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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边城录(古风,父子)[第4页]

作者:木木是醉酒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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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程湛赌气的话,李赫本就撒得差不多的火,一下又燃了起来。刚才下手还留着力,如今削了半截的树枝,甩起来就抽到了程湛后背上,边打边骂道:“你有种再说一次啊!要杀要剐?一刀斩了岂不是便宜你了!元帅找你这么多年,你就一天到晚想着要死!元帅不揍你,我先抽死你!一声不响就走,谁给惯的毛病!”
马原本是在旁边看着的,他也有些生气,也心知李赫不可能下重手,便由着他动手,在他看来俩小子本就该教训,挨几下也没什么,男孩子本就是摔摔打打长起来的。只是没想到程湛会突然倔起来,眼看着程湛脸都痛白了,齐言靖想上去拦却被李赫一脚踹翻了,马原连忙跑过去将李赫的胳膊一把揪住了。
“行了!这什么时候,还教训孩子,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马原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树枝给夺了过来。
看李赫终于被马原劝住,齐言靖也顾不得许多,忙从地下爬起来,向二位将军行了个礼,说了句“我去集结队伍”,就拉着程湛往林外跑去。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好歹是元帅的儿子,你这么狠打坏了怎么办?”马原拉紧了想要追过去的李赫埋怨道。
“他都不要命了,还怕打坏了么?”李赫气鼓鼓地反驳,但终究也觉得自己下手有些过了,甩了甩手没有再说下去。
“走吧。”马原看他没事了,才打算去林外与大部队回合。
搜山的队伍截获了不少胡人,能够活捉的都俘虏了,此次行动可谓大获全胜,唐军未有折损,据程湛与齐言靖汇报,洞穴有新开凿的路径到山后,而新的出口也在对面山头,胡人在那头挖了一个非常大的通道与仓库,存了不少粮草与火油,如今已经被程湛与齐言靖二人给毁了。具体的细节匆忙间也说不清楚,但是光听着,马原就觉得心惊胆战,这俩小祖宗单枪匹马就去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能全身而退简直就是奇迹,顿时觉得李赫下手那么狠真是一点也过分。李赫更是没有好脸色,看着随时都会再动手的样子,齐言靖拉着程湛躲得远远的,连入夜队伍休整的时候都没敢靠近了去。
“伤怎么样?脱了让我看看。”齐言靖扯了下程湛压低了声音问道,生怕惊了旁边休息的人,更怕被不远处的李赫听见。
“没事。”程湛咬了咬牙摇了摇头,其实这三天几乎不眠不休,若不是背上这伤一阵一阵痛得磨人,几乎就要累晕过去。想到回去还有那四十军棍,程湛更不敢晕,强迫自己保持着头脑清醒。
“咳。”一声轻咳在程湛与齐言靖身后响起,吓得二人连忙跌跌绊绊地站起来,不是李赫是谁。
“过来。”李赫说了句就转身走去他与马原休息的空地。二人心知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
“衣服脱了。”没有想象中的责骂,李赫只是淡淡地吩咐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
程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侧过头去不说话,心想,怎么爹带出来的将军跟他一个德性,打一棒子还给个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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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卡这里吧,楼楼今天一个暴怒差点把电脑砸了,幸亏忍住了,不然今天就真的没有文了
没有校对,写到哪儿是哪儿,大家捉虫吧。
李赫看程湛站着不动,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本就不是细腻的人,啐了一口,将程湛拉过来一边扒衣服一边就嘲讽道:“又不是姑娘家,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脱了上药!”
本想挣扎的程湛听到“姑娘家”三个字讪讪地只得站在了原地,三下两下衣服就被扒了下来。本已认栽的他,光着膀子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动静,回头看的时候却见大家都抱歉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李赫拉着他做到树边的石头上,沉默而小心地上着药,后背有几条檩子肿得厉害,有几个地方还有些破皮,估计痛得很厉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直忍到现在,跟着队伍一声不吭地就走了那么多路。这次大获全胜,全军都没有人受什么严重的伤,程湛这个大概算是最严重的了,结果还是被自己人给打的。
“伤这么重你怎么不说?”李赫仔细地给每处伤都抹上药才又忍不住责备道,“不止不要命,自己的身子也不想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敢毁伤,我李赫没读多少书,这道理也是懂的。”
“不都是你打的么?”程湛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服气的顶嘴,“难道被你打了我程湛还要哭哭啼啼喊疼,大军停下来等我一个人先上个药?”
“啊哟,你小子嘴怎么那么欠呐?”李赫被顶得一呛,惹得旁边得马原和齐言靖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偷笑。
“我以为李将军你下手有数啊,打这么重我也不敢说啊。”程湛好不容易整理好衣服,牵到后背的伤痛的一阵头晕目眩,听了李赫的指责,没好气的继续顶嘴道。
“我……”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被程湛这么一抢白,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击,李赫一瞪眼顿时都不觉得后悔揍他了,什么态度!老子好歹是将军!
“你少说两句。”齐言靖感觉程湛再这么呛下去,又得把李赫惹毛了,赶紧上去劝住,然后腆着脸笑着凑到李赫身边说道:“李将军我也挨打了的,给我也上个药吧。”
“滚蛋!”李赫把药瓶塞回怀里,挥挥手笑骂道,“你挨那几下,给你挠痒都不够,还想上药?你省着吧,你这顶一身伤回去,你爹看着心疼还能少挨几下,给你治好了回去被揍得下不了床全白搭!”
“小气!”齐言靖郁闷地小声谴责道,却不得不承认李赫的话很在理,身上这伤治不治的回去都没好日子过,顿时巴不得李赫再打几下,好让伤看着越严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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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下班~
本在旁边看着齐言靖的程湛听了李赫的话,突然就觉得他给自己上药该不会是陷阱吧,原来这不是给的枣儿啊,这是一记闷棍啊!
“等等,你为啥要给我上药?”程湛一脸警惕地看着李赫问道。
啊?为啥上药?李赫也是呆了一下,什么意思?你都伤成这样了,你想我回去被你爹生撕了么?
