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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毒术(武侠架空)[第10页] |
作者:Ch旧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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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娘眉头一挑,略带吃惊的看向洛景谙,却在她将惊讶的话宣之于口之前,恢复了平常神态。 “雁云诀又如何,穆姑娘是先教主的女儿,有青鹰教的武功,也是正常。”苏九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是吗?”洛景谙压低了声音,道:“纵然岳灵歌与先教主是夫妻,可穆缇依当真是先教主的女儿吗?” 苏九娘起身,和洛景谙四目相对,道:“洛公子当知道,她是岳灵歌的女儿,就必须是先教主的女儿。” “我知道。”洛景谙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只是教主知道吗?” “当然。”苏九娘点头,“事关重大,我哪里敢瞒着教主,我探明岳灵歌身份的当日便飞鸽传书冥落崖,只是教主除了下命让我好生待穆姑娘,便没别的吩咐了。” 洛景谙道:“既然教主有吩咐,九娘就奉命行事吧,我先告辞了。” 洛景谙言罢,便推门而出,苏九娘看着洛景谙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洛东成的死,苏九娘也听闻了一二,她方才向洛景谙试探提了一句教主,看洛景谙的神情,似乎真的因为这件事对教主有心结了…… 楚辰轩是如何在冥落崖上兴风作浪的,苏九娘也听顾晨枫说了一些,以楚辰轩的性子,怕是容不下洛景谙的,洛景谙这会再和教主闹别扭,当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苏九娘微微叹息,掩去眉目间隐隐的担忧。 洛景谙刚刚踏进冥落崖,还没来得及看到教主,倒被楚辰轩挡了路。 洛景谙再次看到楚辰轩,着实吃了一惊,楚辰轩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度诡异的气息,且脸色极差,印堂发黑,嘴唇泛紫,连指甲都隐隐泛着青灰色。 洛景谙看到他这副模样,暗自心惊,想不动声色的绕过楚辰轩,楚辰轩却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洛公子,别来无恙?”楚辰轩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阴沉,令人毛骨悚然。 洛景谙看着这张离自己不到一寸的脸,后退了两步,道:“我很好,倒是少主看起来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楚辰轩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满是青筋的脸,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若是和从前一样,那我今日又怎么好意思站在洛公子面前。”楚辰轩顿了顿,又道:“洛公子久在父亲座下,武功高强,我苦练了这些天,不知今日洛公子肯不肯指点一二。” 洛景谙不去看他狰狞可怖的面容,只勉强笑道:“少主在武功上有所成就,自然是好事,只是我急着去见教主,还是改日吧。” 楚辰轩脸色一沉,骤然敛了笑意,道:“洛公子不肯,是看不起我吗?”言罢,不待洛景谙说话,楚辰轩便已经出掌向洛景谙拍去。 楚辰轩速度实在太快,洛景谙闪避不急,只好出手迎上,四掌相碰,洛景谙不由心惊,楚辰轩的武功,竟远在他想象之上! 楚辰轩这样的进步速度,根本就不是一句天资聪颖或者勤学苦练可以解释的,就是不知道楚辰轩修炼了什么逆天的功法,武功大增的同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洛景谙得百里炎倾囊相授,虽然年纪还轻,可武功却远在许多武林高手之上,夺宝大会时那些一流的武功高手都奈何不了他,如今和楚辰轩对打,却能在百招之内打成平手,楚辰轩进步之快,可见一斑。 洛景谙到底基本功扎实,百招过后,楚辰轩渐渐体力不支起来,洛景谙趁着楚辰轩动作变慢,双掌拍出,自己猛然后退,想要借此摆脱楚辰轩的死缠烂打。却不想后背却撞上了一个人。 洛景谙连忙回头,百里炎今日没有带面具,但是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百里炎伸手扶住洛景谙,对楚辰轩道:“冥落崖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放肆。”百里炎语气淡淡,不怒自威,楚辰轩骤然见到百里炎,也是一惊,自百里炎上次在百草园废他武功,他们也有半个月未见了,百里炎看到楚辰轩这副模样,倒没有洛景谙那般吃惊,只是暗自冷笑,暗道楚辰轩为了练成武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楚辰轩看了眼洛景谙,道:“放肆的不止我一人,父亲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 洛景谙听到楚辰轩的话,略略后退一步,避开了百里炎的搀扶,百里炎不由神色一黯,转头看向洛景谙,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
洛景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轻轻道:“属下……想问教主一件事。” 百里炎点点头,想伸手揽住洛景谙的肩膀,洛景谙却往后走了一步,躲开了百里炎的手。 百里炎勉强勾了勾唇角,道:“天色不早了,你吃过饭了吗? ” 洛景谙道:“还没。” 百里炎伸手握住洛景谙的手腕,洛景谙想要挣脱,却感受到百里炎手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度。 “跟本座去吃东西。” 百里炎言罢,拉着洛景谙就往九阴殿走去,楚辰轩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渐渐勾起了一抹冷笑。 如今已是十一月份,洛景谙却依然穿得单薄,方才与楚辰轩动手不觉得冷,现下被冥落崖的晚风一吹,倒是感受到了逐渐蔓延全身的凉意。 洛景谙正努力与冷风作对抗,却突然感到周身一暖,竟是百里炎将自己外罩的大氅披在了洛景谙身上,熟悉的气息与温度笼罩了洛景谙全身,洛景谙心里微微酸楚,便听百里炎道:“本座不在,靖儿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么?”平淡的语气带了些心疼与责怪。洛景谙长睫微颤,却没有说话,只是由着百里炎握着自己的手腕走进九阴殿。 九阴殿中碳火烧得正旺,洛景谙取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挂在门口,挣开了百里炎的手。 百里炎回头,借着九阴殿亮敞的烛光打量着他惦念了几个月的孩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正想说什么,就听洛景谙道:“教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百里炎被洛景谙质问,一时有些不知所以。 “洛东成,教主明知洛东成是我的父亲,为什么还要下令杀死他?”洛景谙看着百里炎,语气也没有了平时的温和恭敬。 洛景谙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百里炎说话,百里炎却没有生气,只是反问道:“那洛东成死了吗?” “死了。”洛景谙不明白教主为什么这么问。 听得洛东成的死讯,百里炎却生不出一点怅然之感,反而感受到了从心底涌上的……喜悦? 不得不说,洛东成的存在,就如同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百里炎内心深处,年轻的时候,洛东成抢去了他的妻子,中年的时候,洛东成又抢去了他疼爱的孩子,百里炎将洛景谙留在江州的时候,便也在心中种下了对洛东成强烈噬骨的恨意,如今听闻洛东成死了,他自然不可能不开心。 