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潇湘溪苑 -> 【原创】王者归来:天路(完整版重发) -> 正文阅读

[潇湘溪苑]【原创】王者归来:天路(完整版重发)[第8页]

作者:冰痕幻梦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6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二十五 天恩(6)
星子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用力眨了眨眼,辰旦仍在面前,星子这才发觉,刚才梦到的雨滴点点,是他拿了一方润湿的汗巾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擦拭额头。温柔的动作忽令星子想起母亲,想起箫尺大哥。星子怔住,皇帝这唱的又是哪出?
星子的脑子还未转过弯来,辰旦又将一枚淡黄色的药丸递到星子唇边,低声道:“服下这药,不然你明天受不住的。”明天?星子已被伤痛折磨得筋疲力尽,一时想不起明天是什么日子,料想大约和上次一样,又是让自己睡觉的药丸,张开口想吞下,喉咙却又干又肿,噎得星子直翻白眼。辰旦又倒了一盏茶水,扶着他和药喝了,仍让他俯卧,拉过薄毯来轻轻盖在他身上。星子一瞥,这偏殿中不知何时只剩了自己和皇帝两人,门窗紧闭,大白天的殿内仍是烛火通明,星子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皇帝如此降尊纡贵,必有不同寻常之事。
辰旦坐回椅上,凝望着星子,心头隐隐泛起些许悔意,是不是将他逼得太急了?不知为何,虽然这十六年未见的儿子从始至终狂悖无礼,自己气也气了,打也打了,但对他的欣赏与牵挂竟也与日俱增。
星子沉默着,静候辰旦开口。不知是否是那药丸的作用,无边无际的痛楚渐渐麻木,可以忍受了。良久,听辰旦微微叹了口气,道:“朕是为你好。”
星子一愣,他从没想过,蛮不讲理肆无忌惮的皇帝竟也会以这种口气说话,一瞬间胸中竟涌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星子忙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刺痛让他清醒,这只是皇帝软硬兼施的花招罢了,自己怎么能轻易上当?连这点把持都没有么?难道屡次的毒打都白挨了?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了?星子平静答道:“陛下深恩,臣不敢当。陛下若要治臣的欺君之罪,臣无话可说。只是陛下的旨意,臣实在无法遵行,臣以为这是臣的私事。”
辰旦这回倒没有发怒,玩味地笑了笑:“私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来的公事私事?就算是你的私事,朕就管不得了么?何况,朕不愿意看见,赤火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沉溺美色,玩物丧志!”
“啊?”星子瞪大眼睛,状元?他是说?
辰旦加重语气:“朕已决定,钦点你为今科状元!”朕的儿子,怎能落于人后,自然是要当状元的!
星子张大了嘴巴合不上,蓝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上身往上一撑,又是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复跌回榻上,“陛下,”星子简直找不到词应对了,“为什么?”星子茫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从欺君、抗旨,到钦定状元,这三个词好像没什么关联啊!威逼方唱罢,利诱又登台,可如此大动干戈又是为何?
“为什么?”辰旦目光忽又转为威严,神色凛然不可侵犯,“朕点了谁就是谁,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二十五 天恩(7)
好吧!皇帝最大!恩也好,罪也好,都是你说了算。可是……我不干了行不行?这皇帝大概是得了疟疾,一会炙热如炎夏,一会严酷如寒冬,这样折腾下去,我迟早不被他打死,也被他逼疯,或许正是他想要这结果吧?星子双手抱头,低低呻吟一声。
辰旦只道他伤痛得厉害,复温言道:“朕点你为状元,但今日之事,也要给你个教训,不然任你胡作非为,朕如何服人?”
星子呆呆地瞪着辰旦,辰旦以为他欢喜得傻了,也不计较他没有谢恩,暗想,不知明日金殿大典,骑马巡游,他能支撑得住么?就算能撑过这两日,怕也要多少天下不了床了。何时才能见他精神抖擞春风得意的样子?脾气如此倔强,自讨苦吃。辰旦有点懊丧,罢了,那个青楼女子,自己也不再以抗旨之罪逼迫他了,朕另想办法解决掉。忽听星子道:“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嗯?”辰旦微一蹙眉,又有什么事?
