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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风云同人之此间英侠年少 (师徒,温馨)[第11页] |
作者:毛巾水水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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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 没……灵……感…… |
正在迟疑间,他偏偏觉得胸口气息不匀,不合时宜地咳了两声。 “师父!”剑晨心中更加焦急,“您别管我,快休息吧!”,他连忙拉着无名回到床上,又手忙脚乱地不知是该先倒些热水,还是先取一床更厚的被子。 看着小孩儿急得团团转,斜倚在床边的男人却微微扯起了嘴角,柔声唤着:“晨儿,过来。” 面前的孩子一脸的惶恐不安,无名只得拉着他的小手搭上了自己的脉,又配合着如实解释起自己的伤。本也只是担心剑晨会太过内疚,事已至此,他也不必再刻意回避什么。伤也好,病也罢,剑晨是他的亲人,不能因为是小孩子就拒绝让其参与到这些苦痛中来。 接受问题,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男孩子一点点吸收着他没怎么接触过的新名词,不时点点头,身子也不似开始时那样紧张。 “所以,这次的伤养起来是麻烦了一点,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明白了吗?” “嗯。”剑晨垂下手,仍是情绪低落,低声问道:“师父,你疼不疼?” 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胸前,无名忍不住抬手揉揉,哄着小孩儿道:“不疼。” “骗人……”剑晨嘟囔着,平日里他屁股上挨几下教训都疼得受不住呢。 “那,那徒儿有什么能做的吗?” 男人洒然一笑,“嗯,有。不许撅着小嘴,你开心一点,师父也好地快一些。” “是!”男孩子闻言一怔,随后仰起头,尽量不再自怨自艾。 剑晨一再坚持要陪在无名身边服侍,男人拗不过他,不过这些天来,看着小孩儿学着大人模样,笨拙地“照顾”他的起居,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幸福。养儿如此,足以让他原谅命运之前所有的刁难。 寿辰临近,一些尚有联系的昔年挚友也将贺礼送到中华阁,甚至有人来信知会,说是派了弟子拜寿,出于礼貌,身体不适的无名自然让剑晨去镇外迎接。 男孩子托腮无聊地转着茶杯盖,悬空的小腿来回踢踏,长长叹了一口气。 等人,是这世上最煎熬的一件事。不过才小半个时辰过去,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性。 郊外的茶馆三三两两都是歇脚的路人,剑晨本就心中烦躁,偏偏旁边一桌的客人坐下后,先是颐指气使地点些这小店原没有的吃食,再是优越地奚落着小二和掌柜,听得男孩子浑身不舒服,少年气盛便出言指责, 哪知二人一言不合竟动起手来。 剑晨如今的身手虽不能说已经登堂入室,但一般二般的江湖人士绝无可能与之相提并论。几招下来,他反倒来了兴致,只是他实战经验甚少,出手轻重难免拿捏不当,对方毫无招架能力,扯起旁边的包袱便落荒而逃。 男孩子复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可是直到天色渐黑,仍是不见来人踪影。会不会是错过了?他宣告耐心用尽,转身回了中华阁。可掌柜却也说今日并无人来拜访老板。男孩子甚觉莫名,还同无名发了好一顿牢骚,男人只当那人许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别的岔子,也没有过于在意。 |
酝酿给师父过生日时,是因为有人说师父是典型狮子男个性 本来想在狮子座时写粗来的 现在不造会不会写到摩羯座去 |
可又这样过了几天之后,所谓拜寿的人仍是毫无动静。 直到寿辰前日,在无名已经快将这件事淡忘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虽然没有直白地指名道姓,但仍然婉转地道明,拜寿的弟子伤得不轻,且从伤痕来看,颇有些剑宗和莫名剑法的影子云云。 如此这般,无名不必细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可他怎么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多大的矛盾剑晨要这样咄咄逼人地对待客人,更不明白剑晨为什么始终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明明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却还总是不知分寸地胡闹,实在令他恼火得紧。将四下寻遍,才终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正在兴冲冲地摆弄着柴火地剑晨。 “你在做什么?” 剑晨一惊,手中一滑,小铁盒叮叮当当地在地上打了几番滚,细细的粉末洒了满地。 “我……”他嘟囔着,“书上说松香末洒在火堆上,会出来很漂亮的光芒的,所以,徒儿就想试试……” “放肆!”无名蹙眉,硬声训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玩火,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挨了骂的小孩儿瘪瘪嘴,仍是火上浇油地辩解着:“徒儿很小心的……” 男人面色阴沉,拉着剑晨回了自己的屋子,随手一挥,门窗利落地阖上,倒令男孩子很是惴惴。 马上,无名坐在小榻上命令道:“板子拿过来!” “师父!”剑晨近乎是惊呼道,“我,我……”他甚感莫名,不过一件小事,怎地真要罚他? 无名却是罕见地不发一言,直瞪地剑晨心中发毛,最终还是作徒儿的败下阵来,委委屈屈地握着冰凉的木板挪到男人身前。 “饶了徒儿这次吧……”男孩子皱着小脸,轻轻蹭了蹭无名。 男人半晌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有没有事瞒着师父?” 坦白,只要小孩儿坦白,他便绝不会重罚。 可剑晨却真真儿是一头雾水:“没有啊。” 无名耐着性子,反复问了几次,男孩子都是懵懵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将信摔到小孩儿面前。 