百里炎鲜少在洛景谙面前隐藏情绪,洛景谙看出百里炎直达眼底的笑意,心中微冷,教主这般开心,真的是教主杀死了洛东成…… 百里炎笑道:“谁告诉你是本座杀了洛东成?” 洛景谙不去看百里炎的神情,偏头道:“在听雪楼,成舵主亲口告诉我,他杀洛东成,是教主的命令。” “呵。”百里炎笑了笑,却没有急着辩解,反而问道:“若真是本座杀了洛东成,靖儿会怎么样,杀了本座为你父亲报仇吗?” “……”洛景谙默然垂眼,漂亮的眼眸中蕴起莫名的哀伤,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教主……教主杀死洛东成,他能怎么样? 他与洛东成父子情分本就不深,洛东成待他再好,温言软语之时眼中的凉薄神色他看得分明,洛景谙本就不是什么深谙世态炎凉的人,但是对旁人对他的态度,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尤其洛东成,是他从小便期盼的血亲。 洛景谙沉默许久,没有答是也没有说不是,却突然手中一沉,竟是百里炎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递进了洛景谙手中。 洛景谙一怔,就听百里炎道:“如今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想报杀父之仇,那便尽管动手吧。” |
我就是写不出来让景谙把教主给捅了的画面,怎么办![]() ![]() ![]() ![]() ![]() ![]() |
好吧,那就自己捅自己吧,作死的熊孩纸![]() |
洛景谙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匕首,刀柄雕刻的精美花纹反射着九阴殿的烛光,让洛景谙有些看不真切。 百里炎看着洛景谙,他没有解释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洛东成的死,他就是想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杀了洛东成,靖儿会怎么样。 百里炎明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无聊,可是他还是固执的用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试探孩子会不会因为洛东成而枉顾这么多年的感情。 洛景谙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匕首,递回百里炎身前,低声道:“属下不敢。” 百里炎微微展颜,正欲伸手接过,洛景谙又道:“既是教主下令杀害了我的父亲,我此生便不会再踏入冥落崖,不会再与教主相见。” 百里炎一怔,似乎没想到洛景谙会这么说,看着洛景谙言罢转头欲走,百里炎一时也顾不得解释了,连忙伸手拉住洛景谙的手腕,呵斥道:“你敢!” 洛景谙向来敬畏百里炎,倒是被他这一句呵斥给吓住了,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他,一时也忘了挣脱他的手。 百里炎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却没有松手,而是手上使力,将洛景谙拉到了自己身前,缓和了语气道:“靖儿,别闹了。” 洛景谙手腕翻转,想甩开百里炎的手,不料百里炎握得紧,洛景谙挣不开,情急之下,竟脱口道:“自教主将属下逐出青鹰教的那一刻开始,属下和教主便再没任何瓜葛了,教主松手吧。” 百里炎不虞他有此一言,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洛景谙手腕的手更加紧了些。 洛景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微微偏头避开百里炎的目光,只用余光瞥了百里炎一眼,果然见他脸色不好,洛景谙心中一颤,手上也不敢太过挣扎了。 百里炎低头看着洛景谙,眉心微皱,眼中是一片化不开的深沉,心却一阵阵的疼了起来。 方才洛景谙说的不过是一时的意气之言,他尚且如此难受,那么他在听雪楼的时候对孩子说出和他恩断义绝的话的时候,孩子心里是什么感觉? 百里炎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自己的手,洛景谙手上一轻,就听百里炎道:“算了,你走吧,至于寒冰墨,你以后会知道的。”声音中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无力。 洛景谙看着仍旧握在自己手上的匕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矫情,之前把话说得那么绝情,如今听教主这样说,心中竟还是忍不住难受。 洛景谙抬眼看向百里炎,突然想起那日在客栈教主说的话,就算自己称呼洛东成父亲,自己也只能是教主的孩子…… 洛景谙摇摇头,抛开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转头迈出九阴殿的大门,他知道,他今天的这一番质问,算是彻底断了他和教主间的情分了…… 百里炎看着洛景谙单薄的背影,想说什么,却感觉胸口一阵疼痛传来,百里炎眼前一晕,扶着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稳,雁云诀的第四卷百里炎才练了一半,此时最忌讳的便是心神不宁,百里炎明知自己不该过度心情起伏,可这种事情,又岂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百里炎运功稳住了体内躁动的真气,到底记挂着孩子衣着单薄,拿起挂在门口的大氅追了出去。 洛景谙走了几步,微微侧头看向自己手中做工精美的匕首,又回头看了眼九阴殿窗棂内透出的烛光,突然之间,心念一动。 洛景谙抬起手中的匕首,缓缓对准自己的心口,他不能伤害教主,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偿还教主对自己的恩德了吧? 就是不知道,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教主会不会伤心…… 或许是他想多了,听雪楼上教主决绝冷漠的神情,至今仍旧历历在目,自己身中剧毒,本就是活不长的,这些时日未曾毒发,已经是上天的仁慈了,他又怎么能奢望更多。 教主曾对他说过,他最大的价值,便是为教主换来寒冰墨…… 洛景谙微微苦笑,手上用力,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进了脚下的土地,冰冷的刀锋带着疼痛一点点的吞噬着他的意识,洛景谙身子一晃,神色带了些恍惚。 皎洁的月色带着清冷的光辉笼罩了少年因疼痛而不复挺拔的身影,洛景谙握着刀柄,摇晃的身子却跌进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
果然狗血的不忍直视![]() |
“靖儿!”百里炎惊呼一声,揽住洛景谙有些脱力的身子,伸手点住洛景谙周身的穴道,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与惊讶,“你干什么?” 洛景谙回头看见百里炎心疼的神情,唇角轻勾,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教主……也还是心疼他的。 洛景谙突然有些后悔了,他知道教主心疼他,他就不想死了。 洛景谙看着百里炎,眼神有些涣散,冰冷而修长的指尖死死攥着胸前的刀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颤抖:“那日我叫教主一声爹爹,并不全是因为教主的要求,因为我是真的想叫您一声爹爹。” 百里炎没有理会洛景谙的话,只是用手中的大氅裹住孩子瘦弱的身躯,将他抱回了九阴殿。 洛景谙将苍白的脸埋在百里炎怀里,锋利的匕首并没有完全插在心脏上,不可否认,刚才洛景谙是真的想到了轻生,然而还有的成分,却是带着试探意味的苦肉计。 一如百里炎用杀父之仇试探洛景谙一样,洛景谙也在用自己的性命,试探百里炎对他的态度。 若是百里炎还是向以前那样心疼他,那当然最好,但若是百里炎对他的性命当真置若罔闻,洛景谙便是真的存了死的心思。 其实,他对生死的界定,不过就是百里炎的一念之间。 至于洛东成,他千里迢迢跑来冥落崖和百里炎对质,不过就是仗着百里炎对他宠爱和心疼,若是教主对他再不若从前那般疼爱,那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纠结洛东成的死因了。 