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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浊阳(警匪卧底文)[第16页] |
作者:偏执狂的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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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飞说的没错,莫老的嘴巴严得很,半个有用的话都不肯说,如此还不够,在凌天华审讯期间,莫老拒绝喝水拒绝吃饭拒绝睡眠,完全不需要警方强迫,莫老自己就抗拒着。 就在凌天华和郑川文不知何为的时候,莫老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二人这才了然,他不吃不喝不睡不过是为了加快心脏病犯。 好不容易抓着个人却因为心脏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能不能成功告罪他是小,关于鹏飞的消息依旧一无所获。鹏飞这次防备的太过严谨,身旁也全无小弟,所用均是傲天脊梁,口风极紧,他一定是早有准备。凌天华开始思考到,是不是意识到政界要对鹏飞下手的不光是他,还有鹏飞自己。 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政界对郑川文的压力愈发大,鹏飞下落成了让所有人焦头烂额的烂事。可鹏飞脱逃已成定局,碍于越来越多的风声人言再出差错,上面倒是没有换掉郑川文,反而开始要求郑川文低调行事。真正的肮脏总是这样,包裹着油腻私欲的外皮都是一张张素雅淡然的脸。 对外行动收敛,郑川文凌天华二人决定去医院找找凌晨和毒药,以莫老为突破口询问。 不过凌天华到了医院才知道住在外科的凌晨居然每天都要到精神科检查。身旁的郑川文无辜道:“不是我不告你,是凌晨不想见你,医生说他是复发,这样的状态最好顺着他。再说了,要不是为了问鹏飞的消息,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过要来医院看他?” “...他为什么复发?” “你问我?”郑川文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长得像他爸还是他妈?” 凌天华脸色一黑,他不再理郑川文独自向前走。看押凌晨到精神科的警员向二人打了招呼,汇报说医生正在给别的病人检查,凌晨和一些小朋友在游戏室里等待。 郑川文刚准备点头说好,凌天华就先急了:“凌晨是有人命在身的重犯,你怎么能让他跟孩子们在一起?!”凌天华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的担忧让心脏骤缩,他畏惧,畏惧儿子再做出任何他无力接受的事情,畏惧儿子一错再错的露出满眼的凶色,畏惧自己拯救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儿子堕落疯狂的程度。他几乎冒了一身冷汗,跑着向前冲进游戏室。 精神科的游戏室里多是一些儿童患者,没有攻击性和恐惧症的自闭儿童居多。高高大大的凌晨坐在矮小的彩色桌子前很是突兀,他穿着蓝白条色的病服,头上的绷带已经撤掉换成了小块的纱布,黑发松松软软搭在眼前。 身旁有很多孩子围着他,家长和护士都面带微笑的站在一旁。 冒失冲进去的凌天华绝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的是这样一种情景,他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身体却已经愣住。 凌晨的右手被一个小女孩抓在手里,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根粉色的水彩笔正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给凌晨的狼头戴蝴蝶结。小女孩的妈妈有些歉意的看向凌晨,她冲小女孩柔声说:“欢欢,你不能往大哥哥身上画画的。” “没关系,她画的很好看。昨天她还画了一个手表给我。”凌晨伸手指了指右手手腕上还没洗净的位置,他微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轻声道:“欢欢喜欢哥哥才会画的,是吗?” 小女孩是自闭症,她仿佛听不到凌晨说话,只是低头一笔一笔的往凶残的狼头上画着粉红花朵。笔头画到狼牙的位置忽然停住,小女孩抬起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凌晨手腕上丑陋的伤疤。 凌晨自己用左手也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说:“欢欢是不是也觉得很难看?那欢欢帮我画上花挡住它好吗?” 小女孩愣了愣,她抬起头大眼睛直直的望着凌晨,唿扇唿扇的睫毛嫩白的脸蛋像一只可爱的洋娃娃。她抬起手将笔伸给凌晨,执着的一动不动,却也不说话。 凌晨知道她的意思,伸手接过了那支迷你的粉色水笔,别扭的用左手握着涂上自己的手臂。他不知道该画些什么,便将圆形的枪疤涂了颜色,画了一个太阳,还嘚瑟的晃了晃手。 小女孩高兴的起身跳来跳去,手啪啪直拍。别的小孩便也围了过来,将凌晨紧紧拥在了里面。很喜欢跟凌晨玩的一个小男孩费力的挤进去,将自己刚刚画的一家三口展示给凌晨,虽然幼童画很抽象,可颜色搭配的非常漂亮,凌晨想,小孩才都是天才吧,有一个那么纯粹的世界。 小男孩递给凌晨一张白纸,额额啊啊的让凌晨也画。凌晨并没拒绝,可他笑着接过纸拿起笔正要下手时忽然愣住了,他笔头快要落下去却又抬起来,半响终于还是把笔放到了一边,他抱住小男孩到怀里,愧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哥哥不知道该怎么画...” 以前,凌晨曾跑回旧时的老屋拽着陌生的奶奶,撒谎着讲了许多一家人幸福的画面,可如今,他连编都编不出来了。凌晨说:“哥哥长大了,长大了没有爸爸妈妈了...” “凌晨,到你了!” 护士拿着病历单跑出来大声叫人,凌晨应了一声,放开小男孩站起来转了身,与凌天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郑川文也追了过来,他看看凌晨,看看凌天华:“那个...” “凌晨,快一点!”护士见半天没人过来,又冲着游戏室叫了一声。 凌晨移开与父亲对视的目光,他撸下袖子挡住画的乱七八糟的狼头,抬步向外走。凌天华和郑川文还堵在门口,凌晨低声说:“请让让。” 凌天华没说话,撤了半步。凌晨挤着走了出去,与凌天华身贴着身,可目光却再没看过一眼,心更是离得十万八千里。 凌晨走进医生治疗室,凌天华和郑川文就站在门外,郑川文看到凌天华脸上神色很差,识相的并没再讽刺他。他转移话题道:“诶,我觉得这次还是白跑,凌晨和毒药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凌天华有些心不在焉:“恩。” “如果他们两个什么都不说,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鹏飞缺人,一定会捞他们出去。不然莫青松也不会替他跑这一趟,我们耐心等吧。” “你要给鹏飞捞他们走的机会?” 凌天华就像在说服自己似的:“鹏飞才是最终目标,我为什么不给他机会入套?” “为什么?你该问问你自己。”郑川文摇着头指了指凌天华胸口,他看着凌天华一直就没从治疗室门上移开的目光,叹了口气:“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凌天华其实早就想了,他强忍着:“你不是说他不想看见我吗?你也听到了,他说他没有爸爸妈妈。” 郑川文反骂:“这时候你就听见了?他说他难受的时候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见?” “......”凌天华无法反驳,他回头看了游戏室里面,那个叫欢欢的小女孩还在认真画画,恍惚间凌天华还能看到刚才凌晨坐在那里的样子,那才是他儿子应该有的样子吧,优秀,明亮,善良,被众人包围,是大家的榜样,是大家的依靠。他皱了眉,轻声询问郑川文:“你觉得,如果把凌夕带来,会不会有好的效果?” |
“你觉得,如果把凌夕带来,会不会有好的效果?” 这回郑川文罕见的和凌天华迅速的达成了一致,妹妹对凌晨有多重要是个人都知道。凌天华将电话拨给了叶紫,叶老师表示会尽快将凌夕送到医院。 郑川文将凌夕要来的消息告知了刚刚结束治疗的凌晨,却没料凌晨一反常态直接就拒绝了:“我不见她,别让她来。” “你都多久没见过妹妹了,这也许是你回拘留所之前唯一一次机会。”郑川文不能理解凌晨的反对,他伸手拍了拍凌晨的手臂,压低了声音:“我知道鹏飞一定在想法设法安排你们越狱,那不是小事情,等你看了妹妹,再好好想想。” 郑川文说的凌晨懂,他知道越狱是多大一件事情,只要他做出来,不光会伤透了这个操心操肺的郑书记,更是彻底和光明一刀两断。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再见妹妹,再见一次他怕自己会舍不得,会想起以前拼尽所有去争取的希望,会把病房里的毒药陷入万劫不复。 凌晨摇头“我不会见她,一面都不会。” “你是担心愧对你妹妹对你的信赖吗?你担心你自己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好人?”凌天华站在凌晨身后,他拽着凌晨转过身直视儿子波澜不惊的眼睛,心尖一颤:“你已经想好了要跑。” “随你怎么说吧。”凌晨有些疲累,他垂下眼睛:“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你一定早就告诉了小夕了吧?有没有跟她说过,我总有一天会缺胳膊少腿的死在大街上?...其实也没什么。”凌晨笑了笑,小声说着:“我本来也没多想活。” “你这是什么态度?讽刺我?惩罚我?还是演给我看?谁那么说你了?”凌天华瞪了眼:“你是活给我的吗?!” 凌晨抬起头,他眨眼望向凌天华愤怒的样子,顿了顿,凌晨一字字说:“你?我的命是飞哥的。” 凌天华的巴掌马上就甩了过去,凌晨偏了脸僵着没动。 “诶诶,怎么动起手了还?!”郑川文急忙上前拦住凌天华,这父子俩见面总没好脸,不是开骂就是动手,郑川文连拖带拽的把凌天华攘进了医生办公室,更加坚定姓凌的里面,只剩凌夕可以劝得了凌晨了:“等凌夕,凌夕来了再说,你真是的,更年期暴躁焦虑症吧?我让给凌晨看病的医生给你开点药怎么样?” 凌天华喘着气没说话,凌晨抱着鹏飞哭的样子不时的闪现在眼前,他闭起眼狠狠得揉了两下额头。 凌天华回归后,不论是为了调查凌晨还是为了拯救凌晨,他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与傲天的纠葛里。凌夕虽是跟回了父亲身边,却根本没享受到什么家庭生活,比同龄人承受过更多的小丫头倒是没哭没闹,甚至在看到凌晨签署的监护权转移书时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叶紫关心她,她曾在聊天的时候回答了老师,哥哥说过他很害怕,所以自己要好好长大,像迪露姐姐毒药哥哥那么厉害的时候,哥哥就不会再送走她了。 当叶紫告诉她要去医院见哥哥的时候,她来来回回换了七八套衣服,叶紫笑道:“好了好了,很美啦。” “哥哥要接我回去了!我都想死迪露姐姐和毒药哥哥了。”凌夕弯着眼眸笑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真的扔下我的,我不喜欢爸爸了,他知道的。” “小夕......”太多残忍的真相叶紫实在是说不出口,她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上前:“小夕,你要把这次的成绩单拿上吗?第一名,你为哥哥考到的,不是吗?” “拿!当然要拿!”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抓着个马尾小辫的凌夕急忙接过来,她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小包里,想了想,又穿着拖鞋跑到床头枕头下拿出一罐幸运星:“还有这个,给哥哥好运的。” 凌夕兴高采烈了一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被寄存的生活了,可她怎么也料不到医院里的哥哥一口咬死了不肯见她。抱着一罐子幸运星的凌夕站在病房里,眼中满是期望的看着毒药:“毒药哥哥,我哥怎么还没有从洗手间出来?都好久了,快了吧?” 毒药皱了皱眉,他扫过一病房的警察最后将目光留在了凌夕身上。在押犯人哪有权利说不,不管凌晨怎么拒绝,警察还是根本没有尊重他的意见直接将凌夕带到了病房,逼得凌晨只能把自己反锁在洗手间。毒药说:“小夕,你哥他...”他说了个开头就没再继续说了。 莫老走后毒药将越狱的事情告诉凌晨,凌晨只是恩恩恩的点头应承下来,要不是今天凌夕的突然出现,毒药大概都忘记了,凌晨和自己不一样,凌晨还有一个可以回头的退路。 “我帮你叫叫他。”毒药冲凌夕安慰的笑笑,他走到洗手间门前抬手敲了敲:“小晨,你好了吗?” “让她走。” 凌晨隔着门板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不大不小的恰好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听见。叶紫下意识的向凌夕走了一步,像寄托了所有希望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毒药。 毒药回头看了一眼凌夕,他扭头又敲了两下门:“你先出来见她一面,难道你要让这么多警察就站在病房里吗?你不出来,你妹不走的。” 洗手间里安静了一阵,就在凌天华忍不住要让人上前砸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凌晨手还扶着门沿,凌夕就想都没想等不及的扑了上去,一头扎了满怀,两手紧紧搂着凌晨腰,鼻腔很重的叫道:“哥...” 凌晨没动也没说话,倒是凌夕抱着哥哥眼泪像开了闸似的没完没了,凌晨整件病服都被她哭湿透了。凌夕抽噎着断断续续的向凌晨说:“哥...你终于出来了...你不要丢下我了,我可以像迪露姐姐和毒药哥哥一样强了,我听你的话...我去上学,我好好学习,我不去混...你不要把我给爸爸,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那次在桂兰街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们,我以为你生我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连累你...以后不会了,真的。” 