“臣不学无术,不堪陛下错爱,也不是为官做宰的材料,”星子开口,“陛下也知道,臣素无大志,来京应试不过是滥竽充数,当一回南郭先生罢了。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许臣还乡。”虽然足足准备了十年,但看来自己仍是大大地低估了这场游戏的难度,选择当逃兵,大哥会怎么说?星子略带自嘲地想。
“什么?”辰旦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愿意当状元?”天底下还有这种人,圣旨封了状元,居然想不要?当国多年,抗旨的倒也没少见,但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圣恩,却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又是为了那青楼女?或是根本将圣旨当了儿戏?辰旦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方才对星子的怜惜已烟消云散,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星子再白痴也听得出辰旦的怒意,当然皇帝生气的后果他更有切身体验,自己大概是和这皇帝命中犯克,一而再再而三地惹祸上身。身上的伤痛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饶是星子胆大也知道此刻明智的选择是暂时闭嘴。于是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辰旦怒斥道:“你将朝堂当成了集市,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朕既然钦点你为状元,那轮得到你愿不愿意?你若没有报效朝廷的远大志向,朕不惮亲来教你!”星子默不作声,皇帝所谓的“教”的意思不问也知,心头涌起一层寒意,似有一张大网密密地套在身上,越挣扎,这网便收得愈紧。辰旦见他不作声,忍下怒气,尽量平静地问:“上次你说你母亲年轻守寡,你是她亲生的么?”
星子忽听他又提起母亲,最怕他打阿贞的主意,惊慌地去看皇帝,蓝眸中闪过一丝惧意。他问我的身世是什么意思?星子本能地低头去看玉锁,却不在颈中,更加慌乱,扭头忽见玉锁放在榻前的檀木小几上,方略放下心,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实话:“臣……臣……”
二十五 天恩(8)
辰旦眼中一点精光如芒闪过:“你不是她亲生的?”星子无奈,点一点头。辰旦一眨不眨地盯着星子,又问:“那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么?”
星子摇头,脑中忽电光火石地一闪念,那麒麟玉佩并非俗物,该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或正是朝中官宦,是不是我的父母也如箫尺大哥父母那般被皇帝抄家灭了门,大难临头之时只好将我送走?多半是这样的,不然皇帝为何初见那玉佩便大感兴趣?而这几回显然是加以试探。
想到这,星子冷汗已浸了一身,反倒暂不觉伤处疼痛了,这几日惦记着玉娇姐姐的事,未曾仔细思量皇帝的种种古怪行径。如此看来,自己真是飞蛾扑火,凶多吉少。星子索性横下心,反戈一击:“臣襁褓之中便离开亲生父母,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下落,无法恪尽人子孝道。陛下是否对臣父母有所耳闻?”
“嗯,”他尚不知道身世?辰旦见星子不似说谎,暂放下心,却又迟疑,他本盘算着,先点星子当了状元,入朝为官,委以重任,适当时候可认其为义子,最后再承嗣归宗,但眼下看来为时尚早,尤其他如此桀骜不驯,实在令人头痛。但若对他的身世没有解释,连自己都会觉得怪异,辰旦沉吟片刻,道:“你相貌行事颇肖朕的一位故人,或许是他的儿子,朕看在他份上,有心栽培你,以尽旧日情谊。”
星子晕晕地如坠九里雾中,原来不是叛逆罪犯之子,是……故人之子?皇帝的“恩宠”竟是有心栽培,顾念旧日情谊?“那……陛下能否告知他是谁?是否尚在人世?”
“这……”辰旦自然不能说出实情,只得含糊其辞,“你不必多问,朕尚不能断定,查明后再说。”故人之子四个字一出口,辰旦仿佛也松了口气,顿一顿,语气复归严厉,“若不是怜你无人管教,朕何必多管你的私事?直接办你欺君罔上之罪便是了!倘若你真是那故人之子,他也必不许你如此伤风败俗!朕一片苦心,你倒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
啊?原来皇帝竟是代父亲管教我?打我还是怜惜我?星子只觉得这天与地都似颠倒了,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不知为何,辰旦搬出那从未蒙面的亲生父亲来,星子反失了争辩的力气,从记事起,父亲一词便是不可触及的所在,如高悬于九天的日月星辰般神圣庄严,听那皇帝的语气,如果真是他口中的故人之子,父亲也多半不在人世了……如果父亲在世,他也不许我与玉娇姐姐好么?那我又该如何?星子木然地望着辰旦,父亲是他的故人?眼前这人无论如何与父亲联系不起来,虽说君为天下之父……星子心头的疑团又起,既然皇帝称父亲为故人,想来父亲亦曾是位高权重,但后来呢?他如何了?为什么我又会流落民间?……
二十六 状元(1)
辰旦见星子缄默无语,不再反驳坚持,以为他已生悔意,又道:“若不是念及故人之情,朕便准了府尹所奏,革去你功名,再严加查办,非徒即流,岂有你今日?还谈什么一生前程?”
星子似听得心不在焉,忽反问道:“原来,查办府尹也是圣上对臣的一片爱护之心?”辰旦不语,显然算是默认。星子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府尹效命圣上,若有作奸犯科,圣上惩治自是合理合法,如若不然,岂非为臣枉法徇私,臣不敢蒙此隆恩。”
辰旦的眼神陡现阴戾,朕为你好,竟换来你的嘲讽指责?“你是在指责朕么?”
