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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风云同人之此间英侠年少 (师徒,温馨)[第17页]

作者:毛巾水水水
首页 上一页[16] 本页[17] 尾页[17]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剑晨拭拭眼睛,却又将那还未流出的泪水擦了去。
“对不起师父,徒儿知道您不想让惊觉走,徒儿又胡闹地放了他,但是惊觉……”
“晨儿!”无名忍不住打断了他,“因为霍惊觉,咱们已经别扭那么多次了,还不够吗?”
“唔,那师父不是因为担心惊觉和武林才生气的么……”
无名揉揉小孩子的头,说道:“他走了便走了吧,那是他的命,也是江湖的运数,别再因为这种事伤害师徒感情了,我尊重你的想法。晨儿,师父担心的是你!是你的身体!”
原来是他,
是他的身体!
“师父……”小孩子一怔后喃喃唤着,抿着嘴缓缓靠上男人肩头,闭上眼睛一瞬间愧不可言。在师父心里,他永远是最重要的。
可是,
他呢?
这些日子,他又是怎么待师父的呢?……
“以后不许再这样淘气,不许拿这种事情吓我,听到没有?”
“是……徒儿记住,唔。”身后的疼痛忽然强行扯走了精力,他本能地缩紧了身子。
无名皱眉,将剑晨妥帖地放在床上,揉着柔软的小屁股。
“刚才是师父太着急了,打得重了,你不要伤心……”男人沉吟着,垂下眼帘,仍挡不住目光中透出的心疼。
“没有伤心的……”剑晨摇摇头,他不停想着师父这些日子为了无双城的事耗尽心神,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反而又是放人,又是使性子,添了不少麻烦不说,还日日惹师父不开心,师父却还始终拿他当宝贝,就愈发觉得自己该罚。
他继而歉疚地问道:“师父一会儿还要去天下会的营地吗?”
“不去了,左右也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希望这件事真的能到此为止。”
“那师父,你是不是特别累?徒儿……徒儿最近总是想着惊觉和别人,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师父……”
无名手下一顿,面上露出欣慰。自家小孩儿哪怕只稍稍懂事那么一点,他都会乐得开怀。
男孩子继续难过地说:“可是他们对我来说都没有师父重要的,真的!”
“嗯,师父知道你的心。”无名无意间露出许久不见的温柔语气,“我不累,也没有怪过你。”
可剑晨却无法停止责怪自己,他知道师父好逞强,之前每天那么紧张,现在事情终于解决了,一放松下来肯定是身累心更累。
“师父我不疼了。”男孩子背过小手,贴心说道:“咱们休息吧。”
剑晨看着无名躺下片刻便疲倦地睡熟,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意:自己没想错,师父也确实只是血肉之躯而已。哎,他怎么只顾着旁人,何时能多顾着自己些呢。从明天起,做徒儿的一定要好好陪陪师父。
我也知道字码得少……

刚回来工作超烦的事好多,让师父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无名难得会起得比剑晨晚。他一夜无梦,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端着洗脸水进来,轻轻架在木架上,没弄出一丁点儿声响。
剑晨早就收拾妥当,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袍,小脸白净可爱。他不喜欢系腰带,袍子从领口直直垂下来,无一丝褶皱,透着些简洁的公子气。
小公子看见师父已起,就端端正正地行礼请安,又说道:“师父,徒儿打好洗脸水了,现在去拿早饭!”
“不急,一会儿下去吃吧。”
剑晨点点头,又将手巾搭好,侍立在一旁。
男人撩撩温度正好的清水,心想:这孩子乖巧的时候倒是比谁都细心。
师徒俩刚下楼,就正好撞见了龙王,得知昨夜进展异常顺利,无双城危机已解,才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主人,今早有弟子在码头发现了一具尸体,离巨鲸帮的船很近。我去看过,是天下会的副帮主。”
“他死了?在码头?”无名惊讶,暗忖自己出手已留有分寸,怎会致人性命呢。
“嗯,被一把匕首插在胸膛刺死的,把手上刻着一个‘霍’字。”
“霍?……呵,好个霍惊觉!”定是昨夜自己带着剑晨离开后,步惊云又返回将其了断,果然够狠辣。无名思考片刻缓缓道:“龙王,让人把尸体处理了吧,这件事不用再追究了。”
“好!”