银生再如何精于算计,也终究会败在这场反目成仇的谋划中,因为洛景谙只要感受到一点来自百里炎的疏离,那么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修复他们的“父子关系”,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洛景谙缓缓松了握在刀柄上的手,精致的花纹在洛景谙的手心上烙印出浅浅的痕迹,血色映着如水的月光染红了百里炎那件造价昂贵的大氅,洛景谙于光影斑驳中吃力抬眼,毫不意外的看到百里炎紧锁的眉峰和冷峻的面容。 洛景谙伸手握住百里炎面颊一侧垂下的一缕墨发,轻轻的摇晃起来,道:“教主生气了吗?”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教主……”洛景谙不死心的还想再问,却直接被百里炎打断:“你闭嘴!” 他当然生气,若不是现在匕首还插在洛景谙的心口上,百里炎绝对会拎着棍子把他打个半死。 洛景谙被这声呵斥给吓到了,往百里炎怀里缩了缩,却是不敢再说话了。洛景谙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倒是没有了方才执拗而倔强的模样。 百里炎低头看着洛景谙,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安静融洽的时光,终究是他从前亏待了这个孩子,或许如今已经没有了补偿的资格。 其实从洛景谙握着匕首走出九阴殿的那一刻,百里炎便隐隐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是他在听雪楼上说的话太过残忍,彼时一心记挂着寒冰墨的百里炎并没有如何在意洛景谙长睫掩映下的绝望和哀伤。 可是解毒一事迫在眉睫,残忍的现实不容许百里炎太过考虑洛景谙的感受,只是百里炎没想到的是,他数月来对孩子的牵挂与惦念换来的却是他的猜忌与质疑。 百里炎缓缓叹息,或许是他没有资格得到孩子的信任了。 由于百里炎及时点住了洛景谙的穴道,洛景谙此时已经不大流血了,只是昏昏沉沉的靠在百里炎的胸膛,突然觉得,自己也有做那等心机深沉之人的天分。 |
百里炎将洛景谙放在床榻上,拿了剪刀将洛景谙的衣衫剪开,握了握垂直于他心口的刀柄,却不敢就这样拔起来。 作为医者,百里炎很清楚贸然拔刀的后果,而放任匕首插在洛景谙心口,却同样危险,百里炎微微犹豫,洛景谙却直接伸手将匕首给拔了。 百里炎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鲜血便喷了出来,洛景谙脸色一白,冷汗瞬间从额头滴落,原本强撑清醒的神智再次模糊起来。 百里炎看到洛景谙这副虚弱的模样,忍了忍还是把责骂的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撬开洛景谙的牙关,将不知名的药丸喂进他嘴里。 洛景谙如今哪还有力气问这是什么药,只是迷迷糊糊的本能吞咽着,昏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洒在了他的伤口之上,洛景谙半昏半醒之间,似乎连疼痛都有些不真切了。 百里炎将止血的药粉细细为洛景谙涂抹好,也不管洛景谙听不听得进去,用毛巾擦了擦洛景谙额角的冷汗,沉声道:“匕首插在要害之处,你可知你就这么随便拔了,有多危险?” 洛景谙撇撇嘴,嘴唇有些发白,虚弱道:“若是教主拔,教主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定然要慢条斯理的拔出匕首,岂非更添痛楚?” “疼也是你活该!”百里炎心中心疼,语气更加不好,“你现在知道疼了,捅的时候在想什么?” 洛景谙沉默片刻,方道:“教主深谙此道,岂会不知属下根本就没有捅在心脏之上。” 百里炎皱眉,没有接话,洛景谙却伸手扯住了百里炎的袖口,习惯性的缴弄了起来。 百里炎没有躲开,就听洛景谙继续道:“不过是苦肉计而已,让教主心疼就好,属下可是惜命得很。” 百里炎怔了怔,却没有发火,而是道:“既是苦肉计,你为何要告诉本座?” “因为属下伤害自己的身体,教主定然会生气,现在告诉教主,教主心疼之时,定然会舍不得打我……”洛景谙看了眼百里炎,小心道:“再过几天等我把伤养好了,想来教主也就不生气了吧?” 百里炎小心翼翼的为洛景谙的伤口缠上纱布,一边道:“你心思倒多,那怎么也不动脑子想想,洛东成是怎么死的。” “成舵主说,是他奉了教主的命令……” 洛景谙话说一半,百里炎就打断道:“本座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嗯?”洛景谙吃惊抬眼,看向百里炎,就听他道:“倒是你,一回来就胡闹,你是觉得本座日子过得清净是吗?” 洛景谙垂下眼帘,没有回应百里炎这句带着心疼和嗔怪的调侃,洛东成的死和教主无关,洛景谙想到自己方才对教主的种种顶撞,果然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 洛景谙玩弄百里炎衣袖的手握得更加紧了,想说什么,却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对不起。” 百里炎摇摇头,道:“洛东成到底是你的父亲,你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洛景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教主生气吗?” “自然生气。”百里炎看向洛景谙,眸中情绪复杂:“就算你不信本座,也不该伤害自己来试探本座。” 洛景谙睫毛一抖,百里炎又道:“靖儿,你记住,无论如何,本座都不会伤害你。” 洛景谙一怔,抬眼看着百里炎,沉默片刻方道:“属下明白。” 而百里炎没有想到的却是,正是因为洛景谙信了自己的这句话,这才差点断送了他的性命。 |
卧床养伤的这几日,洛景谙过得是前所未有的清闲和……心惊胆战。 除了洛景谙受伤的那个晚上,百里炎有那么稍许的和颜悦色,接下来的这几日,洛景谙就没有见教主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洛景谙几乎可以预见,自己伤好了之后,教主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身上的伤已经在百里炎的灵丹妙药之下好的七七八八,洛景谙却实在提不起兴致,百里炎进来的时候,正看见洛景谙斜靠在床头,手上不安分的缴弄着盖在身上的蚕丝被,一脸的“苦大仇深”。 百里炎心中好笑,勾了勾唇角,却在孩子看过来的时候敛去了眼中的笑意。 “教主……”洛景谙怯怯的唤了一声,双手撑着床抬高了自己的身子。 百里炎没应他,沉默的走到洛景谙床前坐下,伸手扯了他的衣衫,尚未痊愈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百里炎伸手触碰了伤口的边缘,洛景谙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刺痛,往后躲了一下,便被百里炎以绝对算不上轻柔的力道一把拉了回来。 洛景谙反应过来时,鼻尖已经贴上了百里炎的衣襟。 洛景谙暗自苦笑,教主果然还在生气,就是不知道自己撒撒娇,教主会不会消气。 这样想着,洛景谙便没有再撑好身体,反而顺势向前,倒在了百里炎怀里,轻声道:“教主生气,就打我消消气吧,教主这样不理我,我害怕……” 百里炎额头青筋一跳,却没有推开洛景谙,而是不动声色端坐在床头,想看看洛景谙还能干嘛。 洛景谙的讨好就这样冷场在了百里炎怀里,不过洛景谙向来脸皮厚,见教主不理他,洛景谙顿了顿,又道:“教主不理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伤口疼,教主也不心疼了……”洛景谙说到后面,甚至染上了一丝哭腔,百里炎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了。 不可否认,虽然明知道洛景谙是装的,百里炎却还是心软了。 百里炎伸手去拉怀里猫咪般的人儿,道:“我不心疼你,还帮你治什么伤,就让你插着匕首自生自灭好了。” 洛景谙却没有顺着百里炎的力道从百里炎怀里出来,反而将脸贴得更紧了,道:“那教主不要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百里炎闻言,扬手拍了拍洛景谙的脑袋,略略颔首凑到洛景谙耳边,带着几分威胁的低声道:“那你去吧,要是死不了,你就看本座怎么打你。” 洛景谙身子一抖,抬眼看向百里炎,委屈道:“教主这样,我会畏罪自杀的……” “你试试。”