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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戍边(父子,古代架空)[第3页] |
作者:旧雨新知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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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岚又抓起一根枪,扔了过来:“看不起我了是吧?来,我们再练一场!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爹,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你行的……”雁生赶紧道歉。 “别废话,把枪捡起来!不然我揍你!”徐岚不买账,脸色更难看。 雁生还犹豫不决,父亲已经拿枪杆打了过来。虽然是木杆,但分量不轻,打在身上很疼。徐岚又气得发疯似的,下手很重,没几下就打出乌青块。 雁生没想到父亲会打这么重,疼得受不了,只得屈服:“我捡还不行么?” “快去!” 雁生捡起枪,想着随便应付两招,让父亲高兴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
徐岚则十分兴奋,提枪便打。他兴致很高,雁生却缩手缩脚,敷衍他。他很不满,反手又一杆将儿子打得踉跄后退。 “你没吃饭么?怎么软绵绵的没劲力?还想挨打么?” 雁生被逼得没法,只得打起精神应战。徐岚出招更加狠厉,愈逼得雁生也奋力抵抗,使出浑身的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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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顺着手臂,枪杆,滴入土地。 “爹!”雁生大惊,扔下枪,冲过去给父亲看伤。 “滚!”徐岚暴怒,一脚将儿子踹翻在地。 雁生十分惊慌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撑着地想爬起来,却见父亲向他走来,眼神十分可怕,像要吃了他一样。 “爹……”他吓得浑身哆嗦,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父亲走近,站也站不起,更别说躲逃了。 罢了,罢了,自己失手误伤了父亲,让他打一顿,出出气,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他也逃不掉。这么想着,雁生心里反而定了,闭上眼,绷紧肌肉,一副待人宰割的模样。 良久,没有任何感觉,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雁生睁开眼,却见父亲又走远了。那背影,像一片枯叶,落寞,孤独,在风中远去。 “爹,你出来吃点饭吧,不然会饿坏的。你要是还生气,就,就打我一顿,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雁生苦劝,但徐岚只关紧房门,没有理会。直到黄昏,门终于打开。雁生腾地跳起:“爹!” 徐岚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手臂上的伤,草草包扎过。 “爹,这是……” 徐岚将东西递来,是一柄崭新的乌黑发亮的铁枪。 “还记得你以前说不想用木枪了,吵着要我给你锻一柄铁枪?” “啊,是……”雁生想起来了。 “好,看在你今天打赢我的份上,我给你。” 雁生惊呆了。显然,父亲当时虽然拒绝给他买,但事后还是悄悄找了铁匠铺,为他准备了一把,等他长大了再寻时机给他。 雁生鼻子一酸,跪下道:“爹,我还配不上用铁枪,而且您身体未康复,我赢得侥幸,不算真正的赢……” “啰嗦!我说赢就是赢,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把枪拿去!”徐岚不耐烦道。 “是……谢谢……爹……”雁生不敢再推,接过铁枪,百感交集。 “铁家伙沉,你要多练多用,才能趁手。” |
“嗖!”一声箭响,一只麻雀应声而落。 “好小子,进步挺快啊。”陶子松叹道。 “那当然了。”雁生得意洋洋。 “臭美,你射了几箭才中?我哥一箭就搞定了。你比我哥还差得远呢!”陶子樟十分不屑。 “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雁生很不高兴。 “说谁小孩子呢?你才比我大几岁?装什么大人?” “大一岁也是大!再说了,你还不如我呢!天天就只会跟在你哥屁股后面装腔作势,其实还比不上我十分之一!” “你说什么!”陶子樟跳下马,要拽雁生下马打架。陶子松急忙喝住他。 “哥,他欺负我!” “我只看见你欺负人家了。再说人家也没说错,你自己不好好练箭,是比不上人家!” 陶子樟顿时气得跳脚:“不就是射箭嘛!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去打一只鸟给你们看!”说着,上马跑前头去了。 “别走远了!”陶子松道。 “这小鬼还是这么顽皮。”雁生道。 “没办法,从小老爷子就宠他,百依百顺的,闯了祸也舍不得打,倒怪我没带好他。” 雁生顿时大表赞同:“就是,大人都这样,总是偏爱小的。以前我爹我娘也是偏心我弟,对他特别宠……” “诶,你也有弟弟?”陶子松问。 “啊,没,没有……” 雁生偶尔与他们一起打猎,玩,但并不怎么提及家里的事。这时也不想多说,支吾了过去。 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起弟弟。父亲曾说过,弟弟体质弱,性格也弱,不适合习武从军。如果弟弟还活着,说不定,他俩也会像陶家兄弟一样,他作为哥哥,习得武艺,保护弟弟,弟弟则也爱慕他,崇拜他,天天跟在他后面,对别人吹牛:我哥可厉害了,你比我哥差远了…… 雁生出了神,愣愣地望天遐想。 “嘿!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陶子松拍他。 “没什么。”雁生沮丧。 “你去捡了那只麻雀吧,我得去前面找他了。”陶子松也打马前去。 雁生下马,捡起射下的麻雀,忽然听到前面有哭声和骂声。跑前一看,只见两个衣着相同的男子,拿着大刀,架住陶子樟的脖子,面露凶光,威胁着陶子松:“要想这小子活命,就老老实实带路!” 雁生吃了一惊,认出了他们。这衣着,口音,就是父亲形容过千万遍的,他的仇人,或者说,敌人——凉国的士兵! 难道说,今天,就是手刃仇敌的梦想实现的一天么!雁生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拳头攥紧。 不,不可以乱来,陶子樟还在他们手里。要冷静,冷静。 “什么带路,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陶子松急了。 “这附近的村庄,你们会不知道?还要不要这小子的命了?”刀光闪动,陶子樟吓得直哭。 “我知道,我知道!”雁生抢答道。 “你?”所有目光都望向他。 雁生瞥了陶子松一眼,笑嘻嘻对那两个胡人道:“你们可问错人了,他们只是住在山里的散户,大老远跑来打猎,对这附近不熟。我是本地人,这里十里八乡都熟,你们想去哪,我带你们去。” |
“这里是一片荒山,两位大爷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 “这不用你知道,好好带路!” 刀尖又戳了一下雁生的脊背。 “是是是,大爷别杀我。” “老实点!你不是说很快就到么?怎么还没到?” “就快了,快了,前面就是。” “你别想耍什么心眼!” “您说哪里话,我怎么敢呢?我不要命了么?” “知道就好。” “不过,大爷,等会儿到了,您说好的……” “啰嗦。赏钱不会少你的!” “是,谢谢大爷……啊,哎呦!” “怎么了?” “摔死我了,谁在这放了块石头?” “这石头就长这,是你自己没长眼睛!” “对对,我尽顾说话了。” “快起来!别磨蹭!” “啊,好疼啊……”雁生摸着膝盖,慢慢爬起,忽然猛的扑向其中一人,劈手夺下他的刀,反手就将刀插进那人心脏。一串动作飞快流畅,迅雷不及掩耳,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命呜呼。 另一人见了,大惊失色,挥起大刀砍雁生。雁生拔出刀,被鲜血溅了一脸一身,一时睁不开眼,但听刀风呼来,就地一滚,顺势避开。 那人举刀再砍,雁生也挥刀相迎。刀法雁生平时练得较少,但对付这些杂兵还是绰绰有余,何况此时报仇心切,使出浑身解数,越杀越猛。对方刀法也颇有些水平,但气势上则完全落在下风。 报仇,报仇,就在这一刻!多年苦训,多年等待,多年憋屈,就是为了这一天!报仇雪恨!血债血偿!十倍,百倍地奉还!恨不能啖肉饮血的复仇! 雁生发疯一般疯狂劈砍,几乎没有章法,满脑子里只是报仇。那人终于抵挡不住,转身逃跑。雁生更不犹豫,一刀劈去,劈断那人脖颈。那人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徐……雁生……”陶家兄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血人一般的雁生,满脸震惊不可置信,“你……没事吧?” “没事……”雁生笑道,忽然晕了过去。 昏迷中,他又见到了弟弟,小小的,坐在摇篮里。 “弟弟,是你吗?我是哥哥啊,我帮你报仇了,你开心不?你和娘的仇,我都报了。你说,我厉害不?厉害不?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说,我生气了!快说,哥哥厉害,哥哥最厉害!” “最厉害!”雁生大叫着醒了。眼前,是父亲的脸。 “爹,弟弟不见了,他刚才还在的!你快去找找他!”雁生急哭了。 “我知道。”徐岚道。 “我给他报仇了,他不肯说我厉害,他讨厌死了!” “我知道。”徐岚将儿子搂进怀里,心中隐隐作痛。 雁生在父亲怀中,渐渐冷静下来,“爹,我这样,算报仇了么?” “算。” “你满意么?” “满意。” “你骗我,你说过,我的任务不只是杀一两个杂兵。” “是,但是这次,你做得很好了。” 雁生心情激荡,泪流不止。这么多年,严厉苛刻的父亲,平常连一个好字都吝啬的父亲,第一次对他说,很好。 |