剑晨读罢,竟露出些许恍然的表情。难,难不成,是那天和自己打架的那个人?想必是了,巧事都被自己遇上了。可是,这件事也不能全然自己啊,又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是打了几招而已。没告诉给师父一是认为没必要,二是,师父确实不许自己随意动手。 他抬头偷偷打量着无名的表情,严肃而冷峻,叫他心里生了些委屈,师父这是要打他替旁人出气么? 这番反应落在无名眼中显然是有了另一层解读,“纵是有了什么不快,客人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也大可以同师父讲,再做定夺。可你先是不知分寸,后是多加隐瞒,可知错吗?” 男孩子生平最气被冤枉!如今这样责怪他的人竟是师父!小小的心坎盈满义愤,他没错,他不觉得自己错。无名寥寥数语便令剑晨情绪大起大伏,委屈不可抑止,翻江倒海地袭来,他气得身子颤颤,头脑发晕,无名的态度让他完全不想再解释什么。 师父竟然冤枉我,竟然要为了别人教训我……男孩子越想越伤心,一时激愤,难以自已,便赌气地退了裤子趴在小榻边,白嫩的小屁股翘起。 “我没错,师父要打便打!” 这一行为显然是激怒了无名,他只不过是要剑晨一个悔过的态度,却不想是如此回应,抬手便是凌厉的几板子抽在小孩儿臀峰上。 男孩子绷着身子默默受着,小脑袋埋在臂弯,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就这样添了几道红痕,无名心中也不好受。 |
就在前几天,小水因为被冤枉差点情绪失控…… 也许是因为赌气,也许是因为生气,总是忘记了,解释才是解决的方法…… |
“啪!” 一板子打在腿根处,躬着身子的小孩儿疼得猛一缩,小手揪得袖口起了皱,忍不住动了动,却仍是没有求饶的意思。 执着板子的男人看着小刺头同他杠着置气,自是不能“屈打成招”。 他放下板子,不管剑晨如何挣扎,硬是伸手托起小徒儿的下巴,拇指抚过嘴唇上浅浅的牙印,无声叹息。小崽子究竟在别扭什么呢? 屁股又麻又疼,无端受了冤枉,又挨了顿不轻的教训,越涨越高的委屈掀起了剑晨所有的逆反心,他不要认错,坚决不要! 无名拉起剑晨,揉了揉泛红的小屁股就给他提上了裤子,有些无奈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男孩子梗着脖子不肯理睬自家师父,豆大的泪珠一颗连一颗扑簌簌地落下,却又安安静静地忍着一声都不抽泣,煞是可怜。 无名眉心紧锁,语气又严肃了些:“说话!” 可哪知自家小孩儿却真的沉默着同他耗了起来。虽说这脾气和他年轻时一般无二,可他自己却并不喜欢。 原因无他,如此倔强,吃亏的总是自己。 “回你的房间去,闭门思过!” 男孩子愣了一瞬,却马上伤心地推门而去。 剑晨一个人躺在床上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自己揉着身后的伤处,半天刺痛难消,好不难过。时间一点点逝去,开始时的激愤委屈耗了太多的力气,他慢慢变得平静,却又多了些煎熬。直到过了晚饭时间,小肚子饿的咕咕叫,剑晨盯着床头的更漏,渐渐忘了生气,不知在期待着什么,忽而听见房门响动,他心中一直绷着的弦才松了下来。 “少爷?” “乌鸦大哥?怎么是你?”男孩子倐地坐起身,一脸藏不住的失望,心情跌到了谷底。 “老板让我给你送些吃的。”乌鸦放下托盘,刚想瞧瞧剑晨的状况,男孩子却好像被抽走了仅剩的力气一般,跌进一团被子里嘟囔道:“知道了,我想先休息会儿。” 乌鸦识趣地嘱咐了句晚饭一定要吃,便轻轻带上了门。 远远看着黑棕色的托盘,饭菜的香气飘来,却勾不起他半丝食欲,那股焦躁难安重新袭上心头,竟比下午更强烈。冤了他,打了他……真的不来哄哄他吗? 入夜,几道细细的强光交错着割裂了夜空,轰隆隆的雷声砸向地面,好像那么远,又好像那么近。屋内一片漆黑,男孩子瑟缩地躲在被子里,他原是不怕什么打雷闪电的,可怪只怪平日里偏偏喜欢读鬼神志异,还单纯地信了那满纸的荒唐言,想起狂风暴雨的晚上,无手无脚的鬼会飘进来吃小孩儿,就不禁怕得手脚冰凉,牙齿打颤。 剑晨闷在被子里半天,刚偷偷地探出头换口气,一道闪电就映得他枕边奇形怪状地白。男孩子惨叫一声,迅速地把被子蒙过头。正在绝望时,忽觉身边一沉,压在身下的被子被掀了起来,“啊!”他吓得丢了魂,大喊道“救命啊!” “晨儿!别怕别怕!” 汗津津的身子被揽进温暖的怀抱,熟悉而心安,剑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师父……” 无名亲亲小孩儿的额头,不停安抚着,“乖,师父在这呢!” |
怕鬼的孩子都心地善良 |
不知胸中浮动的情绪是委屈还是欢喜,剑晨仰头望着无名,黑暗中轮廓模糊,看不清五官。 “手怎么这么冰,是被子薄还是吓着了?” 男孩子逞着强支吾道:“被子薄……” 无名会意地勾了勾嘴角,本不愿拆自家小孩儿的台,可偏偏一声惊雷劈下,剑晨一抖,猛地缩进他怀里,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蹭得他痒痒的。 小孩儿窘地脸颊发烫,心里挣扎了几番,到底还是投了降,喃喃道:“徒儿是害怕……不过师父陪着我,鬼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男人轻轻拍着他,口中却道:“明儿我就把你那些怪力乱神的杂书扔掉,叫你再胡说八道!” “唔,不要!”剑晨嘀咕着,本想再多说些什么,最终却动了动嘴角没了声音。 该说些什么呢?回想起这一日的情景,他仍是情绪低落,胸膛发闷,任是被谁误解了都不打紧,可偏偏这个人是师父,与其说生气,不如说伤心更多一些吧。 仅听得剑晨不甚明显的叹气声,无名便了然他仍在介怀,可男人也有自己的原则,他虽然一贯宠爱剑晨,却也拿捏有度,是非分明,若是小徒儿犯错,他绝不会偏私,此时前来,也并非是为了白天的事要对其多加安慰,只是方才雷电一起,实在令他放心不下而已。 “别乱想了,倦了便睡吧。”小孩儿不提,无名自然也不说破。若是剑晨不肯认错,他也不会再多加责罚。自身做不到内省,那外部的敲打只会适得其反。 重新躺下,身边多了重暖暖的依靠,可仍在别扭的男孩子却反倒迟疑地向另一侧蹭了蹭。满腹心事,自然难以成眠,剑晨睁着眼睛揪着枕头上的小穗穗,尽管能看清的只有黑暗,却仍然不愿意合上。 他在默默期待,期待师父已经全部知道了,期待他能安慰说错怪自己了,可他不知道,躺在旁边的无名也在期待,期待小孩儿肯收起任性和他沟通,哪怕是吵架。 窗外,一番雷电后,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着门窗,声音大得骇人。 