凌晨并没有将手臂抱回凌夕,他站着不动任凌夕哭了很久才低头看向妹妹:“...小夕,你知不知道迪露死了?” 凌夕果然一僵,连哭泣都瞬间止住了,挂着鼻子里囔囔的鼻涕抬起头。 “迪露死了,那天她带你跑到最后,你吓晕了。”凌晨没有任何润色的直接向凌夕阐述:“警察以为她伤害了人质,把她开枪击毙了,就死在我眼前。” “死...”凌夕张张嘴却只能说出这一个字,她抱着哥哥的手慢慢松了些。 “她为了保护我妹妹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凌晨望着凌夕,他轻声得:“因为我被一群警察像对待畜牲一样摁在地上。” 毒药看着凌夕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拦了一句:“小晨你跟你妹说这个干什么?” “我让她认识清楚她哥是什么样子的。”凌晨没停反而更是扯着凌夕的手拽她扭身,他眼睛扫过一屋的警察:“小夕,你看看他们,他们才能保护你,我不能,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只蚂蚁。” 凌夕不停摇头,抽抽搭搭的掉下泪。 “你不信?你看着。”凌晨在凌夕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他直起身绕过凌夕走向了警察。他快步走着身侧攥起拳头,警员被他逼得退了两步面面相觑,凌晨挥起拳头,警员下意识拎起警棍就抽上了凌晨的腰。 凌晨闷哼一声躬起腰,他身体尚未恢复,各种动作都慢了不止一倍,他再挥起拳头,警员直接将棍子打在了他大腿。凌晨一步踉跄险些跪倒,他扶着腿喘匀气,就飞蛾扑火般接着往警察堆里冲。 郑川文皱紧眉头站在最后面,他不可能下令让警员不还手任打,可还是在凌晨被毫不留情抽了胃倒在地上的时候喊道:“下多重的手!他还是个病人!” “不要打我哥哥!”凌夕摔了手中的瓶子,幸运星撒了一地,她哭喊着冲上前抱起地上的凌晨:“哥,哥...” “放开!”凌晨从来没有这么凶的跟凌夕说过话,他甩开凌夕扶着他的手,捂上胃喘道:“凌夕...你看到了吧?!这才你哥的样子,不是黑社会里有很多小弟能保护你的哥哥!知道迪露的下场了吧?你跟着我,也就是这个结果。可以走了吗,可以了就跟着你爸离开这!” 凌夕想拿给哥哥的成绩单还静静的躺在书包里,期望落空还不算,直接被推进万丈深渊,凌夕这些天的委屈一并发泄了出来,她哭着站起身推开警察往外跑,凌天华抓住了她急道:“小夕!” “呜...”凌夕转头扑进了凌天华怀里,她一口咬在凌天华身上,手狠狠的砸着他,凌天华只是忍着。 “凌晨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妹妹!”郑川文走上前,他满是失望的盯着凌晨:“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要跑?!连你妹妹都拦不住了是吗!” 凌晨从地上抬起头,他脸色很差,一言不发。 郑川文深吸口气“好,我也不会再拦你了,但我告诉你,你们只要敢跑,我会让所有人不论死活的逮回来!” 郑川文的狠话刚放完,凌天华就抱着凌夕在病房外吼了一句:“把凌晨带到隔壁办公室等我!” 中气十足,喝断大声,郑川文都听着一颤。倒是凌晨无所谓一样退开了毒药,慢慢站起身,自己主动向外走:“哪个隔壁?” |
郑川文实在放心不下,他带着凌晨等在病房旁边的办公室,在凌天华没进来前上下左右的搜刮了好几遍,把所有能用的工具都收拾起来放在门背后。凌晨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心里很暖,会担心他挨到打的只有三两个人,郑川文是其中一个。 收拾了半响,郑川文才停下来,气也就消了大半。他回头看眼凌晨,深深叹口气:“你何必这么对你妹妹,还当着那么多人面,我要是你爸也气疯了。” 凌晨已经习惯跟郑川文说心里话,他反坐着椅子,盘手趴在椅背上:“我怕她再跟着我。” “你...哎。”郑川文又是叹气。 “我其实在路上连只狗都不敢喂,我怕它跟上我走。”凌晨想起自己曾经坐在台阶上和毒药碰见一只来讨食的狗,毒药还喂它抽烟,可凌晨却只想着不理它,不理它它就会走了,就不会跟在他和毒药身边,小狗怎么受得了那样生活。 “凌晨,你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你可以离开他们。”郑川文说:“你现在在警察手里,你坦白,住几年监狱,就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可是...”凌晨从椅背上抬起头,他小声说着:“我不想再住监狱啊,我怕我扛不住,我现在一松劲就怕自己扛不住,我觉得我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的,我怕我又犯病。” “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明明已经从医生那里听说你好起来了,为什么突然又...复发了?”郑川文皱着眉头,他看着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凌晨,觉得他卸下防备的样子让人一点火都发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凌晨摇头,他顿了顿:“可能是...飞哥也出事,我慌了吧?我以前绝望的时候,就想想飞哥,他教过我很多,他让我为他活着。他像灯,靠近他,才踏实。” “鹏飞居然对你影响这么大。”郑川文叉着腰点点头:“不过也是,你一无所有的时候跟了他,他是你的那根救命稻草,意义肯定不一样。” 砰的一声,凌天华毫不客气的基本上踹着门走了进来。凌晨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警惕的盯着凌天华。凌天华摔了门,大步上前就要上手拽凌晨,凌晨抬手挡了,凌天华当下就是一脚踹的凌晨摔在桌旁。 “诶你!”郑川文上前拦,凌天华推开他,他指着凌晨喝:“凌晨,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已经因为你的身份受了多少的苦了!那女孩死在她身边我用了多少谎话才瞒住她,就是担心她出什么问题,你倒好,张嘴就说!她可是你妹妹!” 凌晨一腿发麻,他笑了笑扭回头:“是你一定要让她来见我的,以后记住了,别让她来!我不见!” “你以后想见我也不会让你接近她一步!”凌天华怒吼。 凌晨突然一愣,他顿了顿才又重新换上那副破罐破摔的样子:“这样最好,管好她,少让她来接近我,我也不想和你们有什么瓜葛!” 郑川文也不说话了,他知道凌晨离开妹妹的真实理由,却不得不看着这对父子互相折磨。凌天华冲上前掀起手掌就要打,可手在空中停住,半响竟收了回来攥着拳头发颤,凌天华面目苍老焦急,他皱紧眉头盯着凌晨的脸,说出来的话仿佛心力交瘁:“够了!我才是你爸!凌夕才是你亲人!这儿才是你应该待得地方!你明不明白!!黑社会,你为了黑社会,你现在....”凌天华说着喘了起来,从一回来开始凌晨在他面前和鹏飞的各种画面就一直藏在凌天华心里,他抓起凌晨的病服领子,手臂暴起青筋,彻底喊了出来:“瓜葛?!我才是你爸爸!鹏飞他不是!救人才是你的职责!杀人不是!!” 从凌天华在儿子面前自扇耳光开始,一个父亲对儿女的无能为力越来越明显的出现在凌天华身上,好像所有的故事,父母总也胜不过孩子。 凌天华松开凌晨,他开始在屋子里到处寻找趁手的工具。郑川文站在一边没拦他,不是舍得凌晨被打,只是他看得出来现在动手的这个男人不是凌局长,是凌爸爸。他能够像个父亲一样愤怒,而不是像个局长一样理智,郑川文都感动了,也许他们之间需要的就是发泄之后的互相理解,郑川文想试试。 凌天华在门背后找到了一堆可以趁手的,他随手挑了一个鸡毛掸子。凌晨看着他拿着鸡毛掸子过来,却没想躲,他看着那堆趁手的玩意,忽然傻傻的一乐,要是飞哥,他一定不选鸡毛掸子这么轻的东西,飞哥一定选那个铁钎子,或者那个看上去很粗的木棍,飞哥一定说,老子要打你,有条件还找了个最打不疼的玩意儿,耍呢吗? 凌天华挥着鸡毛掸子嗖的抽在凌晨肉上,凌晨咬牙不吭声,凌天华的鸡毛掸子继续劈头盖脸往下抽,不像鹏飞刁钻,乱七八糟的哪也打。凌晨身上的伤这才几天,哪能好透,这乱七八糟的抽法倒真不如鹏飞那种一个地方往死里打的感觉,凌晨觉得那天群殴浑身上下全部的伤都被凌天华重新提醒了一遍。 “鹏飞是不是就这么打你?!家法,他们的家法是不是!”凌天华挥着鸡毛掸子狠狠甩在凌晨大腿肉上,怎么听怎么有股醋味,凌晨腿一弯还没缓劲,凌天华的鸡毛掸子又抽上了屁股:“他每天打的是这儿,还是这儿?!” 凌晨不说话,却也被抽的趴在医生办公桌上站不起来。凌天华攥着鸡毛掸子一下下追着打,开始层层叠叠的落在屁股和大腿上:“他是不是就这么打你!他这么打你,你还为他变成了这样,凌晨,你是贱骨头吗!”凌天华越说越怒,他想着凌晨当初一声叫着鹏飞的‘爸’,想着凌晨跪在鹏飞床前哭成孩子,想着凌晨刚才在门外那句干干脆脆‘我的命是飞哥的’,他根本停不下来,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 凌晨的病服被打的紧绷在肉上,他攥起拳头咬着虽然能不叫出声,可也止不住身上发颤,冷汗大颗大颗隐在后背,脸色越来越不好。 “我也打,鹏飞怎么打我也怎么打!你是不是能听我的了?!你是不是能不再对我撒谎!你是不是能老老实实自首!你是不是能不再一错再错!”凌天华问一句手上的鸡毛掸子就往凌晨身上打一下,凌晨终是呜咽的哼出了声,凌天华红着眼像头暴怒的公狮,鸡毛掸子都被他打变了型,狠狠抽着声音渗人,凌天华切齿着说:“想想你今天怎么对你妹妹!想想!回头吧,告诉我,鹏飞什么时候要来捞你们跑,说,给我说!” “嗯...!”凌晨闷哼一声,牙齿咬进了拳头的肉里,凌天华的最后一下直接横贯了整个屁股,所有的肿痕一并叫嚣,隆起的痕迹里渗出血点。他两腿一弯从桌子上翻下去半天没动一下,肉却是不能控制的抖个不停。 “你不知道鹏飞这次是要跟什么人打仗...你跑出去,就真的回不来了,你知不知道?!”凌天华垂下了鸡毛掸子,看上去是真的完全没有了办法:“你说不说!” 凌天华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望着地上不动也不说话的凌晨,抄起鸡毛掸子,又放下,再抄起来,再放下,几次后终于扔在了凌晨脸旁。 “你...”郑川文想说话,可他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凌天华动了身。 凌天华居然慢慢走上前将发抖的凌晨抱进了怀里。 他闭着眼从轻轻的拥抱变成紧紧的箍拥,抱了好一会儿,凌天华用拳头狠狠砸上凌晨后背:“我怎么就是掰不回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是你爸爸,儿子,我是你亲爸爸,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害你呀!你回头吧,跟警方合作,找回鹏飞,找回你自己!” 原本痛的满头冷汗睁不开眼睛的凌晨,忽然被凌天华抱在怀里,他愣住了,他一直在卑微的角度祈求,祈求高高在上的父亲在永无止境的责备和责打中,给他一丁点的爱和关心,如今突然得到了,却假的像在做梦。 凌天华的气息就在耳边,身后一下一下的拳头砸在乱七八糟的肿痕上疼的让人想躲,可怀抱又太紧,箍的人躲不了喘不过气。一句句儿子,一句句爸爸,不知道的简直以为是多么父慈子孝的一对在感人肺腑,凌晨觉得自己有些发晕,不敢相信。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走近你....”凌天华这句话说得可怜又可悲。 “爸...?”凌晨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要听不清楚,他不敢太大声,因为太大声没有人应会变得很尴尬,他试过那么尴尬的样子。 “晨晨。”凌天华应得也很小声,却比凌晨多一分底气。 得到回应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凌晨愣着偏了偏头,眨着眼放大了音量:“爸...?” “恩。”凌天华点头。 凌晨这次没再试了,他信了,所以他怕试太多凌天华就不会应了。凌晨彻底靠在凌天华怀里,脑袋蹭着凌天华的肩膀,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哭的,好好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倒出来,可奇怪的是他眼睛里没有眼泪,他哭不出来,也没有委屈可以倒,就是慌,从头到尾的慌,心慌。 凌天华抱着凌晨,凌晨没看他,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才挣着从凌天华怀里离开,他轻声说:“别...别再这样了...” “你说什么?” “你这次打够了,想哄了就来哄...”凌晨说话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别再这样,我受不了...” 凌晨是自卑的,他自卑到认为自己不值得任何人费心拯救,自卑到可以理解任何人对他的厌恶和折磨,包括他自己的,却不能接受那些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的爱意,他觉得他不配,所以那一定是假的。 凌晨站起身,蹒跚着向办公室外走,没再回头,没再停留。只是在走的时候,抬手轻轻搂着自己,攥了攥衣料。 他又是倔强的,有着像野草一样顽强的生命力,他拼尽全力的想要从黑暗里找到光明的执着是带着骄傲的,属于他一个人的骄傲,不需要别人的喝彩依旧满是光芒。 那一天凌晨不知道怎么结束的,总之,他什么都没招,而凌天华眼里的失望并任何时候都铭心刻骨。 郑川文走了,凌天华带着凌夕也走了,警员退了出去,病房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几天都过去了,毒药没想到凌晨态度竟然比他还坚决,若无其事的接受治疗,若无其事的吃大把大把的药,若无其事的真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从不谈他被凌天华打了的事情。 “小晨,你爸和你妹...” “没关系,我妹还小,过些日子就好了,她怪我才能更快变好。”凌晨刻意的忽略了凌天华。 毒药犹豫了一下“你和我不一样,也许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再决定。” “毒药...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可凌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不确定,他不知道一意孤行的犯下大错越狱会引发多少他不能掌控的漩涡,就像凌天华抱着他他也叫了爸爸一样像场梦,他只知道他想要力所能及的保护在乎的人,保护毒药,保护鹏飞,这是他唯一还攥在手里的拥有,是全部活下去的理由,他不能连这个也失去。 许朗披星戴月追查凌晨违法的确凿证据,他坐在许国斌书房的桌子旁,十几个烟盒扔在地上,烟灰缸里的烟灰仿佛都要溢出来。满屋都扔着凌晨各式各样的照片,手边厚摞的案件记录足有一米,他埋头写着什么,头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是幸福的许家三口,另一个是许朗和险些就要过门的萧医生。 凌晨的态度完全就是肯定了二人一定会越狱,离开医院后郑川文下令全天候的监控凌晨和毒药,凌天华更是把出院后回拘留所的路勘察了一遍又一遍。事态陷入焦灼,就等着出院转监那天一触即发。 不过,莫老可不是通知他们出院那天跑路的。 莫老说出院当天会施工,这就代表当天行不通,既然行不通,就一定是出院前一天。另外谁都知道和平路上只有五条隧道,号称五洞公路,那么第六条隧道,就是公路下面那条贯穿整个城市的排水道。 莫老告诉毒药的,是这样一句话:出院前一天,医院排水道。 |