“想什么呢?”还是马原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在程湛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还担心被你爹揍么?你回去还有四十军棍呢!到时候你可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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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直斥责楼楼短小,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短小!╭(╯^╰)╮
今天《零落之风》双更,楼楼要下班了,所以只有这么多了╮(╯_╰)╭
事实证明,程湛确实没哭,但是他晕了。
当大军回到边城大营,李赫与马原汇报了战况,将程湛大肆地夸奖了一番,一唱一和地将他的鲁莽与冒险都掩盖了去,只是强调着这次的大获全胜,以及预计短期内胡人都没有足够的储备大举进攻大唐的喜讯。
然而齐镇远听过后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然没有紧急旳军情,那就集合齐家军去校场吧。”语气里没有任何的余地,平铺直叙,说完这句,齐镇远便首先从大帐走了出去。
这是齐镇远这些天带着小儿子和何青山没日没夜商议的结果,这顿军棍既然定下了,便非打不可。胡人开口咬了程湛,一定会认为无论如何齐家军没办法给予程湛足够的信任,但是齐镇远却想也没想就让程湛混在大军中去了,当然,他们也低估了程湛对于密道的熟悉程度以及程湛惊人的判断力。齐镇远想过此行会有所收获,却没想到会胜的这么彻底。
其实此刻,齐镇远的内心是喜悦的,这四十军棍与程湛此行的表现,足够堵住大唐北境全线的嘴,不仅命保住了,也定不会误了程湛的前程。但是这些,齐镇远都不会放在脸上,因此整个齐家军在校场看到的,是一个冷静果决的大元帅,让人信服让人心安。
然而程湛的心里是失落的,虽然并没有希冀能逃过这顿军棍,但是却盼望能从齐镇远的眼里看到那么一丝心疼与不舍,可是并没有。
当程湛趴伏到刑凳上的时候,有些茫然有些难过,当军棍落下,他整个人都是昏沉的,并没有觉得太多的疼痛,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其实,那个爹,更多的是大元帅吧,他有他的立场有他的责任,我本不该有那些缥缈的希冀,那些父慈子孝的场景早已不适合成年的自己,我更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士兵,将来,当一个出色的将领,而不是爹爹身边,备受宠爱的儿子。
程湛真的没有觉得这顿军棍有多难挨,爹爹的那顿巴掌都比这个厉害,此时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只是耳边唱数的声音随着军棍起落变得有些飘忽。然后,好像突然周围静了下来,围观的人群散了开去越退越远,连爹爹也转身走了,程湛有些着急,想要追过去,再然后,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报告元帅,程湛晕过去了。”
齐镇远其实早就看出有些不对了,可是自己是元帅,这种时候怎能以一个父亲的立场来叫停。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安慕儒冲了过去,轻抚了下程湛的脸便破口大骂:“你们军营有没有人性啊?烧成这样你们还动军棍?你怎么不直接杖毙了啊!快把人抬城里去!老夫刚医好你们就给我弄伤!下次再伤了别再求老夫来治!”
周围的兵听着神医的咒骂也不敢吭声,看大元帅没有制止的意思,赶紧将程湛小心地抬起来往城里送,齐言靖也跟着李赫马原追了上去。
齐镇远颓然地吩咐了句“解散”,沉默地走回大帐。也许,我真的做不了一个好父亲吧,所以你一直不肯叫我一声“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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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了~~小木头发烧了~~估计这周就这么多了~~下周继续~~~
独自坐在大帐里的齐镇远觉得身边有些冷清,鉴于那些传闻以及齐镇远适才的神态,谁也不想进大帐来自讨没趣,而这些天都在自己身边忙活的小儿子大概也是随着他们进城去了。
齐镇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犹记得年初的时候巡边至贺兰山口,恰逢程湛从渭城突围而出来求援,当时看着这个带队的少年,虽然一脸疲惫,满身尘土,眼里布满了血丝,但是自己竟觉得有些可爱,不免就多看了两眼。然而程湛似乎非常紧张,在得知自己就是大元帅之后,从怀里掏求援信的手都有些哆嗦,结果一下掏出来两封,他愣了一下,一股脑儿地塞了过来,嗯对,就是塞,生怕我不接似的。
后来有些记不清了,他们本可以在贺兰山口休息的,却跟了一起杀回了渭城,只记得入城的时候,程湛趴在薛至勉的床边哭得昏天黑地,齐镇远当时只觉得心疼,那时薛至勉那封信还没来得及细看,后来细细读来,才知道两人情同父子。
不知他为何始终不说啊,那时候随了薛至勉的遗愿跟我回了齐家军,却别扭地说要呆在营里,问他为什么他却低头不说话,他是怨着我们的吧。一定是的,那次挨了打,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我爹娘都是坏人,把我扔在山里,差点就被狼给叼走了,都好狠的心”,对,他说我们好狠的心,唉!
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伤他的心吧。那次我还跟他说我不舍得言墨从军,却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就应该在战场上拼杀,当一个勇猛的大将军,他真的很伤心吧,怪不得后来都闹着脾气。我真傻,我还说要教他读那首诗,背个书跟要他命似的,他却那么珍视地将诗集放在书桌上随时会翻,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想到了的,却以为他只是乱发脾气,还骂了他,唉!
之前总觉得这孩子怎么像个女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稍微说两句打两下便委屈的不行,总以为他是装的,如今想来,他是真的委屈吧,那么多年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那时候去查他军籍,从十一岁到十七岁,六年,那么多军功,用元帅的眼光看,真是一个可塑之才,可自己是他爹啊,那六年的军功,是用多少汗水多少次出生入死换来的。记得他与自己怄气的时候说过“我程湛长这么大挨那么多打也没上过药,区区几戒尺上什么药。浪费!”,把自己气得不行,其实他只是说了实话啊,那一身的伤疤曾经该是有多痛,没有药,即使有,大概也是军营里那种粗制滥造的草药,如今再想起军功簿上那满眼的荣耀,竟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居然那么理直气壮地让他喊爹,无怪他反应那么大,是我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会高兴吧,其实,他还怨着我们不是吗?今天这样一顿军棍,他大概很失望吧,看他走向刑凳的时候,一脸的失落与丧气,他,还会愿意叫我一声爹吗?
“爹。”齐言墨闯了进来。
“你怎么不去看程湛?”齐镇远疑惑。
“您怎么不去看程湛?!”齐言墨质问。
“我……”齐镇远面对小儿子的质问竟有些心虚。
“程湛在喊‘爹’!”齐言墨气鼓鼓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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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湛湛的别扭敏感绝对是遗传的。
当齐镇远终于鼓起勇气走进程湛住着的小院时,安慕儒正在破口大骂,齐镇远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李赫早已经被安慕儒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如今看到齐镇远进来,简直像见到救星一样。安慕儒见到齐镇远进来果然瞬间就转移了怒火。
“不知道进来要敲门吗?”安慕儒吼道。
齐镇远被吼得一愣,转头看到众人除了齐言墨都一脸愁苦地蹭在墙边,显然是被安慕儒给骂晕了,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先下去歇着吧。”
众人包括齐言靖都识趣地快速溜走了。
“安大夫。”齐镇远小心地问道,“程湛怎么样?”