无法入睡的小孩儿渐渐开始烦躁,不停辗转反侧,被子也踢得乱七八糟。雨夜湿冷,他终于忍不住一个喷嚏冲了出来。 一直沉默的无名叹了口气,起身将小孩儿重新裹进被子里,到底先开了口,“打算一直这样陪师父过完生日吗?” 男孩子一怔,这才恍然忆起,明日可就是师父的生辰了,他怎地只顾着自己的情绪,连这个都会忘记? “我们要不要谈谈?” 剑晨闻言连忙坐了起来,心中的愧疚一瞬间盖过委屈,哪有像他这般作徒儿的,实在不孝得很。 “师父,对不起……”男孩子语速飞快地解释着整件事,显见是真的急了,末了还再三强调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来贺寿的,没有要故意伤人,也没有骗师父!” 他太过激动,一口气讲完一段长长的话,呼吸甚至有些不匀。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不禁心中忐忑,师父不会是不相信自己吧? 半晌,无名忽然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单听到这一句,剑晨便放下心来,师徒间早已有了默契,他知道,这句话代表着师父接受了,了解了,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有一点……”软软糯糯的童音遂又开始添了些撒娇的味道。 无名揽过剑晨,大手轻轻覆在小孩儿臀上揉着,思量着问:“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 “师父那样说我,我生气嘛!” “明明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可你偏要先闹脾气,这个性子,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男孩子瘪瘪嘴,闹脾气还不是因为太在意么,太在意还不是因为那是师父么!换了别人,他才不会!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小肚子却偏偏凑热闹地叫了几声,他偷偷伸手捂着,不成想声音更大了。 “我让乌鸦送来的饭菜你是不是没吃?” “嗯……啊!” 无名束着剑晨的腰,重重揍了两下小屁股,疼得男孩子哇哇直叫。 “要是再敢不吃饭,就准备好趴着睡觉吧!” “徒儿不敢了不敢了!” “小崽子!”无名放开小徒儿起身下床。 “师父你去哪儿?”剑晨连忙大喊。 “还能去哪儿!给你做饭!” |
最近偶尔软弱郁闷的时候会想,为了师父,要充满笑容 |
生命是一场值得感恩的赐予。纵使它的来和去,从来都不为人左右。 尽管剑晨一大清早就喜气洋洋地替着自家师父忙前忙后,但身为正主的无名却不想将这一天当作特殊的日子。原因也简单,人在这种日子里,难免会回溯过往。可他的过往,实在不堪回首。 无名格外仔细地一寸寸抚过老旧的胡琴,微一合眼就是那些回不去的恩怨情仇。不知那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大哥此时身在何处。哎,他慢慢拉出几声音调,苍凉萧索。 “大哥……”可有人陪着你?可还身子康健?可有碗寿面吃?无名想着,胸膛左侧忽然疼起来,向一柄锋利的剑划着血肉,疼得他无法忍受。他摇摇头,试图强迫自己忘掉,可仿佛是被闷在心底太久,记忆一旦撕开了口子,一幕幕过往便忙不迭地翻滚了出来,越是抑制,越是翻江倒海。 娘亲也是个苦命的女人,自己从未在她身侧尽过一天孝,不知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地下过得好不好……对了,不是一个人的,还有小瑜,哎……无名难以自制地胡思乱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想寻些开心的日子,但在回忆里挑挑拣拣,却翻不出一点像样的片段。 “老板!” 无名一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厨房里的伙计有些为难地挠着头同他说道:“额,这个,小少爷一直在厨房里忙着为老板尽些孝心,但是,这个啊……我们怕他不小心会伤到自己呢……” 这小崽子总是调皮得紧,无名不待他说完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凝固的表情这才有了些松动。对了!他还有他的小孩儿呢,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活在黑暗和不幸里的人。 四处添乱的剑晨被自家师父“捉”回了后院,又被命令正常练剑,难免有些不情不愿。可每次稍一走神就会挨训斥,吓得他不得不逼着自己集中精力。 就这样一切如常,平平淡淡地盯着日头下了山,男孩子不免失望,除了晚上的饭菜比往日更加丰盛了一些,怎地一点都不热闹的,哪里像过寿呢。 夜色渐浓,到了练习内功的时辰,剑晨更加难以专心,转头瞟了瞟身旁双目微阖、稳坐如钟的无名,黑眼珠滴溜溜转着:白天在厨房里用面粉捏的那只小熊馒头还没做完呢,那面粉的粘度真难掌握,不是水加得多了,便是面放得多了·····小熊捏好要怎么加些颜色呢,不知道豆沙可不可以,对了,豆沙应该包在里面的,师父喜欢吃呢···男孩子不停地神游,方才还挺着的小身子渐渐懈怠下来,又不知过了多久,无意间一抬头,这才发现无名正在不满地瞧着他,未等收敛心神,便听得师父道:“你这个走神的毛病,需要师父来帮你改吗?” 剑晨条件反射地觉得臀上疼痛,慌忙摇头,凑到无名身旁求饶道:“不不,以后不敢了。” 无名也知小孩儿正处于贪玩的年纪,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日子,他也不欲深究,遂收起严厉,揉揉小孩儿的头问道:“天天练功是不是觉得无聊?” 剑晨努努嘴,“不是……可是今天是师父的寿辰嘛,该好好庆祝的。” 无名心底泛起暖意,“那你说该怎么庆祝呢?” 小孩儿思考片刻,忍不住露出小虎牙坏笑,“师父师父,你不好奇夜市吗?” 月牙探头挂在树梢,乐阳镇的一条商街上,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男孩子兴奋地对着灯笼映在地上的影子做了个鬼脸,拉着无名东瞧西逛,将街边的小吃尝了个遍,又缠着师父给他买了糖人,也不知这是谁的生辰。 男人却也乐在其中,他喜欢剑晨在他身边吵吵闹闹。 小孩儿将糖人举到眼前,晶莹的糖稀模糊了皎洁的明月,伸出小舌头舔舔,香甜直达心间。 无名看着小孩儿的童趣微笑:“以后若是再想看夜市,便直接同师父说,别尽同外人诉苦,没来由地叫人笑话。” 