剑晨不安地望着无名,心中甚感担心,惊觉怎么总是去戳师父的忌讳呢。好在无名只是独自憋闷了一会儿,便没再提这件事。
早饭后,剑晨亲自给师父奉了茶,便坐在桌前翻着剑诀。虽然他总是被纸上跳跃的阳光“挠”得心痒痒的,可还是努力集中精神,不去看窗外的大好风光。
“今天怎么这么乖啊?不闹着出去玩了?”无名看着他用功了一上午,才终于问道。
小孩子扬起头,朝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又把视线收回到了书上。
自家师父喜欢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得努力当个好孩子,让师父宽心,缓解一下这些日子的疲累。
无名自然看得出,心底说不出的舒适,知道小徒儿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孝。可他其实并不介意剑晨是听话还是调皮,那孩子性格的每一面他都很喜欢,都很珍视。
“晨儿,这可是咱们在无双城的最后一天了,你真的不想出去再转转?”
“这么快?师父,明天就回家吗?”
“不回家,去巨鲸帮。嗯……或者,你想回家也可以。”
小孩子歪着头,一不小心又露出本性来,“巨鲸帮好玩吗?”
无名一笑,“巨鲸帮在一个小岛上,你应该会喜欢的。”
和师父一起多多游历吧~
在男孩子的要求下,师徒俩又在无双城玩了好几日才启程前往巨鲸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漂了一天,树着巨鲸帮旗子的船才终于开始靠近浅海。
剑晨低头看着一波一波漾开的海水说:“师父,水开始变成淡青色了。”
无名走到他身边说:“嗯,咱们快靠岸了,海水颜色才越来越浅。”
“刚才的海水真吓人,都是深蓝深蓝的,还发黑呢。师父,海水到底有多深?”
“这个师父也不知道,大概天有多高,海便有多深吧。”
师徒俩闲聊着,慢慢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陆地。
巨鲸帮所在的小岛孤居海面,中央是一座不高的山,被栽得满满的树罩得密不透风,远看着像是个朵“毒”蘑菇的盖儿。
剑晨上了岸就忙不迭地四处“游览”了一番,却不禁有些失望。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有趣的地方,巨鲸帮修建地中规中矩,不过就是寻常得见的亭台楼阁罢了,还比江南的粗糙了不少。周围也没有什么集市,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岛而已,单调得紧。
之后的几天,男孩子更觉得自己是被师父“骗”来的。岛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巨鲸帮的弟子,一见了他们师徒俩就像是仆人一样毕恭毕敬,除了自家师父,剑晨想找个说话的人没有。
不过男孩子好像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找人说话了。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无名便硬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亲自带着他到海边扎马步练习基本功。两脚踩在泥沙里,强劲的海浪狠狠打在膝上,再加上迎面呼啸吹来的“妖风”,男孩子要多费不少力气,马步才站得稳。
之后还要沿着石阶跑上山,再跑下来。无名一向要求高,小孩子明明已经脚步虚浮,脸红气喘了,他却还是淡淡道:“再来一次,比刚才要更快一些。”
天天从日出练到日落,从基本功练到剑法,剑晨很是不情愿。他很努力地尝试去接受师父的安排,想让师父开心,却又实在受不了这种“丧失”自我的日子。
夜半,无名拿出药酒瓶,熟练地给小孩子清理着伤口。
剑晨瘪着嘴巴,看着小腿上被树枝刮出的血痕,和来历不明的淤青,觉得整个人累得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细细密密的刺痛渗进伤口里,他皱紧眉头不开心地说:“徒儿想回家。”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小孩子直白地说,“哼,师父骗我,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无名微微一笑,“你除了玩能不能想想别的啊,这里非常适合练功,这么复杂的天然条件是中华阁比不得的。终于有了一个这么好的环境,还不珍惜吗?晨儿,前几天在无双城我就和你说了,在练剑这件事上,你还不够努力。”
“徒儿哪里不努力了?”剑晨一下子提高了调门,委屈嚷道。
“腿不要乱动!我不是否定你,只是说还需要再努力一些。”步惊云那个狠辣执着的脸一直在无名脑中挥之不去,那孩子与剑晨同龄,又资质相仿,未来于武林是福是祸实在无法断言。正如他之前和龙王谈的,剑晨什么都好,就是调皮贪玩,在武学上放的心思远远不及步惊云,这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这一刻,他是师,他必须站在最客观的立场好好为剑晨打算。
看见小孩子一脸不服气,无名又说:“我有说错你吗?这些日子玩得太多了,可还记得你的主业是什么?”
