一定能解气。”
“她自己刚才也说了是故作丑态,我的眼神还不劳皇上您费心,您有闲心就多看看宫里的人,今天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暗算月风,保不齐哪天就敢算计到你头上了。”
戚冉君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些,项瑾筠也明白了戚冉君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自己的事情我不多问,总之我们先去韶阳宫看看,把月风找到再说。”
“嗯,走吧。”
===========================
“月风哥哥……”
“嗯?”
“我看你还是跟四哥说实话吧,四哥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
“呃……我不是说你装得不像,但是四哥太聪明了,而且万一他……”后面的话项瑾方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他想知道的事情还没人能瞒得过他,尤其是你,四哥几巴掌下来,你肯定什么都说了。
“你四哥是皇上,这天下有太多事情要他处理,我这么大一个人,不能什么都要他操心。”尹月风把琴放在一边,回身走到床边坐下,小声问道,“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了?”
项瑾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没事了,早就没事了。”
“后来有跟太傅好好谈吗?”
“……嗯,说过了。”
“我一直觉得太傅是个沉稳冷静的人,他年长你十岁,说话做事都比你深思熟虑,以后再有分歧,不要急着闹脾气使小性,有话要说好好说,知道么?”
“哦。”
项瑾方挠了挠头,这么说就好像是他幼稚又任性一样嘛!
“军营里肯定很辛苦吧,身体还吃得消么?你四哥说了不能给你任何优待,但你也别什么都藏着不说,量力而行,嗯?”
“还好了,这里比起大漠不是好很多了么?秦朗他们那才叫苦呢,这么点辛苦还难不倒我!”
说到这里,项瑾方笑了,好像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没关系,只要能替项瑾筠守护这天下安然,他就能感到无上的幸福似的。
“六王爷果然长大了,我也不能松懈啊。”
尹月风也笑了,项瑾方想翻个身趴到尹月风大腿上,但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尹月风一起身,项瑾方顿时扑了个空,脑门梆地磕在坚硬的床沿上,疼得他哎哟一声,手捂着脑门直打滚。
于是乎项瑾筠一进门就看见项瑾方倒在床上,被子被随便丢在一边,尹月风正蹲在床边,一手扶着项瑾方的肩膀一手帮他揉着被撞疼的脑门。
虽然知道项瑾方只是单纯的小孩心性,喜欢黏着尹月风撒娇耍赖,但他也不知怎地就是没压住脾气,心里那满满一大缸的醋哗啦一声就全洒了出来。
“没规没矩的,干什么呢!”
“皇上,我刚才起来得急,害王爷把头给撞了。”
“……”
戚冉君站在项瑾筠身后,不用看也想象的到项瑾筠此时的表情。也就尹月风这单纯耿直的性子,还能说出这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看不出来项瑾筠在吃味么,床上乱七八糟的,还说什么起来得急?
“撞了一下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起来!”
项瑾方一眼瞄到被他丢到一边的被子,赶紧起来嗖嗖几下把被子叠起来放到床脚去,然后下地穿鞋搬椅子,“嘿,嘿,四哥你坐,坐。”
项瑾筠一看,项瑾方这一下磕得也不轻,额头都红了一块,挺大个人了,一点都不省心!
“怎么还毛毛躁躁的,明天让佟旭进宫,朕要问问他怎么办事的。”
“哎哎哎?别呀别呀,我就是一不小心,四哥你别迁怒嘛。”
“你的意思是朕迁怒别人,滥伤无辜了?”
“……”
怎么着你当了皇上还不讲理了呢?!哼,肯定是月风哥哥脾气太好了,把你惯的!
项瑾方还是相当有眼力价儿的,项瑾筠心里的黄河决堤了,再不走可就要被醋淹死了,月风哥哥你自求多福吧。
“那个,冉君哥哥,太傅教的兵法,我有个地方想请教你。”
项瑾方边说边使劲给戚冉君使眼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戚冉君看着项瑾方的样子觉得有趣,眼下确实也该让项瑾筠和尹月风单独呆着,于是戚冉君点头笑道。
“嗯,那我们去书房谈?”
“好。”
沈钰本来就觉得项瑾筠气势逼人,再一看他对自己弟弟都这么凶,更觉得两腿哆嗦得厉害,一看戚冉君跟项瑾方走了,赶紧寸步不离地跟了过去。项瑾方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回头一看,沈钰果然没有关门。
沈钰没想到项瑾方会突然停下,咚地就撞在项瑾方身上,项瑾方立刻不乐意了,跟屁虫,居然敢撞本王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去把门关上。”
“好的好的。”
沈钰赶紧去把门关上,又转过来站好,扬起小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项瑾方。项瑾方打量了沈钰两圈,心说这么个又瘦又小的煤球才会背十首诗,尹月风居然一直给他夹菜,还摸着他的脑袋夸他聪明,真是天理何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站着,坐。”
“嗯。”
关起门来就不是外人,项瑾筠在项瑾方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尹月风也到旁边搬了把椅子落座,项瑾筠扭头看到放在桌上的琴,两根破旧的琴弦放在一边,旁边还摆着新的弦和其他一些东西。
“这琴……”
项瑾筠心生纳罕,戚冉君说琴弦是被剪断的,可现在这样子倒像是琴弦磨旧了不能再用似的,尹月风搞什么名堂?
“本来想换弦的,但是拆掉之后就装不上了。”
“换弦?去江南之前不是刚换过么?”
尹月风似乎有意瞒着他什么,项瑾筠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希望尹月风能亲自把实话说给他听,光是肌肤相亲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若是这么久了还连最起码的说实话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防备他了。
“嗯,本来写了曲子想在今天给你弹的,只是没想到……”
“怎么了?”
“快要到我上台的时候,才发现琴弦被磨得不成样子,我怕上了台又把琴弦弄断,所以……就抱着琴逃了。”
“……”
“对不起,我应该更小心仔细一些的。”
尹月风从来就不会说谎,此时低着头道歉,委屈又自责的模样真是像真事一样,要不是戚冉君说,他说不定心一软就信了。项瑾筠站起身来去看桌上的琴,尹月风也跟着站起身来,项瑾筠心道尹月风长进还不小,不光知道圆谎,还学会弄虚作假了。这么一想,项瑾筠没来由地就有些火,被人欺侮暗算还藏着掖着,让他这个做皇上的脸往哪里放!
“可惜了,从看见你离席就一直等着听你弹琴,一直盼到最后,什么无聊的都看过了,还是没等到想要的。”
在江南时你是如此,为了寻掉落的玉佩独自找了整夜,回来后怎么问也不说实话,时至今日你还是如此,受了别人的欺侮却独自忍耐隐瞒,甚至不惜说谎作假,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对不起,等明天请技师替我换了琴弦,我再弹给你听……”
话未说完,尹月风忽然身子一晃,被项瑾筠用力扯进怀里。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尹月风有些心慌,他怎么可以这么没用,项瑾筠肯定失望透了。
“月风,跟我说一句实话,有那么难吗?”
“……?!”
尹月风心头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项瑾筠的眼里有怒气,也有失望,尹月风感觉心狠狠疼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
项瑾筠捏着尹月风的手腕,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尹月风给按在桌边,尹月风眼前就是被做旧的琴弦,还有看似要被换上的新弦。
“仔细看看,其他的弦都光滑如新,只有这两根烂成这个样子,你给我写的曲子是只用这两根弦就能弹的吗?”
“……”
尹月风答不上话,项瑾筠等了片刻还听不到解释,左手按着尹月风的腰,右手扬起来就是重重一巴掌打下来。啪的一声大得吓人,耸起的臀峰上瞬时就疼麻了一片,尹月风疼得抽凉气,脸也红得不像话。书房与卧房一墙之隔,要是项瑾方他们听见声音进来的话……
“还有心思想别的事?”