剑晨回想起那日去找星宿剑时遇到师叔的场景,嘟嘟嘴,“可是师父以前都是不许的嘛” “那是因为你在长身体,怕你玩起来就不回家,耽误休息。今天也不早了,回去吧。” 男孩子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听话地点点头。 师徒俩刚有说有笑地拐出胡同,无名忽然脚步一顿,面色骤阴,一下子松开了小孩儿的手,僵硬地慢慢向后转过头。 “师父,你怎么了?”剑晨一头雾水。 那……那把剑……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日子让他看到那把剑呢?片刻前与无名擦身而过的人,手里竟提着一把——英!雄!剑! 世人只知英雄剑是一柄陪伴无名多年的正道神兵,却不知英雄剑原本有两柄。 相传,英雄剑为一名唤“大剑师”的人所铸,大剑师预言,神州多年后会出现一名英雄,救万民于水火,因此为他打造了这世上最坚硬、最正气、最不屈的一柄英雄之剑,只待真正的英雄出现,将其带走。而为免英雄剑寂寞,大剑师还铸造了一柄外形、重量都完完全全相同的剑,陪伴在英雄剑身边。后来,这两柄剑分别归于无名和他的大哥所有。 那个人……绝不是大哥,可他怎么会有英雄剑的?大哥一向剑在人在,难道,难道他已经? 无名心乱如麻,那个对他恩重如山,那个让他日夜盼望想要再见一面的人,他的佩剑,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不,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无名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家!”,没看小徒儿一眼,就匆匆追了上去。 男孩子一个人被留在漆黑的暗夜里,手里还攥着小糖人的木杆,心头发冷,师父怎地就把他丢在这了。 剑晨呆呆站了半晌,宽慰自己说,师父定是有急事的……这离家又不远的……自己都认识路的……可是……哎 |
路上的行人愈发少了,石路上,小小的影子踽踽独行。他踢踏着步子,走得很慢,显得有气无力。偶尔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会带着期望回头瞄瞄,可最终,还是用失望的叹息来回应陌生的面孔。 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剑晨在心里极力地替师父解释着,可越解释,就越止不住的难过,正在胡思乱想时,他突然记起,因为今天是寿辰,所以师父下午早早地就让掌柜他们打烊休息,他和师父出来的时候,伙计们好像聚在一起,都已经喝酒喝得人事不省了,这个时辰,大门是肯定叫不开的,那么后院小门的钥匙是在……啊!在师父那里! 男孩子咬着嘴唇猛地停下,一念至此,他为无名找的所有理由都被委屈冲垮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要让他露宿街头呢? 就在剑晨眼泪汪汪得站在路上时,江南连绵的阴雨天再次登场,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洒下来,他连忙跑到近处一家小店的台阶上,踮着脚让身子能全部躲到屋檐下,但,还是不行。 男孩子手忙脚乱,恨不得把糖人顶在头上挡雨,鞋子被雨水溅湿,凉凉的触感传到心间,瞧着自己这幅狼狈样子,赌气地放弃了挣扎。 糖人和着雨水慢慢融化,剑晨撒开手,看着精细的玩意儿重新在地上瘫成一堆糖稀,忍不住抹抹眼泪。 他这么惨,师父知道吗? “孩子!”宽大的雨伞遮在他头上,剑晨疑惑地仰起头,两鬓微斑的老人一脸慈祥,“瞧瞧你湿的,和我打一把伞吧!” “唔,谢谢爷爷……”终于见了救星,男孩子忙躬身行了个礼。 “我刚搬来这镇子上住,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我送你找你家大人!” 剑晨摇摇头,他怎么知道师父在哪儿呢,简单说了下情况,老人听罢便热情地邀他去家中留宿,左右没有别的法子,男孩子也只有点头答应了。 不过,这一夜,他却发现老人对他极其关心,不但呵护备至,还和他聊了许久,问他知不知道父母是谁,师父待他好不好…… |
一日两更这种事,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剑晨早早下了床,眼睛干涩,全身发酸。 他睡得很不踏实。 原以为自己没有认床的习惯,现在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因为每次都有师父在身边陪着罢了。 男孩子去向老人告谢辞行,老人很不舍地要送他一程。路上,二人闲聊, “爷爷,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住?你的儿女呢?” “都不在了,我本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孙子呢,不过他们一家都被山贼害死了,只剩我一个,说起来我那苦命的小孙子啊,若是还活着,正好和你差不多年纪呢。” 老人说得可怜,听得男孩子心头发堵,这么好的爷爷,怎么老天待他一点都不好。 “我看着你啊就觉得亲切呢,还想给你做些好吃的,可是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走。” “对不起啊爷爷,可是,我师父回家如果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剑晨愧疚说道,心中却很是担心,虽然他昨夜确实有那么一刻埋怨过师父,不过他也知道,师父不会没来由这么做,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老人轻哼一声,语气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你师父把你丢在大道上,待你也没有多好。” “不是的!”剑晨忙解释着,“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来找爷爷,爷爷会保护你的!” 男孩子一笑,“不会啦,师父拿我当儿子的,谢谢爷爷这么关心我。” “你这么可爱的孩子,任谁都会关心的,对了,你能不能隔几天就来看看爷爷啊,我一个人,每天只能跟小猫小狗说话,就只和你投缘……”老人边念叨着,边作势擦擦眼眶,泫然欲泣。 剑晨连忙应了下来,打心眼里同情着鳏居的老爷爷。 不知不觉快要走到中华阁,剑晨躬身作别,还真诚地保证一定会常去拜访。 