“怎么样?!”安慕儒回头发泄似的吼道,“你还问怎么样!你不知道他伤没好啊!程湛这么多天行军,连觉都没睡过吧!你那个什么将军,叫李赫是吧?!不知道他回来要挨军棍啊,还能下手再狠点吗?!程湛烧成这样你们都不知道啊!烧成这样还四十军棍!你怎么不直接一棍子打死了还能给个痛快!……”
“安大夫。”齐言墨小声地唤了一声,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谁指着爹的鼻子骂得如此之凶。
“过来帮忙!”安慕儒听得齐言墨打岔,也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毕竟是大唐的元帅,只能没好气地将怒气硬生生熄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齐镇远在安慕儒的指挥下给程湛擦洗了身子,将他床上的被褥和身上的衣物从里到外都换成了干净的,给他身上每一处伤都仔仔细细地上了药。终于一切都收拾妥当,安慕儒也累得坐在椅上,揉了揉有些发花的眼睛,开始写方子。
齐镇远此刻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程湛觉得异常地愧疚,这两个多时辰,程湛是彻底地昏过去了,吭都没吭一声,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言墨说他刚刚叫着爹,可是自己似乎又错过了。齐镇远轻轻拉起他的手,小心地贴到脸上,这双手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软软的。记得上次拉他的手,还是因为他不肯读书,自己用戒尺打了他,那个时候攥着他的手指,只觉得这孩子力气还真大,自己差点就没拽住让他给躲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镇远觉得程湛的手怎么湿了,才惊觉自己居然在落泪,泪水淌到他手上,似乎将他烫到了似的,程湛突然用力握紧了手,全身都发起抖来,牙咬得咯咯响,脸变得煞白。
“程湛,程湛,你怎么了程湛?”齐镇远惊得站起来,急急地喊道。
“爹爹,别走,爹……”程湛哑着声音虚弱地喊着,声音里透着惶恐与无助。
“乖,爹爹在啊,小牧儿,爹爹不走。”齐镇远用力地回握着,蹲在了床边,轻轻地在他耳边安慰着。
程湛很快就安静下来,似乎又睡着了。安慕儒在旁边看着小心翼翼照顾程湛的元帅,终是再没有说什么,轻叹了一口气,将方子交给了齐言墨,两人一起悄悄地退了出去。
齐镇远又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只是始终拉着程湛的手。他刚才叫爹了啊,我真的听到他叫爹了啊,他叫我别走。我不会走的,小牧儿,爹爹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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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让你先在程湛昏迷的时候过个瘾吧。
夜渐渐深了,安慕儒来看过两次,把了脉,又给程湛上了次药,内服的汤药也灌了下去。此刻房间里安静极了,程湛虽然依然昏着,不过呼吸声明显有力了些,不再那么虚弱。齐镇远依然坐在床边,本想留下来陪夜的齐言墨也被他赶回了房间。好几天都没见到程湛了,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其实程湛长得跟他的娘亲很像,自己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爹,我能进来吗?”门外齐言靖的声音轻轻响起。
“进来吧。”齐镇远回过神来应道。
“爹,您去休息吧,我来陪他。”齐言靖走到床边,蹲下来说道。
“没事,你这几天也累了,去睡吧。”齐镇远看着蹲在自己身前,认真看着程湛的大儿子,拍了拍他头说道。
这难得的亲昵动作,让齐言靖有些受宠若惊,回过头看着爹小心地说道:“我刚刚睡过一会儿了,我来陪陪程湛。”
“嗯,他好多了。”齐镇远叹了口气,转头问儿子,“李赫干嘛打他?”
这不问还好,一问齐言靖顿时有些蔫,至此仍然没有人敢告诉齐镇远整个行动的经过,马原正在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跟齐镇远坦白,李赫则是暗暗庆幸齐镇远此刻一颗心全挂在儿子身上,无暇他顾。但是齐言靖觉得横竖也躲不过去,便想来见见父亲,探探口气。
“怎么不说话?”齐镇远见他不言语,便知其中必有很多事情他们瞒着自己,语气里便有了些严厉。
“爹。”齐言靖犹豫了一下,顺势跪在了齐镇远膝前,小声说道,“程湛还睡着,要不去您书房说。”
“安大夫说他身边不能离了人,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程湛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齐镇远心知胜利来得没那么简单,看大儿子已有了怯意,再回想日间马原李赫的一堆说辞,已经猜到了大半。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程湛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便只剩下齐言靖小声汇报的声音,父子俩一跪一坐,一个轻轻地说着,一个静静地听着。齐镇远一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在听闻程湛那句惹得李赫下重手的赌气的话时,眉毛微微地挑了一下。
事情并不太复杂,齐言靖说话一向很干练,很快,房间里便静了下来。齐镇远看看床上的儿子,又看看脚边跪着的儿子,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上衣脱了。”
齐言靖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齐镇远教训他从来没有打在背上的,这时候让他脱了上衣是干什么。就这么一发呆,倒是惹得齐镇远扬了扬嘴角,以前怎么没发现程湛与言靖傻愣愣的表情这么像呢。
“脱了我看看伤。”齐镇远心知儿子是误会了他,也不拆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他褪衣服。
齐言靖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讪讪地任父亲为他褪下上衣。
“上来,你这样跪着我给你上药太累。”齐镇远看着儿子后背上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被汗水浸渍之后有些发炎的伤,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他拉到膝上,让他伏在自己腿上。
齐言靖因着父亲说太累,也不敢呕着,等乖乖地伏到齐镇远的腿上,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这样的姿势多少年都没有过了。记得小时候闯了祸,父亲也是这样将他压到腿上一顿巴掌,虽然很疼但是却感觉很亲近。
齐镇远给他小心地上着药,虽然只是破了点皮,但是发炎的伤口碰到药还是疼得紧。齐镇远能感觉到儿子疼得一抖却不敢吭声,低头看去,却见儿子竟然耳朵都红透了,才知他是有些害羞了,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以后别这样了。”齐镇远淡淡地说道。
“嗯?”齐言靖闷闷地应着,不知道父亲是指什么。
“程湛的伤是上过药的,你的却没有。不就是想要我看了多心疼点少揍你两下么?”齐镇远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将他拉起来,看着儿子被说中心事而烧得熟透了的脸,轻斥道,“多大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对不起,爹。”齐言靖羞愧地低下头去。
“衣服穿好回去睡吧。”齐镇远将衣服递给儿子说道。
“谢谢爹。”齐言靖慌忙地穿起衣服来。
齐镇远悠然地看他穿好了,又看了一眼身边依然没有醒的另一个儿子,没好气地轻声斥责道:“别以为我放过你了,等程湛好了,你们两个一起来找我领罚。”
齐言靖忙应着是,却知父亲也就是吓吓自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向父亲问了个安便忙不迭地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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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其实也是萌萌哒~
程湛彻底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烧也退了下去,只是整个人依然虚弱不堪。因为后背和臀部的伤,他只能趴着,感觉很难受,想要撑起来挪一挪动一动,可是连抬一抬手都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更不要说撑起来。
“二哥!你醒了!”正在缠着安慕儒讲医理的齐言墨听到动静,连忙奔到床边,“二哥你要什么,我帮你,喝水吗?”
“你醒了?”安慕儒也凑上来看,见他皱着眉头也说不出话,便指挥齐言墨将他扶起一些,侧过来。
“怕你压到伤,你现在醒了,就侧着睡吧,要翻身叫我们,你的伤还压不得。”安慕儒小声安慰程湛,又喂了些水,把了把脉,才说道:“这就给你去拿吃的,先撑一会儿,吃些东西再睡。”
只这一翻身,程湛便觉得头晕眼花,耳边听安慕儒在说话,其实并没有听进去,脑子里轰隆隆地一阵茫然。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一抬眼见到齐镇远已经站到了床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元帅。”程湛愣了一下喊道。
此刻的齐镇远也不想跟他计较这个称呼的问题,只是心里失落了一下,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儿子醒来前一肚子的话想说,如今看他终于醒了,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轻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养着,都瘦了。”
程湛低下头“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倒不是他不待见齐镇远,只是实在是累得慌,抬着头很吃力,说话就更吃力了。但是这些在心虚的元帅眼里,总觉得是自己做的太伤儿子的心,以至于儿子都不想搭理他,便愈发地心里难过。
“他刚醒,得休息,元帅您要忙先回营里吧,这儿有我。这会儿给他吃点东西就让他睡了。”安慕儒也看着这样子也不想齐镇远尴尬,就劝他先走。
等人都走了,齐言墨也被支去熬药去了,安慕儒才坐到程湛床边,一边给他几个穴道做推拿,一边说道:“你爹这些天都没怎么睡,晚上都是他在陪你,父子俩就算有多少不痛快,说出来就好了。”
“安大夫。”程湛此刻吃了些东西,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转头看向安慕儒问道,“爹是不是很失望?”