毒药和凌晨全天候被监控,只有洗手间是完全自由的地方,他们整坏了马桶和洗手池,漏了一地的水。警察叫来了医院的维修工,维修工挖开了下水道,毒药顺走了他的铁扳手。 当天,警员正在门口谈天说地,毒药轻手轻脚翻身下床,他将枕头包进被子里,冲凌晨点了点头。凌晨起身半坐着,确保警员回头时能看见他的脸,警员不好骗,这样才能让他们不至于进病房来检查蒙头睡觉的‘毒药’。 毒药半蹲着移去洗手间,小心翼翼打开一条小缝慢慢蹭进去又回手轻声的关紧了门。他不敢在洗手间开灯,摸着黑他找到马桶。被他俩整坏的马桶今天才刚修好,马桶边沿一圈的水泥还没彻底干硬,毒药掏出偷来的铁扳手砰砰的砸下去,撬出一块又一块的水泥。 水泥撬掉大半,毒药起身搂着马桶咬牙使力,憋红了整张脸,马桶都纹丝不动。 毒药啐了一口,站起身想了想,弯腰将铁扳手就着缝隙插进了马桶和水泥板之间,他开始踩住扳手一侧使劲跺,脚都要给他跺崴了,这坚强的马桶才崩掉了半块瓷。 病房门外的警察不时回头观察一下里面,凌晨假装半靠着闭目养神,手却在被子里缓慢的将被单撕扯成条状,最顺手勒脖子的长度和宽度。 门外监控的警员每半小时会交接班一次,期间半分钟都不会离开门前,分秒就得回头看一眼病房里面。病房里又安装了监控探头,只要门外的警员发现异常闯进来,不出三分钟,监控那头的大部队就会把医院包个水泄不通。郑川文是下了血本,打定心思不给他们机会跑,更不想故意设计让鹏飞入套。 凌天华没有阻止他,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不想要凌晨回到鹏飞身边的感情,凌天华再拿设计破案来自我说服都已经做不到了,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凌晨跑。 郑川文觉得这是好现象,那顿他睁眼看着没拦的打起了好作用。他和凌天华通宵达旦的研究安排第二天出院回监的行程,当然,他不知道凌晨和毒药现在已经在跑了。 毒药觉得自己连这辈子所有吃奶的劲都累加到一起的时候,马桶终于被他生生的用两条胳膊掰下来了,下水道从断掉的管道里汩汩的流出水来。毒药试图用铁扳手把管道敲断,楼层之间的厚度是五十厘米,只要砸断了这一部分,他们二人就能从这窟窿里跳到楼下。 哐当哐当的窸窣声音从刚才就响个没完,门外的警员看着屋里两人一躺一坐也没反应也就没注意,结果这响声没完没了了。两名警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一前一后的开门走进了病房。 “毒药怎么这么睡觉?醒醒,把头露出来。”其中一名警员冲着毒药留下的枕头说着。 凌晨解释了一句“他刚睡着。” “刚睡着?我都看他蒙着头半天了,也不怕憋死在被子里面。”警员说着就要上前掀被子,凌晨翻身就下了床,哗塌一声吓了两名警员一跳,其中一个马上拔了枪:“你干什么?!” 凌晨站着没动“我上厕所。” “他们有问题,你快看看毒药怎么了!”举着枪的警员很敏感,他皱着眉头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毒药’。同事跨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白色的枕头跟着被子一起跌在了地上,空荡荡的病床上连点人体余温都已经没有了:“你们!” 警员只来得及说两个字,凌晨手里的布条就紧紧勒上了他的脖子,凌晨夺了警员的枪,举起来指向掀被子那人:“站着别动!” “凌晨,这里有监控探头,他们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两分钟,你跑得掉吗?!”被凌晨拿枪指着的警员高举起双手向监控探头挥了挥,他盯向凌晨:“放开我的同事,告诉我们毒药去哪儿了,你可以以功抵过。” “我不跑。”凌晨脸上的表情真诚无比,他勒着警员脖子举着枪一步步向洗手间后退,说话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点委屈:“我真的就是去上个厕所。” 凌晨箍着警员退到洗手间门口,用脚后跟磕了磕门。毒药正满头大汗的拿着扳手跟水管干仗,他将扳手掖进裤子里,小心的走到门边摁下门把手。 监控室的警员已经把意外用对讲机告诉了所有执勤警员,成队成队的警察拿着枪往病房跑。凌晨根本等不及毒药把门完全打开,刚听着门锁咔哒的声音,他就推开怀里的警员撞了进去。 砰! 洗手间的门狠狠的砸住,被留在外头的警员再去开门,门就已经从里面反锁了。 凌晨握着枪和布条撞进来,突然的黑暗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差点跌在地上,毒药扶住他:“小心点。” 凌晨稳住身尽力适应着黑暗,外面现在大概已经被警察包围了,他急促问着“砸开了没?” “呃...”毒药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直径刚超半米的窟窿:“就这么大,能不能下去....” “来不及了,下不去也得下!”凌晨收了枪推了毒药一把,毒药本打算先用头伸过去,想了想,还是换成了两条腿,结果很顺利的被窟窿卡在了胯上。 凌晨向下摁他,毒药叫道:“操!疼!” 凌晨一边使力一边说:“你扭扭试试看能不能下去。” 毒药点点头手撑着地就要扭,可想了想,扭扭,扭你妹啊,你被卡着胯你能扭动屁股吗?!他深吸口气绷紧全身肌肉,英勇就义似的冲凌晨说:“来吧,你踹我。” 本以为凌晨怎么着还不得犹豫犹豫吗,没成想凌晨抬脚就踹了,还一点没留力。毒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窄小的窟窿勒裂了,这屁股看来是要变形了。 洗手间的门已经响起当当的撞门声,警员在重复投降政策。毒药死憋着气,凌晨狠踹向下,就在毒药疼的都快半身不遂了他终于跌在了楼下,噼里啪啦砸翻了一地废瓶子。 说来也巧,凌晨毒药这间病房卫生间楼下是医院清洁工用来存放清洁用品的小屋,平时没什么人来,这也是为什么莫老会通知毒药二人在医院就直接跑路,占了地利,不用白不用。 毒药跌下去,凌晨马上便也跟着钻进窟窿里,毒药揉着老腰爬起来拽着凌晨的腿向下拉。不知道是不是洞已经被毒药撑大了,凌晨下来的时候明显顺畅了很多,没用什么大劲就掉了下去。 二人顾不上在小屋停留,随手抓了清洁工的衣服就一边往外跑一边蹦蹦跳跳的换下病服兜上衣服。楼上砰然一声大响,洗手间的门被警察卸了下来,他们冲进来时,洗手间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一个挂着布料还在喷水的不规则小窟窿。 凌晨毒药二人从小屋出去,二人用口罩遮着脸。警员暂且还聚集在楼上,楼下只有少数封锁紧急出口的警员,他们用对讲机听到了凌晨毒药已经下楼的消息,纷纷警惕的四处搜寻起来。不过也没搜多长时间,毒药那发色,一般人还真不太好在人群里忽视掉。 看着直冲自己追来的警员,毒药和凌晨先是慢慢后退了两步确定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后调头就狂奔。毒药一把拽掉口罩,骂道:“这东西有什么鬼用?!” “药哥,你下次逃命之前能不能先染个头发?!”凌晨也扯掉口罩随手扔掉,他掏出夺来的手枪咔哒上了膛,跑着抛给毒药,眼前晃过那头白毛还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跟点了个靶心似的人家能看不见吗!” 毒药接了枪回手瞄都不瞄砰就是一发,子弹射灭了医院走廊的大灯,吱吱闪着电流。医院群众都惊叫着四处奔躲,追着二人的警员被挤撞着落下了距离,他们弯下腰拽出对讲机:“逃犯有枪,在九楼,去往紧急出口方向,重复,逃犯有枪!” “怪我咯?!...晨大爷,这边!”毒药趁着混乱一把拽着凌晨倒回了护士台后面,二人滚落在地,顾不上喘口气就爬起来贴着墙面,一前一后蹲行着靠护士台挡着,锅着腰向紧急出口反方向前进。 毒药拿起枪要往前走,“嘘——”凌晨拽住毒药小臂,偏头指指了护士台前,两名追逐赶来的警员正站在这个位置。警员的声音在一片混乱的背景音里传到二人耳朵里。 “...人哪了?是不是跑进紧急出口了?” “跑哪了他们也走不了,紧急出口上上下下全是咱的人。” “你去追,我安排疏散,医院人太多。” “好!” 警员的声音一前一后分散开来,毒药与凌晨对视着点了点头。二人起身快速跑进护士站里,小护士们刚要做出尖叫的架势,发声准备还没有完全,毒药就拿着枪指着人:“嘘嘘嘘,不敢叫,我怕响,特容易走火儿。” 凌晨很想甩毒药一个白眼,可他没空。凌晨上前打开护士站的窗户,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九楼,恩,是真高。他偏头看了眼旁边,护士站旁边是空调箱,紧急通道走不了,他们怎么下到地下室去?跳下去,这主意,凌晨顿了顿,又看了眼九楼的高度,耳边刮过嗖嗖的凉风,他抿抿唇,真不错.... “跟我计划的是不是一样?每层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有空调,离得不远。”毒药举着枪慢慢靠近了凌晨这边,用手肘掇了掇凌晨:“跳。” 凌晨深吸口气,简直想掐死自己,他一定是最近去看心理医生吃了太多药,副作用太多影响了思考能力才会让毒药来安排他们的逃跑路线。他起码还会算算压强,想想作用力,有时间了再查查天气预报,结果靠毒药这根本就只算计了一条:胆大心粗不要命。 “干啥?跳啊你倒是。”毒药还催了起来。 “跳,跳,我跳我跳。”凌晨无奈,一连说了好几个跳字他才说服自己扒着窗户沿跨上去一条腿,“跳跳...”又说了两遍凌晨才把两腿都跨上去,他蹲在窗沿上看着半米外的空调箱,深深呼了口气豁出去般腿上一蹬。 哐当,稳稳的落在了空调箱上。 凌晨还没来得及回头嘱咐毒药等他跳到下一个再过来,什么承受力什么作用力他都不打算向毒药解释,就想说俩字‘会塌’。可毒药连这俩字的功夫都没给他留,紧跟着就跳了过来,身子还差点把凌晨撞下去,他急忙拉了凌晨一把:“呼,好险。” 凌晨僵着一动不动,耳边是空调箱咣吱一声响起来的晃动声,他咬牙:“毒药,下去了我一定要跟你打一架。” “打十架哥们都陪着你!”毒药吼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向八楼的空调跳,一句话飞在空中藏在风里,突然让人有点感动。凌晨看着毒药稳稳落在空调箱上,嘱咐了一句:“小心点。” 医院外楼上演着空中飞人的大戏,警员也在紧急通道上上下下查了个遍,越来越多的警车聚集到医院门前,恨不得方圆十里都给他俩封起来。警方很快收到凌晨毒药二人在空调箱上蹦的消息,郑川文也已经从警局赶来,他带队指挥着支起了充气垫子,举着扩音器喊道:“凌晨!你们他妈的给我下来!!” 郑川文身旁是举着枪的警员们,一声令下,凌晨二人就是不下来,也得被射下来。 郑川文抠紧了扩音器的把手,他不自觉的低喃出声:“晨晨,别让我下令开枪...” 凌天华没有郑川文这种谈判的耐心,他拿了警员的枪瞄准了凌晨所站的空调,毫不犹豫就扣下了枪环。 凌晨正要向下跳,空调哐当一晃,他收回了脚踉跄不稳的跌靠在了墙上。凌晨扭头,正看见凌天华举着枪,凌天华抢过了郑川文的扩音器,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句:“滚下来!” 凌晨咬牙转身又欲跳,空调上砰的又是一枪,承载空调重量的铁架已经开始大幅度的晃动,凌晨跌坐在空调上,手紧紧攥着墙上的电线才没有掉下去。下面还有四层,掉下去不死也是半残,他额头冒了冷汗。 “晨!”毒药在下面一层蹙眉急道:“我开枪,你往办公室里跳!” 凌晨点头,毒药深吸口气两手抓起手枪瞄准了凌晨身旁护士站的窗户玻璃,砰!枪响,玻璃碎,阳光照耀着五彩缤纷的飞溅在空中,凌晨小臂在太阳穴护着,他跳起来猛地向玻璃上撞,整个身子带着惯性摔进了护士站,细小的玻璃在身上划了不少的血口。 凌晨在地板上拧眉,停了两秒才踉跄着扶地爬起来,他扫过躲在一旁的护士没说话,伸手抓过桌子上的纱棉摁着脖颈上的血痕,另手攥起手术刀,咬牙向外跑。 毒药在给凌晨开枪后就马上给自己这层的玻璃也打碎了,他一样撞进了楼里。 郑川文还没转脸训斥开枪的凌天华,凌天华先把枪递还给警员,回头训着郑川文:“你跟他们喊喊喊,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喊回去!真掉下来了你倒是不用再开枪了!” “嘿?”郑川文有气没地出。 凌天华到已经不再搭理郑川文,他带队向楼里跑,眉头紧皱一身正气慨然:“A队跟我走,B队把医院所有的进出口都看死,听我命令行动。今天谁也别想跑出去!” “是!”警员起身齐呼。 郑川文不得不说,凌天华的确比他更有当局长的气场,他摇摇头跟着一块跑上去。 |