老人满意地转身离去,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只身走到郊外。 人迹罕至的树林中,他挺起胸膛,不复羸弱之态,双目精光射向一棵老树后,树后几名壮汉忙上前见礼。 “主人,剑晨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吗?” “应该是他,英雄剑属七大名武器,必是日后守护神州运数——龙脉的神兵之一,据说当年老皇帝曾派人将那名被断出“天命”的婴儿放在了无名隐居的屋外,想让武林神话亲自管教出一个英雄,我瞧那剑晨剑骨奇佳,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老人接着说道,“若要毁掉皇室的命脉,就要先将这些守护者除掉。” “已经引开了无名,主人昨夜为何不直接动手?” “无名既已退隐江湖,便不会再插手这些事,他恐怕并不知剑晨身份,若是明着伤了剑晨,他定会追查到底,反倒麻烦,我要想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接近中华阁,男孩子反倒放慢了脚步,心中暗忖,不知道师父现在会不会已经到处找他了,会不会很愧疚很心疼呢,会不会抱抱他好生安慰呢…… 然而当他跨入店内,却惊讶地得知无名一夜未归,店内伙计们还以为这师徒俩又临时起意去了何方游历,都未在意。 剑晨彻底心慌起来,这,这要如何是好? |
少爷:你越写越胡扯了····· 小水:总得解释解释你是哪里来的嘛,还有人误会过你是师父的私生子呐……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啊……我什么都没说! |
回说昨夜,无名追着手提英雄剑的神秘人至荒野后,那人忽地刹住脚步,摘下头上的斗笠,转身对着无名所在的方向抱剑行礼。 “无名大侠,别来无恙!” 隐在夜色里的无名暗暗负手身后,御指为剑,谨慎地挪动步子,行至近处定睛一瞧,这才吃惊道:“李监副?” 李监副本是老皇帝心腹,负责为皇室占星尘,断运数。多年前曾与无名有过数面之缘,当时无名在武林中声望正隆,如日中天,而李监副却为他占了一卦,劝他最好及时收手,退出江湖,否则必招祸患,刑克至亲。 彼时无名年少气盛,自是不将术士之言放在心中,可没想到不久之后,妻子却为仇家所害惨死,令他抱憾终生,也正是因此,他才决定隐匿江湖。 “你竟还记得我,实在不胜荣幸。”李监副将长剑随手一丢道:“这剑是假的,如此引你出来,还望海涵。” “无妨,”无名心中疑惑,“你为何忽然来此找我?” 李监副一脸忧色,解释道:“十年前,皇宫内一个婴儿的出生引得天象大变,我为那婴儿卜卦,发现他身带魔性,日后恐将为害武林,老皇帝本欲将那婴儿处死,可我心中不忍,细卜之下,发现他虽属凶星,却可被紫薇星压制,我曾为你断算命理,知你的命格正落紫薇星宫,又修炼天剑,剑心炽热祥和,充满生机,于是便将那孩子送到你隐居的屋外,想让你来管束他,带他走上正途。” 无名猛然大骇,不禁脱口而出:“剑晨?”原来他同自家小徒儿的缘分竟是人为掌控,其实他早该想到,剑晨无论资质还是相貌,都绝无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更不会那么巧,刚刚好被他给遇上。 “不错,我本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可是近日我重新卜卦,却发现那颗凶星有蠢蠢欲动之势,有伤害紫微星,破格而出的危险,我十分担心,这才来找你,提醒你要小心……” “你胡说什么!”无名怒喝着打断他,什么身带魔性,简直一派胡言,他的小孩儿自小善良厚道,心底光明,早就是英雄剑认定的传人,怎么可能命属凶星,为害人间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是这样,定是你占卜有误!” “无名大侠,我知你现在一时很难接受,当年我设计让你收养那孩子,也并未将其中的原委知会你,心中十分愧疚,如果一直太平无事,倒也罢了,可如今这星象已然十分明显,你必须多加防范。必要时,也要采取一些措施。” “不必再说了!”无名如遭雷击,面如土色,若是旁人来讲,他也不会信,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李监副呢,小瑜的事已经让他不得不信,这次剑晨…… 李监副再次躬身一揖,“实在很对不起,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保重,告辞了!” 浓云聚拢,一点点吞噬掉圆月的光芒,雨滴噼里啪啦落下,无名宛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站在大雨里,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个已经阅尽无数世事浮沉的男人难以消化。 那是他的小孩儿啊,是他一手带大,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希望啊!这让他,情何以堪! “李监副,无名可信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想方设法接近剑晨的老人。 “纵然没有相信,也必定已经动摇了。” “好,非常好!这次的事情办成之后,我许你的荣华富贵,自会一样不少。” “主人放心,剑晨是守护龙脉的天命之人,这事只有我和老皇帝知道,老皇帝已死,无名就算是派人打探,也不会知道真相!” |
小水:难得这么勤劳两天,都不表扬下人家吗? 少爷:你铺这么大的场子,真的收得回来吗? 小水:唔,不知道 |
无名神情恍惚地走回中华阁,还未步入大堂,便看到门口小方桌前托腮坐着的男孩子: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纯白的衣角耷拉到地上,撅着肉嘟嘟的小嘴满面愁容,还是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崽子。 男人努力地整理好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开口唤着:“晨儿!” “师父!”剑晨小脸一亮,忙踢开椅子,冲了出去。 无名蹲下身子,一把将男孩子抱在怀里,径直回了后院。 “师父你去哪儿了?徒儿好生担心呢!”