剑晨弱了下来,想了想最后还是妥协地说道:“徒儿不抱怨了,听师父的就是。”
无名缓缓语气,“师父好像好久没见你练‘悲痛莫名’这招了。”
男孩子面色一暗,连忙低下头,一股难言的情绪冲上心头。悲痛莫名,这四个字已经成为了他不想面对的紧箍咒。
“龙王说巨鲸帮里有和你年龄相仿的弟子,正好可以陪你拆招。中华阁的人都已经太熟了,也该和外面的人交交手了,就从悲痛莫名练起吧,明天我让龙王把人叫过来。”
剑晨只觉心头轰隆一声,额头已渗出了些汗。他一直不敢对师父讲,他怕,怕练这一招。
虽然师父开导过他不少次,但他听得出,师父并不懂他心里真正的恐惧是什么,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一提到悲痛莫名,他连提剑的手都在发抖。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人是不是一件事失败许多次之后,就渐渐会变成恐惧、阴影和心结……
我被某件事困扰了很多年,有些挣扎和情绪都只能自己消化,希望这次我和晨儿都能有超越自我的勇气~

寂静的黑夜最易让人胡思乱想。当自己被揉进一团巨大的黑暗里,伸手抓不住任何依傍和光明时,剑晨变得异常敏感。
他怕打扰师父休息,轻轻翻了个身。失眠让眼睛开始发干发涩,男孩子将温热的手心盖在眼睑上,却挡住了最后一点可视的光亮。
怎么办呢?剑晨心中烦躁不已。想想过去这几年,他练功也算是顺风顺水,没遇上过什么大的难关和瓶颈,除了……悲痛莫名。平时师父不提,他想不起这件事时过得挺开心的。可是……哎,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悲痛莫名这一招,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悟得其法。是自己没有努力吗?不是的。师父教得细致,他也学得尽心,可是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师父教他不要受情绪影响,想办法去解决问题,他照做了。可是永远都是失败,所有能想的办法都用了,却迟迟没有任何进展。师父也曾经安慰他失败之后才能成功,但他不这样想,再多的理智也敌不过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他没有自家师父的本事,他现在已经难以控制那份挫败的情绪了,就是打死他,他也做不到。
而那一招悲痛莫名……他已经越练越差,差到连最初的水平都没有了。
真的是这一式太难吗?只怕也不是。惊觉明明只看了一遍就会了,比他不知强到哪里去。师父虽然很不认同惊觉,但最近却总是赞惊觉的天资……小孩子想到这里更加憋闷,他绝非气量狭小之人,可是自己悲痛莫名练不好,师父又整日夸别人,还说他不努力,实在让他很是难受。
明天师父看到他练悲痛莫名时又会有什么反应呢?会生气吗?会失望吗?会责怪他不知进取吗?
会的……一定会的!
剑晨痛苦地把被子蒙过头,一想到那个无助的场面就觉得头痛胃痛。现在他只想放弃这招,真的。
要不要和师父解释一下?算了……师父练剑时和平时一点都不一样,他那么严苛,怎么会允许有放弃的剑招呢。别的事可以商量,这种事没得商量的,师父那种“神话”,是不可能理解他的“无奈”的,说了可能还会挨骂。
剑晨不知什么时辰才睡去,第二天一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他强打起精神练功,身子愈发疲惫不堪。
下午,无名仍是找了人来陪剑晨练剑。男孩子深深低着头,紧张得不能自已,心思完全不在剑上。
悲痛莫名的招式,他一点都使不出来。刚刚一抬手,剑晨便僵在那里,“啪”的一声,短剑堕地。不用比,他便已经输了。
无名奇怪地看着小徒儿,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反常。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无名走到剑晨身旁俯下身子,手搭在了男孩子肩膀上,却发现剑晨衣衫已经微湿。
剑晨盯着地面,小声“嗯”了一声。心里却更加恨自己,他做不到,果然做不到。“头疼……”
“怎么不早说呢?”无名挥挥手,示意那弟子先回去。又看见剑晨脸色异常难看,不觉担心起来,“晨儿,今天先休息一下吧。”
多年后再想,这也许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那时那刻,对一个孩子来说,那件别人看来不大的事,就是比天还大的事啊!