毒药的天外之道算是作废了,二人只能再次回到楼梯作战的路线上。可双拳难敌四手,比凌晨更低一层的毒药等到凌晨的时候,凌晨基本上是从楼梯跌下来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个手术刀,挂着红粉色的湿潞。 毒药冲着追兵连开两枪把最后的子弹也用光了,他扔了手枪拽起摔倒的凌晨,二人顾不上说话,转身就往楼下跑。 可跑了还没两步,楼下追上来的脚步声就嘈杂急迫了。二人停住下楼的步子,回头一看,楼上追下来的也没几步了,这下可好,夹在中间任人宰割了。 “莫叔的救兵到底在哪啊!我是混社会我不是拍电影的,这让我往哪跑!”毒药扒着楼梯扶手上下看了眼,随口骂:“这不要脸的老头子!” “这!”凌晨猛地拽了毒药一把,两人撞开了二楼紧急出口的大门,跌进了产科的走廊。 没错,没看错,二楼,妇产科。 毒药觉得他一定这辈子都忘不了一声巨响后,自己满身血的从被撞烂的门上爬起来,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来的婴儿啼哭声,简直声声入耳连绵不绝都不带换气的,凄惨的像毒药是从天而降要把他们重新塞回他妈肚子里。 “老子以后一定不生孩子!”毒药瞪着眼。 “你想生你也没那功能。”凌晨顶了一句,拖起毒药来一边跑一边还顾得上跟孕妇说‘麻烦让让’,两人没敢横冲直撞,一条走廊拐着S型的跑着。身后追出来的大批警察碍于病人不能开枪,他们向前追着,可人多,到底不如凌晨毒药两个人蹿起来快一些。 两人趁着电梯就要关闭的缝隙挤了进去,凌晨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毒药手飞速的狂摁着关门的按钮,电梯门关起来他俩才松了口气。毒药想也没想就把原先按好的楼层数取消了,直接摁了负一层。 医院连接城市的排水道,就在地下室下面。 胜利在望,电梯里的两人互相望着对方狼狈模样,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被割成碎布的袖子,满身的小口子,出了汗又被风吹之后鸟巢一样狂放的发型。不知哪根筋一撘,忽然就想起了当年二人就是这么不要命不怕死的冲进百家乐和陈傲对着干,电梯里的俩2B对视着傻笑起来。 毒药将手递给凌晨,凌晨伸手拍过去,两手相握互相使力,二人身体向前撞了肩膀。毒药说:“干他的!爽!” 电梯里原先准备上楼的病人男,不知道人家俩到底是看见了自己还是没看见,咽了口唾沫没敢说话,默默举着输液瓶胳膊都没动。 二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消散,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了负一层,缓缓打开的电梯门就像舞台上不急不燥拉开的帷幕,凌天华带着一队警员英姿飒爽的亮相了。 毒药和凌晨愣在了电梯里,毒药咬咬牙根,回手狠狠一拳砸在电梯上:“靠。” “出来。”凌天华带着警员十几支手枪指着二人,他站在中间命令道:“跪这,手抱头。凌晨,毒药,别让我说第二遍。” 凌晨和毒药慢慢向电梯外走,凌天华又问向后边的病人男:“你是谁?” “我...我就是个路人。”病人男举着输液瓶一脸委屈:“真的,就是个路人...” “你也出来!” “......哦。”病人男默默跟在凌晨和毒药身后向外走。 凌天华扯起对讲机通知郑川文和别的队伍赶来地下室,话刚说完,身后不远处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晃了三晃。警员急忙转身冲着弥漫一片的硝烟处开枪,丁零当啷掉在地上的子弹壳蹦跳着冒烟。 “毒药!”凌晨吼,他们三米外的一个下水井盖被从下打开,刚才那土炸弹就是从这扔出来的。 这他妈的救兵总算看着影了。 毒药顺手拽过还在输液的病人男猛地向警员推过去,他扑着向下水井盖冲。凌晨已经进了半个身子:“毒药!快!” 迅速反应过来的不光是凌晨,凌天华也立刻发现了那个下水道。他掏出枪上膛瞄准开枪一气呵成,毒药撕心裂肺的大吼了一声,团着腿整个跌进了下水井。 下水井里恶臭阴森,潮湿的地面上覆着厚厚一层污垢,毒药的血湿了一滩,弯弯曲曲流向小路旁边的臭水渠。 “毒药...”凌晨上前搀扶起毒药,手帮他掐着大腿上的枪口:“是凌天华...” “我没事,走!”毒药苍白着脸,嘴唇都因为剧痛没有了血色,他将手搭在凌晨肩膀上,翘起一条腿蹦着:“没事,走,走!” 赶来接应的铁李从小弟手里又接了个土炮,拉了弦抛出下水井口。身后的警员传来慌乱的‘退后!趴下!’的话音,然后便是一片轰隆和石渣掉落的声音。 凌晨看清了铁李的脸有些犹豫,在拘留所差点让他吸了毒的就是铁李的小弟,他揽紧毒药,皱着眉。 铁李看着他俩咧嘴一乐:“别怕,我是飞哥的人,让我来捞你俩。你妈的这地方这么臭,老子等了一个小时了才下来!快,你们几个,去把他俩搀上,老子再待下去就要熏死了。” 铁李带来的人帮凌晨搀起毒药,一行人小跑着沿下水道走。铁李该是提前查好了地形,左拐右拐的到了一处没有井盖的地方,他咳了一咳,上面便有人扔下软梯,叫道:“铁哥!” 毒药凌晨跟着上了外面,坐上了一辆面包车,毒药腿上流血太多已经发凉,凌晨撕下衣服帮他勒着腿。凌晨跟铁李说:“得去医院。” “去屁的医院,才跑出来去什么医院?”铁李骂了一句:“那点伤死不了,药哥从小皮糙肉厚那出了名的,飞哥下手可没有轻重。” 凌晨掐着毒药腿的手已经被血染得红凄凄,他不确定子弹有没有留在骨头里,只是毒药冷汗已经满身,整个人像刚捞出来,他等不及,凌晨压着声音直接叫了大名:“铁李,去医院。” “你他妈叫我什么?”铁李马上急了眼,他扭头过来一巴掌就打在了凌晨头上:“我铁李论辈分、论资质、论势力,哪个都在你俩之上,别以为我是飞哥的人,就是你俩的小弟。老子现在要是有一个不乐意,马上就把你俩扔下去!” “小晨...”毒药白着脸冲凌晨摇了摇头,他喘着气硬扯起笑:“铁哥,是不是...是不是去见飞哥?” 铁李盯着凌晨翘起二郎腿:“看铁爷我心情咯。” “飞哥...应该不想看见铁爷...带回去...”毒药嘶了口冷气才接着说出声:“带回去个尸体吧...?我皮糙..不用去医院,铁爷发发善心...让毒药找个诊所挖了子弹就行...”毒药身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往外流,面包车加速拐弯,他喘着深呼吸手握着凌晨手臂才忍住叫,他说:“子弹...在里头,一颠一疼...社团救我出去,我不能废,对吗?铁、爷?” 铁李记得鹏飞再出发前跟他说的那句‘我现在需要人,在精不在多,别出岔子。’,他眼珠转了转,回头吩咐开车小弟:“多绕两圈,甩了尾巴,到巷道找个自家的黑医生。” 在巷道里,毒药挖出了子弹处理腿上的伤,凌晨就坐在一旁陪着他,点了根烟安静的抽着。毒药看他一眼:“给我一根。” “你中枪了,不能抽。” “嘿。”毒药乐着笑了,他挪着包扎后还不太方便的腿坐近凌晨:“你有没有看电视里的广告?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大多了,你这现在让我抽着二手的,还不如给我抽一手的。” 凌晨心情不好,并不想跟毒药再打嘴仗,他犹豫了犹豫还是伸手拿出烟盒抽出根烟递给毒药。毒药把烟衔在嘴里,他撑身上前就着凌晨的烟头啄燃了烟,手指夹着深深吸了口:“你别多想,这枪不是你爸开的,是别的条子,也不严重,皮外伤。” 凌晨没说话,叹了口气低头叼起烟。毒药靠着沙发抬手揉了把凌晨的头:“高兴点,我们要去见飞哥了。” 飞哥。 毒药好像光是提到这两个字就足够开心了,他嘴角挂上笑容,喜滋滋的又抽了口烟,腿都不疼了:“诶,铁哥呢?哪去了,我能走了。” “终于好了,磨磨唧唧的。”铁李拿湿毛巾抹着脸从后院走进来,瞅了眼窝在沙发上抽烟的俩人:“呦,还卧着呢?要不要给你找根拐再跑路啊?” “不用不用,能走。”毒药从沙发上直接蹦起来,翘着一条腿就打算接着蹦。凌晨赶紧灭了烟跟起来,手扶上他:“你慢点。” “没事,晨,你去跟那医生说一声,拿两瓶消毒水。”毒药秃噜了秃噜舌头:“不是,拿两瓶消炎药....” “知道了。”凌晨无奈的摇摇头,毒药高兴的太明显,兴奋的就跟回娘家的小媳妇,他能体会毒药的那种雀跃,那是能回家的感觉。他转身向前门走,脚步刚迈出去就听着旁边有人踢到了酒瓶子。 凌晨皱了皱眉,身边有窸窣声响,他猛地转身—— ===================================== 说,看得爽不爽! 通宵到现在写了这么多,爽!不!爽! 潜水的不潜水的都得出来夸夸我的勤劳我的勇敢我的机智和我的帅。 另外, 五一要到了,祝大家五一快乐!今天更了这么多,下次更文就是五月四号了,当然了,你们要是反响特别热烈,回复特别多,我中间爆更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我这么勤奋。 ![]() 好了,爱你们,晚安。 PS:别问我晨哥转身之后看见了啥,在下次更文之前我是啥也不会告诉你们的,提心吊胆的过五一去吧,萨拉嘿呦~ |
凌晨皱了皱眉,身边有窸窣声响,他猛地转身—— 许朗! 凌晨伸手去握墙边棍子的功夫都不到,脑门上就已经顶了一把手枪。凌晨的手停在离棍子十厘米的地方,许朗的枪戳着凌晨眉心。他压着声音低喝:“别动,别出声。” 许朗沧桑的满面胡渣,垂着眼袋的眼睛盯向凌晨却闪着狠决,他手指抠进枪环:“你如果不听话,我立刻枪毙你,黑社会就是追出来杀了我,我也有你垫背。” “你觉得我怕死?”凌晨坦然的与他对视。 “晨晨,你杀了我爸。”许朗答非所问,切齿的恨意让刻意压低的声音颤栗:“凌晨,你,杀了我爸。” 他一连说了两遍,胸口起起伏伏,手指摁着枪环微弱的下压,凌晨几乎都能够嗅闻到呛鼻的火药味。凌晨没躲,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撸着袖子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伤疤,枪击后的褶皱凹陷,乱七八糟的边沿像绞碎的烂肉重新粘黏,就算有纹身遮盖依旧能看出那伤的惨烈。凌晨亮着手臂给许朗,一点点皱起眉头:“你们...也杀过我。” “晨!好了吗!”屋里准备出门的毒药冲内院的凌晨喊了一声:“你跟医生还聊起来了?” 许朗咬着牙紧了把枪,凌晨望着他倒显得冷静的多,他收回手臂:“我不知道你怎么跟上我们的,但你不应该进来这里。”话音刚落,凌晨偏头避开眉心的枪口,抽手猛地抄起墙壁边的棍子砸向许朗,棍子破风的声音呼啸。 砰!许朗的枪射在小院的梨树上,巨响后树干被打了个洞,空中窸窸窣窣掉下叶子。凌晨的棍子也准确的砸在了许朗头上,许朗开完枪跌在地上,太阳穴滑下血珠,眼前发黑看不清东西,裤口袋里的手机也掉了出来。 手机在撞击中摔出了免提,郑川文狂吼的声音突然清晰:“许朗!不准你单独行动!我已经到了现场,给我一分钟部署完毕!你给我从院子里翻出来!许朗!许朗!!” 听到枪响的毒药抬着一条腿蹦到了后院,他扑向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凌晨已经一脚跺烂了手机,转头大喝:“外面是警察,跑!” 听见这声喊,铁李待不住了,他让小弟从门缝往外看,还真是那么回事。安排在门外放哨的小弟正被悄无声息的打晕后拖走,铁李连发火的功夫都攒下了,转身急得满面油光的找医生。幸亏自己精明来得是靠得住的黑诊所,这地方有后路以备不时之需,铁李知道那地下道在哪个门后头,不过钥匙锁着,没医生走不了。 而此时,医生被许朗铐在自个屋里正哼哼呜呜的挪动着,铁李冲进后院,先是瞪了凌晨和毒药一眼,暗骂这烫手山芋就是事多,屁股后头永远跟着一群闻着味就咬死不松的狗。铁李顾不上看倒在地上的许朗,他一脚踹开医生的门:“钥匙,赶紧给我地下室的钥匙!” “唔唔唔...嗯嗯嗯...”医生嘴巴里塞着枕巾,哼得青筋都暴起来了。 “口袋里?哦,好好好。”铁李就像带了自动翻译系统,瞪着医生听了两遍就连这种语气词都破译了,他上前把医生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掏出把铜黄色的钥匙。 ========================= 不要吐槽我更的少,我这明天要交论文了!!今天还在改内容,改格式,我还没有去查重,我还没有写实习报告,我还要出去玩,我...... 我能在熄灯后电脑马上要没电的一小时里,更这么一千来字,完全是不能让你们白等的良心在支撑着我。 ![]() |
铁李顾不上看倒在地上的许朗,他一脚踹开医生的门:“钥匙,赶紧给我地下室的钥匙!” “唔唔唔...嗯嗯嗯...”医生嘴巴里塞着枕巾,哼得青筋都暴起来了。 “口袋里?哦,好好好。”铁李就像带了自动翻译系统,瞪着医生听了两遍就连这种语气词都破译了,他上前把医生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掏出把铜黄色的钥匙。 铁李用钥匙打开了地道的门,蹦进去只露着个头朝外喊了一嗓子:“毒药!凌晨!” 凌晨搀扶着瘸腿的毒药往屋里赶,倒在地上发蒙的许朗还攥着手枪,滚了两圈,许朗咬着牙抹掉脸上的污血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突然狂吼着就往毒药和凌晨身上扑,像发了疯似的扣着枪环,砰砰砰的枪击声连续不断,不大的小院里被子弹射的乱七八糟,树干击中震落的树叶飘飘荡荡扬在空中。 枪声阵阵,小巷里的警察沉寂了半秒,回神后如同炸裂一般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悠长警笛,轰轰烈烈,震耳欲聋,铁李浑身一颤,啐口怒骂:“倒霉东西!凌晨!毒药!” 毒药将凌晨推开躲过子弹,二人滚着分散两边,毒药缩在树干后头掐着大腿嘶嘶直吸气:“你他妈的给他开瓢还留手了是怎么的!这人脑袋都烂了还爬的起来?!” 凌晨皱着眉没说话,他抄起棍子挥过去的是右手,真没留手,可也是真没料到自己右手已经这么差。 枪声停了下来,毒药半蹲着往铁李的屋里蹦,大腿发颤痛白了脸,凌晨探头看了情况,见没人边跟着他一起转身,却没料后脑勺上突然一烫,许朗的声音嘶哑冰冷:“晨晨啊,哥还剩最后一颗子弹,专门给你留的。” 凌晨僵住不动,毒药回头喊道:“许朗!” 许朗看都没看毒药一眼,他拽下腰间的手铐咔咔两下就把凌晨的手负后铐在一起,枪口戳在凌晨太阳穴上,灼烫让太阳穴一圈的皮肤潮红,他一把攘起凌晨箍在身前。 毒药咬牙切齿的起身向许朗前了一步,许朗扬着下巴将手枪更大力的戳在凌晨头上,凌晨被戳的歪了头,许朗的手指弯进枪环,毒药停住步子。 凌晨和毒药对视着,警队在砸门的声音紧迫如炸弹爆炸前的倒数,软梯也已经搭上墙头,铁李小弟拿着枪想要毙掉许朗,却因为前面凌晨做了人肉盾半响不敢乱放。黑社会可没有几个神枪手,毒药不敢拼。 倒是凌晨盯着毒药,半响,低喝道:“走!” 毒药不吭声,凌晨补道:“都这一步了,不要前功尽弃,毒药!” 警方已经破门而入,门板摔在墙面砰砰闷响就在耳边回荡,凌晨再次试图挣扎,许朗却也不松劲,凌晨转回头瞪着毒药吼道:“没时间了!” 许朗扭了头,枪口对着凌晨,他威胁道:“毒药,你敢跑?!” 毒药站在原地盯着凌晨,凌晨拧着眉头不再说话,被手铐铐住的双手相互攥紧,他猛地挥起手肘,许朗一慌,手指扣下,二人之间硝烟味霎时弥漫不消。 毒药皱紧眉头退了两步,终是转身瘸拐着冲进了小屋里,铁李赶紧招呼了他一把,几人相继跳入地道。 而院中的凌晨被子弹划破了肩膀摔跌在地,许朗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攥起凌晨衣领,手中没有子弹的手枪猛地砸下去。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么欠揍!跑,我让你跑!我让你爬都爬不起来,跑?!” 许朗头上凝着血渣格外狰狞,他拿着手枪一下接着一下往凌晨脸上砸,鼻血大股大股流出来,咬碎的嘴皮猩红一块,凌晨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金属硬块没完没了的往脸上落。 警员全副武装的冲进来,许朗扔掉了手里湿乎乎的手枪喊了一句:“毒药跑了,那个屋子里一定有地道,去追!” 凌晨软在地上喘着气,他微微睁开眼睛,只能在血红一片里模模糊糊的看到许朗站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凌晨躬起身蜷成大虾米,压抑的低咳了一声。 “你这个废物!” 听到这两个字,本已放弃挣扎的凌晨僵了僵,他转身咬着牙忽然试图爬起来,许朗推开了上前搀扶自己的警员,他弯腰拽起地上努力的凌晨,粗鲁蛮横的连拖带拽将站不稳当的凌晨扔出小院。 郑川文和凌天华刚踏进屋门,面前就被摔了个人在地上。 “......”遭到许朗泄愤的虐打和辱骂,凌晨张张嘴‘操’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他被砸的头重脚轻,却依旧不肯放弃,踉踉跄跄半跪起来就撞向许朗。许朗身边防备的警员拎起警棍准确又狠戾的抽在凌晨脖侧,登时一道黑得渗人的肿痕亮在柔嫩脖颈,凌晨被抽的摔回地上,两脚不甘的蹬着地还想起身还手。 