直到进了房间坐在小榻上,无名仍是不肯放开他,好像一撒手,眼前这人儿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去哪儿,没事……”无名轻拍着剑晨的背,低声重复着,不知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 “怎么会没有事……师父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男孩子努力挺着胸脯,“徒儿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帮师父分忧的!” “我知道你想帮师父,知道你很乖。”无名忍不住心头漫过一丝恐惧,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怕,怕眼前这个纯净美好的男孩子不能如他所愿平顺地走完一生。 看着无名气色不佳地又沉默下来,剑晨知他再追问也没有结果,便老老实实地又软下身子窝在师父怀里,想起昨夜的事,忽然问道:“师父,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呢,昨晚有没有淋雨呀?” “没有,师父没事,你不用担心。” 男孩子“哦”了一声,默默等待师父能想起昨晚“被抛弃”,差点露宿街头的他,甚至在心里打起腹稿,师父若来哄他,他可要好好诉个苦,撒个娇。 可无名这样抱着小孩儿,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这皆因他在剑晨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似有若无。他搭上剑晨的脉,一试之下大为震惊:怎么会多出一道真气?! 这道真气并不强劲,但却真真切切地存在,不属于他传授给剑晨的任何一种心法,且暗藏魔性。 “你这几天一直按照师父给你布置的心法在练习内功吗?” 没等到想象的情景,剑晨一愣,却马上点点头。 “那有没有看过或者自己试着练过别的?” “没有啊!” 怎么会这样?无名想不通,剑晨日日在他身边,根本没可能接触到那些邪魔外道,武功尽境也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怎么就会平白地多出一道气呢!又想起昨夜李监副的那番话,无法控制地头脑发麻。 他本是不相信的,可是…… 无名定了定心神,严肃地叮嘱着:“从今天开始,内功先停一停,不要再练了。” “为什么?” “这个以后师父慢慢给你解释!” 男孩子不明就里,却总觉得师父今日不同往常。 “还有,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准许不可以外出!” “徒儿又没有犯错,为什么不能出门?”剑晨耷拉下小脸,无名竟一句都不提昨夜的事,还要他禁足? “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心事重重的男人却显然不似平日那么耐性十足了,他无法解释,也不能告诉给剑晨,他需要时间来弄清这件事,这期间必须保证小孩儿的安全,不能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 “可是,可是……” “不许顶嘴,现在先去温书!” |
几日来,剑晨都被拘在家里背一些拗口的圣人之言,全身的筋骨都快生了锈。自家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怎么求都不肯让自己出去转转。 男孩子百无聊赖地踢着桌角想:我还答应了爷爷去看他呢,不能言而无信的,哎,可是这好端端地,怎么就连门都不许出了。 他平日里愿意听师父的话,只是因为无名每次都会让他心服口服,而并非他自己没主意。事实上,在无名的引导下,男孩子早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想法和观念,有时就算是自家师父说了些什么,他如果不赞成,师徒俩一样会清清楚楚地辩个明白。这次无名却破了例,令他甚感莫名。 想出门还不容易么,有手有脚的,又对中华阁那么了解。剑晨悄悄溜了出去,心里并不觉得师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难为他。 “嗯~”男孩子闭着眼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然清新又自然。他蹦蹦跳跳地向老爷爷家中走去,路上还礼数周全地不忘买些点心。 和老人喝茶谈天,气氛融洽极了,剑晨毫无防人之心,将他对师父的疑惑全数倾吐了出去,老人轻轻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天色渐晚,剑晨告辞离去,没走多远就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发热,奇怪……他没有在意,可那股不适感却越来越强烈地袭上心头,最后头痛得全身脱力发抖,眼前的房屋都颠倒了个儿,逼得他放弃了强撑着走回家的念头,靠着路旁的一棵树盘膝坐下,试着运气来调整。 过了不知多久,似是好些了,他才感到身下的石地泛起的凉气,臀腿坐得发麻,刚一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像是罩了层纱帐般模糊,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发现有人在自己身前半蹲着瞧着他,更不妨碍他清楚地认出这是表情非常不好的无名。 “啊!师父!”男孩子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欲站起身,但发麻的腿脚完全不听使唤,正在丝丝哈哈地偷偷捏着小腿时,无名却紧皱着眉头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脉上。 男人果然感到那股充满魔气的真气又强了一些,之前就是怕会这样,才命令剑晨不许强行运气,可是这小崽子…… 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这代表着,现实又把他向那个最不想承认的结论方向推了过去。 无名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将剑晨抱起扛在肩头,不顾小孩儿微微挣扎,大手用足力气,对着小屁股连着几巴掌打了下去。“唔”男孩子一下子将脸埋在他的发丝间,疼得止不住颤抖,“师父,啊,师父别打了……” 耳畔响起夹杂着啜泣声的低低哀求,无名心如刀割,他不想承认李监副说的是对的,连日来他已将自己能做的全数做尽了,却依然于事无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孩子呢! 疼,怕,委屈。 