项瑾筠说完,啪地又是一记凌厉的巴掌掴下来,叠在方才那一下的位置,疼得尹月风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是准备了很多说辞么,我给你机会让你说。”
“……”
项瑾筠的口气有些冷,尹月风咬着嘴唇半天不肯吭声,眼睛盯着被他磨得老旧的琴弦,手悄悄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呜!”
第三下还是一点不差地打在臀峰上,比之前两下更狠厉了些,尹月风感到臀上大片地发热发麻,他只是不想项瑾筠担心而已,这样打他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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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瑾方本来也没想跟戚冉君探讨什么兵法,只想着赶紧从打翻了醋缸的项瑾筠视线里逃开,三人在书房里正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门里忽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一时间三个人全都愣住了,没长脑袋的也知道肯定不是尹月风打了项瑾筠,有话好好说,怎么还打人了呢?!
沈钰断然不敢惹项瑾筠,他长几个脑袋也不够项瑾筠砍的,可尹月风挨打了,他也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沈钰把他对戚冉君的怕暂时丢开,捉着戚冉君的袖子用力地扯。
“哥哥,你快进去看看吧!”
项瑾方原本有些迟疑,毕竟他知道尹月风试图欺瞒项瑾筠但肯定不会成功,最后必然要被打的。可沈钰一副乖巧好弟弟的样子求戚冉君进去,项瑾方又不高兴了,好像就他知道心疼尹月风似的!
“王爷别去。”
项瑾方刚转身要去,就被戚冉君叫住。戚冉君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
“瑾筠做事自有他的理由,他们的事你别插手。”
“可是……”
“两个人的问题要两个人解决,你过去只会添麻烦,还是跟我说说,桌子上那把琴是怎么回事?”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四哥者……火眼金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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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瑾筠像是有意刁难尹月风似的,一连十七八下全打在同一个地方,热辣的疼痛肆意蔓延着,掌痕叠在一起,已经肿了起来。尹月风咬着嘴唇,巴掌每落下一次,唇齿间就不自觉泄出一点呻吟,身子也不自觉地抖一下。项瑾筠打满了二十,隔着裤子都感觉到烫,这才停下来,换了柔和一点的声音。
“今天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我只是想听你一句实话。”
“……”
尹月风多少听懂了项瑾筠的意思,因为他骗他,所以项瑾筠生气了。可要他怎么说得出口,琴就在他身边,却被人剪断了,他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他太没用了,连一把琴都看管不住……
“呜!!……别打,我说,我说……”
尹月风虽然比项瑾方想象的要更能忍些,可终究还是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口风不严经不起拷打,项瑾筠只是用巴掌就疼得他腿都打颤,不加隐瞒地把什么都说了。
一直压在腰上的手终于移开了,但尹月风没敢自己起来,光是琴被人动手脚就第二次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浅显的手段陷害,项瑾筠不生他的气才怪。
被项瑾筠拉起来的时候,尹月风感到臀上一阵挤压的闷痛,项瑾筠一手抱着他的背,一手在他的脑后轻轻摸了摸。
“早点说实话,不就没事了?”
“……”
尹月风的脸又有点发烫,明明只比他大三岁而已,却好像他是个小孩子一样,想到自己居然又被项瑾筠给……尹月风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项瑾筠扶抱着尹月风来到椅子前面,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尹月风可以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背把头垫在他肩膀上。舒展开的伤处比站着时舒服了一点,可还是刺刺麻麻疼得厉害。项瑾筠隔着裤子轻轻揉了揉肿烫的两团肉,被揉弄的疼让尹月风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口中也轻轻吸了口气。
“胆子不小,还敢欺君了。”
项瑾筠说着就去脱尹月风的裤子,尹月风慌地就要起来,项瑾筠扬起手来啪地就是一巴掌打下来,让本就刺痛着的臀更疼了。
“老实呆着,朕还没原谅你呢。”
淡金色的长裤被剥下,露出两片大红色的臀瓣来,尹月风脸上一窘,赶忙把头低下,下巴垫在项瑾筠肩上,手臂也把项瑾筠的背抱得更紧了些。项瑾筠把手放在尹月风臀上揉揉捏捏了几下,忽然又扬起巴掌,使了五分的力气打下来。
巴掌打在光裸的臀上,声音比刚才还要清脆响亮,疼痛也更加鲜明了。尹月风闷闷地唔了一声,肿起的肉被打得直发颤。
“瑾筠……”
大概是知道项瑾筠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尹月风大着胆子开始叫项瑾筠的名字,像是在撒娇的小奶猫一样,徒劳地试图少受些惩罚。不得不说这一招项瑾筠的确非常受用,但眼下他反而更想要好好地欺负一下敢跟他耍小聪明的尹月风,翅膀长硬了,敢跟他使心计,都是平时管得太少,这次得让他好好知道一下,欺君之罪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力气用得不大,又含有些调戏的意味,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打下来,把两片臀全给染上了红色。尹月风没处可躲,只能紧紧抱着项瑾筠,时不时轻轻叫着项瑾筠的名字,小声恳求他不要再打了。可越是这样服软求饶的声音,就越让项瑾筠的心口发痒,要不是顾念着项瑾方等人还在门外,这里又不是他自己的住处,他早把尹月风压在身底下好好疼爱一番。
又是二十记巴掌打完,尹月风早羞得抬不起头,直到项瑾筠忍不住轻笑出声叫他起来,他还是死死搂着项瑾筠,让垂下来的碎发遮住自己的脸。项瑾筠深觉这样的尹月风实在是可爱得紧,忍不住抱起尹月风,拨开他的碎发去吻他垂得抬不起来的眼睛。尹月风起初还有些躲闪,可他没剩下什么力气,最后还是和项瑾筠忘情地吻在一起。唇舌交覆,发出了些淫靡的水声,尹月风被吻得身子发软,慌慌张张地把裤子扯上,又把头别到一边。
“我在这里,他们谁也不敢进来,你里里外外我都了如指掌了,事到如今还害羞什么?”
“……!!!”
尹月风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兔子生气也要咬人的,他虽然不敢咬项瑾筠,但挣脱项瑾筠怀抱还是做得到的。可项瑾筠会让他逃了才怪,很快就把尹月风给紧紧搂在怀里,爱怜地偏过头磨蹭着尹月风的侧脸。
“今后,再不许骗我了。时至今日还不被你信任和依靠,就算是我,也会伤心的啊。”
“………………好。”
第一百二十章
“啊,好久没看见这么晴朗的夜色了。”秦朗仰头看着夜空,清凉的河水里盈着星光,任何人看着这样的景象都会感到心胸开阔,豪迈爽快吧。“这个时辰,陌辽处处是灯火,虽然很繁华漂亮,还是比不过繁星满天的野外啊。”
“我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夏天有蛙鸣和虫叫,月色也更好些。”齐文杰站在秦朗身后一步远处,披风被晚风吹动,发出呼呼的声响。“你在陌辽呆了这么久,又到江南玩了一圈,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嘛。”
“师兄,你取笑我。”秦朗回过头来,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意,“我随皇上南下,一路都没闲过,平时不也天天往军营里跑吗。”
“行了,这么多牢骚,要不要我去跟师父说说,让你好好歇歇?”
“别呀师兄,打仗要紧,打仗要紧,等打了胜仗回陌辽,再歇不迟!”
“呵,看你这一口一个打了胜仗回陌辽,才刚来就急着想走,想楚凉想得不行了吧?”
齐文杰一笑,秦朗只好尴尬地挠挠头,“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哼,你以为师兄是谁,从小就看着你黏在楚凉屁股后头,巴巴地像只小狗!为了早点打胜仗回去见楚凉,你可得拿出点样子来让渊国那群莽夫看看,让他们闻风丧胆,看他们再敢嚣张!”
“师兄放心,我一定杀他们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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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不甚清晰但十分有节奏,沈钰盯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把手背在身后摸自己的小屁股,皇上好可怕,一听就知道肯定好疼!
项瑾方倒没这么害怕,可他还是有些不自在,月风哥哥你真是的,就跟你说了不要骗四哥不要骗四哥,你非不听,被人欺负还挨顿打,你何苦呢!