回了住处,剑晨只愣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又心焦火燥地坐了起来。
悲痛莫名的每个动作我都很熟悉,可怎么就是用不出来呢……他疲倦地想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不能每次都拿身体不舒服当借口。师父既然都提起悲痛莫名了,就摆明是已经注意到了。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办呢?
男孩子汲上鞋下床,“师父,徒儿想自己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儿?头还疼吗?”
“不疼了。我,我就想随便走走。”剑晨眼神闪躲。
“师父陪你去?”
男孩子连连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无名不免心中疑惑,今日的剑晨实在不同以往,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吧,注意安全。”他还是点了头。
得了应允的小孩子走出房门,顺便还悄悄带走了挂在门边的短剑。无名默默看着,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自家小孩儿绝不是沉郁的性子,若是突然失了活力安静下来,一定是遇上什么事想不通了。会是什么事呢?都已经把他带到这荒岛上来了,他怎地还是不能专心习武?
无名坐在房中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妥。他出门四下寻找,竟在这几日习剑的小树林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剑晨握着短剑,一动不动地立在林中一块空地上,没多久叹了口气,抱膝蹲在地上,看起来甚为落寞 。
无名远远站着,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心中不停猜测: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男孩子在发抖,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回想悲痛莫名的招式,心就控制不住地“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快。他在紧张,他在害怕。可是这一刻却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剑晨努力地平复心情。他问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呢?怕什么呢?
男孩子一点点找着答案,像是在拿把尖刀把自己的保护层一层一层剥掉。他怕失败,怕挨骂,怕得不到肯定,更怕……武林神话的徒儿这个名号。师父以前劝过他不要在意太多,压力太大,可是没有用的。师父还是会本能地提高对他的要求,他还是本能地难以接受剑道上的失败。
都只是本能而已。
哎,剑晨抬头站起身,挣扎着想找出一个解决的方法。如果不受恐惧影响,自己能做得好吗?
他重新握紧剑,鼓足勇气尝试挥出一道剑气,却马上又没有自信地收了手。
剑晨凝眉自语道:“不用怕的,这里没有人,失败了也不会有人看见,只有我自己而已,再试一次,嗯,再试一次!”
一次,两次,三次……终于,男孩子狠狠地将剑往地面上一摔,绝望地擦擦眼角的泪。不行啊,还是不行啊!他不适合这一招,他尽力了,可就是做不到怎么办呢?
男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想:悲痛莫名的精髓在于悲痛,需要剑手催动情绪,悲痛之情越深,剑招威力越大。晨儿这孩子一路走得太顺,一时练不到上佳也是自然的。只是……他何以会练成现在这样?以他的武功底子和悟性,即使掌握不到悲痛的剑意,也应该能把剑招练出个五六成的水平来才对。
无名看着小孩子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很想上前安慰,但想起剑晨此番是故意避着自己,又觉不宜露面。练功这种事,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既然这孩子已经在偷偷练了,就多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吧。
男孩子很难从低落挫败的情绪中走出来,一直到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想和自家师父谈谈了。
小孩子凑到无名身边,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依靠,明明只是想试探一下,一张口却带了哭腔,“师父,我,我觉得悲痛莫名有点难,不想练……”
无名早有准备,循循善诱地说:“怎么能说不想练这种话呢,你现在觉得难也是正常的,师父现在不要求你做得完美,只要慢慢来,一点一点看出进境,最后嘛,能练到七分就可以了。”
七分?剑晨说不出话来,他就知道,师父不可能允许他放弃悲痛莫名的。
无名又“鼓励”说:“不要着急,只要你努力一定能做到的,师父相信你。”
男孩子低下头,一瞬间觉得孤独又害怕。师父不懂,真的不懂……别说七分,他早就连一分都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有时候,我们需要的并不是鼓励……
剑晨又一次失眠了。他反反复复想着无名的话,胸口像了堵了块大石头。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明天,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师父。
夜晚太过安静,安静地让人不得不接受真实的自我。
小孩子悄悄爬下床,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
去哪里呢?不知道。他只知道,再在床上躺下去,会把自己折磨死的。
清凉的海风吹散了他鬓边的汗珠。月下的海看起来一点都不美,那只是流动着的无边黑暗,还会发出吃人一样的咆哮声。
他提起内力,发泄似的一掌打在海面上,“嘭”的一声掀起巨浪。
“在剑道上,我不可以做得不好,是不是?”男孩子瘪着嘴,一屁股坐在沙滩上自语道,“虽然师父嘴上总说没关系,但他心里才不是那么想的呢,他肯定还是希望我做得好的……”
剑晨又丢了颗石子出去,“可是好的标准是什么呢?我已经用心做到最好了,但在师父眼里,只能算是一般的水平。哎,悲痛莫名练到七成……也许他还觉得,这对我根本不算苛求,毕竟十成才是好呢!”