陶家带了礼物来答谢,还让陶子樟给雁生磕头,被徐岚拦住。 陶家兄弟将雁生视作恩人,英雄,对他万分敬仰。雁生十分不习惯,而且总觉得空虚。仿佛人生没有了目标。 他知道,他的任务不只是杀两个人,不只是报仇。但是,他习武的最初动力,确实就是报仇,尽管他已经长大,懂得了事理,明白了大义,但是依然有些迷茫,总感觉空落落的。 岁月匆匆,眼看雁生就到参军的年纪了,一天晚上,徐岚叫来儿子,嘱咐他一些事情。雁生一边听着,一边想着未来的分别,心思有些恍惚。 “你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 “我,我在听……”雁生紧张道。 “别给我分神了!接下来的事很重要!从今天起,你必须改姓!” “呃……什么?改姓?”雁生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对。” “改成什么?” “你愿意叫什么就改什么,只要别再叫这个姓。” “不,我不要!”雁生跪下道,“爹,我保证不会乱说,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求你不要……” “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你改不改吧!” “我不改!” “啪!”一记脆亮的耳光,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 半边脸颊迅速红肿,火辣辣的疼痛,一直痛到心里。雁生咬住下唇,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哭什么哭!改个名字能要你的命?我又没说不认你,你委屈个什么劲?”徐岚怒道。 雁生咽下眼泪。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他这样做,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父亲就不会放他走。改姓,隐藏身份,虽然这地界徐姓是个小姓,但也没小到只有他们一家,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雁生望向父亲的眼睛,就知道,父亲不会向他细细解释。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教的,不就是服从命令么?还需要问什么呢? “那我以后……还可以改回来么……”雁生妥协了,但仍然不肯死心,还抱着一丝期望。 徐岚沉吟半晌,道:“这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可是……” “还记得当初在你爷爷坟前说过的话么?” “记得……” “再说一遍。” 雁生闭上眼,回忆了一遍。 徐岚缓和了脸色,拍着儿子肩膀:“好好记住。比起名字,这些才是需要你铭记在心的。而名字,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你,也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我知道。”雁生平静道,忍着打转的眼泪。 |
本文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后面开始,就是雁生正式从军。徐岚出场会减少,但是会有一些侧面描写和过去往事的揭密。 另外再强调一下,本文架空非历史,楼主历史渣,也不知道古代军营真实是什么样的,所以写的都是我想象中的样子,请大神们莫较真。 以及,之前父子日常比较好写,所以我写得比较快,但之后的部分我只有一个大概的框架,许多细节都还没有填充完善,因此更新速度可能会慢,请大家多多谅解。 |
初夏,绿树浓荫,蝉鸣不绝。徐岚拎着木桶汲水浇田,忽然看见雁生在前面河湾处饮马。 “雁生?”他吃了一惊。 雁生转过头,笑道:“徐叔,我是陶子樟啊!” “陶子樟……”徐岚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我真是老眼昏花了。” 陶子樟道:“徐叔,你一定是太想雁生哥了,所以看到我就以为是他了。” “嗨,说啥呢,我才不想他。” “叔,你就是嘴硬。我都想他了,大半年没见了,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我要再找他比箭。”陶子樟道。 徐岚笑而不语。 “对了,徐叔,听说您以前也做过边军,为什么您这次不去呢?老话说,上阵父子兵,您和雁生哥哥一起去,既不用像这样想念,又能在一起互相照顾,一起打仗,多好啊。” 陶子樟说着,却发现徐岚脸色变得难看,顿时慌了:“我……我说错了么?” “唉,你没错。”徐岚颓然道,低下头又默默浇起水来。陶子樟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此时,雁生也在浇田。田是边城军田。自从来了这里,做的事情与在家时也没什么两样,训练,种地,吃饭,睡觉。这个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许多次的神秘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只是周围的人换了一批而已。 “雁生,大中午的你不休息浇什么地呢,干嘛这么勤快,又没人给你发奖章。”刘逸突然走来。他和雁生是同一批入伍的新兵。 “我中饭吃得太饱,干点活消化一下。”雁生笑道。 “唉,难怪校尉喜欢你,你枪法又好,人又勤快,换谁不喜欢呢?” “你又拿我开玩笑。” “说实话怎么是开玩笑,昨天的测验,你不是最优?我都看到了,校尉看着你的眼神,都喜欢得生出花来了,可把我嫉妒的……” “你少来花言巧语!”雁生嗔道,心里却是忍不住偷乐。 “余雁生,在这儿浇田呢?”又一人走来。雁生却不认识他:“你是……” “我叫孙绍言,前年入的伍。” “你怎么认识我?” “呦,你的大名谁还不知呢,最优秀新兵,大名人呢。”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雁生有些不好意思。 “在下不才,就是喜欢和高手切磋请教,不知你愿赐教么?”孙绍言道。 |