剑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无名,一瞬间竟恍惚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从那日夜半将他一个人扔在雨夜里开始,这些天无名又是不肯和他沟通,又是莫名其妙地不许他出门,又是逼他背书,现在又这么冷着脸教训他……师父一向最在意他的身子的,可竟一句都没有问过那个暴雨的夜晚他是怎么度过的,更没有了解过他现在有多么不舒服就开始责罚,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从小到大,何尝在自家师父这儿受过这般委屈! 剑晨伏在无名肩头越想越伤心,师父不再疼他了,他完了…… 抱着小孩儿走回家的无名也在不断地和自己斗争,他艰难地说服自己直面问题,说服自己相信并接受这一切都是真的。可即使他相信,却仍然难以甘心,他需要冷静地想法子,他要守护剑晨一世周全,他从来没有被打倒过的,这次也一样。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呢?就算剑晨是魔鬼,不依然是自己的小孩儿吗,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的小孩儿要堕入地狱,那么他陪着就是了,天上地下,总之他会陪着。 到了家,无名低声嘱咐着小徒儿不可以再偷跑出去,也不可以再运功。可情绪已然崩溃的剑晨却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 他含混不清地叫喊着,“师父……我,我做错了什么……你扔下我一个人在路上,我回不来家,也没有钥匙,那么冷,还下了雨,连过路的老爷爷都会关心我,都会带我回家住,可是师父完全不管我……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出门,为什么要挨打,我只是去谢谢老爷爷的,咳咳……我身体特别不舒服,才会在路上休息的,可是师父什么都不问就打我……如,如果师父不想要我了,我去死了便是……” 无名心中一震,这才反应到,对了,那个,那个晚上,剑晨根本无法回家……该死,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把英雄剑,他只记得大哥,却忽略了这个最需要他呵护的眼前人了吗? 不过现在这并不是重点,剑晨这番话似乎给了他一丝曙光,“你说,什么老爷爷?” |
剑晨不肯说话,鼓着腮一扭头,不时抽泣一下。 无名虽知确实是自己对不住小孩儿,但此刻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根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自是急于求证。 “晨儿,不要闹别扭,师父在问你正事!” 男孩子吸吸鼻子,不经意瞟到师父严肃焦急的神情,赌气的模样本能地收敛了不少。 他知道现在应该平心静气地回答无名的话,这才是自家师父心目中懂事的孩子。可懂事为什么这么辛苦呢?他委屈了这么些日子,却连情绪也不能有,脾气也不能发,为什么不可以不懂事一次呢? 剑晨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听话地一句一句地复述了所有和老爷爷有关的事情。不当好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他却做不到,做不到不懂事地放纵自己,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师父不开心更让他难过的了。 无名听着,将这几日的事如拼图般一块块组合到一起,原本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的脸庞终于恢复了熟悉的气定神闲。 他一把拉起剑晨道:“快,带师父去找他!” 无名很是兴奋,迫不及待地要验证自己的判断,可方一迈出门口,他却刹住脚步沉思起来,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来人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真的会那么容易就被他师徒俩走出去吗…… “师父怎么了?” “没,没什么,走吧。” “那爷爷住得有些偏僻呢。”剑晨一路上努力地打起精神,却掩饰不了“懂事”带来的的疲惫。 无名握着软绵绵的小手,心疼地看着男孩子的侧颜,不过还是个小孩子,怎地竟需要承受如此之多! 二人行至老人居所时已近黄昏。剑晨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一甩无名的手,不可思议地跑到一片空地上,神情慌张地四面环视,抬手推拉触摸,但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大叫着,“师父,那个房子,房子不见了!分明就是在这儿的,我还住过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无名心中一哼,果然不出所料。可他面上却忽然大怒喝道:“够了!还要说谎!” “师父!”剑晨咬着嘴唇眼眶通红,说什么慌?这是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无名走到男孩子身前,口中不停斥责些剑晨听不懂的话,“到底从哪里练的邪门功夫?说!” 剑晨揪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忽又听得师父痛心疾首地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儿!给我走!” “师父师父!!”看见无名转身离去,他吓得慌了神,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次日,老人在郊外搭的简易竹棚里一面抿着茶水,一面微笑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昨夜的中华阁热闹得很,无名喊着要清理门户,那孩子一直哭闹,便被他绑在了长凳上,用竹棍打得裤子都见了血,谁求情都没有用,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他丢出去了!” “可当真?无名的心计,可不能小瞧!” “绝对不会有错,我们的人住进了店里,晚上偷偷溜进后院,瞧得真真的!” “好!什么天命守护龙脉,不过如此,哈哈哈!继续给我盯住中华阁!” |