星子平静答道:“不敢,臣只是据理实言。”
辰旦狠狠地瞪着星子,几乎想将他拖起来再打一顿。星子的脸庞疼痛和失血而显得苍白,几近透明,长长的睫毛略带卷曲,眉眼依稀便是当年襁褓中的模样。原来那个孩子长大了便是这样子?辰旦望了他一刻,终于忍下胸中怒气,好吧!你软硬不吃,朕就慢慢和你耗着,总要你知道,朕才是你的君父你的天!辰旦袍袖一拂,道:“朕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日后你自会明白,你暂在此处,下午再送你出宫!”言罢转身出殿而去。
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可以躺在这里睡觉了?星子如闻大赦,此时倒真的想磕三个头,高呼谢主隆恩,但伤势沉重,脑中昏眩,再撑不住闭上眼,不久沉沉睡去。下午宫禁前,英公公带人另为他换了套藏青色的衣服,仍是用马车送出宫去。
回到顺昌府,已是薄暮时分,星子一下车,双脚落在地上,望着府门外大红色灯笼透出一片温暖的光,一瞬间竟有重回人间的感觉,这里不是家,但这扇大门后有自己牵挂的人和牵挂自己的人……便似有一股融融的暖意涌过心头,星子轻轻笑了,只要有朋友,有心爱的人,再多的苦难又算什么?
星子欲要行走,却几乎迈不开步子,便有随侍的两名小太监半拖着扶他进房去。生财虎子见星子脸色惨白如纸,站立不稳,汗水将发梢都湿透了,皆都大惊失色,不是进宫谢恩的么?怎么狼狈得象是过了堂的犯人?玉娇闻声亦从屋里出来,惊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星子见她花容失色,心下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他一身的伤,伤在那种不能启齿的地方,何况又都缘起玉娇,更不愿她知道实情,强撑着笑笑道:“没什么,只是昨夜没睡好,有点头晕,我先歇息了,姐姐不必担心。”
星子已上了药,换了新衣,看不见身上的斑斑血迹,加之天色已晚,玉娇也不好随他进房查看,只裣衽行了一礼,道:“公子连日奔波劳累,让我好生不安。”目送一帮人簇着星子进屋,在院中的花树下站了一刻,怏怏回房。
内侍将星子扶上床榻,却唤了阿伟,先是训斥了一通,又留下了一些外伤药物。生财虎子一旁听着,明白了个大概,惊得直吐舌头。
二十六 状元(2)
待那两名太监一走,二人忙上前查看星子的伤势,更是大惊失色:“啊?竟然是圣上打了你?是怎么回事啊?”
星子见阿伟在侧,这阿伟显然是宫中安排的人,不能深谈。扯过一条毯子来遮住身体,不想他们看见伤势惨状,苦笑道:“我本是待罪之身,又顶撞圣上,只是打一顿,都算是好的了!”见两人面带惊慌,叹口气道:“也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况且今日圣上已决定钦点我为今科状元了!”
“状元?”两人显然也毫无准备,呆呆地望着星子,半晌方回过神,“你是说,你要当状元,就是那头榜头名的状元?”星子无声点头。“啊!”生财虎子闻言对视一眼,随即欢呼起来,“状元!太好了!真的吗?”
星子弯弯嘴角,口中却如含了隔夜的茶水般苦涩:“君无戏言,圣上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星子忽想起十年前初入学堂时,曾发下的考状元的誓愿,今日夙愿得偿,竟不觉有多么欢喜,恍然只如一场迷梦,心下反隐隐有一种宿命的寒意。
虎子一时激动,冲上去与星子相拥,星子被他紧紧一抱,痛得差点背过气,忍不住低低呻吟,虎子慌忙松开手,满脸歉意。星子嘴角抽搐:“等我好些了,再请两位哥哥喝酒,今日就暂饶过我吧!”借口要静养歇息,二人亦只得先退出屋去。
阿伟便来给星子上药,星子歉然道:“阿伟哥,抱歉连累你了。”
阿伟俯身,语气惶恐:“大人这样说,折杀小的了,叫小的阿伟就是了,公子这样称呼,小的担待不起。小的服侍大人不周,本就该罚。”他听说星子中了状元,立即改口唤他为大人。
这几句话星子听来却分外刺耳,唉!好好的人为什么非要分为三六九等,尊卑良贱,还怡然自安?星子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道理:“阿伟哥,不要唤我大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兄弟。”
阿伟慌得差点没跪下:“大人,小的怎么敢与大人称兄道弟,大人饶过小的吧!”