安慕儒听了这话呵呵地就笑了:“这不挺好的吗?你当着面怎么就叫不出口啊?”
程湛又懊恼地将头转回去,嘟嘴说道:“我也不知道。”
“别急,慢慢来吧,你现在赶紧把身体养好了。”安慕儒拍拍他脑袋笑着说道,“先睡会儿吧,一会儿药好了我再叫你。”
程湛刚想睡,就见齐言墨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药!药!被豆鼠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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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的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奇~
“什么?什么豆鼠子?怎么会把药吃了?!”安慕儒心里咯噔一下,齐言墨说的这样没头没脑的,他心里也没什么底了。
药房是他来边城的时候齐镇远答应弄的,前些日子齐镇远还在劝他在边城建个医馆,他自己本有医馆和药庐在苍山,离边境还是挺远的,最近这些年他在北境呆的时间多,确实有建医馆的打算,但苦于人单力弱,几次想要付诸行动,最终却都作罢了,如今齐镇远承诺前期基础的费用都由齐家出,又说要选拔一些军医随他学习帮他管理医馆,他便有些动心了。
这些天他都遣人在四处搜集药材,药房越来越有样子,此刻听齐言墨这么一说,大吃一惊,忙大步地奔去药房看情况。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胡子都差点气歪了。只见药房里临时支起的柜子筛子都倒了,药都撒了一地,药房的角落里还有几只硕大的老鼠聚在一堆正吃着什么。安慕儒走近一看,不禁大叫一声:“哎呦喂!我的山茱萸!”这一声喊倒是把豆鼠子都吓散了,但是药房就这么大,门关着,跑不出去,于是几只豆鼠子便一下子躲进了倒掉的柜子后头,不出来了。
“我来我来。”跟在后头进门的齐言墨看安慕儒想要去抓,忙不迭地上前帮忙。
一阵鸡飞狗跳地又踩坏不少药,惹得安慕儒又一阵怪叫:“哪来的豆鼠子!抓什么抓!快开门放出去!”
“别别别!”齐言墨一听要放了,顿时急了,忙拦着说道,“我好不容易逮着的,放了多可惜!”
“什么?!你逮的?!居然是你逮进来的?!”安慕儒看着齐言墨一脸震惊。
“啊,我逮的。”齐言墨看着胡子都已经气歪了的安慕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你……你……”安慕儒气得憋了半天,捡起地上一根用来撑筛子的棍子就想打,但挥了起来又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小子他是元帅的宝贝儿子,顿时一肚子撒不出来,只能大吼了一声,“你给我滚出去!再敢进我的药房我扒了你的皮!”
“不是不是,安大夫您息怒息怒!我这就给您把豆鼠子抓了,马上马上!”平时伶牙俐齿的齐言墨此刻看着眼前晃啊晃的棍子都有些结巴了,却又实在不舍得辛苦抓来的那几只豆鼠子,眼珠子转了两下,就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等我,我找人来抓,很快很快!您千万别放了!千万!”
“来人来人!”齐言墨飞跑出药房,边跑边喊,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正式齐言靖,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跑回药房。
“慌慌张张地干什么?”齐言靖一脸疑惑地被拉进去,一看药房的景象也是呆了。
“先别问怎么回事!”齐言墨拿过一个竹篓子,塞进齐言靖怀里,说道,“快,把豆鼠子抓进来,不然药,药,要被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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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来了,嗯~
黄鼠学 名 Citellus dauricus (Brandt)属啮齿目,松鼠科。别名达乌尔黄鼠、蒙古黄鼠、草原黄鼠、大眼贼、豆鼠子、禾鼠等。


齐言靖看了一眼已经被气得有些无力的安慕儒,又撇了眼一心只想着抓豆鼠子的弟弟,也是有些无力。看齐言墨催的紧,已经开始拿棍子在支篓子,棍子上系着根草绳,然后又去墙边从地上抓了一把适才豆鼠子吃得欢的红色小果干,放到了篓子下面,齐言靖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再转头一看安慕儒的脸色,简直黑的不能再黑。
齐言靖已经不知道这三弟的心到底是咋长的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容你慢条斯理地在这儿布陷阱,当下也不多话,伸手抓住齐言墨领子一把就提溜到墙边去了:“你给我一边呆着去!”说完齐言靖径直走过去翻起柜子,几个起落,就把吓得四处乱窜的豆鼠子一把一个的悉数丢进了竹篓子。
齐言墨从旁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大哥功夫居然这么厉害,自己抓这几只豆鼠子斗智斗勇得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结果大哥这么几个起落就全搞定了,顿时看着齐言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可是齐言靖才不理他,拿那根栓棍子的草绳把竹篓子的盖子给绑结实了,才转向安慕儒赔罪道:“安大夫,舍弟给您添麻烦了,这里我马上找人来收拾一下。”
“收拾?!”安慕儒也是被适才齐言靖的功夫给惊到了,此刻听他说话,才恍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又怒道,“你找来的人会收拾吗?!就你们那几个军医连这儿的药都认不全!怎么收拾!你告诉我怎么收拾!你俩都给我出去!带着这什么豆鼠子!以后别在进我药房!”
“安大夫,您听我说。”这下倒是齐言墨有些急了,慌忙说道,“我帮您收拾,我帮……”
“你给我出去!”安慕儒没等他说话就吼道,“再不出去我管你是不是元帅儿子!我抽死你!我……”安慕儒边说着,边四下看了看,捡起一个小棍子一边挥舞着一边赶人。
齐言靖看安慕儒在气头上,便拉着还想再说几句的齐言墨赶紧往后退。齐言墨没办法,只能抱起装着豆鼠子的竹篓躲了出去。走到门口还闷闷不乐地说了句:“小气,我都说我来收拾了。”
“你闭嘴!”齐言靖此刻才把压着的火发了出来,转头训斥道,“你再敢说一句试试,去把你那豆鼠子该放哪儿放哪儿!我在书房等你。”说完转身走了。
齐言墨看着大哥是真怒了,倒也不敢说话了,看着齐言靖远去的背影,撅了撅嘴,无比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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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小湛湛还没好,大哥先来发个威吧。
齐言靖并没有径直去书房,而是去找了管家唤来了服侍齐言墨饮食起居的小厮来问话。其实他与元帅大多都是自己动手,所以元帅府下人并不多,但是齐言墨是从长安来的,惯常的生活虽说没有前呼后拥的,然而也算是锦衣玉食被服侍惯了的。因此当爹的总怕他不习惯,特地挑了个机灵能干的小厮给他使唤。却不想齐言墨倒也没有太过娇气,还不至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小厮更多的时候是被齐言墨使唤着陪他四处去折腾。
齐言靖本以为这小厮多少会知道些,一问之下,却竟是已经闲了好多天。原来最近齐言墨都是追来追去的盯着安慕儒问这问那,每天都是在药房折腾着,压根儿就没怎么搭理这小厮,至于去捉豆鼠子,捉来干嘛的,这小厮竟也是一概不知。
齐言靖无奈,只能回书房去等着。齐言墨倒是一会儿就来了,自觉地关了门,蹭到齐言靖跟前,千回百转地叫了一声“哥~~”。齐言靖心想你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了,刚才在药房你那是装傻还是怎么的,“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哥~~”齐言墨抬眼看看大哥脸色,似乎并没有太生气,又卖乖似的叫了声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抓的豆鼠子是放在篓子里的,还栓绳子了,也没多久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药房会变成这样。”
“你……”齐言靖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训斥道,“你不知道豆鼠子能把绳子咬断吗?你那什么竹篓子哪儿关得住啊?”齐言靖从没想过这么机灵一孩子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啊,这是傻呢还是傻啊!