百里炎压低声音,唇角勾起了一丝危险的弧度。 洛景谙眨眨眼睛,便被百里炎拉出了温暖的怀抱,百里炎认真的观察了洛景谙已经结痂的伤口,道:“伤势恢复的不错,原来的药不用再涂了,若是不想留下什么疤,便涂一些吹雪膏吧。” 吹雪膏是百里炎按照古方调配出来的良药,虽然不是什么疗伤圣品,却是去疤的好药,洛景谙低头看着胸口的疤痕,道:“这伤口虽然深,却也不如何丑陋狰狞,平日里衣物遮着也看不见,吹雪膏调配不易,还是不用了。” 百里炎闻言,也不勉强他,只是点点头,瞥见洛景谙肩头一侧墨夜阁的印记,百里炎微微蹙眉,道:“所谓骨印,便是将图案刻在骨子里,就算你将肉剜去,那图案也是不会消弭的。”百里炎顿了顿,又道:“况且这图案也不丑,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洛景谙一怔,自己曾试图将这刺青毁去,可是那块皮肉都被他折腾了许久都未能如愿,就算教主不在意,洛景谙自己也不想留着这他勾结墨夜阁的“证据”。 洛景谙不由将手放在了自己腰间,他腰侧便有一个常青藤的纹身,还是他年幼时教主亲自为他纹上的,彼时洛景谙尚且不懂这纹身的寓意,只觉着图案精美好看,直到后来,洛景谙发现,教主的衣衫发带多用常青藤作图案,洛景谙这才去问了。七八岁的孩子扬着精致漂亮的脸蛋,天真而好奇的询问着常青藤对于眼前男人的特殊意义,得到的却只有一声复杂的叹息。 洛景谙至今记得,当时教主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语气中满是深沉和伤痛:“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图案。” |
有一个冰块脸在旁边监督着,洛景谙这顿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百里炎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是百里炎吃饭时一般沉默,大多是一边一言不发的听着洛景谙的“眉飞色舞”,一边面带微笑的替他夹菜。 洛景谙边吃边问勾鹰这几个月来冥落崖发生的事情,勾鹰事无巨细,一一详细回答,只是配合着严肃的神情和冰冷的语气,洛景谙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主人保密是暗卫的第一要则,勾鹰对洛景谙这般毫无保留,让他有些吃惊,但同时,也有些了然。 勾鹰是教主的暗卫,那勾鹰的态度,就是教主的态度…… 洛景谙飞快吃了面前的几盘食物,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肚子,道:“我吃饱了。” 言罢拒绝了勾鹰上前收拾餐桌的举动,又道:“你可答应过我,吃过早饭就去侍者堂找顾晨枫的。” 勾鹰伸向餐桌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去,微微颔首应了,随后在洛景谙满意的目光下离开了房间。 洛景谙收拾了一桌残羹剩饭,重新躺回了床上,眼中渐渐泛起复杂的波澜。 而北苑中,百里炎一脸平静的和楚念央母子同桌进餐,似乎全副心思都在眼前的菜肴上,面色苍白的楚念央连百里炎的一个余光都没有得到。 看到楚辰轩暗示的眼神,楚念央犹豫了一下,还是夹了一筷子莴笋放到百里炎碗里,道:“这道莴笋味道不错,阿炎尝一尝?” 百里炎拿筷子的手一顿,看向自己面前青瓷碗的目光中多了些嫌弃。 百里炎垂眼,掩去眸中情绪,声音却温和得听不出一丝异样:“多谢。” 楚念央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似乎没想到百里炎会这般和颜悦色的对待自己,倒是坐在一旁的楚辰轩,在百里炎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皱了眉。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也不知本就心情抑郁的楚念央吃过这顿饭后会不会加重病情。反正百里炎自楚念央为他夹菜后,便没有胃口了。 洛景谙倚着床沿,看着顾晨枫跨过门槛向自己走来,笑道:“你可算来了,我还没贺你升官之喜呢。” 顾晨枫将桌边的杌子拎到洛景谙床边坐下,摇头道:“你不怪我抢你的位置就是好的了,哪里还敢求你的恭喜?” 洛景谙笑意不减,道:“这些年长老堂的目光可是一直盯着侍者堂的,我忝居七星侍者之首,时常自觉不安,生怕一个管理不善让长老堂钻了空子,如今你成了天枢侍者,可让我轻松不少,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顾晨枫眉心微动,道:“你不怪我,我便放心了。”随即转移了话题道:“听说你前几日在九阴殿闹了一出自杀的戏码,我还担心你呢,如今看来,你也不像那等想不开的人嘛。” 洛景谙向后靠了靠身子,语气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满足与得意:“苦肉计罢了,教主心疼我,我自然死不成,既然如此,干嘛还想着寻死?” “……”顾晨枫扯了扯嘴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洛景谙又道:“楚辰轩……你见了吗?” 顾晨枫点点头,道:“见过了,果然不一般。” 洛景谙挑眉,顾晨枫继续道:“教主闭关这几个月,楚辰轩在冥落崖可谓是只手遮天,虽然楚辰轩有着少主的名号,但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后台。” “你知道他最近在练什么武功吗?”洛景谙想了想,又道:“我瞧着他的功夫实在怪异,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门哪派的。” 顾晨枫道:“武学一道,你也算是博采众家之长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不过看楚辰轩练功后的模样,想来他练的武功也多半邪门。” 洛景谙点点头,没有再问,楚辰轩的出现,洛景谙一直都有所怀疑,只是楚辰轩到底打着教主儿子的名分,洛景谙便是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否则,凭彼时洛景谙手中侍者堂的势力,绝对能把楚辰轩调查个底朝天。 不过洛景谙也知道,教主心机深沉胜自己百倍,教主没有让自己去查楚辰轩,想来也是有他的打算的。 洛景谙沉默片刻,方道:“教主杀害洛东成的命令,可是通过侍者堂向江州分舵传达的?” 顾晨枫微微一顿,随即很肯定的摇头道:“我没有接到过这种命令。” 洛景谙眸中飞快掠过一抹冷意,又道:“那可否麻烦你,派个人去江州,将成舵主手上教主的信拿回来?” 顾晨枫一怔,不由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洛景谙道:“教主的命令若不是通过侍者堂传达的,那便是从冥落崖飞鸽传书去的,但愿成舵主还没将那信给扔了。” |
“你怀疑有人假传教主的命令?”顾晨枫睁大了眼睛,道:“这不太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洛景谙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成舵主并不能认出教主的字迹,而且你也说了,教主这这几个月都在闭关,那么只要将教主的私印偷出来盖在信上,再用带有冥落崖印记的信鸽传递信息,将成舵主糊弄过去并不难。” 顾晨枫闻言,不禁道:“你怀疑楚辰轩?” “我可没说是他。”洛景谙撇撇嘴,“所以我才想去看那封信,但愿能从字迹上分辨一二吧。”洛景谙说着,不由有些懊悔,自己在听雪楼上实在太过冲动了,不然那个时候便可以直接向成五要来那封信,也不至于现在毫无证据的猜测了。 百里炎从北苑出来,正准备去看看洛景谙,不想却看到了正守在九阴殿门口的勾鹰。 百里炎走向勾鹰,道:“靖儿在里面?” “是。”勾鹰抱拳,道:“洛公子方才着属下去侍者堂请了顾晨枫,现在顾晨枫也在。” 百里炎点点头,道:“那让他们说话吧。你去把江一色叫到本座书房。” “是。”勾鹰垂首应了,正准备再次跑腿,江一色慵懒而玩世不恭的声音却在不远处响起:“不用麻烦,我已经来了。” 百里炎看了江一色一眼,低声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江一色看到百里炎的脸色,也识相的敛了笑意,一脸严肃的跟着百里炎去了书房。 百里炎关了书房的门,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江一色,道:“你看看这个。” 江一色疑惑接过,将香囊打开,里面却是一些深灰色的粉末。 “这什么?”江一色有些嫌弃的看着手中的香囊。 “南疆有一种花,名为罂粟。”百里炎将香囊从江一色手中拿回,“你看着这些其貌不扬的粉末,可能想象得到罂粟花盛开时有多美丽?” 江一色没有理会百里炎的感慨,只是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九阴殿的香炉粉末中。”百里炎眼中神色复杂:“楚辰轩告诉本座,这是他最近新得的香料,里面便有一味罂粟,只是罂粟掺得少,不仔细闻,便闻不出来。” “罂粟怎么了?”江一色看着百里炎,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 “罂粟可是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些经过大量提纯的罂粟粉末。”百里炎似笑非笑,“一旦沾染,可就离不开了。” 江一色眉头一皱,虽然百里炎说得隐晦,但江一色也听得出来,罂粟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罂粟,产自南疆……”百里炎摸着香囊上绣的精美花纹,淡淡道:“本座倒还忘了她……” |