坐了许久,剑晨才忽然发现大浪一浪高过一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打到脚边了。他连忙起身跑到岸上的一棵树后,看着潮水上涨。
还是没有倦意,还是不想回去……男孩子抚摸着粗壮的树干,心中的烦躁难以消退。
“讨厌悲痛莫名”他难过地嘟囔着,随手就以剑气在树干上刻下了这几个字。
正在失意间,一股凉意忽然漫上脚踝。剑晨一惊,水怎么涨到这里来了?他一抬头,却觉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将他往海里吸,远方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掀起无边巨浪。庞然大物转眼就到眼前,剑晨来不及反应,便猛然被海浪卷进了一团黑暗里。
他随着水流失重地向下冲,跌进一团不知名的泥泞中。水渐渐褪去,浑身湿透的男孩子咳了几声,头脑发晕地抬头四面打量:这里温暖,却充满着腥气,“墙壁”是软的,好像还会动。他挣扎着站起来,脚下无比湿滑,没走两步就打晃滑倒,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慢慢回想着,方才靠近他的那“东西”,好像是活的?是了,是活的,还一口獠牙……等等!难道……
“我被吃了?!”他恐惧地大叫出来,“被,被大鱼吃了?这,这分明就是鱼肚子!”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他爬到墙壁旁边,举起小拳头狠狠一捶,却整个人一下子天旋地转地翻了个个儿,“是……是鱼在动!真的是鱼在动!”
男孩子吓得满头冷汗,完了完了,这下可出大事了!他该不会……就此葬身鱼腹吧?
“师父……师父……救我……”
无名半夜三更发现自家小孩儿不在床上,还以为他只是渴了去喝水,可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才觉得不对。
将小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他开始心急起来,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孩子会去哪儿呢?
千万别觉得掉进鱼肚子里这段扯啊!这是如假包换的原著剧情啊!

无名站在木屋前,冷静思索半晌。他可以确定一点:剑晨是自己离开的,岛上没有外人,一时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呢?”男人自语道,“白天他的状态就不太好,哎,早知道应该再多跟他好好聊聊。这岛上也没什么可玩的,他会不会又跑去练剑了?”
无名走到小树林中四下回顾,却仍未见一人,只余耳畔风声飒飒。
正要转身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地上不寻常的一堆落叶。停下脚步,弯腰拾起几片,“这是……悲痛莫名的剑气?”他望着手中的残叶疑惑道。
疑惑,是因为那剑气留下的时间分明不长,但力道却极其微弱。就无名的判断而言,使剑者的这一招连入门的水平都算不上。
下午的时候他还以为剑晨大失水准只是一时状态不佳,但此刻才意识到,这招悲痛莫名,小徒儿是真的越练越差。
差得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无名心中开始不安:剑晨到底怎么了?半夜出走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呢?
他加快脚程整岛寻找,走到一面海边沙滩时,忽然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一只湿漉漉的小鞋。
“这是……剑晨的?!”无名一下子面色发白,马上又看见了树干上那行小字,“讨厌悲痛莫名……”
这个久经风雨的男人瞬间满是惶色,他一遍一遍慌乱地抚着树干上凹凸的字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真的是剑晨刻下的。
夜晚海风吹得强劲,可那半蹲在树下不动的男人却流汗湿透了衣衫。
风很冷,汗更冷。
“他……他该不会是因为悲痛莫名想不开而……”无名侧首望向海面,无边的黑暗昭显着人的渺小和无力。
“不,不会的,”他生生遏制住了胡思乱想,“晨儿不是那种脆弱的孩子……他一定在这附近!”