“我……真不知道。”齐言墨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那你干嘛放药房里?!”齐言靖最看不得的就是三弟这个委屈无辜的表情,每次闯祸都是这个样子,每次的理由都奇奇怪怪的匪夷所思。
“我这几天都在药房啊,我就顺手……放药房了。”齐言墨撅了嘴低下头去,说不出的委屈。
“顺手?我让你顺手!”对于齐言墨的那些顺手,齐言靖也是见多识广了,当下也不愿跟他废话了,从墙角净瓶掏了把鸡毛掸子揪过齐言墨就抽了上去。
“啊!”这鸡毛掸子齐言墨可没少挨,这份疼一点也不输爹爹的藤条,掸子刚挨屁股就忍不住嗷了起来。他其实来边城之前也没怎么挨过打,最多也就书房先生赏几下手板,哪受得了这么狠的。虽然隔着裤子,但齐言靖那是习武的,心里恼着他总是不肯消停,下手自然不会轻了。
“啊!我错了!疼啊!疼!哥你轻点!哥我不敢了!呜呜!”齐言墨边哭边嗷,这才二十多下就嗷都快没力了,嗓子都哑了。
齐言靖虽恨他总是记吃不记打,但看他每次哭得稀里哗啦地也下不了狠手,刚开始两次还耐着性子给他讲道理,次数多了他也不想废话了,反正这么一顿抽疼了,总能老实一阵子。此刻看手里揪着的弟弟哭得都呛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只能无奈地将掸子丢回瓶子里,将他拉起来站直了训话道:“还敢有下次没?!程湛还指着那些药呢,你倒好!逮些豆鼠子来放药房?你嫌药多是吧?!”
“呜呜……什么程湛啊!”齐言墨听了大哥的训话,一抽一抽地哭着,还不忘反驳道,“你们不都说是二哥么,我二哥叫言牧!呜呜……我听二哥昏着的时候在说豆鼠子我才去抓的么,我哪儿知道会把药房弄成这样……呜呜……你还打我……呜呜……”这么说着说着齐言墨更伤心了,越哭越觉得委屈,眼泪停都停不下来。
齐言靖倒是真没想到他抓豆鼠子都是为了程湛,更没想到对二弟的一个称呼会让他这么反感,倒是有些愧疚起来,于是伸手想给三弟擦擦泪,却是被他推开了。
“你打都打了,不要你管。”齐言墨自己用袖子狠擦了一把脸,转身就哭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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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你们都说要打,小墨墨都委屈死了
齐言墨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齐言靖并没有多在意,之前即使真打狠了,第二天也依然会粘到自己身边来,结果这次却是一连三天都没见到他人。齐言靖本并没有在意,因为程湛他们这次的胜利,留下了很多后续的工作,预计得忙到秋天,他每天也只能抽点时间回来看两眼程湛说会儿话,经常晚上都是睡在营里。
今日傍晚回来又没看到齐言墨,忍不住便问了句程湛,言墨怎么没在。没想到程湛正在喝水给呛了一下,边咳边用眼神示意,齐言靖看他指的是安慕儒,顿时明悟,这孩子不是躲他来着,而是躲着安慕儒。这下倒是奇了,但是安慕儒在他也不好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程湛自己知道了。出门后自己去找了一圈却是没找着三弟,只能先回营找父亲说了一下。
齐镇远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以齐言墨的脾气,就算是惹了谁,哪有避而不见的道理。静下心来想了想,齐镇远又想起来一段,似乎程湛刚来的时候,齐言墨也躲过一阵,这是被程湛打怕了,那安慕儒呢?他又在怕什么?
齐镇远在回府的路上想了一路,进了书房后,刚想去找儿子来谈谈,没想到,齐言墨倒是送上门来了。齐镇远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再三才跑着蹭上来的儿子,颇为无奈,拍拍他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爹~”齐言墨拉长的声音里泛着浓浓的委屈,“安大夫不理我了。”
“嗯?”齐镇远一愣,没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
“我去找安大夫道过歉,可他就是不理我,他说我不尊重医道,不要再教我了。”齐言墨站在齐镇远身侧,垂头丧气地撅着嘴说道。
“所以你就一直避着他吗?”齐镇远皱眉问道,事情的经过他已经听齐言靖说过了,虽然觉得儿子确实做事不经脑子,但是没想过安慕儒会这么跟个孩子置气到现在,想了想觉似乎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仔细辨了辨儿子的话,猛然间回神问道,“你是说,你要跟安慕儒学医?”
齐言墨抬头看了眼父亲,又垂下头,小声的“嗯”了一声。他不知道父亲对于自己想要学医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只是来到边关,发现自己其实之于父兄之于齐家军帮不上什么忙。自从程湛受伤,安慕儒的到来似乎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他学的很快,安慕儒也很喜欢他,他问什么就教什么,隐隐地真有收徒的感觉。直到那天齐言墨的豆鼠子大闹了药房之后,安慕儒突然惊醒过来,那个每天给他呼来喝去,问这问那的聪慧孩子是大元帅的儿子,当今太子殿下的伴读,自己真真是想多了,跟自己学医,怎么可能?于是趁着火气便将齐言墨冷上了,实在是生怕自己抱的希望太大,失望更大。
“你是真的想要学医?”齐镇远看着小心翼翼的儿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如今的局势,他是万万不想小儿子回长安去参与那场皇权争夺的,但是在边关,他又舍不得儿子从军,其实学医,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路。再想到适才儿子说安慕儒不理他,想来安慕儒也是有收徒的意思在里面,不然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这么计较。
“爹。”齐言墨这两天也是想过很多,问了自己很多遍,自己,是真的喜好学医吗?他不是真的不懂事,只是年纪摆在那儿,既然有父兄宠爱,便不愿意多想而已,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想得很通透,不然也不可能在长安城那种地方活得滋润。他今日来找父亲,就是真的想清楚了,所以爹爹问起,他顿时有了底气,抬头很坚决地说道,“爹,我是真的很喜欢。而且我觉得安大夫医术很好,我想我向他可以学到很多,我以后可以帮助很多的人。”
“好。”齐镇远看着儿子闪着光的眼神,有些欣慰,点头鼓励道,“爹爹准了,如果安大夫准你拜师,爹爹会为你安排拜师礼。不过你要好好学,若是偷懒懈怠,爹爹不会轻饶了你,听见没?”说着齐镇远宠溺地拍了下他的屁股以示警告。
“谢谢爹。”齐言墨很开心,他觉得这是自他来边城以来,爹爹第一次这么肯定他的选择。但是想到安慕儒还没原谅他,又愁眉苦脸起来。
“这次的事本就是你不对,你想要拜师,那你自己去想办法求得安大夫原谅,这件事,爹爹不会帮你的。”齐镇远看出他的愁绪,却不想什么都包办了,这些事,他觉得让儿子自己去解决会更好些,于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道,“去吧。”
齐言墨看了看齐镇远,知道这事儿爹爹铁定是不会帮忙了,还是得自己去解决,只能跟父亲道了安便要退出去,却在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回来。”齐镇远把儿子又叫回来,起身去书架上拿了样东西塞进儿子手里说道,“这个借你用用,去吧。”
齐言墨一看,脸一下垮了,原来齐镇远递给他的,是一把黝黑发亮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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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回来更文了,今天绝对不是短小君!