“谁?”江一色挑眉,倒是没有和平时一样吐槽百里炎的话尽意不尽。 “岳灵歌。”百里炎眉心微蹙,“你还记得她吗? “那个让龙承神魂颠倒的女人?”江一色稍稍思索,便想了起来。 “就是她。” “难道罂粟是她弄的?”江一色看向百里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相信,“她不是西域人吗?再说了,你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拿罂粟害你?” 百里炎摇摇头,“不知道,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楚辰轩,这个人已经疯了!”百里炎说到后面,语气骤然冰冷。 江一色道:“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如今这个德行,难道不是你平日对他不闻不问所造成的?” 百里炎皱眉:“他不是本座的儿子。” “那你还默许他叫你父亲?”江一色翻了个白眼。 “听雪楼上滴血认亲,血脉相融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就算我知道楚辰轩不是我的儿子,我也没有证据。”百里炎瞧着手上的香囊,勾唇冷笑,“可是滴血认亲岂能作数,本座曾用诛心试过楚辰轩,他并不是我的儿子。” 所谓诛心,便是一味判定血缘关系的奇药,滴血认亲是不靠谱,然而诛心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只是世人皆以为一碗清水便能试尽天下血缘,鲜少有人知道诛心,百里炎明知楚辰轩不是自己的儿子,却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更何况,百里炎也不想拿出楚辰轩不是自己儿子的证据。 江一色定定看着百里炎,突然笑了:“你既曾用诛心试探楚辰轩,你有没有用诛心试探过景谙?” “没有。”百里炎不明白江一色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们都认为景谙是洛东成的孩子,可是你没有觉得,景谙一点都不像洛东成吗?我倒觉得,景谙和你的相似之处更多。”江一色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兴奋:“说不定景谙根本不是洛东成的孩子,而是墨桓给你留的骨肉。” 百里炎无视了江一色那闪烁着八卦的目光,淡淡道:“靖儿肖母,自然和洛东成不像,你觉得我和靖儿相像,不过就是一起生活久了,行为举止有相似之处罢了。” “不仅仅是行为举止。”江一色尤不甘心,继续道:“其实仔细看,景谙相貌,还是和你很像的!你若摘了那劳什子的面具,和景谙一起走在街上,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们是一对父子!” 百里炎没有理会江一色的话,而是把话题从洛景谙身上拉回来:“楚辰轩为了拥有高强武功,修炼了逆风心法,那套心法不仅会毁去修炼者的容貌,更有的,便会使人性情大变,楚辰轩不过练了这短短几个月,内力便已经这般深厚,可见那心法有多厉害。” “你别转移话题。”江一色根本不去接百里炎的话,而是道:“我们在说景谙,说不定他真的不是洛东成儿子呢?” 百里炎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本座把自己的儿子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然后还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
“我觉得可能。”江一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却在触及到百里炎的目光的时候改了口:“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没说一定是……” 见百里炎依旧沉默,江一色又道:“难道你不希望景谙是你的儿子吗?” 百里炎淡淡道:“本座说不希望,你信吗?” 江一色点点头,道:“自然信,如果景谙是你的孩子,那你可真是委屈他了,你不想委屈他,所以你不希望景谙是你的孩子。” “呵呵。”百里炎冷笑两声,“你可知道,在江州城的时候,靖儿曾唤本座一声爹爹。” 江一色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他怎么敢?” “靖儿从来不曾违逆我的意思,我一直以为,靖儿那样叫我是因为我的命令,直到那天靖儿告诉我,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百里炎语气平淡,听不出他在想什么。江一色突然觉得,如果景谙真的是教主的孩子,教主也不会再强迫景谙称呼他父亲了。 直到从百里炎的书房中出来,江一色才意识到,原本教主要说的罂粟的事情,被自己给扯跑题了。 不过没关系了,江一色耸耸肩,教主既然没有再把话题扯回去,那便说明,教主已经有自己的计较了,倒是景谙……江一色摇摇头,方才他和百里炎说的,虽然多半是玩笑的语气,可是江一色总是有着一种直觉,景谙就是教主的孩子。 江一色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他们父子相认的场面了。 百里炎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那装着罂粟粉末的精致香囊早已被他扔在了一边,方才江一色的话却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不去。靖儿……真的和他很像吗?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百里炎拉开抽屉,一根青褐色的藤条赫然映入百里炎眼帘。那是他教训洛景谙时常用的刑具,就是百里炎去江州的前几日还用过,如今竟已经有些沾灰了。 百里炎掂了掂手中藤条的分量,藤条打人疼,却不伤筋动骨,为着洛景谙数日前的那番自戕,百里炎总归是要教训一顿的。 洛景谙刚把顾晨枫送走,回头便看见教主跨过门槛向自己走来,手中还拿着那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藤条。 洛景谙眼皮一跳,暗道一声惨了,随即撑了笑颜,凑到百里炎身前,一脸殷勤的道:“教主不是陪楚夫人吃早饭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边说边接过百里炎手中的藤条,“这东西怪沉的,教主怎么拿过来了?” 百里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道:“卧床修养这些时日,想来伤也该好了?既是好了,我们便来算算帐吧。” 洛景谙闻言,连忙将手中的藤条扔远了,倚着百里炎的胳膊陪笑道:“属下数月未见教主,心中思念得紧,怎么刚回来两天,教主就要动手,教主这样,属下以后可不敢再回来了……” 百里炎眉头一挑,安抚般的拍拍洛景谙的脑袋,笑道:“不打紧,你既不想再回来,本座让你走不了就是了。” |