戚冉君徘徊在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词集翻阅起来,看似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心里却并不平静。今日的陷害总像是还有蹊跷,到底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暗算尹月风呢?不是后宫妃子争风吃醋,不是官员有意让他出丑,除了弄断两根琴弦之外好像也没造成什么后果,总不至于是谁恶作剧想拿尹月风开涮吧?
戚冉君边翻书边暗暗在心里数着,啧,都打了二十多下还不停,平时是不是总这么欺负尹月风?但转念一想,今晚这事尹月风也确实欠打,项瑾筠心高气傲,最恨别人骗他,搞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不是找打又是什么?
“启禀王爷,柳太傅求见。”
屋里的巴掌还没停,项瑾方想了想,决定到院子里去见柳淳央,戚冉君许久没见柳淳央,便放下书也跟了过去。沈钰看了看戚冉君又看了看房门,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跟过去。皇上到底要打多少才肯放过尹月风呀,尹月风现在肯定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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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瑾筠的手刚放到尹月风臀上,尹月风就轻抽了一口气,肉一下子绷了起来,躲到一边不让项瑾筠碰了。项瑾筠摸了摸尹月风的脸,声音温柔,“别乱动。”
“……疼。”
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尹月风的脸皮简直比烧麦皮还薄,什么事都干过了,却还是羞得脸也抬不起来。
“知道疼了?以后还敢骗我么,嗯?”
“……”
尹月风看了看项瑾筠,没有说话。没说话就是不服气,项瑾筠按着尹月风又肿又烫的臀瓣,威胁似地用力揉了起来。尹月风躲不开,疼得眉毛都皱了起来。
“瑾筠,疼……别……”
“我在问你话,以后还敢不敢骗我?”
“……不敢,不敢了。”
一旦口风放开,招供就变得很容易,项瑾筠这才收敛了力气,轻轻地按揉起来。
“瑾方都长大了,你还不懂事。再有下次,看朕怎么收拾你。”
话说得似乎很重,但尹月风知道项瑾筠已经没再生气了。按在臀上的手很温柔,刚才火辣辣的疼痛,这会儿也好像消散了不少。
“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怕你担心,不想用些小事耽搁你……啊!”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尹月风不小心惊叫出声,把后面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说什么傻话,连你的事都料理不好,我还能干得了什么大事。”项瑾筠说着,在尹月风鼻尖上吻了一下,“不许跟我见外,你是我的人,你的事都……”
“啊啊啊啊啊!!!!!!”
门外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尹月风吓得一哆嗦就从项瑾筠身上退了下来,项瑾筠也惊得心口咯噔一声,好端端的这是出什么事了?!
戚冉君本来在院子里和柳淳央还有项瑾方闲聊,忽然听见屋里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沈钰没跟在身边,连忙冲进书房查看情况。
项瑾筠出来得更快,就见沈钰惊慌地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项瑾方的书胡乱地往地上扔出去,像是在怕什么东西。
“出什么事了?!”
沈钰吓得快要哭了,嘴唇抖动了半天也说不出话,尹月风顾不上伤处的疼,走出卧房来到沈钰身边一把把沈钰捞进怀里。沈钰扑进尹月风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尹月风紧紧抱着沈钰,手在沈钰背上轻轻地抚弄着。
“钰儿不怕,哥哥在这儿。”
“……”项瑾筠看着沈钰扑在尹月风怀里,刚扶起来的醋缸好像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的醋哗啦一声又铺天盖地洒得到处都是。
项瑾方还没进书房,就看见尹月风正抱着沈钰温声细语地哄着,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他的书被扔得满地乱七八糟。
戚冉君看见项瑾筠兄弟两个都两眼喷火地看着沈钰,又想到先前宴席上尹月风浑然不觉地给沈钰夹菜的场景,心说真不知道是尹月风太迟钝还是项瑾筠他们太敏感,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吃哪门子的飞醋呢?
戚冉君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堆书上,沈钰好像是在砸些什么?要说项瑾方怕些虫子老鼠还情有可原,毕竟人家出身皇族娇生惯养的,可沈钰从小与飞禽走兽为伍,能把他吓成这样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难道是毒蛇一类的?不过书堆也没动静,要是活物,早就动了,眼下要么是逃走了,要么就是被沈钰砸死了。
戚冉君走到墙边,取下项瑾方挂在书桌后的佩剑,将剑鞘的尖端对准书堆的底下,嗖地向墙角一挑,书本哗啦啦地被掀起,底下既没有毒蛇,也没有老鼠,只有一只被拍扁的蜘蛛。
“……”
项瑾筠看着被拍得肚子里黏糊糊的白液都洒出来的蜘蛛,脸上顿时露出了嫌恶到极点的表情。至于项瑾方,简直可以用怒火中烧来形容了,居然用他的书打蜘蛛,那死蜘蛛的尸体都粘在他的书上了!
戚冉君有些无语,沈钰天不怕地不怕的,能被一只蜘蛛吓成这样?柳淳央也走过来看了看,这蜘蛛虽然体格比一般蜘蛛大了些,但不是毒物,就算咬人也不会怎样的,该不会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尹月风也有点发愣,他从小就不怕虫子,所以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一只稀松平常的蜘蛛能把沈钰吓成这样。
“钰儿,好了别怕了,你冉君哥哥已经把它弄死了。”
戚冉君顿觉浑身无力,什么叫他把它弄死的,那蜘蛛明明就是被书拍成肉饼的,项瑾方眼看着就要爆发了,这当口居然把责任往他身上推,是不是亲弟弟?!
沈钰这才抬起头来,慢慢地扭过头要往地上看,但他刚一转过去就看见那蜘蛛的尸体近在咫尺,居然是项瑾方拿过剑来挑着那蜘蛛的尸体递到他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钰这回是真被吓坏了,手上猛地一推,撒腿就往院子里跑了出去。尹月风哪想到沈钰会突然狠推他一把,脚下一退正好磕在门槛上,不等项瑾筠拉住他,啪地就摔坐在地上。项瑾筠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把疼得眉毛拧成一团的尹月风拉起来,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推尹月风!他饶不了他!
“我没事……快去看看钰儿怎么样了。”
尹月风疼得直抽冷气,这一下摔得真是结结实实,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好在柳淳央反应比较快,在沈钰跑出去的时候就追过去把人给领了回来。沈钰一看尹月风被自己推倒在地上,也吓得说不出话,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完,腿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沈钰咚地摔倒在地,项瑾方十足力气踹出去的一脚也不是谁都受得了的。项瑾方看着沈钰,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莫名其妙跑出来个相府三少爷,几乎占去尹月风全部的注意,区区一只蜘蛛居然也值得大吼大叫,不光乱扔他的书,还敢把尹月风推倒在地,简直岂有此理!
沈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在地上捂着被踢中的膝盖,泪水全氤氲在眼眶里,险些就要掉出来。项瑾方上前一步还想动手,被戚冉君一把拉住手腕。
“王爷,手下留情。”
嘴上说的是客气话,手上却暗中运了力气,项瑾方回过头来,就看见戚冉君的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没有,那眼神分明是在威吓他,不许他再对沈钰出手。意识到连戚冉君也护着沈钰,项瑾方又有些气恼,可戚冉君的神情和口气让他不得不冷静,怎么着也是丞相家的儿子,戚冉君和尹月风的弟弟,他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发作得太明显了。
戚冉君拦着项瑾方的同时,柳淳央也把摔在地上的沈钰给扶了起来,尹月风走到项瑾方和沈钰之间,面朝着项瑾方轻声哄道,“王爷,钰儿胆小,情急之下才乱扔王爷的书,这些书我会全部原样赔给王爷,如果找不到一样的,我就拓写一遍还给王爷。还请王爷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钰儿吧。”
“好了,都到此为止吧。”
尹月风好像就是喜欢宠着小孩子,所以他心疼沈钰,项瑾筠一点不觉得奇怪,可戚冉君会突然出手拦住项瑾方,而且是以如此强硬的方式,倒是令项瑾筠有些吃惊。项瑾筠很清楚戚冉君的性格,归根结底,他的心肠是很软的,沈钰只不过是一个人质,而且身份已经为一些人所知,项盛雄又扛下了这个名头,公然给他打上人质的烙印也无可非议。但戚冉君还坚持把沈钰当成亲弟弟那般养着,莫不是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身为王爷,不能连这么点心胸都没有,区区几本书就动怒至此,教你的礼节规矩都丢哪里去了?”