“切磋?”雁生愣了一下。 刘逸似乎想起什么:“孙绍言,我想起来了,听说你当年也是我们振武营新兵测验第一名!” 孙绍言看了眼刘逸:“你见识挺多,连当年的事都打听到了?” “嘿嘿,”刘逸得意一笑,拉了把雁生,“来吧,看看你们两个第一一起比试,谁更厉害。” 雁生听说孙绍言当年也是第一名,心中一动,打量着孙绍言,也颇有些技痒,便应了比试。 中午校场上没什么人,雁生与孙绍言各拿了枪,便开始了较量。两人枪法都不弱,战了十几个回合,不分上下,旗鼓相当。刘逸看得目不暇接,不停叫好。 雁生暗叹孙绍言枪法不凡,正想收兵,谁知孙绍言忽然猛打强攻,似要比出个胜负来。雁生急忙喊停,但孙绍言恍如未闻,越打越猛。雁生只得与他继续相斗。 “孙绍言!你想干嘛?非要分出胜负么?” “对!你敢么?” “谁不敢?那就来吧!” 雁生也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 校场上开始有人走动,看到这边在比武,都好奇来看,也有认识的,在一边加油助威。 又是几十回合,孙绍言渐渐不敌雁生,处于被动守势。他着急起来,索性放弃防守直接进攻。雁生吃了一惊,避开来招,急忙收枪,但已经来不及,枪尖刺破孙绍言左肩皮肤,涌出血来。 围观众人惊呼起来,议论纷纷。 “你疯了么?为什么这么拼命?”雁生怒道。 孙绍言捂住肩头,却是问:“你跟谁学的枪法?怎么这么厉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瞧不起人!我们再来!” “都住手!”一声断喝,只见一个鬓发微白但中气十足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校场边。那是负责新兵训练的副尉沈安平。 众人都是一惊,立时鸦雀无声。 “你们都是第一天来这里么?不知道私斗是严重违反军纪的么?”沈安平声音不高,但听得出他极为愤怒。这个严厉又有些古板的训练官,对各种违反军纪的行为极其厌恶无法容忍。 “孙绍言,余雁生,跟我过来!”沈安平冷冷道。 |
雁生和孙绍言各被沈安平打了二十军棍。 雁生自从入伍以来,一直循规蹈矩,从没挨过军棍。这是他第一次挨军棍,而且是当众挨打,觉得很没面子。然而当棍子打上身,他才发现,面子算什么,能不能撑过这顿打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只有二十棍,但军棍毕竟非寻常棍棒可比,每一下都痛到骨髓里。打到十下,雁生便觉得屁股像要裂开了一般,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煎熬。 棍子有节奏地一起一落,沈安平执掌刑罚多年,一向铁面无私,不偏不倚。每次执行起来,他都十分慎重,每一下的力道和节奏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仿佛是在执行一项仪式,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然而在这个仪式下,雁生已经快撑不住了。死要面子的他一直紧咬嘴唇,直把嘴唇咬破,满嘴鲜血,忍不住的低声呻吟。 好痛,好痛……我会不会被打死?为什么还没打完……啊!好痛!太痛苦了……还是让我死了吧,我再也不要受这样的痛苦了…… 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面容。从军半年,第一次这么想念父亲,想念父亲待自己的好,想念父亲厚实温暖的怀抱…… “爹……爹……”雁生低声呼唤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营房里自己的床上,而眼前的人并不是父亲,而是一个四十上下的英俊沉稳的男子。 “韩……韩校……”雁生挣扎着要爬起,牵动身后的伤口,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你别动,趴着。”男子粗大的手按着雁生脊背,那感觉,让雁生又想起父亲的手,忍不住热泪盈眶。 “韩校尉,对不起,我……”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韩文荣叹了口气,摸了摸雁生头发。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孩子,虽然这回犯的错也着实让他不满,但此时竟有些心疼。 “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今天还没打完你就晕过去了,然后一直发烧,刚刚才退。” “校尉……” “记住教训就好。我也了解过这事了,孙绍言的枪法也属优秀,但就是好斗争胜,总也改不了。以后你再见他,也不要跟他纠缠。或是别的人来约你比武,也尽量别去。” “嗯……”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能打赢他,还伤到了他。