凌天华上前,伸手想碰碰儿子,凌晨满头是血瞪着眼很是防备,凌天华的手在没伸出去之前就犹豫了。郑川文先他一步,搂着凌晨的头摁在自己身上,还在不断往外流的血浸透了郑川文的制服,郑川文喊道:“医生呢!医生!” “郑书记,许警官也受了伤,医生正在帮他包....” “别废话!叫医生给我过来!”郑川文根本没听见身边秘书说了什么,他手捂着凌晨的血口,想发火却还是强忍着问道:“你怎么样,哪疼?” “不疼...哪都,不疼...” 郑川文顺着凌晨的眼光望过去,才发现凌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袖手旁观的凌天华。郑川文没动,凌晨却挣脱了他的怀,郑川文的手僵在空中心里渐渐冷了起来,他看着凌晨跌在地上缓都没缓马上便一步一步往起站的去和警察拼命。 郑川文不知道。 许朗说他是废物。 废了手,废了腿,废了心,又卑微又阴暗,该在臭水沟里烂掉却还在拼命活着的废物。 凌晨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就像爸爸,就像警察,就像冷漠看戏的旁观者。 他们嗤笑,嗤笑泥潭里的生物怎么挣扎奋力都逃不脱一身污浆,他们高高在上的审视卑微,指点评论亦或是同情泛滥,给他们烙上可笑可悲的标签然后离去,不论嘲讽一番还是掉几滴眼泪,到头来围城还是围城,城外的人,进不到城里去,也打不开肮脏的城门去救赎。 他只有拼命,拼命去证明,证明自己拥有着渺茫却不曾熄灭的希望,证明自己依旧有在卑微里发着亮光的骄傲。 不需要许朗的辱骂,不需要郑川文的同情,不需要凌天华的冷漠,也不需要城外评价和指点的观众,他只要毒药和鹏飞安全。 对搁浅的船来说,同行的人才是灯塔。 凌晨挣扎起身胡闹,拼力拖着警方主力,双手被铐着拦阻着大门,挨着一棍一脚,又是一脚一棍,直到重重摔在地上溅起血花,彻底失去意识才离开那扇大门。 铁李带着毒药跑了,却没有直接回到鹏飞藏身地,而是左拐右拐回到了自己堂口最低级的红灯区。 廉价的红灯区全是杂乱不堪的筒子楼,错综复杂的巷子堆满了鸡鸭铁笼,划破天空的铁丝上挂着小姐的内衣内裤。站街的女人老少都有,萎靡不振的叼着烟敞着胸脯,二十块钱就跟着走。 铁李谨慎的没再出面,让小弟带了乔装打扮的毒药到了一家日租房开了屋子。 说是屋子,就是纯粹的屋子。除了一张双人床,剩下的空地毒药连转个身都困难,毒药扶着腿站着没动。铁李的小弟将一叠满是潮味的薄被扔在床上,指了指:“药哥,铁爷的意思是你先在这避避风头再出门。饭呢,每天有人给送,饿不着,实在没意思了,这还有电视机。”小弟拍了拍小电视:“信号不好,敲敲就清楚了,能收俩台。” 毒药点了点头,转身一屁股坐在双人床上,咯吱一声床底下蹿出只老鼠盯着毒药看了一眼,扭头又钻回了床底下。 小弟安顿完就走了,给毒药留了半盒烟。 毒药点着烟坐在床上,贴着老旧窗花的窗户呼呼漏风,更不用说膈音了。半米外的另一层楼里的屋子正在接客,小姐卖力的叫喊清清楚楚,毒药叼着烟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 刚来城里的时候他在这种最低劣的环境生存过,比这些低劣的卖身女更卑微,背着比自己还大的篓子,一间一间敲门去卖几块钱一份的盒饭,买两盒的,送一个避孕套。 没有工钱,卖出去十盒,老板才给半盒饭吃。 他那时候的钱,都是靠从那些嫖客身上偷的。 送饭的小孩来了,毒药起身去开门,才发现门被从外锁了起来,他怎么拽都拽不开。隔着铁窗杆,小孩递进来一个餐盒,转身就走了。 “操。”毒药骂了句,狠狠捣了门一拳。 毒药拿着饭盒蹦回床边,摊开盒子拿起筷子往嘴里送饭,眼睛打量着窗口的位置。凌晨折进去自己才跑出来,绝不能乖乖在这被软禁。 毒药吃饱喝足休息了个够,把餐盒扔在电视机上,回头将床单撕开绑紧腿上的枪伤,爬上窗台。楼下太高,自己这腿跳下去就完蛋了,可是对面却不远。脚尖在窗台上找好使力点,毒药深吸口气猛地跳起来撞向对面的窗户,哗啦摔进屋里正好倒在一男一女身上。 那俩人还没回过神来,毒药就已经跑了出去,他顺手拿了男人扔在床头的外套。外套戴着衣帽,毒药戴上帽子挡住了自己靶心一样的白毛,低着头快步的从巷子里往外走,身后乱七八糟的响起追赶声。 毒药走到大道,拐进公用电话亭,浑身上下摸了三遍才从外套里搜刮够了两枚硬币,他将硬币投进电话机。电话接通,毒药只说了六个字:“让干妈回电话。” 毒药扣掉电话蹲在电话亭里,巷子里追出来的人在大道上不敢张扬,纷纷分散追去,没人来看这近在咫尺的电话亭。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惊雷一声,闪电劈亮了天。 早就阴沉的天终于浇下倾盆大雨,毒药缩在电话亭里等着电话,手捂在枪口上,头昏昏沉沉发着低烧。 电话铃声响了几遍毒药才醒神,他慌忙爬起来接起电话,腿磕在电话机上差点跪回去,他呲牙咧嘴满头冷汗,手攥在听筒。 “毒药。” 毒药一怔,掐腿的手松了劲。 “毒药?” 毒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睛眨着不停,像做了梦不敢确认。 “党小柯,你他妈的....” “飞哥。”毒药把电话攥了又攥,他小声叫着:“飞哥?飞哥飞哥...”没有回应,他越叫越急,手甚至使劲拽着电话线生怕接触不良:“飞哥,我在,飞哥飞哥...” “.....”鹏飞没接着骂,静了一阵斥道:“臭小子。” 毒药一下就笑了,悬着心落地后,那委屈就停不下的往外涌,再怎么忍,毒药攥着电话呼吸还是乱了起来。 鹏飞皱了皱眉,沉声道:“别哭。” 毒药赶紧抬起只胳膊挡着自己眼睛,鼻头红彤彤的:“没有,没哭,真没有。” “别在外面哭,回家了到我跟前再哭。”鹏飞没再哄毒药一句,他转而说道:“毒药,铁李的事我听说了,现在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毒药蹭了蹭眼睛,点头:“知道。” “那就去做。” “恩。” 毒药没敢多打,也没多问,扣掉电话后就裹着身子走出了电话亭,瓢泼大雨很快就浇了通透,毒药低着头一瘸一拐消失在雨里。 ...... “毒药在哪。” 这已经凌晨被抓回来清醒后警方第四十六遍追问毒药的下落了,而凌晨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凌晨坐在病床上,脸上纱布后还能隐约看到乌青,他闭着眼。 郑川文和凌天华走了进来,退去警员,一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凌晨面前,静了又静,他们两个也没有一个人想开口说话。 到底还是跑了一个。 而留下的这一个,也绝对不会出卖对方。 郑川文罕见的点了根烟,愣神看着病房一角抽烟,抽到了烟屁股,郑川文都没说一句话。他摁灭了烟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没再看凌晨,转身走了。 凌晨一直没睁眼。 凌天华终是开口说:“任何人对你的关心都是有限度的。” 他说的是郑川文,凌晨心里一扎,轻声应下:“我知道,都是有限的,迟早会没有了。” |
凌天华终是开口说:“任何人对你的关心都是有限度的。” 他说的是郑川文,凌晨心里一扎,轻声应下:“我知道,都是有限的,迟早会没有了。”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凌天华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你什么时候不知道过?做什么都是想好了的,做什么都没后悔的时候,不管是非对错就要一根筋走到底,前面是悬崖....” “就算没有方向,我也想往前走。”凌晨偏了头看向窗外,他不想停,他不能停,他不敢停:“多走一步就能离得再近一点。” “离什么近一点?” 凌晨转回头看向凌天华,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轻声缓慢:“家啊。” 凌天华望着凌晨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站起身凌天华走出了门,只是留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想合作了通知警方。”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凌天华以为凌晨是永远不会和警方合作的,可没料到,不过短短三个月以后,凌晨就成了他凌天华的线人。 这还要从头说起。 毒药从铁李的软禁里跑掉后,便潜回自己场子里整合人手,筹备上位。 铁李敢将毒药直接软禁就是料到他无权无势,架空了他和鹏飞的联系就作不出什么花样,铁李赖子刚和阿信都很聪明,他们明白鹏飞要求他们费尽人力物力劫狱救出毒药和凌晨的意图,可不是为了招两个刀手回来。 鹏飞是要毒药和凌晨越狱后直接上位,二人合力与三大堂主制衡,上一条船,同生共死。 若当时毒药和凌晨真的一起越狱成功,铁李还真不会动什么歪心眼,毒药凌晨也混了些日子,加上鹏飞做靠山,二人合力的势力得一个堂主位置说得过去,内忧外乱,也不容他们质疑。 可如今只单单出来了毒药一个,让铁李就这么给毒药一个人分碗羹他心里不自在。 “你们别看我,我的意思明明白白。”铁李刚吃饱,他抠着牙啐了口:“他俩就是个麻烦,一个没跑出来,另一个也成不了大事,我是不想让他上我们这条船,到时候翻了算谁的?” “这船是你一人的吗?软禁毒药你他妈跟谁商量了?”赖子刚受不了铁李这态度,他啪的摔了筷子:“软禁也软不老实,让他就那么跑了,要再被条子抓回去,看看是谁倒霉。” 阿信抿了口茶,问道:“飞哥那边的意思是什么?” “什么意思?能什么意思?骂了我一顿呗。”铁李撇撇嘴。 “活该。”赖子刚无奈摇头,他看着阿信:“这几天毒药和凌晨之前的场子动静不小,肯定是毒药搞的,可毒药那小子滑头的很,抓不死他。他要是真能一个人把地盘整起来,我们还不让他上位就说不过去了。” “他一个人?”阿信摇头:“他不先来跟我们理论,而是整合势力,一定是飞哥授意过的。” “你是说他联系到了飞哥?”赖子刚问。 “废话,毒药跟了飞哥多长时间,他都跑出去多久了能不联系上吗?”铁李一点犯错的自觉都没有,他瞪着赖子刚明明白白的鄙视着:“长脑子了吗?” “......”赖子刚已经连理都不想理铁李半句,他自动屏蔽了铁李,看着阿信继续说:“那飞哥也算是给了咱们面子,毒药要是一个人整的起来,他上位无可厚非,他要整不起来,我们软禁他也算合情合理。” 阿信放了茶杯,笑了笑:“你们太小看飞哥两个左右手了,鹏飞何其精明,他死攥在手里的娃娃,说不上万里挑一,也是十分出众。现在,他是让毒药一人上位,之前,他可是打算让凌晨和毒药两个人和我们三个平衡的,二对三的平衡,呵呵,真丢人,现在再怎么找补,脸面也回不来,你们还何必闹这出要面子?” 铁李和赖子刚听到这都安静了下来,半响赖子刚才硬挤出笑容:“你看你说的,我们可没这么想,大家一条船,谨慎点有好处。现在凌晨跑不出来了,毒药上不上位都没办法威胁到我们的财路,只要毒药能扛起来,就让他上罢,社团里的叛徒还没找到,人手不够。” “我可从没阻碍过毒药上位。”阿信扫过赖子刚讪笑的脸:“他是飞哥没有名分的儿子,堂主这位置迟早得有他的份,选了飞哥投靠,这点自知我有。” 赖子刚本就臊的脸这下更加发僵,阿信移开目光,拖长音眯眸说道:“但是——” “你说啊倒是!”铁李催道。 “儿子可以上位,养子可不能。允了毒药,这凌晨......”阿信平静的说着:“就该让他烂在监狱里出不来。” “那小子...可没背叛过社团。”铁李抓了抓头,在拘留所派出小弟试探凌晨是否背叛的就是他,凌晨对毒药和鹏飞的心他是挺感慨佩服的,可也仅限于感慨佩服:“...最少还不给他顾个律师?” “社团现在的状况没有那闲工夫。”赖子刚对凌晨没有好感,他摆摆手:“成了,我一会儿就让律师撤到另一头,操蛋条子那里不知道拿了多少内幕,有点动静就折腾,真快散架了。” “成成,你们定。”铁李耸耸肩:“毒药那头就让他扑腾着吧,场子起来以后开个香堂,咱三推他上去立位,反正飞哥在后头,想拦也没得拦了。” “恩。”阿信说:“香堂之前我们就不用再碰面了。叛徒还没抓出来,我们站在鹏飞这边的立场还是别太明显得好,敌明我暗,自保为先。” “操你就他妈的文绉绉。”铁李烦得要死,使劲挖了耳洞俩下恨不得把阿信刚才说出来的话都抠出来,他骂道:“不见就不见,谁稀罕见你似的。” ...... 铁李等人已是默认,鹏飞又打过招呼,几天内凌晨和毒药的场子全部被毒药收回手里。虽然几次都是毒药带着人亲自去砍,可他戴着兜帽和口罩融进小弟群里,丝毫不恋战,拎着刀砍了大头就走,警察这方几次蹲守都扑了空。 这夜毒药将最后一家桑拿拿了回来,小弟带人在外善后,他坐回面包车里回到了藏身地。 毒药跳下车走进平房,一把拽下帽子和口罩,被挡着的下巴和头发干干净净,两个眼睛的位置却已经溅得满是血点。毒药投了块湿毛巾蹲在地上擦着脸,这片的野狗跑过来围着他,喝毛巾淋在地上的脏水。 毒药收了红凄凄的毛巾起身拿来药箱,一屁股坐回地上,将毛巾咬进嘴里,拿匕首撕开牛仔裤。枪伤的绑带已经被血殷透,毒药一圈一圈把绷带绕下来,抓了把药膏摁上去就使劲用新绷带绑回去。痛白了脸,大颗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掉。 毒药换完绷带整条腿都已经发麻,他吐掉毛巾喘着气。湿哒哒的白毛黏在额头,他看着围着自己的野狗咧嘴笑了起来,神秘兮兮的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火腿肠,他命令道:“坐下!坐下就给你们吃!” 出去抢地盘还顾得上给野狗买火腿肠的大概也就只有毒药一个人了。他剥掉包装皮,用手拿着喂野狗们吃,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狗头,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豆豆怎么样了,饿了有没有人给它东西吃。” 野狗囫囵吞枣的将火腿肠咽下去,还意犹未尽的舔着毒药掌心,根本顾不上理毒药说话。不一会儿,又有几辆面包车顺着黑漆漆的小道拐进来停在平房门口,毒药小弟子孝带人走了进来:“药哥,完事了。” 毒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啐口轰开野狗,敛了脸上轻松的笑意,扶着门沿站起身:“进来说。” 毒药在前,带着十几个人走进平房里关紧了门,野狗叼起火腿肠的包装皮转身跑掉。 “毒药哥,道上都知道你跑出来这事了,我们这几天抢回来的场子都算上,再把你和晨哥俩人的地盘加一起顶他一个堂主呢。”子孝年纪不大,是毒药之前死在面前的小弟的亲弟弟,进来社团后这是第一次办大事,他站在毒药身后喜滋滋的:“社团要开香堂会了,铁李给咱来了电话,让咱去呢。” “恩。”毒药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人堆里兴致不高的黑子叫了一声:“黑子。” “啊?”黑子一愣,赶紧挤上前:“在呢,药哥。” 毒药问:“晨哥那头的事,怎么样了?” 