洛景谙身形一顿,百里炎便已经绕过他,将那根被扔远了的藤条捡了起来,凭空甩了甩,发出了令洛景谙头皮发麻的声音。 洛景谙双腿一软,想夺门而出竟然都有些使不上力气,百里炎带着些蛊惑的轻柔语气在不远处响起:“靖儿,过来。” 洛景谙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慢慢向百里炎走去,见百里炎伸手,洛景谙微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因紧张而不住颤抖,百里炎勾了勾唇角,将洛景谙拽到自己身前,道:“现在知道怕了,你举刀自裁的时候怎么想的?”百里炎言罢,还不解气的点着洛景谙的脑袋,“你可真是对得起本座对你的一番栽培。” “我这不是也没死成……”洛景谙小声嘀咕着,百里炎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教主医术高明,别说一把匕首,便是死人也能医活了,是不是?”洛景谙抬眼看着百里炎,一脸谄媚。 百里炎冷笑两声,不去理会洛景谙的刻意讨好,只是伸手将他按趴在桌子上,藤条对着洛景谙抵在桌沿的臀部便抽了下去。 百里炎这一下抽得并不重,隔着衣物洛景谙也不觉得如何疼痛,洛景谙悄悄松了口气,教主大概不是很生气。 百里炎打过一下,倒是不急着再打第二下,而是把玩着手中的藤条,道:“说说吧,为什么打你?” 洛景谙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属下……”洛景谙顿了顿,稍稍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言辞“不该让自己受伤。” “受伤?”百里炎挑眉,又是一鞭抽了下去“只是受伤吗?” “不是。”洛景谙摇头:“以教主的医术,这也算不上受伤了。” 百里炎一顿,感觉自己骂人的话都被洛景谙这句话给噎回去了。 “你敢自杀,原来是有恃无恐啊。”百里炎拿藤条比着洛景谙的臀峰,第三鞭抽下,成功让洛景谙疼得一哆嗦。 “是……”洛景谙颤颤回答,便感觉臀腿一凉,竟是教主将他的裤子给脱了。 洛景谙不由微微尴尬,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脸红,就被百里炎手中的藤条抽得一抖,洛景谙不由咬了咬嘴唇,似乎这样便可以抵抗疼痛似的。 百里炎却并没有就这样放过他,而是道:“说吧,怎么罚?” “……”洛景谙一时无语,能怎么罚,说少了教主不满意,说多了自己又挨不住,教主这样问,不是为难自己嘛。 洛景谙道:“是属下的错,教主如何教训都好,属下不敢多言。” “啪!”藤条再次亲吻了洛景谙的臀峰,“本座问你呢!” “五……五十?”洛景谙斟酌许久,终于试探的说了一个他还能接受的数字。 百里炎没说话,自戕是大错,五十确实轻了,百里炎本是打定了主意要重罚,教他再不敢动轻生的念头,只是现在……他有些舍不得了。 百里炎沉吟片刻,道:“那便五十吧,再把孝经抄一遍,过两日拿来给本座检查。” 孝经?洛景谙怔了怔,孝经算是多数人的启蒙读物了,只是洛景谙并没有要侍奉的双亲,孝经倒是粗略看过几眼,却没有深入的读过,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要让自己抄孝经? 以往就算是要罚抄写,那也多半是史记,兵法一类的,再不然就是各家的武功心法,怎么这次要抄孝经了? 洛景谙正自奇怪,就听百里炎道:“有问题吗?” “没有。”洛景谙连忙摇头,比起自己犯的错,这个惩罚真的不算重了,若非自己数月未归,教主心疼,不忍心罚得太重,自己这会怕是早就被打得起不来了,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就好。”百里炎点点头,扬起手中的藤条就是一鞭抽了下去。 洛景谙疼得微微蹙眉,就听百里炎道:“五十下,自己报数!” |
“……一”洛景谙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低声报数。 洛景谙话音刚落,第二鞭紧跟着便打了下来,百里炎下手不轻,不过两下,洛景谙竟然有些熬忍不过。 “二。”洛景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同时心中暗暗叫苦,教主这般力气,五十……当真是一个令人发指的数字。 “三,四,五……”随着藤条不紧不慢的抽打,洛景谙数数的声音却越来越轻,十几下之后,洛景谙便已经有些漏报的了。 没报数的自然就不算,洛景谙再接上数字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下没有数了。 百里炎也察觉了洛景谙有些跟不上,手上倒是停了一下,给了洛景谙片刻的休息时间。洛景谙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调整了呼吸,百里炎却在洛景谙身后皱了皱眉,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经打? 这样想着,藤条再次抽下的时候,百里炎便收敛了几分力气,洛景谙感受到疼痛没有那么剧烈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忙跟着继续报数。 饶是百里炎手下留情,藤条的分量在那里摆着,打到三十的时候,洛景谙身后也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洛景谙无力的瘫软在桌子上,冷汗顺着额前的碎发一滴一滴的滴落,原本修长笔直的双腿也有些打颤。 百里炎本是觉得五十下还是轻了,如今竟暗暗后悔打重了。 只是百里炎既已打定主意好好教训,这时却是绝对不能心软放过的,百里炎狠下心,不去看洛景谙伤痕累累的臀腿,将藤条往下移,下一鞭便落在了大腿处。 “三十一,三十二,唔……”洛景谙刚数了两个数,便已经跟不上了,最后二十下,百里炎打得极快,根本不给洛景谙反应的机会,洛景谙还没来得及呼痛,从大腿根部到膝弯就已经平行分布了二十条肿胀的棱子,洛景谙张了张嘴,却一个数也数不出来。 “教主……”洛景谙声音发软,一半是疼得,另一半却带着些讨饶的成分。 百里炎将染了些许红色液体的藤条放在桌子上,淡淡道:“你起来吧。”说着伸手去扶洛景谙。 洛景谙微微侧头看见了自己腿上的伤痕,不由一阵感叹,教主连打人的功夫都这么好,这伤看着不吓人,有多疼却只有自己知道。 洛景谙正想俯身将裤子提上去,却被百里炎一掌打断,“不许提,当心伤口感染!” 洛景谙只好松开了抓着裤子的手,原本已经提到膝盖的裤子再次滑到了脚踝,洛景谙不禁脸上发烫,登时将脑袋埋进了百里炎的臂弯。 百里炎安抚的拍着洛景谙瘦弱的脊背,扶他在床上趴好,前几日躺着养伤,接下来几天又要趴着养伤。洛景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躺腻这张床了。 与此同时,北苑中,偌大的房间内一片狼藉,楚辰轩坐在太师椅上,能摔的瓷器已尽数碎在了地上。 楚辰轩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面前桌子上的铜镜,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他的脸……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除了在冥落崖的这几个月,楚辰轩从小到大就没过过几天顺遂的日子,唯一能让他骄傲的,便是那张遗传了楚念央几分容貌的脸,如今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实在难以置信,他竟然毁容了…… 眼前这副青筋密布,凹凸不平的面容,哪里还看得出从前的模样?楚辰轩眼中闪烁着恨意,扬手将铜镜也摔远了,他知道修炼逆风心法会毁容,却没想到自己毁容后的模样会是如此丑陋甚至令人作呕,难道他以后也要和百里炎一样,终日以面具示人吗? 楚辰轩闭了闭眼睛,抚摸着自己脸的手愈发用力,似乎要把这张脸抠下来一般,洛景谙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却一直在楚辰轩脑海中挥之不去。 楚辰轩突然想,洛景谙五官精致胜自己百倍,自己若是真要带上面具,为什么不将洛景谙的脸撕下来带在自己脸上呢? |
人皮面具啦啦啦~ |