沈钰推倒了尹月风,项瑾筠当然生气,但对事不对人,项瑾方突然动手,欺负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就是不对。一听项瑾筠也责备他,项瑾方的这股邪火顿时全淤在了心里,尽管并不服气,项瑾方嘴上还是服了软。
“对不起,是我冲动,我知道错了。”
这句对不起并没对着沈钰说,沈钰只顾着膝盖被狠踹了一脚疼得厉害,故而倒也没怎么计较。戚冉君没再说什么,唯独柳淳央不动声色,却已经想好了明日回了军营要如何跟项瑾方算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见天色太晚,戚冉君索性带着沈钰一并留在宫中。戚冉君被项瑾筠叫去乾阳宫密谈,沈钰则和尹月风一起住到了浔阳宫。项瑾方这一脚运足了力气而且正踢在沈钰右腿膝盖上,沈钰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大家都以为只是一时疼痛,所以没往心里去。但沈钰疼得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尹月风才觉得不对,虽然心怀歉疚,还是深更半夜派小林去请太医了。来的是一个姓黄的年轻太医,看了半天,又问了伤的缘由,最后说大概是踢得太狠伤了骨头。整个包扎的过程中沈钰都不停哭闹打滚,尹月风又哄又抱,好不容易折腾完,天也已经亮了。
尹月风问过方知,原来沈钰小时候被毒蜘蛛咬过,险些死了,所以才从那之后见到蜘蛛就吓得魂飞魄散。看着沈钰窝在他怀里一脸委屈难受的样子,就算是好脾气的尹月风也生气了,项瑾方怎么可以把蜘蛛拿到沈钰眼前吓他,还不由分说地打人呢?!
项瑾筠下朝以后,正遇上刚起来的戚冉君要去找尹月风和沈钰,反正顺路,项瑾筠就跟着戚冉君一起往浔阳宫去了。到了浔阳宫一看,沈钰的裤子被绾到膝盖以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白色布条,正靠在尹月风怀里沉沉地睡着。尹月风把情况一说,戚冉君和项瑾筠都有些吃惊,项瑾方那一脚居然踹到这么重,竟伤到了骨头?
戚冉君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昨晚项瑾方突然动手的时候他就很不痛快,但想着项瑾方争风吃醋,又是一时冲动,也就没说什么。可今日一看,居然伤筋动骨了,他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是差得要命。昨晚项瑾筠拿话点他,告诉他不要滥发善心,施舍些不该有的感情给沈钰,可眼下这情形,似乎由不得他铁石心肠。
现在的沈钰不过是个人质,而且还是个没用的人质,对项瑾筠来说,不杀他已经不错了,他根本就不值得半分怜悯同情。但项瑾筠也为此事颇感不快,本以为项瑾方的性子有所收敛,但看他昨天那不留情面的一脚,还是个冲动暴躁的孩子,什么事情都由着脾气乱来。重要的是,项瑾方还不知道沈钰的真实身份,在明知他是相府三少爷的情况下动手,和当初要吊尹月风上树有什么分别?到头来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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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瑾方在军营习惯了早起,故而天还没大亮就更衣洗漱到院子里练剑。昨晚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在脑海里,项瑾方一想就觉得心里憋屈得慌,那个煤球,明知道尹月风挨了打还用力推他,不是欠收拾又是什么?还自称是什么相府三少爷,既没学识,又没修养,哪里配得上做尹月风的弟弟了?!
项瑾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怒火全撒在院子里的花草上,剑尖唰唰唰唰地扫过,掉了一地的菊花残瓣。下人们都看出项瑾方在发火,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偏偏尹月风又不在身边,下人们只好小心地躲在一旁,生怕自己被无故牵连。
就在这时,乾阳宫的太监忽然来传旨,叫项瑾方立刻去御书房见驾。项瑾方心说就知道昨晚的事情还没完,不就一个煤球么,居然还没完没了了。他都道过歉了,还要他怎么样!
项瑾方跟着太监来到御书房时,项瑾筠已经把下人都屏退了,项瑾方看着项瑾筠严肃的脸色,还暗暗腹诽用不用搞得这么紧张。
“四哥。”
项瑾筠没让他跪,只是用有些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今天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在禁军里这么多天都学了些什么。”
什么啊,不是为了那个煤球的事?
“背了四本兵书,学了三十六计。”
“嗯,还有呢?”
“学会了禁军操练的拳法,跟着佟校尉学了几招枪法。”
“还有。”
“还有……还有,听太傅讲了许多出奇制胜的故事……”
“没了?”
“……四哥想听什么?”
项瑾方又不傻,项瑾筠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关心他学的兵法和枪术,再看这口气,分明就是有事要责骂他。想来想去,还不就是他踢了那个煤球一脚么!真是的,这么转弯抹角是何必呢!
“在军营里,你也是这么摆王爷架子的么?”
一听这话,项瑾方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摆王爷架子?他说话做事处处小心,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士兵看待,军棍的伤痕还没褪尽,怎么能因为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东西就把他在军营里受的那些苦都给抹杀掉呢?!
“四哥,我自从加入禁军那天起,就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操练,喂马挑水擦兵器,我哪一样没干过?昨天是他把月风哥哥推倒了,我才踢了他一脚,我确实仗着自己是王爷才连丞相的义子也敢打,但你不能说我在军营里乱摆架子。”
若是在平常,项瑾方定然是乖乖地回项瑾筠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项瑾筠问他一句,他就拿十句顶回来。项瑾方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火是哪儿来的,反正自打看见沈钰他就心里不爽快,不管沈钰说什么干什么他都觉得碍眼,总之就是没有他存在就好了!
“沈钰推倒月风是一时错手,如果你没有用那蜘蛛吓他,他会推月风么?”
“我不是要吓他,他用我珍藏的书砸蜘蛛,把蜘蛛的黏液和尸体都弄到我的书上,我不过是生气了想要让他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不问你为什么,只问你是不是因为你吓到他他才动手推人!”
项瑾筠的声音变大了些,口气也更加严厉。项瑾方有点被吓到,愣了愣才回答,“……是。”
“沈钰摔你的书的确不对,推倒了月风他确实也有错,但你不由分说就踢伤了他的髌骨,难道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踢伤了他的髌骨?怎么可能?不过是一脚而已,怎么可能伤到骨头?项瑾方呆住了,但他随即就想到,会不会是沈钰故作可怜的样子来博同情,好让尹月风天天陪他?
“四哥,我只不过踢了他一脚而已,怎么会那么巧伤到他的髌骨呢?我没……”
项瑾方没再说下去,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项瑾筠刚才只是严肃的脸已经因为他的话而有些阴冷。
“从小教你遇事冷静先自省,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任,本来以为你已经有长进了,结果你还是这个样子。”
项瑾方在项瑾筠的话语里感到了一种浓浓的失望,他明明一直都这么努力的,什么苦都肯吃,做错的他都用心去改的,什么叫他还是这个样子,分明就把他所有的努力全都推翻了!
“四哥教训的是,自己做的事要自己负责任,是我打伤了沈钰,那我负责找人把他医好,是我任性冲动还摆王爷架子,都是我的错,四哥这么生气,那就打我好了。”
项瑾方心里并不是不明白冲动伤人是自己不好,不管怎么说他不该动手打人,可话从嘴里出来就是一句比一句不好听,怎么听怎么像是破罐破摔闹脾气。项瑾方自顾自地把桌上的奏折都推到一边,俯下身子就趴在了桌面上,更是让项瑾筠气不打一处来。下江南也好,入禁军也好,折腾来折腾去,别的东西没学到,就学会任性顶嘴发脾气了!