当安慕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却见黑咕隆咚的院子里站着个人,蓦地吓了一跳,忙喊了声:“谁?”
“是我。”站在院里的齐言墨忙出声说话,边说边走上前去,“安大夫,我是言墨啊。”
“你来干什么?”安慕儒见到齐言墨心里闪过一丝喜悦,这几天没有人围着他转,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一想到之前的那些事,又忍不住冷下脸来,边说边往屋里走去,“大晚上的过来干嘛?睡觉去。”
“安大夫。”齐言墨喊着忙赶到前头给安慕儒开门,又跑进屋去点灯,然后又屁颠屁颠地去倒来一杯热水呈上去。
安慕儒坐到桌边,看着齐言墨端上来的水,也不好意思不接,正好自己确实也渴了,只能端起来喝,没想到齐言墨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长条状的东西捧到手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安大夫收言墨为徒。”齐言墨清脆的声音带着稚气却出奇地认真。
安慕儒水正喝到嘴里,一听之下差点给呛了,都忘记要让开,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忙站起来让到一边,这才看清楚齐言墨手里捧着的是一把戒尺。
“你先起来。”安慕儒让在一边想要去扶他。
“安大夫,言墨是认真的,请您收言墨为徒。言墨会跟您好好学的,之前的事是言墨不对,言墨知错,请安大夫教训。”齐言墨没有起来,却是顺势跪着蹭了两步转向安慕儒说道。
“这……”不得不说,安慕儒对他,打心眼儿里是喜欢的,但是鉴于他的身份,不可能就这么应了。见劝不去来,安慕儒想了片刻,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齐言墨并不明白安慕儒这是怎么了,见他丢下自己出门,还以为他依然不肯原谅自己,不免有些垂头丧气,却又不甘心,想了想又捧起戒尺跪正了些,心道你总得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其实,安慕儒是被齐言墨这阵势给吓跑了,这是闹哪一出啊,自己医术再高也是个一介草民,你一个大元帅的儿子捧着戒尺来跪我这叫什么事儿啊。想来想去,安慕儒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屋子又不能回,只能去药房坐一会儿。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安慕儒想想齐言墨怎么地也该回去了,便想回去休息,结果刚到院门口就见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下,依然能看到一个跪着的身影,安慕儒顿时愣住了,这都一个时辰了,难道跪到现在?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看了看天他觉得还不是太晚,于是下了个决心,转身去了元帅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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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的对,下午还有一更。
果然元帅书房还亮着灯,通传之后,安慕儒走了进去,齐镇远闪过一丝意外,他想过安慕儒会来找他,却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过来。
“元帅,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能否明示。令郎到现在还在我那儿跪着呢,说要让我收他为徒,这如何使得?”安慕儒行过礼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安大夫。”齐镇远站起身来,走到安慕儒身前问道,“可是犬子过于顽劣,朽木不可雕也?”
安慕儒一愣,忙摇头道:“非也。”
“那可是犬子愚钝,不合先生心意?”齐镇远继续问道。
“非也。”安慕儒继续摇头。
“那可是犬子心性浮躁,不适合学医?”齐镇远又问。
“非也非也。”安慕儒连忙又摇头。
“那为何先生不愿收他为徒?”齐镇远疑惑问道。
“这……元帅……令郎……令郎……”安慕儒憋了半天,终是甩了下衣袖说道,“怎么能学医呢?!”
“有何不妥?”齐镇远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先生,在下觉得犬子学医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元帅,这从何说起?”安慕儒疑惑道。
“安大夫您先坐。”齐镇远拉着安慕儒坐下,将自己的想法并无多少保留的说了,如今的政局安慕儒多少知道一些,齐家的状态他常年在北境也是了解的,如今听齐镇远一分析,倒是有些明白了。齐言墨来边城说白了就是在躲,与其躲着无所事事,随自己学医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倒不是自夸,自己的医术世代相传,比起那些御医来也是不弱的,自己在大唐也算是名医,已经不太需要看多少人脸色,相对来说活得比御医们要随性的多。如果齐言墨能随着自己,虽说不会有功名有权势,但是至少活得能洒脱一些。
“元帅,你我相识多年,承蒙信任,既然您都开了口,老夫定然待令郎如己出,倾囊相授。请元帅放心。”安慕儒起身行礼,齐镇远忙起身还礼。
回房的路上,安慕儒都有些不能相信,元帅真的就将儿子交给了自己。尤其最末时,元帅还说了句,“戒尺是我给他的,先生不用顾忌什么,既然称一声师父,那便生死不论。”听了这句话,安慕儒真的有些感动,自己行医这么多年,两个儿子天资平平,虽然也算是小有成就,却离自己依然相去甚远,他也动过收徒的念头,但是他为人可能比较苛刻,于医一道有着天生的固执与执着,医馆收的学生都是学得一段便不愿意跟着学了,他也无奈。这次真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机会,齐言墨聪明好学,这些日子进步极快,能收到这样的徒弟,安慕儒都觉得是祖宗积德,自己的医术定不至于带进棺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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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要不要拍呢
回到院里,果然那个身影依然执着地跪着,前前后后都快两个时辰了,安慕儒竟是有些心疼起来,忙推门进去。
“安大夫~”齐言墨从来没跪过这么久,都快哭出来了,期间已经好几次想要起来放弃,可是又觉得如果这时候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只能咬牙一直强忍着,此刻看安慕儒回来,顿时开口都带了鼻音。
“起来吧。”安慕儒进了门倒是把心疼给收了起来,但是也不舍得他继续跪下去了,看着齐言墨回过头来看他时可怜巴巴的样子,蓦地心一软,便吩咐他起来。
齐言墨此时倒没有再坚持下去,实在是他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了,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但是膝盖一离地,被压木了的地方突然一松,血液争先恐后的回归,膝盖顿时一阵钻心的疼,齐言墨只觉得疼得整个人都使不上劲儿。
安慕儒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实打实地跪到现在,倒有些对他刮目相看,毕竟是当朝大元帅的公子,能如此自律实属不易。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安慕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稳稳地坐着,看着齐言墨自己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地爬了起来。
“安大夫。”站正了的齐言墨又重新捧起戒尺,小心地看了一眼安慕儒的脸色,发现他是在等着自己说话,咬了下唇,将戒尺举高了些,才说道:“言墨知错,请安大夫教训,求您收下言墨。”
“你说知错,错在何处啊?”安慕儒没有接戒尺,而是接口问道。
齐言墨被问得一愣,支吾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安大夫,言墨不该把豆鼠子放在药房。”说完便低下头去,他并不太明白,为何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安慕儒会抓着不放。
安慕儒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要学医,那药房就是你的宝库,里面的药都是宝贝,不说这些药值多少钱,光这些药的收集就花了多少人的心血,而这些药又可以医治多少病患,你怎能如此疏忽大意!”