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枪法是你师父教的?” 韩文荣盯着雁生。 雁生愣了一下,道:“是……” “你师父是谁?哪里人?” “我师父……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师,中原来的……” “难怪,中原卧虎藏龙,不是这边鄙之地可比的。那你当初跟他学武是为什么?应该不止是自保吧?” “因为……因为……我娘和我弟弟都被胡人杀死了,所以我想学武,从军,替他们报仇。”雁生没有隐瞒,如实道。 “原来是这样……”韩文荣愣住了,“所以,你父亲把你送去学武,学成从军?” “嗯,是……” 韩文荣沉吟着,看到床头的枪,拿起来掂了掂:“这枪也是你师父给你的么?” “是。” “不错,材料铸工都很好,花费应该也不少,他可真疼你。这么好的枪,应该放到阵上杀敌,为你亲人报仇。不过……”韩文荣又皱眉道,“像你这样身上带仇的,我也见过很多,他们报仇心切,作战勇猛,但有时候也会急躁冒进,不听指挥,反而害了大局。将来如果……” “我明白的,校尉。我知道怎么做。” |
自己坐个沙发 |
棒疮养了七八天才好。沈安平揍人不手软,治伤更是一丝不苟,雁生的伤在他手下恢复得很好。 “副尉,谢谢你。”雁生小声道。 “谢?”沈安平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管我打你还是医你,都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最心疼你的,还是韩校尉,你知道他喜欢你重视你,却还犯这种三岁小孩的错误给他丢脸。” 雁生顿时红了脸:“是……您教训的是。” 养伤期间雁生无法自理生活,刘逸等人便帮忙照顾着。从军打仗,谁都难免会有受伤生病的时候,这时最需要的当然是同吃同住的战友的帮助。 雁生第一次受到家人以外的人的照顾,心里很感动很温暖。虽然他也照顾过别人,但当亲身感受时,依然充满了感激。 伤愈归队,又见到孙绍言。 雁生虽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他初来这里,人地两生,万事以和为先,不愿随便得罪人,即便发生一些小矛盾,事后和好也无不可。可是孙绍言却是冷漠以对,似乎很记仇。雁生没办法,也只能作罢。无底线讨好、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还做不来。 秋天,本应是胡人活动频繁的时节,但今年不知为何,对面比往年安静很多。 同时,雁生这批新兵也初步练成,编入行伍。 守边部队除了辅兵后勤,作战部队主要分为三部。一部是雁生所在振武营,以枪矛骑兵机动部队为主,由韩文荣统领;一部是弓弩营,属远程射击部队,由唐守业统领;还有一部是重步兵,由边城主将陈黎兼领,平时训练则是副将王栋负责。三支队伍各不相同,但都统属边军,听命于主将,协调作战。新兵入伍,训练得更多的是阵型,而不只是个人勇力。 然而,这个秋天一直很平和,等到入冬落雪,那就更打不起来。 虽说和平是件好事,但雁生却有些失落。不止他,许多新兵都感到无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没有用武之地。 无聊岁月中,雁生又想念父亲了。地里的庄稼应该已经收了,不知收成如何,够不够过冬,父亲一个人守着家,会不会寂寞……雁生忍不住想写信给父亲,可是临落笔,墨汁滴出点点黑印,却还是没写成一个字。胸中千言万语愣是吐不出来。 心烦意乱之下,雁生索性拿上枪去练武。这几天练排阵,自己的枪法练的时间少了,只能挑一些休息的时间练练。 刘逸看雁生去练枪,也拿着枪屁颠颠地跟着一起去了。他的枪法比起雁生差得远,但是上进心不错,练得很勤。 “雁生,你的枪法怎么这么厉害啊,你那个师父是谁啊,我也想跟他学。” “你把眼前的学好就够了。” “不行,人要往高处走,你说说嘛,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就算我不能跟他学,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拜访一下,说不定……” “你烦不烦?”雁生不耐烦地打断。 刘逸愣了一下,也有些不开心:“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真是的。” 雁生回过神,感觉自己有些暴躁了,正想说些软话,忽然一声响亮的号角,是紧急集合的命令。两人对望一眼。 “对面终于动了么?”刘逸又兴奋又紧张。 “走,先回去!” |