此时,被刺鼻的腥气包围的男孩子手足无措,他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想赶快让这个“恶梦”醒过来。可清晰的疼痛却在提醒他,这一次,他是真的已经一脚踏上黄泉路了。
鱼腹像船一样起伏摇晃,剑晨把嘴唇都已咬出了牙印,仍然束手无策,绝望地嘟囔道:“师父,对不起……徒儿不能尽孝了……”
“是什么人?”
剑晨一愣,是……是有人在说话吗?
“说你呢!你是谁?”
不是幻觉,真的是人在说话!剑晨惊讶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方向挪了几步,看见阴暗处有一双射着精光的眼睛。“精光”稳健地移到他面前,剑晨这才看清此人:一身粗衣短褐,胡须冉冉,胳膊粗得似乎要将衣袖撑得爆裂开来,在如此湿滑的鱼腹中却步履沉稳,绝非俗子。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难道不是鱼腹?男孩子躬身行礼,“前辈!敢问前辈这是什么地方?”
“鲸鱼肚子!你怎么进来的?”
“唔,还真是啊……我,我可能是被它吃了……”
男人打量了他半晌,竟不再说话。
但剑晨心中还是生了希望,连忙问道:“前辈为什么在这里,有法子可以出去吗?”
“你是被吃的我自然也是,等死就好了!”男人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说道。
小孩子大受打击,“可,可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师父怎么办……”
“这一会儿听你念叨了好几遍师父了,你师父是谁?”
剑晨又绝望得抱膝坐下:“是个大英雄。”
“他在哪儿?”
“在巨鲸帮。”
男人低头望着剑晨,心想巨鲸帮何时多了个英雄,这个小娃娃也是从没见过,难不成外面来客人了?
“前辈,它,它什么时候会吃我,怎么吃?疼吗?”小孩子仰着头,可怜巴巴得红了眼圈。
男人故意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被吃,怎么会知道!别着急,等着吧。”
看见男孩子怯怯缩着身子,他觉得这样“欺负”小孩儿似乎也不太好,便又开始搭话问:“你在哪儿被吃的?”
“海边……”
“呵!你大晚上一个人在海边?”
“我也后悔呢……”剑晨失神地说,“不就是一招悲痛莫名么,练不好就练不好,我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欲哭无泪的男孩子此刻才体会到,和死亡相比,这世上根本没什么是可怕的……
那道心里过不去的坎,我终于过去了……少爷加油,那一步,你也迈得出去的!
另一边,无名将整个小岛找了个底朝天,仍未觅得剑晨踪迹,心中担心不已。他尝试去追踪剑晨身上的剑气,却也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间,日出东方。他眺望海面,海水被晨曦投下的光芒映得通红,像是鲜血在惨烈奔涌。
最坏的一个可能性是,剑晨已经不在这个岛上了。无名一阵心悸,这茫茫大海,他要如何去找?!
那孩子会在哪儿?是海上还是岸上? 是危险还是安全?是活着还是……不,不会的,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一定还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对了,还有龙王!
剑晨呆呆盯着鲸鱼起伏的内脏,不知是在和男人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应该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给师父的,如果他知道我害怕练悲痛莫名,说不定就会想办法帮我解决呢。就算师父不理解,大不了就是训斥我几句嘛,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该一个人跑出来,哎,不知道现在师父是不是在到处找我。唔,肯定是的。”
男孩子想象着那个画面,“噌”地一下坐直身子,表情愈发凝重,“可是我就这样死了,师父肯定不会知道啊,连尸体都见不到,他肯定会找我找一辈子的!他该多伤心啊!他以后一个人怎么生活啊!”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剑晨忽然大声嚷道,“我要想办法出去,我不能让师父再经历一次天人永隔的痛苦!”
一旁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小孩子,“你有什么办法呀?”
“不就是个鱼肚子么,破开它,我便能出去了!”剑晨提起内劲,说着就要动手。
“哎万万不可!”男人慌忙拦下,“这可是在海里,你破开了鲸鱼肚子,出去不也要被海水淹死!”