晨曦徐徐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慢慢升至薄云间,金黄的光芒洒满半边天,透进中华阁主屋糊着明纸的窗子。 屋内罕见地现了凌乱的痕迹,铜盆斜架在木架上,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未被抹掉。床边的椅子上堆放着衣物,最上面搭着小裤子,纯白的底色混着殷红的血与灰黑的尘,看起来甚为狼狈。 无名低垂双目,爱怜地望着怀里酣睡的孩子。剑晨的小手搭在他胸前,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印记仍未消退。 小孩儿的皮肤竟这么娇嫩,他暗暗想着,自己对剑晨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动作,果然失了轻重。 感到微光,剑晨缓缓睁开眼睛。 唇红肤白的孩子,汗毛上似是被阳光镶了一层金边,煞是好看。这般风雨飘摇的局面里,无名却觉得心中宁静至极。 “师父……”男孩子低低唤着,嗓音嘶哑地厉害。定是昨夜叫喊得太用力,喉咙现在还不舒服,他迷迷糊糊地想。 无名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剑晨嘴边,看着小徒儿一饮而尽,他笑着叹道:“你是真不怕挨打啊,趴在长凳上还能睡着!” 清醒了的男孩子撅撅嘴,“我喊得累了嘛,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意识了……” “明知道会累会伤喉咙,还叫得那么撕心裂肺,吓得我还以为真的打疼你了!” “哼,明明是师父先吓我的……”剑晨回想起昨日仍是一阵心悸: 无名察觉到他师徒二人被盯上了便坐实了心中猜想,打定主意要顺水推舟,引蛇出洞。 既然件件事都是冲着剑晨来的,他也只能顺了这些人的意。 回到中华阁,他便开始大骂剑晨沦为魔道,不顾男孩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叫人从大堂抬了长凳到院子正中,将剑晨拖到凳上绑住手脚,又随手以剑气削断了院中的竹子。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阁中的伙计们,看到老板大发雷霆要处罚小少爷,纷纷前来求情。众人虽知无名待徒儿一向严格,但也从来都是在人后管教,这样不顾剑晨的自尊,公然痛责还是首次,自然更加担心。无名趁着纷乱,暗中以内力传音给剑晨,哄着小孩儿陪他演一场师徒反目的戏。 果然,男孩子愣愣地止住哭声。平日里为了锻炼他的功力,师父经常陪他玩这种内力传音的游戏,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可这戏要如何演呢,他很是害怕,那竹棍打在屁股上,怕是要疼死的。 无名无视众人劝阻,扬起手就是一棍打了下去。 听到虚空中抽出的凌厉风声,剑晨吓得本能地大叫一声,绷紧了身子等待着疼痛,可待到那竹棍落到他臀上时,却是轻飘飘的毫无力量。 啊……男孩子悬着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也明白了师父今天为何如此反常。他配合着扯着嗓子大哭喊疼,心脏还在余惊里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但转瞬又觉得这般场景很有趣,身后的竹棍又轻又有节奏,像是小时候师父轻拍着哄他睡觉似的。 虽然这样趴在这被打屁股,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很没面子,可是自己也算是陪师父“闯荡”江湖了呢,以后可要好好让师父教教他如何使用计谋。 剑晨脑中想着些有的没的,喊得没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反倒更加逼真。 竹棍的两端甚为锋利,无名偷偷划破了手掌,验伤似得揉揉小孩儿的屁股,将血滴在了剑晨裤子上。 这一下可急坏了伙计们,都见了血,这是要打死这孩子呢。 掌柜连忙跪了下来苦口婆心地求着情。 无名估计着该散的消息都散出去了,便顺势停了手。待到了他劝走了众人,确定了无人在监视他后,这才急忙解开了被绑着的剑晨,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许是因为半天没人理,小孩儿竟这么一个人安安静静趴在凳子上睡了过去…… 男孩子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间扫到无名手上简易缠了几圈的纱布时怔住,“师父,你的手要不要紧!” “不碍的,”无名笑笑,“不过就是个小伤口。” 看着小孩儿仍非常担心的样子,男人转移了话题,“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是师父做得不够好,没能保护好你。” “才不是呢,师父最好了。”剑晨嘟囔着,半天又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徒儿昨天好害怕,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现在也不清楚,不过马上就会知道了。”无名抱着男孩子安慰道。如果他派出去的人一切顺利,现在应该已经接近那只幕后黑手了。 剑晨抬手拨弄下无名身上的盘扣,委屈地哼唧着,“那师父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不是都告诉你了,只是演一场戏,不要当真。” “唔,反正如果师父真的不要我了,我就去死好了。” “晨儿!”无名语气压了下来,“如果我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死’字,就真的把你绑起来打,到时候求饶也没有用,知道吗?” 男孩子瘪瘪嘴,“知道了……” “好了,”无名捏捏剑晨的小脸蛋,嘱咐说:“师父要出去办些事,你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连内室都不许出,这次一定要听话,否则连师父都会有危险的。” 剑晨知事关重大,连忙点头。 “在这里等我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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