“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韩文荣十分不满地训斥道。 “对不起……”雁生和刘逸垂下头。 “行了,回头再说这事,先归队!” “是!” 此次敌军阵势比前几次小股骚扰要大些,城头箭雨暂时将他们逼退。韩文荣看了一眼,便提议从左翼突袭,破阵驱逐。 雁生第一次有机会跟着队伍一起出城上战场,心中激动不已。 真正置身于这金戈铁马的战场,凛冽的寒风吹过面颊,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偷看父亲练武的场景。虽然是半夜没看清楚,但凌厉的枪风,肃杀的气氛,与此时一模一样。没错,这也是父亲战斗过无数次的战场。 雁生这么想着,心中一暖,只觉父亲就在身边,更不害怕,挺枪而上。 杀胡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少了几分报仇的冲动热血,多了几分冷静理智。 胡人人数虽多,但阵势松散,一下子便被冲动阵脚,陷入混乱。雁生连杀数个胡兵,忽然看见一个胡兵高举长矛,向着孙绍言背心刺去。孙绍言正与别人缠斗,没有顾及背后。雁生也不多想,挺枪冲去,拨开长矛,一枪撅翻那人。 “啊。”孙绍言才发现背后情况,愣了一下。但就在一愣神间,前面两个胡人刀剑已经劈砍过来。抵挡已来不及,孙绍言急忙闪避,却仍被刺中左腿,落下马背。 “小心!”雁生急拍马向前,将敌人挡了回去。 此时敌方势气削弱,落入下风,节节败退。 雁生解决了眼前对手,跳下马,扶孙绍言:“你怎么样?” 孙绍言却怒推开他:“你滚开!” “我……” “滚开!不用你多管闲事!”孙绍言抓起马鞭,向雁生脸上抽了一下。雁生没防备,趔趄后退,左半脸鲜血淋漓。 “孙绍言!你干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刘逸怒不可遏,前来阻止。 孙绍言猛的清醒过来,愣愣地看着雁生。雁生捂住脸,鲜血仍不断从指间流下。 战后回到后方,孙绍言受到了惩处。韩文荣十分震怒,也心疼雁生,安慰他。雁生脸上包着棉布,笑说没事,但独自面对伤疤时,却心有戚戚焉。 没想到,在战场上留下的第一道伤,竟是这么……窝囊…… 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就像父亲脸上也有许多刀伤箭创。这些伤疤,对军人来说,就像勋章一般,记录着战功,值得骄傲。 如果他这条疤也是战伤,他完全不在乎,还可以跟人说这是打仗时如何被敌人所伤,顺便夸耀一下自己的战绩。可是,现在他脸上这条,算什么呢?懦弱迟钝的自己受战友欺凌?真是可笑啊。 然而事实已成,不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这道疤都落下了。 |
战争场面描写无能,大家将就着看吧… |
“这冬天刚过去,那些胡人就骚动不安,真是麻烦!” “他们来再多,也一样被你们乱箭射得往回乱蹿呢。” “老韩你又客气了,我们那算什么,你们才是主力,尤其是那个孩子,真没想到他箭术也这么好,你们这儿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韩校尉,您找我?”雁生走进帐。 “雁生,见过唐校尉。” “唐校尉。” 唐守业打量着雁生:“真是好后生,你叫什么雁来着?” “余雁生。” “啊对,余雁生,后生可畏啊,听说你有个很厉害的师父,是他教你的箭术么?” “是……” “嗯,挺好,不错。不过,你的箭术明显还没学到家,还差点火候,要不你考虑一下来我们弓弩营,我教你更厉害的箭术。” “喂,我说唐兄,弄了半天,你是来挖我墙角的啊?还当着我的面就挖?”韩文荣不满道。 “你看你小气的,你们振武营人才济济,借我们一两个又有啥……” “谁说的人才济济?你还不知道我们骑兵的情况么?好不容易恢复到这样,你就来捣乱……” “又来了,我怎么捣乱了?你们不容易,我就容易么?再说,这事也怪不到我,要怪就怪徐岚那疯子……” “又提这旧账,徐岚都被你们逼走多少年了……” “什么叫我们逼走?难道不是他自己作的?我早就说过,他一个臭/要/饭/的,仗着老将军宠爱,作威作福,狂妄自大,出事是早晚的。可不,老将军一去,他就把你们坑苦了,他自个儿不也还得继续回家要饭去……” “你别一口一个要饭要饭的,他流浪街头时也还不到七岁,不是那种好吃懒做乞讨为生的人。他骄傲自大,闯出大祸,但你们就没排挤他?欺辱他?还差点打死他?” “哎行了行了,别扯那疯子的事了。” “那还不是你先扯的。” “不过话说回来,徐疯子留下这烂摊子,被你拾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不过比起以前,还差得远,徐岚疯是疯了点,但也确实有本事。” “你别要求太高了,这样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我那边都凋敝成啥样了……” “得了,我不跟你吵了,没意思。这事,还得问雁生的意见,兴许人家还不乐意跟你走呢。” “谁说不乐意?小兄弟,来,到我们这儿来,我教你……咦,你怎么了?” “我……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雁生看着韩文荣。 “你看,我说人家不愿意,你还不信。”韩文荣颇得意。 唐守业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送走唐守业,韩文荣对雁生道:“唐校尉就是这样,看见好人才就想招揽,你别怕他,他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雁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不,您刚才和唐校尉争论的那个人,是……” “哦,你说那个啊。他叫徐岚,原本是我上级,也是振武营前任校尉。不过他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你也不认识他。” |