洛景谙昏沉的趴在床上,由着教主替自己细心上药。百里炎医术精湛,偏偏在上药的手法上实在不敢恭维,他不知给洛景谙上过多少次药,每次都能把洛景谙疼得恨不得再挨一次打。 只是洛景谙被打蔫了,就算是疼,也没有什么心思和力气去抗议了。 直到敲门声响起,洛景谙才似回过魂来一般,拼了全身的力气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百里炎虽然知道刚刚上过药的伤口捂着不好,却也没有说什么,洛景谙不喜欢将身体暴露人前,百里炎也不强迫他。 百里炎将手中的药收好,这才道:“进来。” 门被推开,黑衣人如一阵风一般出现在百里炎面前,很自觉的没有去看趴在床上的洛景谙,只是盯着脚下铺着青玉瓷砖的地板,声音没有一起波澜:“禀教主,北苑闹起来了。” 百里炎闻言,却没有多大反应,似乎早便有所预料,只是问道:“为了什么?” “具体的属下不清楚,仿佛是因为……”黑衣人顿了顿,方道:“少主毁容了。” 百里炎微微展颜,道:“知道了,你去吧。” 黑衣人颔首应了,不多时便消失在房间中。百里炎将洛景谙身上的被子掀了,重新将药粉撒在洛景谙的伤口上。 洛景谙正努力与疼痛做对抗,便听百里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倒是本座高估了他,本座还以为楚辰轩要他那张脸呢。” 洛景谙怔了怔,还是问道:“教主知道少主毁容的原因?” “自然知道。”百里炎笑了笑,道:“靖儿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洛景谙道:“是因为少主修炼了什么功夫走火入魔吗?” “走火入魔?”百里炎不由冷笑,“修炼武功走火入魔,轻者武功尽失,神志不清形同疯人,重者便是终身残废甚至气血逆流而死都是寻常,你可曾听过因走火入魔而毁容的?” 洛景谙想了想,走火入魔的下场似乎真的不包括毁容。 百里炎又道:“楚辰轩练的武功本就是一门逆天而行的功法,修炼者能够短时间内拥有深厚内力,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毁容,不过是前奏而已。”百里炎说着,手上也不停,很快为洛景谙上好药,然后利用真气将炭盆移近了些,让洛景谙不盖被子也不会冷着。 洛景谙眨眨眼睛,暗自想着是什么样的武功有这般逆天的作用却又这般残忍,就听百里炎继续道:“楚辰轩修炼逆风心法,现在不过是第一层而已,便已经这样厉害,这套心法一共九层,若是修炼到第九层,楚辰轩的武功,那可真就是天下无敌了。不过代价,就不知道他能不能负担的起了。”百里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洛景谙不由道:“教主明知那逆风心法不好,怎么没有阻止少主修炼?” “他要作死,本座为什么要拦着?”百里炎说着,伸手摸了摸洛景谙的脑袋,“倒是你,要是敢碰那些个邪门歪道,本座打断你的腿。” |
洛景谙听出百里炎言语中的威胁,不由往枕头里面缩了缩,连声保证着不敢,百里炎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书递给洛景谙。 洛景谙伸手接过,略略泛黄的扉页只有两个字——孝经。 洛景谙抬眼看着百里炎,就听百里炎道:“这是今晨本座从藏书阁中找出的书,你这几日便通读一番吧。过几日将抄写的原文和注释拿来给本座检查。” 洛景谙点点头,茫然看向手中的书,藏书阁书卷之多,不说上万,也有数千,且这本书一看就知道是压箱底的,教主特意翻出这本书,一定有特别的意思。 然而这次,向来能揣摩百里炎心意的洛景谙却懵逼了。 百里炎知道洛景谙心中的疑惑,却没有为他解答,以洛景谙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孝经的意义,便是他已经将洛景谙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洛景谙现在缺的,不过就是那份对自己的不自信而已。 百里炎将纱布药酒之类的东西收拾好,便道:“好了,本座不扰你看书了,你好好读,过几日本座考你,你答不上来,本座不介意再让你多养几天伤。” 百里炎言罢,起身向门外走去,独留洛景谙一个人趴在床上,啃着这本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孝经。 只是孝经实在乏味,洛景谙本来还指望着有什么二十四孝的故事解解闷,却不想通篇都在掉书袋,洛景谙草草翻看了几页,便觉得倦意上涌。 洛景谙打了个呵欠,将书合上放在一边,枕着枕头闭上了眼,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十分,洛景谙的房间采光极好,便是拉了帘子,阳光还是丝丝缕缕的渗透了房间的角落,洛景谙睡不舒服,连枕巾都被他蒙在了头上。 当百里炎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睡熟的洛景谙,面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洛景谙这几日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昨天吃过晚饭便睡下了,今早勾鹰来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现在居然还能睡? 洛景谙这个年纪,如此嗜睡,根本就可能是挨了打或者书太乏味的缘故,百里炎不禁想到,方才洛景谙挨打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太过用力,可洛景谙挨了十几下便有些受不住。原本百里炎还以为是洛景谙离家在外数月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原因,现在看来…… 百里炎眉心微蹙,走到床边替洛景谙探了脉,待得百里炎把手收回的时候,原本担忧的神色已变得冰冷。 百里炎没有叫醒洛景谙,只是将兀自做着“白日梦”的洛景谙抱了起来,移到了自己的房间。 北苑中,楚念央看到儿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一脸阴冷,不由叹道:“轩儿,你从前不肯听娘的话,执意要修炼那套邪功,如今神功已成,你便是再惋惜那张脸,也是没用了。” 楚辰轩本是看着满地的碎片发呆,楚念央的话倒教他回了神,楚辰轩看着楚念央,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对母亲的不耐烦:“该怎么想,怎么做,我自己心中有数,母亲就不用操心了。” “你想干什么?”楚念央看出楚辰轩眼中的戾气,不禁道:“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傻事?”楚辰轩冷笑“傻事我也做过一次了,我是挺可惜这张好看的脸的,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很快就会有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庞,既然如此,这张脸毁了又如何?” “你别乱来!”楚念央的语气有些着急:“你这几日想必也见多了百里炎的心狠手辣,你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百里炎不会放过你的!” 楚念央虽然不知道儿子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楚辰轩筹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楚辰轩笑了,笑容却格外狰狞,甚至令人毛骨悚然,“若非洛景谙顶着那张和墨桓一模一样的脸,就凭洛景谙那样尴尬的身份,会得到百里炎的疼爱?我若是有那张脸,百里炎怕是早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了。不放过我?母亲说得真可笑。” |