剑晨闻言凝眉,思考后又道:“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不试试怎么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我不能坐以待毙,为了我师父,我一定要活下去!”
言罢,他便立刻试了自认为最强的一招,剑影从指尖喷薄而出,却仅仅只是让鲸鱼痛得翻了个个儿。男孩子被甩得打了几个滚儿,爬起来心中惊讶,怎么会不行呢?
“你算了吧!过一会儿把它惹急了,你死得可就更快了!”
剑晨摇摇头,想到师父,便坚定说:“我不会放弃的!”
方才还一幅小孩儿模样,这会儿倒是不屈不挠。如此大难临头之时,换了一般人可没这份魄力。男人心中暗想,这样的一个小娃娃竟然会怕剑招练不好?他那师父到底是给了多大的压力?
剑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般绝境里,他已经没有依靠了,是死是活,都只有靠自己。
还有更强的招式吗?有……有的,悲痛莫名!那是莫名剑法里至高无上的一招,师父说过,当年他创下这一招时,连树都被连根拔起。
我不能怕,我必须要做到……剑晨屏气敛神,丹田处一团热气凝聚,提指向腹壁刺去,却忽然背门一痛,失去意识……
出手的自然是男人,“好险好险!”他叹道,“这小孩儿这一招使出来可不得了,我真要和他陪葬了……早知道不逗他了,搅得我一晚上没睡成觉!”
他抱起剑晨,大喝一声:“**张口!老子要出去了!”
“主人,我已命人在岛上和附近的海面找少爷了,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一定找得到!”
“不是无缘无故……”无名声音低沉,疲态尽现,“他有一些无法跟我说的心事,才会夜晚出门的。我早就应该注意到……早就应该……他若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
为了师父,我要好好的……
两个人的执念……
“主人不要说这样的话!上山下海,我也会把他找出来!”龙王打断说。
“上山下海……”无名叹口气,马上又说道:“龙王,安排艘船吧,岛上我都找遍了,还是出海去看看!”
“主人不休息一下吗?”
无名摆摆手,“不必,我没事。必须尽快找到他,拖得越久,危险越大。”
“大……大王!大王!”正此时,一名卷着裤腿的巨鲸帮弟子赤脚跑来,“找到了!找到剑晨少爷了!”
“他在哪儿?!”无名忙喝道。
“二大王把他带回来的,送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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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内充满了炎热小岛独有的潮湿空气。
还在昏睡中的小孩子一脚踢开被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又一动不动睡得十分沉稳。
坐在床边的无名迟疑片刻,既怕他冷,又怕他热,终只是轻轻将被子又盖到了剑晨腰间。
他转头瞧瞧身后的龙王和陌生的男人,轻声道:“走,咱们出去说吧。”
方才无名挂念剑晨安危,急忙赶回房间,还未来得及同这相救之人打声招呼,亦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直到确认剑晨无碍,才终于放下心来。
“主人,这位是我义弟,李蛟,帮里的人都叫他二大王!”龙王介绍道。
“你是我大哥的主人?”李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抱拳说:“原来您就是无名大侠!昨晚那孩子说他师父是个大英雄,我还道是谁,没想到我竟有此荣幸见到您!”
“客气了,是我该谢谢你把他带回来。”无名连忙回礼。
“义弟,你是如何遇到剑晨少爷的?”
“这事说来也简单,昨夜我和白鲸办事回来已是深夜,便照例在它腹中休息,可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他说是在岸边被白鲸吞下的,又说他师父在巨鲸帮,所以早上一靠岸便把他送过来了。”
白鲸?无名这才恍然,他怎地会忘了这回事。巨鲸帮之名正是得自这只被龙王驯服的白鲸,他四处找遍,却偏偏没想到那里。
“原来如此!要不是有你在,只怕会出大事的!”无名感激地道谢。
李蛟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说:“啊,这个,我其实也没做什么。而且我还逗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当真了,吓得差点要把白鲸的肚子剖开,我不得已才点了他的穴。无名大侠不要见怪才好!”