“哦……那他为什么走了呀?” “那就说来话长了。你想知道?” “没……我……我就随便问问。”雁生低下头,红了脸。 韩文荣没有注意到他,继续道:“其实,他要是还在这里,一定也会很喜欢你,说不定还会教你几招绝招。” “绝招?”雁生愣住了。 “他的枪法本是钟老将军亲授,然而他天赋极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枪法比老将军更厉害,在边军中首屈一指,罕逢敌手。另外他还自创了几招绝招。不过,他轻易不肯教给别人,说什么要传给儿子。嗨,他连老婆都没有,哪有儿子?就算有,这会儿估计也还小呢。” 雁生呆住了。从军前一年,父亲就跟他说,所有东西都教完了,没有新东西可再教他了,从没说过还有什么绝招啊? “那……您见过他的绝招是什么样的么?” “嗯……我见过几次,主要特点是奇和险,别人还真学不来。不过,雁生,你很聪明,天赋也挺高,说不定能入他法眼,教你个一招半式,哎,可惜了……” 韩文荣喟叹着,而雁生,则完全懵了。此时此刻,他只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好好问问父亲,为什么,要骗他。是认为他资质不够,不肯教他,还是,怕教了他以后,被他用出来,然后被识破身份? 回到营房,雁生重新铺开笔纸,刚拿起笔,对着雪白的纸面,又颓然扔下笔。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么多年,父亲都没告诉他,一纸简信,就能让他开口? 再说,老子教儿子,怎样教,教什么不教什么,轮得到儿子来指点么?只不过留了几手招式,又能怎么了?他凭什么要求父亲全部教给他? 传给儿子……那大约是父亲还没结婚时随口说说的…… 雁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父亲眼中,他大概只不过是一件兵器,磨得足够锋利就好,如果太锋利了,就不好使用了,还会伤到自身。 就像,那一次,他被马贼重伤,而父亲却好整以暇,袖手旁观,根本不把他的生死当一回事。 兵器嘛,折了一件还可以再换啊。儿子……对于几乎没有亲情概念的父亲来说,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雁生苦笑一声。那件事的心结,其实一直没有解开。他从抗拒,到妥协,到自我催眠,自我麻/痹。他以为漫长的时间已经让他淡忘了,可这时想起来,心却痛得仿佛被撕裂。 再次回想过往,雁生甚至觉得,父亲其实是恨他的。因为他,母亲和弟弟才遭惨死。而训练,一方面是为了报仇,另一方面,也是父亲发泄的工具,故意折磨他,并殴打他,常常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是的,父亲一定是恨他。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对他笑过。相反,动不动就冲他发脾气,打他骂他,棍棒相加。甚至,在他重伤垂死时,也依然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呵呵,所以说,改姓,其实是为了把他逐出家门,彻底地抛弃他吧……像他这样的孽种祸根,谁在乎? 雁生悲哀想道。 然而,深夜梦回,他却又不断梦到,父亲拿着竹管喂他吃药的情景,梦到父亲跑好几里路为他带回美味食物的情景,梦到在爷爷坟前的情景,梦到离家前的情景。 “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儿子。”那声音不断地回响。 雁生惊醒,发觉枕头沾满了泪。窗外,还是一片暗沉沉的黑。 “爹……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
“李大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呢?”写的时候老是想起林月如对李逍遥的这句话,就用了一下。 |
“雁生,你怎么样?还好吗?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脱离队伍一个人冲到前面去?我们都来不及支援你!你这样会死的好不好!”刘逸火急火燎的。 “你急什么,我不是没死么?”雁生笑道。 “你还笑!你看看你,那支箭差点就伤到心脉了!” “这不没伤到么?一点小伤你就大惊小怪的。” “这叫小伤?你脑子没毛病吧?”刘逸跳脚道。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韩文荣走来。 “校尉……” “刘逸,你先出去吧。” “是。” 韩文荣盯着雁生:“清醒了么?” “清……清醒的……” “那么你今天是疯了么?还是想自杀?” “我没有……” “那是想报仇?” “我……” “你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了?” “我……” “你之前表现都很好,这次是想干什么?你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挥霍?” “对不起……” “你不在乎你的命,我还在乎!再说,你家中还有老父,你有个好歹,你父亲怎么办?” 雁生一下子红了眼眶,扭过头。 韩文荣只当他思念父亲,道:“你是他唯一的依靠了。他送你来这里,不光是为报仇,更是希望你在这里立住脚,谋个好出身,为将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打下基础。可你要是这么不爱惜自己,早早把自己的命送掉,你对得起你父亲的养育栽培之恩么?