齐言墨看着安慕儒痛心疾首地说着这些,觉得有些羞愧,他确实是觉得不过是些药,大不了再买,没想过那么多其它的,不由有些懊恼。
“学医最重要的是细致,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我会给你掰过来的。”安慕儒说着,接过齐言墨手里的戒尺,指了指旁边的方凳,起身说道,“这次不多罚你,撑好,就十下,自己唱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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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就是卡拍,红果果的~
齐言墨一下懵了,他并没有想过安慕儒真的会动手打他,更何况是这么样让自己摆好姿势乖乖地挨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父亲和大哥打他,都是气大了就拽住了一顿抽,从不会像安慕儒那样还有要求。
“怎么?既然要拜我为师,难不成不服管教?”安慕儒这话有些呛,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元帅说“称一声师父便生死不论”,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安慕儒无论如何都是有所顾忌的,如果只是这样一顿打都受不得,又谈何收徒。更何况被称一声师父,那言墨的成长便是自己的责任,如果这样的天赋自己还不能教导成才,又怎当得起这一声师父。于是见齐言墨犹豫着没有动作的时候,安慕儒顿时将脸冷了下来,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不,不是。”齐言墨听着安慕儒的问话着急地辩解,确实,请罚是自己说的,戒尺也是自己拿来的,安慕儒说的十下也并不过分,自己有什么理由这样耗着呢。想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是咬了咬牙,将手撑到了凳子上。
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齐言墨已经长得颇高,这样撑在凳上,身后的某个部位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这样的姿势让齐言墨瞬间脸就涨得通红,连耳朵根子都烧了起来。
“咻~啪!”戒尺兜风挥下,安慕儒并没有留着力,他不想刚拜师就把孩子打怕了,但又不想让他觉得师门的责罚只是儿戏,因此这十下他本就打算实打实地打完,给他立立规矩。
“啊!”齐言墨痛呼了一声又慌忙地闭了嘴,身后大哥打的伤虽已好了大半,但是戒尺砸在旧伤上,还是让他疼得有些吃不消,腿不自觉地就弯了一下。
“撑好了不许动。”安慕儒将戒尺停在他臀上,并没有用力,却是激得齐言墨整个人都一抖,慌忙的应了声“是”。但是安慕儒却并没有放过他,淡淡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不会数数是吗?”
此刻的齐言墨不仅仅是脸烧了起来,只觉得头脑一热,就想翻身起来,心道:我都给你打了,为什么还要数数?嘴上却是不敢说出来,只是咬着牙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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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没怕完不能怪我
“咻~啪!”安慕儒不想惯他,但是看着他的坚持也有些不忍,毕竟,齐言墨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孩子,他清楚的很,只是自己既然说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齐言墨只觉得身后一痛,若不是咬着牙,定然又会呼痛出生。他没挨过这样的打,像这样一板一眼,每挨一下都有很长的时间间隔细细地品尝疼痛的滋味,甚至,安慕儒还要求他要报数。他倒并不觉得是侮辱,他相信安慕儒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这真的只是教训,只是方式不一样,他一下子没办法接受。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正明白拜我为师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关系,至少我明白收你为徒是什么意思。”安慕儒没有接着打,只是缓缓地开口说道,“以后,你就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的成长就是我的责任,我毕生所学都会教授给你,但是我对你的管教你也不要想着能躲了,否则我也当不起你叫我一声师父。”
这番话,与平时安慕儒说话的语调都不一样,很严肃很认真,一字一句,砸进齐言墨的心里。他在万千宠爱里长大,家里并没有给他请先生,在宫里头与太子读书,老师就是老师,只是按时来教课,放下课本,就有他们各自的事业。即使是对他青眼有加的大学士,对他也都是客气有礼,也不会如安慕儒这般对他,他想,这大概是师父与老师的不同。
“咻~啪!”戒尺再一次挥下的时候,齐言墨还在想事情,冷不防的一痛又忍不住“啊”地一声呼出声来,但是这次他没有再抿紧了嘴,而是咬了咬牙缓了缓,从嘴里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一。”
“咻~啪!”
“二。”
“咻~啪!”
“三!”
……
“咻~啪!”
“啊!……十~”
安慕儒没有想过齐言墨居然就这样乖乖地受了,预想当中的各种阻力居然都没有出现,对于齐言墨,他愈发的喜好起来,不禁弯起了嘴角。安慕儒放下戒尺将撑得有些僵硬,一时间缓不过来的齐言墨小心地扶起来,才发现他连嘴唇都咬破了。起初他只以为小孩子没怎么挨过打,所以自己下手这几下真把他打疼了。但是当他半威胁半哄骗地将齐言墨按到里屋床上扒了裤子之后,才猛然发现原来他身上还有着旧伤。
安慕儒看着那旧伤依稀能看出是细条子抽出来的,有几天了但是依然没消下去,还带着青紫,不禁埋怨道:“你这孩子,你有伤怎么不说呢?你爹打的?”
齐言墨抬头,捕捉到安慕儒眼里的心疼,不知怎的,适才那么疼都忍着没哭的他,突然就鼻子一酸,瘪了瘪嘴摇摇头,闷闷地说道:“大哥打的。”
“你怎么不说呢?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安慕儒看他要哭,心虚地又数落了一句。
“你不是要立威么?我哪敢说。”齐言墨抹着眼泪珠子,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安慕儒一呛。他确实是想立威来着,但是他也不知道他还伤着啊。
“你小子!”安慕儒没在说他,打都打了,做师父的难不成还要给徒弟道歉不成,于是拿来药细细涂抹,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打的。”
“鸡毛掸子~”齐言墨倒也没避讳什么,接口答道。
“哈哈哈哈~”安慕儒听了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想到这小子这么皮,估计齐言靖也是头痛,想想齐言墨挨鸡毛掸子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你居然笑话我!”齐言墨被笑得脸一红,愤愤地把头转开。
“哈哈哈哈……”安慕儒的笑声不停地从房中传出。立在院外良久的齐镇远笑着摇了摇头,放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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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又是周末了
程湛的烧已经彻底退了,伤也好了许多,已经不需要人陪夜。但是齐镇远想着他依然有些虚弱的身子,决定还是过去陪陪他。敲门进去的时候,程湛果然没有乖乖地躺着,而是在书桌边翻找着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找什么呢?”齐镇远踱过去看到那只翻开的木匣子,愣了下,没等程湛答话就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沓纸在我那儿。”
“……”程湛呆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接了句,“可是……可是我记得我上锁了。”
“咳咳~”齐镇远难得地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赶紧转了话题问道,“今日可有觉得好些?”
“……”程湛看着齐镇远这个再明显不过的话题转折,心里禁不住一堵,刺人的话脱口而出,“回元帅的话,程湛好多了,劳元帅挂心。”
“……”这下轮到齐镇远说不出话了。这些天程湛的态度一直很平淡,享受着齐镇远的照顾,显得格外理所当然,但是却始终没有任何称呼。齐镇远觉得,他没有叫自己元帅,那至少,他心里是想要叫爹的,只是没有合适的契机,让他开这个口。然而此刻,程湛一句赌气的话,让他心里瞬间就空了一下,这是又回到了起点吗?