项瑾筠原本并没想动手,项瑾方已经是王爷了,再靠打的来管教他总觉得有些不像话。可看项瑾方赌气找打的样子,项瑾筠也火了,想讨打还不简单么,朕成全你就是了!
项瑾筠从龙椅上站起,绕过桌子走到项瑾方身后,项瑾方低着头趴在桌边,说不怕绝对是假的。心脏砰砰地跳着,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项瑾筠顶嘴,其实他一说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好好道歉,还这么主动地趴在桌子上找揍,项瑾筠肯定被他气得要死,才不会轻易饶过他呢……
项瑾方都没听见风声,就感觉什么厚重的东西抽落在臀上,声音很闷,疼得很深,项瑾方忍不住呜咽了一声,什么东西这么狠!
又是来不及反应的一下挥打下来,沉重得好像一下就能把肉都拍紫一大块。项瑾方疼得连忙去咬自己的手背,项瑾筠到底是在用什么打他?!
沉重的击打一下接着一下,噼啪啪地全都打在臀峰上,生涩的疼痛让项瑾方难以自制地发抖,每一次都是被贯穿了两边地打,声音都不是啪啪的,而是嘭嘭的,比戒尺重了八倍十倍还不止。项瑾方甚至没时间再去想项瑾筠是在用什么打他,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体会这种沉闷的疼痛,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来。
项瑾筠没说话,而是一次又一次挥落手里的玉镇纸,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项瑾方的身子随着镇纸的挥落而本能地绷紧,还不怎么宽阔的肩膀缩在一起,每挨上一下就颤抖一下。其实他也不过是要项瑾方一个态度,年过十五,封了王爷,进了军营,口口声声说着要安邦定国,却因为一点小事动手打人,还不知悔改,由着性子胡来,气量这么狭小,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可项瑾方迟迟就是不肯说话,明明疼到两条腿都直打颤,还是一声不吭地趴在那躲也不躲地挨打。哪怕项瑾方说一句认错的话,项瑾筠也不会忍心这么打他,可项瑾方今天就像是非要跟他较劲似的,气得项瑾筠收不住力气,一连着就是三下全打在一块。
项瑾方疼得狠了,呜地就哭了一声,项瑾筠实在不忍心再打下去,索性用力将镇纸摔在地上,啪地碎了一地的玉渣。项瑾方浑身都颤抖个不停,趴在桌边上一下也不敢动,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随便擦了擦眼泪撑着桌边站起来。
身上再疼,也好像抵不过心里的疼,他没有不长进,他没有不懂事,他就想让尹月风还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对他笑,待他好,他就想让项瑾筠还像以前那样心疼他,打他之后会抱他,而不是像这样对他失望。
他从来就没想让任何人失望的。
“皇兄若没别的吩咐,请准臣弟告退。”
今晚发现一篇好文,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读过文了。我是个很容易被文字打动的人,所以也希望自己可以用文字打动别人。写这篇文已经五个月了,已经有四十四万字,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一直觉得对于我这么个想考研的学渣来说,写文真是最大的不务正业了。可是舍不得,舍不得退掉q群,舍不得断更弃坑,舍不得让先前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没有想过利用文字去得到什么物质的东西,只要每次更新之后能看到回复就好。想过太多次一走了之,希望不会成真吧。
明天也要到图书馆学习,不能一直沉迷在自己拙劣的文字里天马行空,我还有现实的梦想要去追,为了媳妇儿也为了我自己,不全力以赴怎么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很好,窗棂的剪影映在身上,锦被也被日光晒得温暖。沈钰昏昏沉沉地醒来,右腿的膝盖处传来隐隐的痛。他似乎是躺在谁的怀里,腿被摆放在一个不会乱动而且最不疼的姿势,沈钰有点恍惚,从来没有人抱着他睡过。
“月……”
会对他这么温柔的人,肯定只有尹月风一个,所以沈钰才这么叫了,可他连名字也没说全就噤了声,因为他发现抱着他的人不是尹月风,而是戚冉君。
“醒了?”
“……………………哥哥。”
“嗯,月风去内务府了,要晚上才回来。”戚冉君边说边转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食盒,“刚才他带东西回来给你吃,看你还没醒就没叫你。”
“……”
被戚冉君这么一说,沈钰才发觉现在已经连午时都过了,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还真是饿了呢。
“腿怎么样了,还很疼吗?”
“……有、有一点。”
“没想到会伤到骨头,等会儿吃完饭再吃药吧。”戚冉君边说边小心地把沈钰抱到床上,然后自己下地去端水盆过来,“请顾太医来看过了,不用担心,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了。”
沈钰看着戚冉君的背影,整个人彻底傻掉了,戚冉君居然对他这么好,他不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的,他一定是以为自己醒了,其实还睡着呢。沈钰抬起手在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一掐疼得他龇牙咧嘴直抽冷气,咦,为什么还没醒?
戚冉君端着水盆带着帕子回来,一进屋就看见沈钰坐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较劲,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戚冉君忍不住感慨,同样是哥哥,这态度怎么天差地别的,他真有那么让沈钰讨厌么?
“先洗手再吃东西。”
“……好的。”
沈钰乖乖地把手伸进水盆里,戚冉君看着沈钰左手臂上露出一块通红的痕迹,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沈钰没吱声,赶紧洗完了手把胳膊缩回袖子里。戚冉君也没追问,递了帕子让沈钰把手擦了,又把水盆端到桌子上,把食盒拎过来。盒盖一掀,香味顿时飘了出来,食盒的第一层就摆着切得整齐的鸭肉,还有一小碟甜酱,鸭肉被烤得鲜美,光是看上一看,也要令人垂涎三尺。食盒的第二层里是一只盛着猪骨浓汤的碗,白瓷的碗沿上一圈金色的花纹,甚是好看。食盒的最底层盛着玉米和稻米一起煮出的饭,旁边摆着一双筷子还有一个汤匙。
“先吃哪个?”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戚冉君越温声细语的,沈钰就越觉得心里没底,他可不敢让戚冉君喂他吃饭,谁来告诉他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先喝点汤吧,凉了就不好了。”
戚冉君说完就端起汤碗,舀了一勺浓汤递到沈钰嘴边,沈钰想要自己拿碗和勺子来喝,但戚冉君坚持要喂他,他又不敢反抗,结果刚喝了一口就呛住了,噗地把汤吐了戚冉君一脸。
“……”
沈钰吓得快要死掉了,生怕戚冉君生气翻脸直接把汤碗砸在他头上,但戚冉君什么也没说,转身到桌边拿帕子把脸上的汤擦干净,又回到沈钰身边端起汤碗。
“慢点喝。”
沈钰吓得浑身都直哆嗦,牙齿磕在汤匙上甚至发出了声响。戚冉君之前都没想到沈钰会怕他怕成这样,于是越发努力地想学尹月风哄孩子时候的样子来安抚沈钰的情绪。沈钰战战兢兢地把汤喝了半碗,戚冉君怕他喝急了,就把汤碗放下,左手端着米饭,右手夹过一片鸭肉,蘸了薄薄的一层甜酱再递到沈钰嘴边,清淡的鸭肉配着微甜的酱料,滋味好得难以形容。戚冉君又夹了一些米饭,玉米粒也是甜甜的,皇宫里的饭居然比丞相府里的还要好吃。
“好吃么?”