黑子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打听不到,不知道关在哪也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毒药一脚踹了过去:“说什么呢你!” “晨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社团的律师都撤走好几天了.....”子孝也在一旁小声说着:“按理说,社团不该这样,条子也不该这样...” “闭嘴!”毒药皱眉喝了句,他看了眼更难受的黑子,上前拍了拍肩,低声说着:“开完例会以后我一定上位,不管他们别人同不同意,我豁出命去捞他出来。” “我信你的,毒药哥!你们别乱想,好好办事,晨哥刚越狱一定会严格看守,但是不会出事的。” 说话的,是从人堆里窜出来的李蒙。 他两手将一叠合同递过去,眼睛晶亮晶亮的望着毒药,笑起来:“毒药哥,别担心了,我们总有好事情对不对?看!这是桑拿老板签下的合同,我都检查过了的,没问题。” 毒药顿了顿,他深深望了李蒙一眼,李蒙心跳骤然加速,可毒药并没再有什么异样,只是点了点头接过合同就坐回了凳子上。 李蒙心中暗喜,他收回手退回人堆里,没有人再看这个砍人砍不了只认识几个字懂点合同法的小孩一眼。 许国斌刚刚被击毙那日,这出大戏真正的卧底,这傲天翻天覆地都找不到的叛徒,李蒙,正坐在他和许国斌的安全屋里悠哉悠哉的吃泡面。 最后一口沾着油汤的面条吸溜进嘴里,安全屋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李蒙‘啊’的尖叫一声,把整碗泡面都翻在了地上,他满身的油慌慌张张四处寻找着手机。 李蒙在沙发缝隙中找到了正在震动的手机,没有来电显示,没有备注,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手机是谁的。他小心翼翼的摁下接通键,谨慎的不肯开口。 “你是李蒙吧?”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听上去心情不错:“你这次做的非常好,这三个多月难为你了。” “你...你是谁啊?”李蒙用袖子蹭掉嘴边挂着的面条。 “你叫我叔叔就可以,我最近一直在帮你阿叔许国斌,他没跟你提过我吗?” “叔叔...?”李蒙眨眨眼:“阿叔是说有一个朋友......” “对,是我,我动用各种资源方便你潜入傲天拿到证据,你很上道,收集到很多非常有用的证据,我之前是没想到的,你这小家伙还真不错。” “啊,我年纪小,他们都不把我当回事,觉得我傻乎乎的,又经常被欺负。飞哥他们住院了,没人管我,有几个老大身边的小弟都把我当小孩带在身边玩,无聊了就整我害我,可是他们一点都不防备我。”李蒙揉揉上一次被当沙包练拳还没痊愈的黑青,咧嘴笑了起来:“我其实不傻,我很聪明,我大智若愚。” “哈哈哈。”中年人朗笑,他开口道:“好孩子,不过,傲天现如今一定已经开始彻查卧底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阿叔回来他会跟我说的。”李蒙想当然道。 “孩子。”中年人叹气“你阿叔,他不幸光荣牺牲了。” 李蒙呆愣原地,他摇头不信,上下其手掏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翻出许国斌之前发给他的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坚持着冲电话那头说:“哪可能,他说他会回来的,让我在安全屋等他......” “李蒙,现在不是否定事实的时候,你的生命安全随时会受到威胁,我代表你阿叔,现在要求你立刻找到掩护,远离争斗漩涡。” “我不!”李蒙一口咬定:“我要等阿叔,他还说鹏飞住院这几个月的活我做得好的话,就不用再卧底了,他会让我到警察局上班,立一等功!” 中年人满脸的不屑,这种骗小孩的台词怎么也有人相信,许国斌也真的是个人才。他叹口气,装着痛心的样子:“你知道阿叔是谁杀死的吗?你阿叔,他是凌晨开枪杀死的!他以前也是一名卧底,他的所作所为太让我们寒心,如果他能像你,我想...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 “凌晨?”李蒙怔然:“他...他不救我爸,他还杀了阿叔?!” “李蒙,现在你眼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接受我们的安排,避一段时间。二,继续卧底,将坏人绳之以法。” 如今,成功潜入毒药近身兄弟小组里的李蒙,很明显是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并且做得越来越游刃有余,恨不能把扮猪吃老虎发挥到极致。 李蒙跟着毒药一起参加了社团的香堂例会,上一次他跪在这里看鹏飞砍了一个人的头,血溅了他一身,这一次他已经耀武扬威的跟在了毒药身后享受别人的鞠躬。 |
铁李、赖子刚、阿信都分坐在梨木长桌旁,正和其余几人商议着抓傲天叛徒的事情,毒药踹开门就走了进去,铁李嘿了声指着他骂道:“小子你是真不怕爷叫条子把你给逮回去!” “我跟飞哥联系过了。”毒药自在的上前给关二爷供了香,回身坐在主位旁边第一个空上,他看着铁李说:“飞哥说,毒药是个穷贱命,不金贵,一身骚也得去干活,就不劳铁爷您给我找窝了,这不,自己出来奋斗了么。” 毒药没直白的点明铁李软禁他的事,撕破脸皮对双方没有好处。铁李呲牙笑笑:“瘸着腿砍人还砍得那么利索,就别穷贱命了,当家的命啊!” “砍人?哪有的事,我不一直在养伤吗?”毒药迎着铁李笑回去,他耸耸肩:“哦,对,我之前场子里是有一些不该在的东西冲进来乱来,不过弟兄们都替毒药解决了,铁堂主不用担心。” 毒药没承认自己的场子是抢回来的,变被动为主动的一句就带过了,他回头说:“毒药资质轻,以后场子里再惹来事,折腾动静大了,各位堂主多担待些。” 这场子就这么顺在了自己头上,一副主家上位的姿态。 三堂主早已默认毒药上位的事情,只象征意义上的说了两句,毒药在内有靠山在外有势力,其余堂主更是没什么立场死揪住不放。虽然从始至终鹏飞都没露过面,却像一直都在似的充满威慑力,毒药感觉得到,自己一出场,就自带了鹏飞的光环特效在头顶萦绕。 没见到鹏飞出面,李蒙有些失望,但他更加确定了鹏飞一定在傲天幕后藏了起来,跟紧毒药,就一定能找见他。 上香,落座,立位,毒药堂堂正正在傲天的香堂里有了一席之地,如果不是谈到了凌晨的事情,这一天应该是完美的,但凌晨的事不得不谈。 “晨哥我们也打听过了,没个消息出来,社团正是紧要关头。”赖子刚盯着质问的毒药说:“过段日子再说。行了,这会儿咱们就散了吧,社团......” “凌晨为社团做过多少大家有目共睹,说放弃就放弃合适吗?”毒药强忍着怒气不说出过分的言语,他咬着牙根扫过一众冷漠堂主:“各位也总有摔倒的时候,救人就是救己。” “我们什么时候说放弃了吗?”铁李嘿的笑起来:“毒药,你赖哥不是说了吗?等社团这事过去了就捞他出来,急啥?你急你自己去截囚啊,找你弟兄们给你解决!操,小逼崽子刚上位就跟老子装球。” “你嘴巴干净点!”子孝皱眉喝道。 铁李使了个眼色,疤脸快步走上前冲着子孝的脸就是一耳瓜子抽过去,噼啪大响跟砸在铁皮上似的,子孝跌在地上,鼻血马上就涌了出来。 “你他妈的!”黑子站在子孝身边,他扶了一把子孝,转身扑向疤脸扭打。 铁李一直坐在原地不动,香堂原先是不准许小弟入内的,但非常时期人人自危,堂主们都带着三俩个贴心的在跟前。可小弟进来是进来了,动起手来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毒药嚯的站起身冲着疤脸大步走过去,拦住黑子,用手背狠狠抽在了疤脸脸上,停也没停,正着劲用手掌又是一耳光,而后抬脚踹在小腹,直蹬的疤脸滚落在地。 毒药挡着黑子,指了疤脸骂:“在这动手你算什么东西!” 疤脸啐了嘴里的碎牙,他瞪着毒药爬起来要打,铁李这才咳嗽了一声,拖长调叫道:“疤脸,没规没距的想跟谁动手呢?” 疤脸这才喘着粗气停住,他盯着毒药怪叫一声:“毒、药、哥!你打得好!” 毒药冷冷看了疤脸一眼,他命令道:“子孝,赏他。” “什么?!你他妈...” 疤脸的脏字还没吐完,毒药的巴掌夹着风就抽了过去,声音只比子孝挨的那下响不比它轻,疤脸被抽的踉跄撞在桌上,毒药几步上前掐着脸颊撸起他的脸,毒药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香堂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你记不住在我面前是个什么辈分,我不介意每一次都好好提醒你。” 毒药掐着疤脸的脸将他扔去地上,他吩咐黑子和子孝:“赏!” 黑子应‘是’,上前箍住疤脸胳膊拖起人,子孝站在疤脸面前,狠狠一巴掌抽过去,半秒后又反手抽回来。 铁李没再使眼色,小弟未再上前帮助疤脸。毒药站在原地看向铁李,呵的咧嘴笑起来:“铁爷,不介意吧?” “他敢跟堂主不敬,这下场是活该,就跟我让他过去抽你那小孩似的,都是活该。”铁李乐呵着一脸随意,倒真不像在乎的样子,他摸了摸眉毛,不轻不重的补了一句:“嘶,对了,香堂斗殴怎么罚来着?那个谁,凌晨那小弟,什么黑,就你,对,来来,跟我说说,‘赏’多少?”铁李加重了赏字,玩味的盯着毒药。 毒药被铁李将了一军,拧着眉没说话。黑社会里打狗看主人就是至理名言,凌晨都混成这样了,打黑子更是连理由都不用好好找,黑子甩开疤脸,转身对着铁李说了句:“打五十,打吧!” “黑子!”毒药转头喝止,可已经晚了。 “阿信。”铁李在黑子这找回了他要的面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往香堂外晃,还不忘跟阿信交代一声:“带刑堂好好收拾收拾,年轻人太嚣张不好啊。” 下马威。 毒药气的攥紧了拳头,可他已经早没了冲动的脾性,他忍着不动站在原地,在心里头给铁李和疤脸记了一笔。 例会散了,黑子被带到刑堂,毒药没走,一直跟他去了门口。黑子小虎牙咬在嘴唇上,使劲瞪着刑堂的人,毒药叫了他一声,他是想学晨哥那样安慰两句没事,可由不得自己,害怕的有点打颤。 五十啊,在刑堂打,会死的吧? 毒药看着黑子害怕的眼神也是一愣,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小声安顿:“放松,放松才会分散开力度,你太紧张会把筋骨打坏的,记得调整呼吸,别去数数,只数四十九,每一下都是四十九,很快就完。” “药哥,你还救不救晨哥了?”黑子盯着毒药问,他觉得晨哥要是回来了肯定得帮他,但晨哥要是回不来了,自己大概还不如折在第一次里。 “他是我兄弟,我还有口气,就不会让他出事。”毒药认真的承诺,他看着黑子:“我在门口等你出来,我不走。” “恩。”黑子深吸口气点点头,转身走进刑堂那个阴森的房间里。 五十杖没有黑子想象中难熬,阿信一直不屑于给毒药下马威,更没有闲心欺负一个小弟,没有刻意的加重,黑子硬扛也扛了过来。毒药送他回了家,那个凌晨给他租的一室一厅,黑子抱着枕头就睡了。 毒药出门的时候正碰上黑子的残疾老爸坐着轮椅买菜回来,知道毒药是黑子大哥之后又是感恩又是磕头,毒药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也就任了。 他能够感同身受,最底层的生命对愿意屈尊降贵伸下来的任何一根稻草都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一根稻草没有了,就再也没有了。 拼命的抓着,是怕死了以后,都没有人知道自己也活过,那种恐惧会把人击溃。 毒药给了黑子爸爸一叠钱才走,黑子爸爸回家后还在叨咕:“小西,你那个大哥给咱家留了笔钱,应该不是安家费吧?这么多呢,你不就是感冒了回家住两天吗?怎么给这么多钱...” 抱着枕头的黑子大名叫秦西,但没人叫他名字,他长得黑,就叫黑子。他闷闷的答道:“你怕是安家费你干什么还收?现在又说钱多了,当时只顾得乐了吧,我还能卖这么多钱呢...” “你这孩子,你...”轮椅上的男人被噎住,他没敢移着轮椅进黑子趴着的卧室,他在家的时候那床就让给他睡,他不让自己进去。男人就在客厅轻声说:“是爸爸没用,一点能力都没有,不能供你上学还靠你养家....” “你说说说,说这个有意思么!”黑子喊了一声将怀里的枕头扔出了客厅,客厅的男人不再说话,黑子趴着没动,静了一阵声音弱了下来:“...爸,我就在家住几天,那不是安家费,我没怎么卖命哪来的安家费...”黑子趴着把脸扭向冲墙的那一头,身后的伤蛰得胃直痉挛,冷汗一波追一波,他声音更抖了些:“你..睡沙发的时候记得把枕头垫在腰上...” 听到黑子发抖的声音,男人小心翼翼的在客厅探着头问了一句:“小西,爸爸去给你买点感冒药吧?不吃药不行的,感冒药就几块钱...” “人家给了你钱,你就乱花。”黑子强硬的埋怨了一句,用胳膊挡住眼睛,怕哭出来就不停吼着:“我不吃,我不吃,我什么都不吃,我就想睡觉,你不要跟我说话!” 黑子爸爸听话的没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转动轮椅轮子都能省则省。黑子睡醒的时候,趴在床上一扭头就看到了挂在房门把上的塑料袋,他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出去又回来的,只看见那塑料袋里面是一盒感冒药,说不清贵不贵,因为黑子感冒从来没吃过药,但看那盒子,挺好的。 毒药自上位后就一直在探听凌晨的消息,不是为了黑子,是他自己不能说服自己放弃,他要救凌晨出来,无畏付出任何代价。 警方早先就已放弃了策反凌晨的计划,大量的人力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再没给他机会,连上厕所都有人盯着。毒药是真的没打听出来一点消息,连凌晨这人名都要凭空蒸发了似的,哪也没有。 别说毒药了,就连凌晨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什么时候又要转到哪。总之,转运车几天就要坐一次,郑川文没再来看过他,凌天华倒是开始每天都来,但也不过是坐一会儿就走,并不说话。 像一场恶仗,打到了焦灼的状态,敌我双方都不肯先动半分。 凌晨也乐得这样的对峙,不劳心伤肺,除了转运车上有许朗,每次都必定要冷嘲热讽一番,不过这一天,许朗不同。 许朗从一上车就没说话,他盯着凌晨似笑非笑。转运车启动后,许朗不时看向锁好的铁笼和里面静默的凌晨,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许朗眯了眯眼。 凌晨潜意识的觉到强烈的不安,手开始攥紧手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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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朗从一上车就没说话,他盯着凌晨似笑非笑。转运车启动后,许朗不时看向锁好的铁笼和里面静默的凌晨,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许朗眯了眯眼。 凌晨潜意识的觉到强烈的不安,手开始攥紧手铐。 转运车没有窗户,凌晨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界,他背靠铁笼直起了脊梁。