程湛并没有再理会齐镇远,自顾自地走进了里屋,趴到了床上。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不开心起来,也许是太累了,也许就是因为齐镇远偷翻了自己的东西,总之这一刻,他觉得疲惫,他觉得自己更喜欢知道真相之前的齐镇远,有些霸道,有些严厉,但是也不乏关爱,似乎那个时候的齐镇远更像一个爹爹。而如今,堂堂大元帅却每天都要小心地看着自己的脸色,总是满脸的歉疚,眼里没有了那些理所当然,程湛看着这样的齐镇远,觉得有些无助有些不安。
齐镇远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转进了里屋,颓然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打开那只木匣子,即使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是不是依然能将他视如己出,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个称谓,便总是患得患失,程湛是不是就会如刚来时那样,虽然带着些小情绪,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开开心心的,爱跑爱笑。
“我们聊聊好吗?”齐镇远帮程湛收拾好书桌,坐到了他床边。
不知为何,程湛一点也不想理会,听了齐镇远的话反是将头侧了侧转向了里面,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小牧儿,爹爹知道你不开心。”齐镇远看他不愿说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对不起,那只木匣子是我开的,我之前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那次你运粮受了重伤,我陪着你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木匣,那时候安大夫还没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救醒,半夜点着灯发着呆,就把木匣子开出来看了。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写的那些字,那还得多久才能认出你来,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真的回来了,在我的身边,无论你如何想,如何做,你都是我齐镇远的儿子齐言牧。小牧儿,你叫不叫我爹,你都是我的小牧儿,你现在不想叫没关系,我会等的。这段日子营里就先不去了吧,随何先生读读书,好好把身子调养好了。好吗?”
齐镇远说完等了一会儿,程湛却依然没有动静,如同真的睡着了一般。齐镇远只得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不想说话就早些睡吧。我还陪着你。”说完起身将旁边的床铺收拾了一下,躺了上去。
这床铺是前些天为了陪夜而临时搭起来的,并不牢靠,齐镇远已经很小心了,却依然吱吱嘎嘎的响了一阵才停下来。程湛依然闭着眼睛,可是不自觉地,枕头便被泪水打湿了。
齐镇远躺着却并没有睡,听着程湛屏着呼吸,好久才呼出一口气,接着便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良久良久,才听到他呼吸变得均匀,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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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样的交心交肺,小湛湛可满意
齐镇远想了一夜,终究觉得这件事还是要靠时间来解决,自己再如何着急都是没用的,那毕竟是自己儿子,用计谋用战术,不如用真心来换。于是整理好了心绪,决定一切顺其自然。
然而顺其自然的日子未曾想是这么样的光景,因着边境局势的稳定,今年过冬粮草储备的事宜进行地格外顺畅,各地都已发函来报,前期储备基本完成,这样作为大元帅,不得不进行一次例行的巡边,一别就是一月。
齐镇远回到边城的时候,已经入秋,边城已经有些冷。齐言靖正在忙着安排发放过冬的棉帐和棉衣,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城门口迎一下。等齐镇远进了边城的元帅府才又得知,齐言墨随着安慕儒进山采药去了,而程湛则是陪着一起去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这一来齐镇远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三个儿子都各忙各的,一个月没见本想着回来就能看到了,结果却是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元帅府里干坐着,非常的不是滋味。
好在齐镇远也是冷清惯了的人,坐了一会儿便收拾了一下失落地情绪,回营里去了。自己不在,边城的好多事情就会堆到下面的将军身上,如今自己回来了,有些来不及决断或者难以决断的事情便被呈到了桌上,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齐镇远自己忙了起来,以至于两个儿子采药回来他都没时间回城去见。
等一切都步入正轨,已经是五天之后,齐镇远终于腾出了时间,让府里安排了家宴。这还是自程湛到边城以来,第一次和齐镇远他们一起吃饭,倒不是把他当外人,而是平常大家各忙各的,都是自己吃自己的,齐镇远大部分时间都在营里吃,而齐言靖更是吃惯了军营里的大锅饭,用他的话说在府里一个人吃哪有营里热闹。只有齐言墨倒是天天在府里吃,粘着程湛的时候会吩咐厨房将饭菜端到程湛那儿,两个人一起吃。
家宴的事,午饭前就知会下去了,齐言墨听了小厮的禀报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自顾自地按安慕儒的要求整理采回来的药材去了。然而程湛却是又纠结了起来,这两天本是在恶补何青山留的功课,如今半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了,对着课本发了一下午呆,一页未翻。
家宴,只有父子四人参加的家宴,去,还是不去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程湛直到夕阳西下。齐言墨收拾妥当来找程湛的时候,才发现程湛有些异样。担忧地问道:“二哥?你在干嘛?天都暗了,你连个灯都不点,看得到么?”
“咳,你都好啦?”程湛掩饰着说道。这段日子,程湛似乎已经习惯了齐言墨二哥二哥地叫自己,起初还有些别扭,但时间长了渐渐习惯起来。
“好啦!吃饭去了!你该不会是想让爹和大哥都等你吧?”齐言墨理所当然地语气令程湛有些无所适从。
“哦,那就去吧。”这话看似回答,却更像是程湛对自己说的。
边城元帅府的生活向来简朴,当程湛走进膳厅看到已经摆好的一桌子菜的时候,显然有些震惊,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哇!终于可以解馋了。”齐言墨大叫着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他也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了。
“这是饿了你多久,你要猴急成这样!”齐言靖的声音在厅外响起,齐言墨顿时收敛了不少,忙迎上去问道:“大哥,爹爹怎么还不来?”
“你是盼着我呢,还是盼着吃?”齐镇远本是与齐言靖一起回来的,只是在门口又吩咐了几句才进来,便晚了。到厅口正听到小儿子叽叽喳喳地说话,忍不住便开口揶揄道。
“当然盼爹爹!”齐言墨自然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齐镇远。齐镇远享受着小儿子的粘腻,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一声不吭的程湛,微微笑了下吩咐吃饭。
“爹请坐。”
“爹爹请坐。”
“……”程湛没有吭声。
“爹,请用饭。”
“爹爹,吃饭。”
“……”程湛依然没有吭声。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齐镇远也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没有外人,就别那么多规矩了,吃饭吧。”
父子四人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菜。程湛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其实随着大哥与弟弟叫声爹,才该是自己的表现,但是他确实也不太懂规矩,从来吃饭就是吃饭,那些年里,能端着饭碗从容地吃顿饭都是奢望,常常吃了上顿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能不饿着肚子就是万幸了,哪里知道大户人家吃饭还有那么多规矩。
程湛沉默地夹着菜往嘴里送着,想着一堆有的没的,下意识里就觉得菜好好吃,一筷接一筷,吃着吃着就觉得好像气氛更不对了,抬头探寻,才发现齐镇远、齐言靖、齐言墨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一脸地惊讶。程湛含着一大口饭菜不明所以,呆呆地回看过去都忘了嚼。
“呵呵呵呵。多吃点。”齐镇远难得地眉眼都笑了起来,又给他夹了好多菜堆到他碗里。程湛终于明白过来大概是自己吃得太过投入,狼吞虎咽地样子吓到了他们,顿时脸一红就想把嘴里的饭菜都咽下去,可是太过着急一下竟是噎着了,齐言靖见他憋红了脸,赶紧给他顺气,顺手端起杯子喂他喝水,结果程湛却是一呛,满口饭菜喷到了地上,猛咳起来。
齐言墨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齐镇远等他咳停了,才将下人递上来的帕子伸过去给他擦了擦嘴,忍着笑说道:“又没人跟你抢,好吃就多吃点,但是慢点吃别又噎着了。”
程湛看着齐镇远宠溺的笑容,呆呆地任由他给自己擦了嘴,才撅了撅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不盯着我我怎么会噎”,惹得齐镇远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气氛似乎又融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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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湛湛你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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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3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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