“嗯,好吃……”
“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这些天你就住在浔阳宫里吧。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月风,让御膳房给你做。”
尹月风平时虽然安安静静的没很多表情,但每次面对沈钰的时候总是微微地笑着,于是戚冉君也学着尹月风的样子微微扬起唇角,连眼神也比平时要柔和了许多。
“……”
沈钰没说话,嘴里一边嚼着戚冉君喂来的饭菜,眼睛一边盯着戚冉君的脸看。戚冉君怕沈钰噎着,低头去把汤端起来,结果一抬头就发现沈钰正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他,两行眼泪顺着黝黑的小脸淌下来。
戚冉君感觉心脏被狠狠踩了一脚,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戚冉君连忙起身去拿帕子过来给沈钰擦眼泪,心说这哄孩子的本事他是不是这辈子也休想学会了,怎么尹月风就能把人收得服服帖帖,到了他这儿就非但没起效,还把孩子给哄哭了呢!
“怎么,腿又疼了么?”
戚冉君边问边给沈钰擦眼泪,哪想到这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到后来就跟决了堤的黄河似的,彻底停不下来了。
沈钰也不大声哭,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个劲儿地呜呜呜,一边哭,还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用手臂把脸给挡起来。
戚冉君可没尹月风那好脾气,他最讨厌小孩子没完没了地哭,但他现在也只能勉强把人性搬出来支援他不够用的耐心,安静地在一边等着沈钰哭完。
沈钰一口气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哭得眼泪都没有了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戚冉君长叹一口气心说总算不哭了,然后继续搬出人性来哄他。
“突然哭这么凶,跟我说说是怎么了?”
“我……我守规矩了……”
“嗯,我知道。”
“我没,我没说脏话。”
“嗯,所以呢?”
“我再也不敢扔王爷的书了,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
“我不是故意要把月风哥哥推倒的,我昨晚就,道歉……我说过对不起了。”
说到后来,沈钰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好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不住地往后躲。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你说,你说我就会改的,求求你,别吓我……”
“……”
多少人天天揣着银子往他的绸缎庄里跑就为了图他一笑,怎么到了沈钰这儿还成了吓唬他了。戚冉君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质疑,他又不是狼虫虎豹,不就笑了一下么!有那么难看吗!!至于吓哭了么!!!
“钰儿,你先别哭,听我说。”
戚冉君大叹一口气,他是哪辈子做的孽,怎么惹上这么个小祖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宠也不是,哄也不是,谁能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沈钰不再一天到晚像只刺猬似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而且还是只动不动就开闸放泪水的刺猬?
“上次打你,确实打得重了,但我没想把你怎么样,也不是想把你变成现在这幅死气沉沉又谨小慎微的样子。”
戚冉君边说边把碗盘都放到一边,自己来到床沿上坐下。
“有些事情我心里清楚得很,不怪你,大概是我太心急,本来只想帮你正正规矩改改毛病,却让你一直担惊受怕到现在,这是我的不对。”
沈钰还是不肯出声,坐在床上死死盯着戚冉君的脸看。
“你与我的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把你强掳到陌辽来还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有怨言是正常的,你怎么恨我我都无所谓。但我对你,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恶意,你的哥哥和我们有仇,但现在一切都已经跟你没关系,你……”
想到项瑾筠昨晚的话,戚冉君又觉得心里有些发冷,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项瑾筠比他果决很多,也冷酷很多。
没用的人质,留着也只是浪费饭菜罢了。项瑾筠这样说的时候,戚冉君用一句“赚钱买饭菜总好过沾满手的血”来应付,他听出来了,项瑾筠只不过是现在还没有杀沈钰的理由罢了,可那又如何,项瑾筠万人之上,只要他一道圣旨,谁的脑袋不是说搬家就搬家?
根本就不需要理由,这才是最可怕的。
“太多的我不能说,总之你知道就好,已经没有人想要你的命了,虽然你暂时还要留在这里不能走,但是你可以放心,没人会杀你。”
并不是没人想杀你,只是没人能杀你罢了,既然是我剥夺了你作为一个孩子自由生活的权力,那么你的命就由我来保住。
“就算很不情愿,也暂时以相府三少爷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吧,等一切都过去了,我……”戚冉君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沈钰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话轮不到他做主,他再怎么风光也终究要服从项瑾筠的决定,可想到沈钰看他时那种惶恐惊惧的目光,他又觉得有些话他非说不可,有些事他也非做不可。
“我会放了你。”
沈钰的眼睛里闪过了什么,戚冉君没有再看,而是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他在怕什么,怕他抛却了长久以来都保持着的冷静和理智么,怕他终究还是要有忤逆项瑾筠意思的一天么,还是怕他无法兑现自己今日的承诺而看见沈钰失望的眼神呢。
“哥哥,”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钰忽然开口了,戚冉君的脚步随之停了下来。“我还没吃饱呢。”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原本说好让项瑾方休息一个上午,等用过了午膳再一起回军营去,可柳淳央依着约好的时辰来到韶阳宫,一问管事的太监才知道项瑾方早就已经走了。追问之下,柳淳央才知道项瑾方早上被项瑾筠召见过,气呼呼地回来之后,拿了柳淳央送他的佩剑就走了。
柳淳央心想着这兄弟俩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气不顺,冲动之下也许就闹了什么别扭,但既然知道项瑾方去了军营就好办,最怕就是不知去处,那才是真糟糕。柳淳央谢过了管事太监,连忙出宫坐马车往军营赶,等赶回军营见了佟旭,又听说了项瑾方自从回了军营就在校场里拼命地打木桩,谁劝也没用。
柳淳央不敢怠慢,赶紧跑去了校场。草人被乱箭穿心,木桩也被打坏了好几个,项瑾方像只发怒的小老虎,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可手里的剑却一刻也没停下。柳淳央虽然是高大挺拔的男人,但对于武学他完全是一窍不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得出项瑾方的脚步非常不稳,步法完全是乱的,折射出了他烦躁不安的内心。
“王爷!”
柳淳央唤了项瑾方一声,快步向前走去。项瑾方看见柳淳央过来,身法连片刻也未停。
“别过来!当心本王爷伤了你!”
玉镇纸在项瑾筠手里,威力怎么会小,项瑾方身上早细密地盖满了冷汗,每走一步,尚且疼得钻心,更何况像眼下这样不顾一切地乱来?
剑刃划过木桩,在木桩上刻下深深的剑痕,柳淳央知道此时靠近项瑾方绝对不是上策,但他除了冲上去之外别无选择。项瑾方在木桩之间闪转腾挪,柳淳央不顾项瑾方的警告几步冲上前去,项瑾方猛地一个回身,发现柳淳央居然在他背后,手里的剑一扭,呲啦一声划破了柳淳央的衣服,险些割伤了柳淳央的喉咙。项瑾方吓得脸色苍白,立刻大吼道:
“柳淳央!你疯了!!”
看清项瑾方眼里满满的委屈、气恼和疼痛那一瞬间,柳淳央下意识想要紧紧抱住项瑾方,但他不会做出那种事,因为看着他们的人太多了。
“王爷,请回营帐,我有事要向王爷禀告。”
项瑾方看着在他一剑范围之内的柳淳央,实在无法再举起剑来,身后的伤不知道是不是被拉扯坏了,疼得他两腿都快要不听使唤。项瑾方沉默了许久,最后不顾柳淳央的话扭头就走,佟旭担心地上前,却被柳淳央劝止。
“王爷可能和皇上闹了点脾气,不碍事的,交给我就好。”
“多谢太傅。”
说完,柳淳央赶紧快步追上,项瑾方进了营帐,就把自己缩在床角,用被子给蒙了起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
“你出去。”
柳淳央会听命出去才怪,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王爷,你和皇上……”
“你出去!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项瑾方确实是从小被宠溺惯了,脾气上来就会到处乱发,但自从做了项瑾方的老师,柳淳央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项瑾方。从他的吼声中流露出来的不只有愤怒,而且还有深深的伤心。
营帐不大,柳淳央又走了几步,就到了床边,项瑾方蜷着腿坐在床上,被子在轻轻的颤抖。柳淳央翻身靠近,伸出手臂轻轻地隔着被子抱住缩成一团的项瑾方,近听之下,他听到项瑾方低低的啜泣。
柳淳央把被子扯开了一段,项瑾方的脸从里面露出来,涨红的脸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眼泪堆积在眼眶里,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瑾方,跟我说说,怎么哭了?”