许朗嗤笑一声,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枪:“别紧张,我是个警察,我不会杀你,就算你是我杀父仇人。” 凌晨静默无语,他将目光移开,仿若听不见许朗说话,许朗倒不介意,今天格外耐心的说着:“我爸小时候挺疼你,哪一个生日和六一没有把礼物给你一份?就是我,你爸你妈忙,我骑单车送你去上学你还记得吗?你考警校前复习的笔记,也是我的。” “萧柔,她本来不该去法国深造,是因为你出狱以后伤了她,你伤害她的次数还真是一点不少,初恋?狗屎。” “从你出狱之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变了。在萧柔家你逼她给毒药治疗,你居然把那种人往她家里带!”许朗皱了眉头,可说着又释然了:“不过也罢,你就是那种人。” 也许是凌晨完全的冷漠让许朗提前赶到了挫败,他的回忆很快就结束了,他抬头看向凌晨:“你真是一句话都不打算跟我说?” 凌晨没有任何反应,许朗点点头“得,你就别说话。”许朗拽起了对讲机:“找到厕所停一下。” 转运车停在一家加油站里,车前开车的两名警员打开了后面的车厢,许朗装起枪跳下车往洗手间走,他身后笼子里的凌晨忽然说道:“我也要上厕所。”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转运地其实并不是间隔多远,但为了安全起见总是多绕几圈,其中一人抬腕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能憋住吗?” 凌晨摇头,警员征询的看向许朗,许朗说:“让他上吧,管天管地还能管了人家拉屎撒尿吗?” 凌晨今天从上车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不,准确的说是从吃过早饭之后就觉得不对劲了,小腹憋胀的尿感无比强烈,在车上坐了这么久,刺痛早已一阵阵。 笼子铁锁打开,凌晨被押赴下车,他尽力憋着生理反应,跟着许朗走进厕所里。许朗一进厕所就进了小隔间,凌晨站在墙边对着小便池解决,两名看守警卫站在门前抽着烟。 凌晨一直等着许朗做些什么,他应该做些什么,可直到许朗从厕所里走出来,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凌晨皱眉望着许朗看,许朗反而笑道:“怎么?没见过我这张脸?”他说完狠推了凌晨肩膀一把,凌晨一步踉跄险些跌倒,他稳住身滞了滞,这样明知道会发生却无法掌控让人发狂,凌晨猛地转身用铐着手铐的手攥起许朗衣领,切齿低问:“你给我下药不就等现在么。” 不待许朗说话,其余两名警员便马上赶了上来,扭拧着凌晨摁在车身,撞在车上的身体带着车门砰一声大响,凌晨蹙起眉头不再乱动。 身后的许朗倒是打展了衣领,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 我就是随便发个文告诉大家我绝对不会坑的。 毕业季,论文,答辩,比较忙,我会瞅机会就码的!爱你们!! |
“你给我下药不就等现在么。” 不待许朗说话,其余两名警员便马上赶了上来,扭拧着凌晨摁在车身,撞在车上的身体带着车门砰一声大响,凌晨蹙起眉头不再乱动。 身后的许朗倒是打展了衣领,若无其事的上了车。 十分钟后,转运车维持均速在路上前进,铁笼里的凌晨被许朗这怪异的状态逼得无法松懈。有一种人,越平静肚子里的坏水越翻涌,说的就是许朗。 啪嗒。 一串钥匙丢进了笼子里,一路滑到凌晨脚边才停住,凌晨没去捡,他抬起头看了眼扔进来钥匙的许朗。许朗坐直身体,慢慢举起手枪,枪口直指凌晨眉心,他眉峰微蹙嘴角怪异的上勾,指节弯曲下压。 静谧的车厢里看不到外界,车顶一盏白色小灯是唯一光源,车身在道路上细小的颠簸让枪口微微晃动,千钧一发的静谧格外细腻。 凌晨脚边的钥匙是铁笼和手铐的,就在许朗举着枪以为他会根本不躲就让自己毙了的时候,凌晨终于忽的弯腰躲开了枪口,两手捞起了钥匙撞在了铁笼栏杆上。许朗一瞬竟眼冒兴奋,他就知道凌晨压根不想等死,他马上摁到头的手指没有弹起枪环,却是调转了枪口冲向自己。 凌晨身体撞击发出的闷响让司机前厢的两名警员一愣,其中一人问:“你听见了吗?” “那是什么声音?”另人点头。 “许队在后面看着他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把小窗口打开问问。” 警员拉开车内小窗的手指刚碰上窗把,后车厢里突然传出一声枪响,砰的一声在四壁包围的环境里格外轰鸣。开车警员猛踩刹车,转运车轮胎在地面拖出一长条黑印熄火在路中间,两名警员拔了枪,立刻跳下了车奔向后,打开后车厢。 中枪的不是别人,是许朗。 许朗胸膛上中了一枪,满身稠血,车厢顶上都溅了血花,黑色手枪正静静的躺在凌晨脚边,而凌晨虽在笼子里却已经解开了手铐,手上还握着钥匙。 跑,还是不跑? 凌晨在枪响的瞬间就已然惊愕,原来,陷阱等在这里。许朗的苦肉计唱响,凌晨若是就此越狱,黑道谁会相信他能够开挂在这种情况下抢了钥匙抢了枪还打伤警卫成功脱逃,凌晨自己都不信,白道又还有谁会在他恶意顶撞许朗偷钥匙抢枪杀人越狱后给他留下那一条可以回头的路,凌晨不知道,可他若是不跑...... 砰! 凌晨一步踉跄,身后枪击穿透了腹侧带着红迹透入车厢墙面,凌晨手抠紧枪口再容不得思考,若是不跑,自己现在就得死在这。 “许队!”“快救许队!”...... 疼痛让凌晨满额大汗听不真切身后两名警员在呼喊什么,他抄起地上许朗扔来的枪,什么指不指纹,什么坐不坐死罪名,都不重要了。他甩着胳膊跌靠铁笼扭身连开三枪,铜黄子弹射在铁皮上溅出火花,两名警员侧身躲回车侧。 凌晨紧咬着牙,一边开火掩护,一边满手血的握着钥匙打着铁笼。窝在地上的许朗因为胸膛中枪已经喘不过气,惨白面色盯着凌晨是玉石俱焚的决然,夹着粗喘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跑了...也没用...你会跟你爸当年一样,黑白两道都放不过你...咳,最后,灰溜溜去自sha...” ========================= 再次申明,绝不弃坑,只是最近真的有些忙。 |
凌晨紧咬着牙,一边开火掩护,一边满手血的握着钥匙打着铁笼。窝在地上的许朗因为胸膛中枪已经喘不过气,惨白面色盯着凌晨是玉石俱焚的决然,夹着粗喘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跑了...也没用...你会跟你爸当年一样,黑白两道都放不过你...咳,最后,灰溜溜去自///杀...” 你跑了...也没用... 你会跟你爸当年一样,黑白两道都放不过你... 最后,灰溜溜去自sha。 去自sha。 |
飞速飙在小路上的面包车驾驶位上凌晨抠着伤口,黑血硬在囚服上成块成块的垢在一起,黑发湿透成缕贴着他的额头,旁边的座椅上还放着一把染血的手枪,杀了许朗的枪,帮他逃狱的枪。 许朗最后一句话在凌晨脑海里重复,像恶毒诅咒,甩不开逃不离。几个小时前的一触即发还历历在目,许朗突然的苦肉计,射穿皮肉的铜黄子弹,跌滚下囚车抢了路人的面包车,淅沥一地的血迹和最后压了一片麦田才开上的小土路。 面包车挡风玻璃已经撞裂,绽放的纹路劈在窗户上看得凌晨眼直花,他粗喘着,手紧抠方向盘却没有力气控制方向,歪七扭八的面包车勉强飞驰在道路上,最后终于一个翻滚掀进了旁边的田地里。 早就裂了的挡风玻璃彻底烂开,凌晨整个摔飞出去,如同丢弃的布偶,浑身污脏狼狈不堪,泛着腥臭毫无挣动能力。 凌晨摔在田地里,泥渍蹭在他脸上,枪口流出来的血污了一片的绿草。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这个男人从泥上爬起来,凌晨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浑身散架的疼,他解释都没得解释的冤枉,一样一样清晰无比的逼红了他的眼睛,眼泪卡在眼眶里,但他没有哭,只是咬紧了牙。 他记得毒药说过的话,做他们这行的,杀过人放过火,是不会再有好运的,什么事都会越来越糟糕。 他记得飞哥说过的话,他不缺为他死的人,他要为他活下来的人。 他记得迪露说过的话,他是她见过最坚强勇敢的男人,她替他骄傲。 然后这些记忆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山也会塌,海也会干,如何懦弱都于事无补。 凌晨一跌一滚的蹒跚在没有人的田地里,他想爬上路边那辆卡车藏起来。那辆卡车的挂车上是一个挨一个泛着酸臭的垃圾桶,天空尽头的落日暗红如血,铺满所见之处。 好像是回不了头了,他们就该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走向惨死街头的最终结局。 凌晨失去意识的最后画面是在卡车两个蓝色的垃圾桶后面倒下,他佝偻着身躯一声一声费力的呼吸,手几乎要攥紧枪口里,血已经流缓,疼痛也变得麻木,然后他睡了一觉,很不踏实的一觉,差点就要醒不来的一觉。 |
许朗押送凌晨被袭重伤入院,炸开锅的消息传在警局所有人耳边,整夜的手术凌天华和郑川文都守在许朗的手术室外。 凌天华一句话也不肯说,却也没有难以接受的情绪,他手中拿着一根烟,并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一下一下的磕着。郑川文处理了善后事宜,签发了通缉令,警服里的脊梁染满了汗渍,他赶到手术室前,整条走廊都是自发而来的警察在为许朗祈福,郑川文摘掉警帽抹了把额头,一撮头发竟轻飘飘的掉了下来。 郑川文看着头发愣了愣,然后将它扔到了垃圾桶里,没急着走近手术室,而是站在走廊尽头背身看向窗外,半响开了口:“给我根烟吧。” “书记...”秘书筹措。 “就抽一根吧。” 凌天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郑川文身后的,他把手里的烟递了过去。郑川文扭头看了看凌天华,没说出话,只是接了烟就着秘书的火将烟点燃,眯眼长吐了口气。 身后的医护人员快步小跑着,同情于许朗身世的小女警们已经三俩成团啜泣出声,医院惨白的灯光打在每一个的心尖都是刻骨的凄凉,好像不难过一些都不适合这压抑的环境。 “臭小子他是真的要翻天呐...”郑川文很轻的骂了一声。 身旁的凌天华听到后却只是转身走开了,郑川文掐着烟的手抖了抖,他闭起眼将烟捻灭在了窗台。 |
一直盯着警方动态的小弟将消息传回了傲天,毒药当下就要调人把全城搜个底掉,可其余当家却是另种态度。 凌晨不光在连个消息都没有的情况下突然越狱成功,还枪击了看押他的警员,警方的反应倒是像模像样,可有时候动静太大了,对于谨慎的被动方,倒成了怎么看怎么假的演戏手段。 铁李、赖子刚、阿信三人都一致开口,对凌晨不予再救,是死是活看他自个的命数,更是说着社团用人之际,不准毒药浪费人力物力去找一个注定放弃的棋子。毒药几次反驳,都被人不冷不热的顶了回来,饶是记着飞哥教会的隐忍,也再憋不下去了。 毒药将指间香烟磕了磕,青灰散落在枣红宽桌上,铁李瞬间就瞪了眼,要骂人的话还卡在嘴边,毒药衔回烟歪着个身子斜坐在凳子上,掏出后腰的手枪就打开了枪栓。 铁李三人互相对视了目光,毒药摆弄着枪压着脾气说了最后一遍:“凌晨是我的人,救不救,我说了算。” “堂主,你拿把枪吓唬谁.....” 铁李拐着调讽刺的话还没说完,毒药啐了嘴里的烟,抄起枪冲着那方向砰就开了火,铁李肩头一缩扭头看了被打了个黑洞的墙壁,转脸猛地瞪向毒药:“我艹你麻痹你!” 毒药退开凳子快步迈过去一句话没说,枪口举起来就戳在了铁李喉咙下面,铁李几步踉跄撞在墙上,毒药的枪口带着灼烫死死追着摁过去,铁李喉咙被黑铁枪头戳的几乎凹进去。 |
赖子刚、阿信纷纷大喝毒药名字,毒药头也不回,桀骜是他收敛这么久之后第一次露出的表情。毒药眉眼并不威武粗犷,可以称得上清秀的脸庞却有着隐不去的匪气,与鹏飞一模一样的匪气,褪去了畏手畏脚就是猛如野兽般的敢打敢杀,说一不二。 铁李在枪口下倒没怂,还是扯开嗓子大骂:“毒药你个小比崽子有种就毙了我!拿个枪跟老子装什么熊,凌晨是卧底前科,你他妈的就是把老子杀了你也摘不清楚他!你护,你他妈护,你再护你他妈也摘不清楚!叛徒东西敢拿枪指爷爷我,说,是不是小命嫌长!?” “说?”毒药盯着铁李嗤笑一声,枪口玩味的狠顶上铁李说话中颤抖的声带位置碾压,他嘴角痞痞上扬,靠近铁李面前沉着声音说:“铁爷,我动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你.....”铁李脸色马上便僵住。 “毒药!别玩过火了!”赖子刚在后又是喝止了一句。 “这世上我敬重的只有飞哥一个,能命令我的也只有他。我敬你们年长,别以为就是给你们脸,我毒药现在跟你们平起平坐,不服有种就干!”毒药喝出这句时脸色阴沉,不同于平时的玩闹让众人都是一滞。毒药枪在铁李喉咙上戳了几分钟才收回来,铁李捂着喉咙咳嗽,毒药已经转身向外走,他推开赖子刚和阿信,转身面向三人,冷着脸严肃认真:“长辈别嫌我说话冲,小逼崽子现在是个堂主,等我到你们那岁数,我是傲天的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飞哥为什么选我,你们大可来看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 办公室里的三人都敛神不语,毒药踹门出了办公室直接就下了命:“黑子,子孝,带所有人去找你们晨哥,就算只剩尸体也给我恭恭敬敬带回家,谁敢说一个不字让他直接来找我!” |
卧槽发段文百度真是要逼死我,分成这么多段终于发全了,赶紧看,我不知道这个倒霉东西会不会又抽风把文吞干净 |