对得起他的殷切期望么?你让他如何度过余生!” 韩文荣罕见的严厉。 雁生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傻孩子。”韩文荣叹道,坐了下来,探手为雁生拭泪。 “校尉……”雁生哽咽着,挡开了韩文荣的手。 “雁生,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直很优秀,很努力,我也看在眼里。但我总觉得,你好像心里有很多心事,却又不愿跟别人说。这边关苦寒之地,长年见不到亲人,别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那些多年呆惯了的老兵,有时也难免会生思乡之情。互相倾诉一下,就好多了。你不想跟我说,也可以找刘逸他们说。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我知道……对不起,我错了……” “唉,你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好好养伤吧,别再整些什么事出来。” “嗯……” 韩文荣起身要走。 “校尉!等等!” “嗯?还有什么事?” “我……” “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我……其实……” “什么?” “其实我……我是……是……徐……” “校尉!陈将军有事找您!”一名卫兵冲进来道。 “好,我马上过去!”韩文荣又对雁生道,“你好好休息养伤,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不可再胡来!” 韩文荣匆匆走了。雁生怔怔看着前方,怅然若失。 |
自从韩文荣和唐守业那次争论徐岚之后,雁生更加喜欢,更加信任韩文荣。他直觉,即使告诉韩文荣自己的身份,他也不会泄露出去的。而这样,他也可以从韩文荣那得知那些父亲不曾告诉过他的事。 可是,他却鼓不起勇气再说了。他害怕,踌躇,他还无法完全信任韩文荣,万一事情泄露出去,他可就遭殃了。 于是,他只好乖乖闭上嘴。 清明,春风又起,雁生做了一只纸鸢,独自走到营北坡地,随风放飞。 纸鸢,是小时候母亲教他做的,后来,母亲不在了,他自己折纸鸢玩,被父亲看到,一把掷在地下踩烂,然后抓起扫帚一边打他,一边骂他没出息。 似乎,母亲教他的许多事情,在父亲眼里,都是没出息的。那么,什么才是有出息的事呢?念书?习武?参军?报仇? 他曾经把父亲看成整个世界,把父亲每一句话都当作至理,并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即使后来有一段叛逆的时光,但是在父亲身旁,那股威压总是让他身不由己地顺从父亲,依着他的指引走自己的人生。 现在,他远离了父亲,也试图想摆脱父亲的控制,不再顺从他的意志,而是按照自己的意志活。可是,他有自己的意志么?他习惯了为别人而活,却从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就好像,他现在再想另找一条出路,也找不到了。父亲对他的影响太深太重,几乎烙进了骨髓,再也容不进其他东西。不管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按照父亲给他规划好的路走下去。 他的命格,早已被框死,一眼就望到尽头,并不在他自己的掌控中。 纸鸢随风远去,不知最终落点,而他,则被钉死在原地,没有自由,没有梦想,默默地活着,默默地死,最后,连自己的真名都不能留下。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男人所赐。那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刻薄强横的男人。不负责任地将他扔进军营,自己却做缩头乌龟。呵呵,什么狗屁英雄,不过是一个只会在家逞威风的懦夫。 雁生攥紧拳头。即使生活已经注定,他也要尽他所能,过得和父亲不一样。 “余雁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唐守业突然出现。 “唐校尉……”自从那次事情后,雁生对唐守业也没什么好感,但他已经逐渐学会控制情绪,不再是把喜恶都写在脸上一览无余的单纯的小孩了。 “听说你受了伤,怎么不好好养伤,却跑到这儿来了?” “没事,我伤已经好了。” “好了?可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啊……” “……可能是没睡好……” “那就回去休息吧,再乱跑伤着,你们韩校尉又该心疼了。” “嗯,是……” “不过,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你来我们营,我不但教你箭术,还教你做我副手,今后给你提拔……” “不……我还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对不起……我想……以后再说吧……” “唉,你这小孩,怎么畏首畏尾的,真不懂得进取。唉。”唐守业还是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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