“我没哭!”
项瑾方说着就要推开柳淳央,却被柳淳央用力紧紧地抱住,项瑾方挣脱不了,终于哭出声来。
“走开!你管我干什么!反正我就是这样没志向没长进没出息,你们都走啊!!!”
眼泪一旦开闸就再也停不下来,项瑾方以往哭也大多是被训哭或者打哭,还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因为心被狠狠地刺伤而流眼泪。项瑾筠虽然很严格,有时候还很凶,但项瑾方知道项瑾筠心疼他,关注他,从来舍不得伤害他,所以他才抛下宫里的锦衣玉食,到禁军里吃苦历练,所以他才拼命想让自己变强变好来替项瑾筠分忧,可项瑾筠那一句“一点长进也没有”,彻底否定了他长久以来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项瑾筠谎称是戚冉君,台面全让他撑着,后来项瑾筠带着尹月风先回了陌辽,又是他夜以继日地奔波在江南,治贪选官。他以为自己的成长可以得到项瑾筠的认可,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夸赞的话也能让他高兴上好久好久,可项瑾筠怎么能这么残忍,一下就粉碎了他所有的艰辛呢。
“我冲动,我任性,我就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小王爷,你走啊,你理我干什么,跟着我没用的,你去辅佐别的人,走啊!!”
柳淳央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项瑾方拥在怀里,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情绪。项瑾方心里已经积压了太多的酸楚,他稚嫩的肩膀上,负荷已经太重。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即便是以粗暴而且冲动的方式。
“你们都走,都走……呜……不要你们,你们都看着别人去吧……”
怒吼转为了悲鸣,眼泪汹涌着,顺着脸颊滑下,滴在项瑾方手背上。柳淳央低下头,用力地吻上项瑾方的额头。
“我不走,无论谁走了我都不走。”一双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柳淳央继续说着,嗓音温润,直达心底,“我一直都看着你,只看着你。”
项瑾方把头抵在柳淳央的胸口,被子从身上滑落,柳淳央轻轻拍打着项瑾方的背,就好像项瑾筠以前每次罚过他之后都会抱着他那样。
“你所有的付出,我一直都看着,你是前途无量的靖王爷,是比任何王孙贵族都优秀的靖王爷,能做你的老师并永远追随你,是我柳淳央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
“启禀皇上,尹大人求见。”
虽然项瑾筠说了谁也不见,可尹月风来了,谁也不敢把他拒之门外。项瑾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让他进来吧。”
“嗻。”
尹月风进门行礼,一低头就发现项瑾筠桌上的玉镇纸不见了,再抬头一看,项瑾筠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难怪下人们一个个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尹月风有些迟疑了,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项瑾筠刚过了生辰还心情不佳,也许他该过一段时间再找项瑾筠说这件事。
“找朕何事?”
项瑾筠一问,尹月风更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项瑾筠看尹月风似乎面露难色,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于是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回皇上,是……是内务府的账册。”
自从得了官职,尹月风就没日没夜地查账点库,项瑾筠也是知道内务府贪污最重,才有意让尹月风过去肃清局面。但项瑾筠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又正赶在他生辰的第二天。
“呈上来吧,账有问题?”
刘喜接过尹月风双手捧上的账册交到项瑾筠面前,项瑾筠翻了几页,发现了一处圈注,往后又翻了几页,类似的圈注再次出现。项瑾筠大概明白了这些是什么,信手又向后翻了翻,随即合上。
“差了多少?”
“总数尚不可知,可从这些天以来所见推算……”
“说。”
“……不少于四千万两。”
四千万两,如此巨大的数字让项瑾筠瞬间变脸,区区一个内务府,居然贪走了这么多钱财!西南交战时江南说拿不出钱,如今西北又起战事,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四千万两够置办多少兵器马匹战车粮食!
“你圈出来的这些全是有纰漏的地方么?”
“是。”
“主事的人都是谁,还都查得出来吗?”
“……有人手和时间的话,大多都查得出来。”
“好,朕明日就请丞相从三省抽调官员给你,无论品阶大小,但凡贪赃枉法,必须彻查严办,一个不漏!”
“皇上,微臣资历尚浅,将此重任交于微臣,恐怕不妥。”
“查账不分资历深浅,要的是一片忠心,不苟偏私,你若怕压不住那些官员,朕可以特赐你钦差之名,再赐尚方宝剑,如有阻挠抵抗,视同造反!”
尹月风一听项瑾筠真是被气得不轻,心里暗暗懊悔果然不该今日前来。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火气这么大?
“微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TBC
“简直胡闹!”
戚冉君突然这一声把尹月风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沈钰更是一下被噎住,尹月风连忙给沈钰喝了几口汤,边帮他顺背边劝说道,“哥哥,你先冷静点别生气……”
“他和他弟弟吵架是他的事,把我弟弟往刀尖上推是什么意思?”一听项瑾筠居然要让尹月风带头查贪官,还要拿钦差大臣的身份出来压人,戚冉君顿时被气饱了,哪还有吃饭的心思。“昨天我就看在他生辰的面子上没跟他计较,他是想把你弄死才甘心?”
“哥哥!”尹月风皱起了眉头,向着项瑾筠说话,“皇上只是一时气恼才做了冲动的决定,冷静下来了就会好的。”
“我看他是当了皇上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才干了几天就脾气这么大?我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项瑾筠,可不是个会被情绪影响决断的莽夫。”
戚冉君也是有恃无恐,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尹月风沉着脸暗叹一口气,可戚冉君说得没错,项瑾筠今天确实有点失态了。
不,不只是今天,昨日百官都候着,项瑾筠居然还拉着他没完没了,再想想项瑾筠走动韶阳宫的时辰和次数,的确是越发地无所顾忌了。
“你知道以前大家都怎么形容瑾筠?人人都说四皇子冷面无私,不讲情份。说穿了,他是一个没有情绪也不懂感情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镇定自若,冷静地分析局面,采取行动。”戚冉君稍微冷静了些,沉了沉声音才说道,“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从四皇子一跃成为皇上,所有人都对他唯命是从,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了。”
“哥哥,九五之尊,没有些威严和魄力也不行,而且皇上勤于政务,正事一样也没有落下。靖王爷是皇上最亲近的弟弟,兄弟吵架,他怎么能不着急难过?还是不要以偏概全,找个机会劝说一番就好!”
“知道你向着他,我猜他今晚十有八九会过来,等会儿要跟他认真谈谈,不能让你出这个头。”尹月风给沈钰夹了些菜,又把汤匙拿起来递给戚冉君示意他别生气先吃饭,戚冉君接过汤匙,却又放到碗里,“你突然做了主事,已经有不少人眼红,带头查贪,这种事让爹或者霍方仪霍大人他们来做还差不多。这次不过剪你两根琴弦,他来这么一出,你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暗杀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
“好了,我还是吃完就去乾阳宫找他一趟。你留在这儿照顾钰儿,顾太医会给他换药。”
“……好吧,但是哥哥……”
尹月风想说哥哥你不要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的,到时候你们再打起来就更没人能收拾局面了。好在这倒不用尹月风担心,戚冉君早就把项瑾筠的脾气摸得门儿清,最知道怎么对付他。
“放心吧,我有分寸。”
第一百二十四章
顾延卿来的时候,戚冉君已经去乾阳宫好一会儿了,沈钰愣愣地看着初次见面的顾延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顾太医,真是抱歉,又劳烦您了。”
“跟我还说这么见外的话,今天冉君来找我说弟弟受伤了,我还以为是你,把我吓了一跳!”