百里炎将洛景谙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洛景谙感受到自己被挪动,有些不舒服的拱了拱身子,又复将脸埋在了枕头里沉沉睡去。 百里炎轻轻抚摸着洛景谙露了半边的俊美脸颊,眼中的温和与疼爱没有半分掩饰。 百里炎忽然想起了今晨江一色对自己说的话,他和靖儿,很像父子。百里炎眉心微动,目光落在房间一侧的藤架上。 百里炎走到藤架前,打开藤架的暗格,里面静静的躺着几片诛心草,碧绿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诱人的光泽。 所谓诛心草,便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树叶。取两滴血滴在同一片诛心草上,若是至亲,叶子便会变成金黄色,若不是亲人,诛心草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百里炎不由想起,当初用诛心试楚辰轩,这诛心草便没有任何变化,当时的百里炎非旦不觉失望,反而还有一丝庆幸,若楚辰轩真是他的儿子,他怕是要头疼了。 而如今,江一色“怂恿”他用诛心试靖儿的血缘,百里炎却有些迟疑了。 其实百里炎对洛景谙是自己儿子这件事根本就不抱希望,百里炎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诛心草,暗自摇头,这可真是鬼使神差了,不管洛景谙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是一样的疼爱,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 百里炎将诛心草握在手上,重新关上暗格,再度向床榻走去。 百里炎心里知道,他不想用诛心试洛景谙,无非是怕得知结果后,他又会想起那些令他伤心欲绝的前尘往事,这些年百里炎将全副心思放在处理教中政务与抚养洛景谙身上,才使他不用时时刻刻面对那些令人崩溃的事情。 然而午夜梦回之时,百里炎没有心痛,没有叹息,那是假的。 只是百里炎终究不是一个用麻痹自己来逃避现实的人,既然江一色已经说了出来,那么无论结果是什么,百里炎都会坦然面对。 百里炎拿着细长的银针,刺破了洛景谙的手指,暗红色的血瞬间滴在了诛心草之上,洛景谙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剧痛,将手往里缩了缩,却依旧没有醒来。 百里炎用另一根银针扎破自己的手指,又一滴血滴在同一片诛心草上,两滴血分隔得远,只是静静的躺在诛心草的两端,百里炎明知结果是什么,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期待。 百里炎将诛心草放在床头的矮几上,不再去关注它,而是转头看向了洛景谙,楚辰轩已经开始对靖儿下手了,百里炎知道,洛景谙之所以这么贪睡,便是因为他房中供暖的炭盆中,加了分量不轻的安眠散。 安眠散无色无味,便是加了也不易察觉,洛景谙虽然懂些歧黄之术,但是亲授洛景谙医术的百里炎却无比了解洛景谙那半吊子水平到底有几斤几两,估计楚辰轩也是打量着洛景谙好糊弄,所以才会将安眠散放进混进洛景谙的炭盆中。最起码这次不是罂粟粉末了。 当然,如果百里炎知道,楚辰轩不用罂粟粉末对付洛景谙完全是因为罂粟这东西价格昂贵,十分难得,百里炎肯定要骂楚辰轩一声蠢货,明明心中有成算,却又不肯付出,若是洛景谙真是罂粟上瘾,那百里炎便是再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帮他戒除。 偏偏楚辰轩用安眠散,安眠散最开始会让人总是昏昏欲睡,长时间下去便会令人神志不清,甚至变成痴呆,但是毕竟要长时间使用才有效,最起码也要半年,楚辰轩到底哪来的信心,保证这半年都不被发现。 百里炎这样想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床头矮几上原本碧绿诱人的诛心草已经完全变成了金黄色,散发着与窗外阳光一般的光泽。 |
当百里炎注意到床头放的诛心草的时候,叶子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百里炎眸光一凝,有些不可置信的拿起了那片看似金光璀璨的叶子。 诛心草……变色了? 百里炎看着叶子上那尚未完全凝固的两滴血,眼中波澜万千。 房间的气氛似乎就此冷了下来。百里炎坐在安静得只听得见洛景谙呼吸的房间中,仿若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墨桓,很好……” 洛景谙虽然在熟睡中,却也感受到了房间中诡异的气氛,不由睁了眼,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教主的床上。 洛景谙微微摇了摇有些僵硬的脖颈,便看到百里炎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金叶子。 “教主?”洛景谙试探的轻唤,百里炎回神,拼命压抑着心底的惊涛骇浪,一如既往温和的摸了摸洛景谙的脑袋,闻言道:“你醒了。” “嗯。”洛景谙乖巧的点头,修长的手指扯上了百里炎的衣袖,道:“教主在看什么?” “没什么。”百里炎将诛心草收揽入怀,看着洛景谙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近日倒是愈发能睡了。” 洛景谙微低了头,道:“好像是的,这几日总是睡得比平时多。许是冬天快到了,房间中供了碳火的缘故。” 百里炎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洛景谙的解释,这孩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暗中下了安眠散。 百里炎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洛景谙还是觉察出了教主温和态度下隐藏的复杂情绪,他有心想问一句,却在触及到百里炎眼底幽深的时候闭了嘴。 百里炎捋了捋洛景谙的头发,嘴角笑意有些勉强,“冬日贪困也是寻常,本座给你拟几道药膳,你可要记得让厨房做给你吃。” 药膳?洛景谙挑了挑眉,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好。” 洛景谙自然不知道,这些菜都是解安眠散药性的。 百里炎又与洛景谙闲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百里炎又飞快回头瞥了眼洛景谙,趁他不注意,将金黄色的诛心草扔进了炭盆中。 这记载他们血脉相连的唯一见证,很快便被烧得不剩丝毫。 倒是洛景谙,在百里炎走后,有些奇怪的看向自己的指尖,修长好看的中指莫名多出了一个针眼。 一连几日,洛景谙都在养伤中度过,同时也没有忘记教主的吩咐,每日都在抄读孝经。 楚辰轩继续在冥落崖作威作福,尤其是他们母子居住的北苑,基本上每日都被他弄得鸡飞狗跳。 而百里炎也听之任之,他的武功如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务之急,便是着手查那些看起来早已尘埃落定的往事。 楚辰轩的身世,墨桓执意嫁给洛东成的真相,银生的真实身份,洛景谙身重千重花剧毒的原因,以及醉香坊的那位……先教主的遗孤。 凭百里炎的直觉,这些事情,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于诛心草的事情,百里炎却根本没有提及,像是根本没有那件事一样,虽然洛景谙觉得教主对他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但是他却怎么都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直到江一色再度踏进百里炎书房,张口便问:“你用诛心试过景谙没?” 百里炎皱了皱眉,还是点点头,道:“试过了。” 江一色一怔,不由道:“难道景谙真的不是你儿子?”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动静。 “是。”百里炎的回答出乎江一色的意料。 “那你为什么不认他?”江一色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看向百里炎,语气中带了些质问。 “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没有查清楚一切之前,本座不能让靖儿冒这个冒险。”百里炎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墨桓以洛东成妾室的身份生下洛景谙,那便摆明了她不想让他们父子相认,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百里炎一向理智,哪怕他再想昭告天下洛景谙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得不忍下来。 江一色挑了挑眉,“你不认景谙,就是这个原因?” “不止。”百里炎终于展了颜,唇角微微勾起,“楚辰轩就算了,但是靖儿……本座一定不能让他冠上私生子的名号,就是要认他,也必须要等到墨桓成为我的妻子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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