“自然不会的,那孩子一向都是沉不住气的性子,我是知道的。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不不,剑晨少爷没什么做错的,反倒是脑筋清楚,气魄过人!额……还有就是……哈哈,有些话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多嘴了……”
看着李蛟欲言又止,无名微敢疑惑,“无妨,请说!”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个剑晨少爷呢,好像在一招叫悲痛莫名的剑招上很是想不开,我之前听到他自言自语说总是练不好,越来越没有自信,现在甚至很害怕,想放弃,但不敢同师父说。因为,因为这个,他觉得,师父不会理解他的心情……”
无名默默听着,许久才说了一句,“剑晨说得对,我确实不理解,也不会允许他遇到难关就放弃。”
李蛟点点头,“所以他很痛苦,昨晚我见他痛苦得……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无名拍拍男人肩膀,转身步履发沉地走回小屋。
他坐在床边看着眉头微拢的剑晨,心中暗自发问:我是不是错了……
无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回忆过自己的过去了,那其中实在夹杂着太多他不想再触碰的人事和伤痕。但剑晨这几日极端的表现,李蛟想劝又不敢明劝的话语,都逼着他不得不去反思。
有努力也练不好的剑招吗?至少他没遇到过。这些年他虽说走得十分坎坷,但每每遇到的都是外界的阻力,他一直在与这个江湖斗争,很少同自己的内心过不去。当年在剑宗练剑,他比现在的剑晨要努力百倍千倍,可要说到瓶颈的感觉,他就有些陌生了。
剑,好像从没为难过他;剑,一直在他的掌握之中。纵使是最没落,被废了武功的时候,他也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剑法的破绽。说是天赋使然也好,说是老天补偿他在其他道路上受到的苦难也罢,单纯就剑道而言,他所有的勤奋和付出,都换来了不错的结果。走得辛苦,却顺畅。
学不会的剑招?对他而言不存在。
可是,他是他,剑晨是剑晨。
无名转身看着窗外摇曳的绿柳,心中暗自发问:我真的苛求他了吗?
剑晨缓缓醒来,短暂的惺忪后,昨夜可怕的回忆像洪水一般涌入大脑。他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坐起身后一眼便看见了他最熟悉的那个身影。那是……师父?! 真的是师父……剑晨瞬时鼻头发酸,眼眶泛红,心生隔世之感。听说人死了之后,魂魄会回到最牵挂的人身边,他想,看来,自己是真的死了。
小孩子满怀感慨,直直盯着无名的背影,带着哭腔说:“没想到我死了还能见到师父,真好!师父能看见我吗?应该看不见的吧……师父,你千万不要伤心,徒儿就算死了也还陪在你身边呢……”他瘪着嘴抹了几下眼泪,又转着小脑袋四周瞧瞧,担忧说:“不知道一会儿阎王会不会来抓我,我不想离开师父……”
无名听着身后的声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个孩子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总是能四两拨千斤地拂去他心头所有的沉重。
他一脸爱怜地走到床边,看着剑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紧盯着他不放,语气更加柔软,“小傻瓜!没人能从师父身边把你带走!谁都不行!”
小孩子怔住:“师父能看见我吗?”
无名摸了摸面前又软又嫩的脸颊,“当然能,尽说些傻话!你没事,活得好好的!”
“我还活着?”剑晨愣愣地抬起胳膊晃荡了几下,“唔,有影子……”
他又慢慢牵住无名的手,温热,安宁。
“师父!”男孩子一下子抱住无名,“吓死我了!我,我被鱼吃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你呀!幸好这次遇到的是白鲸,还有人救你……”无名轻拍着小身子,讲了一场让剑晨不敢相信的脱险故事。
小孩子又惊又奇,用了好久才消化掉这番际遇。
“知道怕了以后就不要自己半夜乱跑。”无名想了又想,还是说了一句,“别再因为悲痛莫名折磨自己了,师父看着心疼!”
悲痛莫名?!方才还搂着无名脖子撒娇的小孩子忽然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放开自家师父向后蹭了几下,“师父你知道了?”
“嗯。”
剑晨经历了昨夜的生死一刻,执念稍解,如今更觉得与师父无不可说之言,便鼓起勇气道:“徒儿,徒儿怕练悲痛莫名,真的!每次一听到这四个字我就紧张,而且我真的练不好,师父你相信我,我真的努力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就是不行!”
无名也认真起来,“我知道你怕。可是,晨儿,你跟师父说实话,你究竟在怕什么?怕失败?还是……怕我?”
男孩子低下头,小声说:“都怕。”
他本不理解,可为了你,他愿意努力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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