尹月风接过顾延卿的药箱,请顾延卿在床边坐下,顾延卿发现沈钰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才想起早上来时沈钰在睡,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钰儿,这位是顾太医,这么晚了还来给你治伤,快说谢谢。”
“谢谢顾太医。”
顾延卿笑了笑,眼角堆起细细的皱纹。
“客气什么,来,月风,帮我把这个拆了,我看看腿还肿不肿了。”
一说要看腿,沈钰又有点害怕,不过有尹月风在旁边,他多少还好一点。尹月风扶着沈钰的腿,顾延卿利落地把缠在沈钰膝盖上的白布一圈圈解开,膝盖上敷了厚厚的一层药泥,顾延卿把药泥扒掉,早上还肿得吓人的膝盖已经恢复了不少。
“我就说小孩子受点轻伤不碍事的,伤得本来也不重,好好养着,五六天就能下地了。”
虽然有哄沈钰的意思在里面,但尹月风也听出来确实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严重,这样还好,不然以后项瑾方和沈钰非要结一辈子仇不可。想到项瑾方,尹月风又有点担心,他问过刘喜才知道原来项瑾筠早上把项瑾方叫去骂了,两人好像是吵了一架,项瑾筠好像还把项瑾方给打了,幸好有柳淳央在,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吧。
“冉君去哪儿了,怎么不在?”
“他有些事要和皇上说,去乾阳宫了。”
“这样啊,那等他回来你可别忘了告诉他,钰儿这伤没他想的那么严重,让他别胡思乱想的!”
“……胡思乱想?”
“呵,可不是!说钰儿还小,伤在膝盖,以后会不会遇到阴冷天就腿疼,又说会不会影响长个子什么的,从没见过这么啰嗦,被我一句‘你到底信不信我的医术’给顶回去了!”
顾延卿边笑边帮沈钰换药,尹月风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记住了,一定转告。”
沈钰听说戚冉君居然替他担心这么多,小脸又有点微微的发红,尹月风坐到沈钰身边把他搂在怀里,捏了捏他发烫的脸颊,“哥哥对你好不好?”
“…………………………嗯。”
“早跟你说过哥哥不是坏人,你偏不听,他生意都不做了,说要留在宫里照顾你,是不是该说谢谢?”
“唔…………好的。”
“还觉得哥哥可怕么?”
“嗯。”
“嗯?”尹月风没想到沈钰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而且还边说边点头。“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不让王爷打我。”
“那是他对你好,怎么是可怕呢?”
“王爷都听他的呀,而且,而且他昨天还把皇上骂了!”
“……”
“真的,昨天一见面他就把皇上给骂了,皇上都没出声……”
“他说皇上什么了?”
“说……说让皇上哪儿凉快就,就哪儿呆着去……”
“……”
尹月风料想戚冉君大概是替他打抱不平去了,可这事跟项瑾筠又没关系,骂他干什么!尹月风又开始担心了,去了乾阳宫这么久还不回来,别是吵起来或者打起来了吧?
但顾延卿却哈哈大笑起来,“钰儿啊,你可得听你冉君哥哥的话,他从小就厉害,连我们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小祖宗也怕他呢!”
沈钰顿时在脑袋里构想了一幅戚冉君一声令下,方圆十几里的孩子全都乖乖听他吩咐一句话也不反驳的图景,连天下最大的皇上都敢骂,他打人打得那么顺手,不会是拿皇上练的吧?!
正和戚冉君并坐喝茶的项瑾筠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把茶水洒了一身,戚冉君看了看紧闭的门窗,没风啊?
“顾太医,楚凉去哪儿了,还没回来吗?”
“没呢,这太医让他做得真是清闲,也就皇上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
“楚凉没有写封信回来吗?至少也要知道他在哪儿,不然……”
顾延卿把布条的尾端剪了个长长的口子,缠在沈钰膝盖上系紧,边摇头边打断了尹月风的话,“我看哪,他十有八九是追着朗儿跑到西北去了!”
“什……”
“这天下,知子莫若父!”
===========================
“……嗯!”柳淳央的手刚一碰到,项瑾方就疼得一哆嗦,立刻有闷闷的鼻音发了出来,“轻点儿,好疼……”
“现在知道怕疼,早上讨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追问之下,项瑾方把早上跟项瑾筠顶嘴还挨了打的整个过程都说了,柳淳央听完,淡淡地说了句“自作自受”,气得项瑾方委屈地直嚷嚷。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了月风的弟弟又害月风摔了一跤,还把责任全推到沈钰身上,皇上不跟你生气,难道还要夸你干得漂亮不成?”
项瑾方想要反驳什么,但淤青的伤处被碰触,疼痛之下他只好把还嘴的话和痛呼声一并咽回了嘴里。柳淳央看着项瑾方旧伤叠新伤的样子,胸口不免一阵疼痛,伴君如伴虎这话连几岁的小孩儿都知道,真龙天子的逆鳞是任何人都绝对不能去触的。
“我知道你看沈钰不顺眼,觉得他抢了月风对你的关注和宠爱。”柳淳央一语说中他的心事,让项瑾方的脸立时浮上了一层尴尬,“看你昨晚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只顾盯着月风他们看,老实说,你当时是不是恨不得把沈钰拉去御膳房剁碎了再呈上来吃掉?”
“……我哪有!”
项瑾方大声反驳着,反而透出了心虚。柳淳央低低地笑了一声,弄得项瑾方更加不好意思了。
“本王爷才不是会争风吃醋的人呢!一个煤堆里爬出来的煤球,才不值得本王爷跟他抢风头呢……”
“嗯,靖王爷出身皇族,尊贵显赫,是要执掌千军万马,守护秦燕昌盛太平的人,区区一个山野小儿,怎么能和王爷您比。”
说的好像是奉承的话,但就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柳淳央一边蘸着药往项瑾方的伤处涂抹,一边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王爷是懂得这样的大道理的人,断然不会出于妒忌沈钰作为月风的弟弟可以被摸头被夹菜被夸赞的心理,因为沈钰扔了你几本书砸死一只蜘蛛就与他不共戴天。”
“……”
连这话都听不懂,那项瑾方也就白给柳淳央做了半年多的学生。项瑾方不出声了,仔细想想,沈钰确实也没干什么,几本书而已,书没了可以再买,可他踢伤了沈钰的腿,腿伤了就是伤了,万一落下什么毛病可怎么办,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钰出现之前,你是最小的,可沈钰比你还小三岁,你就应该有个大他三岁的样子。越是不想让月风忽视你,你就越应该拿出你成熟稳重、冷静包容的样子来,让他看到你的长进,让他知道你真的长大了。沈钰是月风的弟弟,你上去一脚把人踢伤了,月风会不跟你生气吗?适得其反,正与你的意愿背道而驰。”
“唔……你说得对,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人在做出判断的时候,都是出于自己的所见,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全局都看清看透。同一样东西或者一件事,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部分,所以有差异,有分歧。你经历了什么事,吃过哪些苦,受过多少委屈,有了怎样的感悟,这些都是你自己最清楚。可皇上不一样,他带着月风先走,不知道你在江南都做了哪些事情,只知道你颇有成就。你去了禁军,他一样没看见你做出的努力,昨天才看见你,你就打伤了人,今天还和他顶嘴吵架,你让他看见你这种样子,却怪他不理解你,不心疼你吗?”
项瑾方没说话,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安静地想着柳淳央的话。是啊,自己做出的事情,在项瑾筠看来不就是乱耍威风还无理取闹吗?知错不改,还自己讨打,项瑾筠怎么会不生气,怎么会不打他呢?
“皇上的话的确说重了些,可眼下边境不安,朝臣有隙,他心绪不佳也是在所难免的。你既然说了要为他分忧解难,就不仅不能给他添乱,还要迁就忍让着些。他是你哥哥,可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绪和脾气,你作为弟弟,应当理解为上,甚至是容忍为上!”
项瑾方又沉默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直到想通了才转过头看着柳淳央。
“我明白了,下次见到四哥,我会跟他道歉的,以后我不再乱发脾气了,会拿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到的!”
“还有沈钰,以后不许再动手打人了,还要认真道歉,知道么?”
“嗯……好的!”
项瑾方终于笑了,好似连日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一样。
“以后,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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