办公室里的三人都敛神不语,毒药踹门出了办公室直接就下了命:“黑子,子孝,带所有人去找你们晨哥,就算只剩尸体也给我恭恭敬敬带回家,谁敢说一个不字让他直接来找我!” 为寻找凌晨下落,黑白两道同时出动,暗潮涌动的城市街头总能看到三俩成群的流氓地痞交头接耳,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便衣警察戴着耳麦伺机而动。十字街头闪烁着红蓝警灯,警队全副武装对过往车辆进行检查,就连普通市民都能感觉到全市的紧张气氛。 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傲天因毒药的狂傲再次激起波澜,赖子刚等三人在茶社坐了一整个通宵,手边的电话就没停过,这个响罢那个又起,三人各起鬼胎,高度关注着事情进展。 不大的茶社里烟雾缭绕,香炉旁红脸关公威严肃穆,仿若立在凌霄宝殿,一双怒目恐怖瘆人,是不是看多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打打杀杀,早没了最初的仁义情真。 江湖,一个说来容易,却并不容易的字眼。 这个留给野兽生存的地方,只有踏进来的人才知道,它从没有演过童话。 远离市中心的别墅里,鹏飞坐在轮椅上透过落地窗看着远处城市,Maria将毛毯叠好盖在了鹏飞腿上。鹏飞回头看了她一眼,手里杯子里的汤药已经没有了温度,深褐色的液体看不见底。 鹏飞开口说:“找到小晨以后,让毒药来见我。” Maria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电话。 当毒药找到凌晨时,那地方竟是市区一家垃圾处理站,司机开着垃圾车倒垃圾时发现从后车斗里掉下来一个年轻男人,浑身是血嘴唇发紫,司机吓得立刻瘫软在地,哆哆嗦嗦要报警。 凌晨的手虚弱无力的抬起来,搭在司机小臂,壮年的司机硬是被吓得粗吼不停,丢了手机就往外跑。推门冲出垃圾场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路边卖迷幻药的三手,三手脑子灵活,当下就拦了人跟回垃圾场,翻着地上失去意识的人一看,果真是大名鼎鼎的凌晨。 三手托人给毒药道了消息后,就把凌晨带去了垃圾场小屋里的床上躺好,拿着湿毛巾给凌晨擦了脸和身上,手在枪口上停了停,他慢吞吞的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当时傲天当家陈傲用一百万悬赏凌晨小命的时候,三手曾是围砍凌晨的一员,而且是主力大军,偷了凌晨钱包引人进入小巷的就是他。今天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救他的人,三手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叫有缘分。 当时只觉得一百万是数也数不清的巨款,现在看着面前就剩一口气的男人,三手终于对一百万有了概念。 为社团卖命到惨死街头,不能喊人不能报警不能去医院,眼瞅着血流干也只能窝在垃圾里,这一条生命的全部,过去和未来,亲朋和好友,所有的感情和理想,用一百万就能买的干干净净。 钱本该是为人所花的,到头来,最不值钱的却是人自己。 毒药赶到的很快。垃圾场小屋被猛地推开,一头白毛的毒药走进来直直冲着床去。三手站起来还没打声招呼,毒药就攘开了他,盯着凌晨看了一眼,二话没说拦腰抱起来就走。 “诶诶,这...”三手结结巴巴得没跟上瞬息万变的剧情变化,在他的计划里,毒药应该先跟他谈谈价位的吧? 小屋门外窜进来的黑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他帮毒药打开车门,小碎嘴一直叨叨着“真的是晨哥,找到晨哥就好了,找到晨哥就好了!太好了,这下没事了...” 而一旁的子孝拦住了要跟上的三手,从屁兜里掏出一纸包的钱塞进三手手里,刻意撩起T恤下摆露出纯黑枪柄:“收好你的钱,管好你的嘴。” 把凌晨安全送进车之后,毒药回头低喝了一声“子孝!”,子孝忙应着在,最后看了三手一眼就往回赶。毒药一手撑在车门,一手指了指握着钱的三手,他沉声命令道:“把他也给我带走。” 三手内心狂呼着完了完了杀人灭口了,他搓着黑布鞋准备掉头跑路,子孝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别让我开枪!” 本以为对方最起码应该抵死不从三分钟,结果三手连三秒钟都没用就猛点头:“我走我这就走,别开枪。” 子孝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吐槽了三手的怂样,再动手正眼都不屑瞧的将三手的拽着扔上了面包车。 从毒药冲进垃圾场到善后一切奔离现场,速度快的一气呵成。紧急时刻没有多余时间浪费,毒药同行三辆汽车从巷口拐出去,绝尘消失在黑暗里。 得到消息追踪而来的警察举着枪冲进垃圾场时,看到的已是空无一人的小屋,哆哆嗦嗦的司机躲在警察身后指着:“那人,之前就躺在那个床上,我亲眼看着的。浑身是血,身体都硬了,我觉着可能是死了。哎呦天灵灵地灵灵,佛祖菩萨姑奶奶可别让他跟上我。” 警察同志却根本没搭理他,队长伸手摸了摸温热的床铺,低声分析:“还有温度,他们刚走没多久,给我追!” 命令传回总部下达后,几乎同时全市路口的警员都收到了戒严通知,警局中控室硕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快速追踪着垃圾场方圆几里的可疑车辆。通缉名单上党小柯旁边填上了凌晨的名字,哐一声,沾着红泥的公章印在了凌晨半张脸上,鲜红浴血的两个大字:A级。 二人怕是从此真的赫赫有名了。 在马路上行驶的面包车里,毒药一直紧紧箍着凌晨的手,他低哑的只说了几个字:“兄弟,回家。” 十字街口的红蓝警示灯近在咫尺,黑子扭头叫了声‘毒药哥’。与凌晨不同,毒药没有格外的严肃,他甚至望着黑子慢慢勾起嘴角乐了起来,他眼皮轻抬,指头掐进面具两个眼窟窿里抓起手边京剧脸谱扣上脸。 黑子坐正身亦是套上了面具,老人纯手绘的歪脸脸谱颜色诡异,大红大黑的色块上五官不正,相貌恐怖,歪斜的勾画让整张脸都不对称的怪异着。 毒药顶着吓人的面具探出头,歪着脖子盯着越来越接近的警察。 挥舞着红色灯棍的警察示意靠近的车辆减速靠边,不料面前一辆黑色面包车反而踩猛了油门,警员皱眉仔细看了一眼,恰好和脸谱下毒药那双眼睛对视在一起,鬼兽般恐怖的面容和那带着笑意的眼睛让警员心口猛地一紧。 “有逃犯!拦住这辆车!拦住......” 砰—— 毒药笔直的手臂举着硝烟味浓厚的枪,子弹超过风速旋转着射透警员肩膀,血花碎在铜黄子弹后头湿了警号。 “拦住他们!”警员厉声粗吼。 毒药哦吼叫了声,他移着枪口,指头摁下枪环又是一枪打烂了旋转着的警示灯。已经飞速撞裂关卡的面包车猛地碾过两节减速带,狂奔的速度让车身跟着减速带的弧度飞起一截,带着重力摔回地上,轮胎压出黑印,灰烟一缕缕从机车盖腾起,车速却依旧徘徊在极限。 后面两辆面包车紧跟着冲过关卡,三手扒着塑料袋嗷嗷吐着酸水:“慢...你们太...呕——” “带伤员撤退,其他人跟我追!”警员迅速反应,伤员被拖到一旁等待医疗队,其余警员纷纷坐上警车,响着警笛踩死油门追上前去。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当猫鼠车队拐上环城线之后,一模一样的黑色面包车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如果十几辆的婚车疾驰在路上会引人驻足旁观,那么,十几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并排在路上打着S型,绝对堪称壮观。 “给我找,开枪的那辆车在哪,给我找那辆车,给我找!” “刘队,我们要不要请求支援...”控制方向盘的警员高度紧张,声音带喘。 “少废话!给我盯死了目标车辆。” 刘队话音未落,对讲机里就传来其余警车的汇报:“刘队!一模一样的车太多,我们跟不近。” “撞!”刘队粗暴拽起对讲机,吼着命令道:“给我撞过去!把那些亡命之徒逮回来!” “是!” 身后接二连三传来汽车相撞的巨响正合了毒药的意。毒药看了眼后视镜,因为撞车而拥挤的车道更加没了缝隙通过,几名警察爬着面包车跑步追了一段,却也只能看着三辆目标车辆嚣张的拐下环城线出口。毒药摘下面具,用手背蹭了额头的汗,黑子眼底是止不住的兴奋:“药哥,成功了!太他妈的带劲了!” 毒药靠在椅背,看了眼凌晨:“我答应过你一定把你晨哥救出来。” “恩!”黑子喜滋滋的点头,笑露了两颗虎牙:“不过晨哥要是醒过来知道你救他闹这么大,他一定会生气。” “他敢跟我生气我丫废了他!”毒药佯怒。 “哈哈哈,毒药哥你和晨哥真不一样,以前我一直以为只有脾气处得来的才能在一起成哥们的。”黑子依旧咧着嘴巴乐呵:“有毒药哥这句话,晨哥一定不会醒不过来的,对吧?” 黑子说完这句话毒药没紧跟着回答,他突然的沉默让黑子一僵,鼻腔马上就酸苦起来,他讪讪的闭了嘴。 一直到面包车开到Maria朋友的私人医馆,毒药都没再开口说话。凌晨上了手术台,毒药借口上厕所坐在马桶盖上点了根烟,摊直两条长腿懒懒靠着墙壁衔烟抽着。 不惜嚣张反目,不惜街头枪战,不惜成为众矢之的,只要能够接他回来,哪怕一具尸体都值得。 没有迂回,不能够有迂回,只知道一定要救他,拼了命,豁出一切。 可不论信念怎么坚定,毒药的手指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微凉。面包车颠的那么厉害凌晨却没有半点反应,他抱起凌晨时那躯体的僵硬和沉重,凌晨发青的嘴唇,凌晨垂下的手腕,毒药一路都刻意忽视,可心里头早就慌的不得了。 毒药夹着烟又深深吸了一口,拽出脖子上的子弹头指腹摩挲着向奶奶祈祷,保佑凌晨。 “奶奶,小晨和我不一样,你救救他么...” 闭着眼,那样撒娇的语气,毒药很久没有用过。 凌晨的手术仍在继续,他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是少有的祥和,手术刀割开皮肉挖出血块,都好像不痛不痒。 如果凌天华没有出事,那么凌晨永远不会进入所谓的黑社会,他们两个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任何一个偶然就那么错过,他的陪伴或是他的蠢话都留给了另一个人,那么又会是怎样的现在。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以一路走来变成家人,拥有深入骨髓的亲情,是求不来的缘分,是永远熄不灭的火光,足以照亮长长久久的阴暗和肮脏。 说不清楚老天到底公不公平。 人生啊,真是很奇妙。 |
不知道毒药安静的躲在厕所多长时间。 他靠着阴凉潮湿的厕所墙壁,马桶盖都坐成了温热,空瘪的烟盒子攥在手心里,窸窸窣窣的枫黄烟叶掉在地板上。 咚咚。 反锁的门被轻声敲响,毒药猛地弹了起来,他甩开烟盒大步迈去拽开了门,声线暗哑焦急:“手术完了吗?....咳。”看清门外吓了一跳的子孝,毒药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清了嗓子稳住心神:“怎么了?” “毒药哥,手术还得一会儿,刚才院长让人带话出来......”子孝瞟着毒药脸色止住了话音,毒药咧嘴一乐,挽着袖子就往外走:“怎么了,让我去献血吗,走走走。” “诶不是,毒药哥。”子孝赶忙追上去拦住:“飞哥让你去见他一趟。” 毒药的步子猛地滞住,他重复不确定道:“飞哥?” “恩。”子孝点头,他皱眉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今天的事闹得太大,又和堂主翻脸又开枪袭警,飞哥那边,不会生气吧?...药哥你身子还带着病根,要是...” 毒药啧了声直接打断了子孝:“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大哥,就甭管闹得大不大,做了事我是不是得去解释?再说了,他是我大哥,带不带病根他清楚,要是挨了家法那就是我应该的,剩半口气也得挨完,明不明白?” “明白了。” 嘴上的场面话毒药说得相当漂亮,可真到了别墅门口毒药还是怵了。他站在门铃前,手抬起来又放下去,再抬起来再放下去,最后干脆转身在门口点了根烟,叼着蹲在了台阶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见鹏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现在这么个情况绝对不是见鹏飞最好的时候,毒药怕看到鹏飞受着伤还要为他恼火的模样。 撑着拐杖勉强站在落地窗前的鹏飞穿着一身睡衣,肩上披着黑风衣御寒,他盯着门口犹犹豫豫不敢摁铃的小孩,轻声笑了,手指搭在龙头杖上一敲一敲。 毒药就像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他回头看了眼别墅,黑漆漆的玻璃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可他就是觉得鹏飞正盯着他瞅,毒药突然打了个寒颤,捻灭了烟站起了身。 他捶了两下发麻的腿,扭头打量四周,然后动步翻上了花坛。毒药在花坛的灌木丛里掰了两根半米长的树枝,一根粗一根细,毒药蹲着想了想,两根都攥在了手里,隔空挥了挥,嗖嗖声音格外刺耳,毒药眯缝起眼睛倒吸了口气。 “嘶...哎。”拐调落尾在又一声叹息上,毒药拎着两根凶器摁响了门铃。 门锁弹开的很快,毒药进了别墅走上二楼,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鹏飞。宽厚魁梧的肩背依旧让鹏飞的身影看上去很有压迫感,毒药停在了两米外,轻声叫道:“飞哥。” “恩。”鹏飞没转身也没多说,只低沉的应了一声。 “你...”毒药有些忐忑,他张了嘴却又觉得不够尊敬,眼睛直直望着鹏飞背影,换了措辞问出了一句:“您...身体好了吗?” 如果这句话是凌晨问出来的,那么鹏飞不会有一点的不适,可偏偏是毒药这混小子,一个‘您’字生生变成了怪味。鹏飞皱起眉毛,扭头看向身后的毒药,脸上严肃的表情让人生畏。 毒药对上鹏飞的目光,他屏息不眨眼,手攥着树枝慢慢背到了身后,随后头乖顺的垂了下来。 鹏飞望着毒药看了一会儿,撑着拐杖转了身走向毒药,忽地手掌夹风掀起来重重甩了毒药一耳光,啪的脆响立刻染粉了毒药脸颊,鹏飞背下手撩了一句“跪下。” 毒药没抬头,咬破的口腔一股子血腥味,他跟着应了一声“是。”便屈膝矮着跪在了地上,再没了多余的废话,抿了抿嘴,僵硬的半张脸开始发烧。 鹏飞挺纳闷,这平时不见棺材不掉泪抽空就嘚瑟讨饶的毛病平白无故的改掉了?他没缓脸色,站在毒药身前看着那两截树枝问:“手上拿俩树杈子来干什么?” “...这儿飞哥以前没住过,我怕飞哥教我的时候没什么东西用得顺手。”毒药说着就把手捧了起来,奉上自己掰下的树枝。 “啧。”毒药会自己带刑具上来鹏飞倒是没想到,心头说不出好滋味,他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一挑眉“说得好听,你这是怕我顺手抄起什么东西你挨不住吧?” “......”毒药就手把树枝放在了地上,他从下抬起头望着鹏飞:“那飞哥说用什么就用什么,只要是飞哥动手,我就没有挨不住的。” “哦...”鹏飞点着头怪调着应着,他道:“这话听着还像是党小柯说出来的,我还当几天没见我他妈的认错人了呐。毒药,恩?小毒药,毒药,堂、主。”鹏飞叫着毒药的名字,掌心不轻不重拍着毒药侧脸。 “......”毒药脸上阵阵的疼,老老实实的不再开口说话。 可鹏飞打着打着,不知脑子里面转悠了些什么,手也不再扇了,拧着毒药脸蛋上的肉掐着青,严肃的脸挤出笑意,直到最后终于变成肆意咧嘴的笑骂,他扯着毒药的苦瓜脸晃来晃去:“药堂主现在老实了,想想这几天把你他妈的出息的,小猴屁股翘的都上天了,你是不闹个翻天覆地你绷不稳妥自己的皮,知道该挨打了,还故意拿树枝还‘您’,不会说话?你当你老子我傻吗,你跟我这他妈的又作什么把戏,老实说!” 毒药有些绷不住了,他瞅了瞅鹏飞脸色,哎呦哎呦的护着脸叫着疼,听鹏飞问倒是没有忸怩直接就坦白说:“嘶,飞哥,毒药就是不想挨打,怕疼...” “嗬,怕疼你拿俩这么粗的树杈子献殷勤?” “毒药就是想着,如果这一次我主动拿来树枝,再听话不撒娇,表现的跟飞哥你有..有点生疏的话,你还会不会在刚见到我的时候就动手打我,也许就舍不得会先哄哄呢?呵,呵呵。”毒药硬是挤出笑容配合着鹏飞解释的时候,脸颊的巴掌印还在肿痛,嘴里咬破的皮一进凉风就细密的渗血:“赌输了...” ================================================== 即日起恢复日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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