星子无奈摇头,身上伤痛的折磨容不得他深究下去,只得住了口,静静地任他为自己上药。少时阿伟换好了药,喂星子喝了水,悄然告退。星子一动不动俯在枕上,侧头望那窗外,看那晦暗的暮色一点点地浸进来,隐约有花香浮动,这是春日里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不在京城,不是此刻。
伤处一阵阵疼痛,痛到深处,神智却是清明,星子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时想明日又要整整折腾一天,多少繁文缛节,怎能熬得过去?一时又想,自己这番经历倒也算是天下奇闻了,有史以来的状元多矣,可从未听说过,先入狱后挨打,打得半死不活又被点为状元的,等闲了可以讲给说书的听,让他去编成段子,搏天下人一笑;复想起皇帝要赶走玉娇姐姐的圣旨,星子咧咧嘴,如果他不肯留余地,那我只能抗旨了……
二十六 状元(3)
皇帝所谓的故人之子到底什么意思?,他连他的父皇兄弟都能下手,还会顾及什么故人之情?这其后另有什么隐情?他若封官,我到底做还是不做……哎!箫尺大哥可惜不在,他若在这里,定然能拨开这疑云,自己真是只井底之蛙,什么都不懂,以前还老想着要去帮大哥报仇,简直太狂妄太天真了……
星子心烦意乱,无心睡眠,忽听到一阵悠悠琴声叮叮咚咚,知是玉娇在弹琴。细辨之却是一曲春江花月夜,似银色月光漫天漫地洒下来,如温柔的手安抚饱受伤痛折磨的身体,星子顿觉神台清明。恍惚间,似坐上了一叶小舟,身旁是一袭素衣的玉娇,小舟顺流而下,江水浩浩,漫过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明月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般的银辉色,玉娇捧着一大捧白玉般的花朵,一朵一朵轻轻抛入江中……星子一时听得痴了,暗道惭愧,玉娇姐姐迭逢巨变,曾处险恶万端之境,仍能心静如水,不似自己这般心浮气躁。于是定下神默默运功,那琴声一直未停,伴着星子沉沉睡去。
不到四更天,阿伟便将星子叫醒。星子挣扎起床,或许是大内秘药果有奇效,伤口已止住了血,虽然动动手脚仍是痛不可当。星子想了想,让阿伟找了些白布来,用白布条从背到胫一层层紧紧缠住。阿伟屡次为星子上药,星子此时虽仍觉难堪,也只得事急从权,让阿伟帮忙。
凌晨仍有几分清寒,星子的鼻尖已渗出细细的一层汗珠。阿伟忍不住问道:“公子,今天……能撑得住么?”
星子惨然一笑,面色苍白:“撑不住也得撑,新科状元总不能在大街上昏倒吧?”心想,别人倒也罢了,今日又要去拜见那个皇帝,不能输了这口气去!他定下的庆典,却是我的酷刑,他说不定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阿伟将星子缠得如一只大粽子般,确信即使伤口破裂,血迹也渗不出来,这才服侍星子换上礼服,扶上马车。伤口被紧紧压住,疼痛倒似麻木了,星子活动一下四肢,尚能行走如常。
走出房门,天色未明,一弯浅浅的残月挂在天际,路旁立着一人,正是玉娇,微风吹动她雪白的衣襟,如青瓦上一抹未消的寒霜。星子快步上前,握住玉娇的纤手,那手却如寒玉一般冰凉,想来她站在这里已许久了。星子心疼地道:“天还没亮,露气又重,姐姐一个人站在这风地里做什么?”
玉娇勉强笑了笑,笑容中却殊无喜意:“听说你中了状元,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贺呢!”
星子赧然:“只是瞎猫逮着死老鼠罢了,惭愧得很。”
玉娇默然一响,似欲言又止。阿伟在旁跺跺脚,意为催促。玉娇忙道:“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星子恋恋不舍地松开玉娇的手,走出大门前回望一眼,玉娇仍站在原地,略带忧郁的眼神如光芒渐渐隐退的晨星,定格在薄薄曦光中的黎明。
二十六 状元(4)
今日是金殿传胪的正日子,星子仍是须先到午门外恭候,不久数十位新科进士齐聚宫门外,并文武百官恭候圣旨。数百人静静地站着,鸦雀无声。星子站得有些不耐,仰头望向天空,一轮赤红的朝阳正缓缓升起,湛蓝的天空深邃高远,星子忽想,天地如此广大,为什么这一帮人非要站在这里等皇帝的恩封赏赐?难道他们不向往那自由自在的天空,不能象鸟儿那样凭自己的翅膀飞翔?或是都和自己一样成了身不由己作茧自缚?
忽听一声“圣旨到!”顿时,数百人齐刷刷地跪倒,如一片森林被整齐地锯下一截,场面蔚为壮观。却见一封明黄色的绢卷缓缓地从高大的午门城楼上降下,如从上天飘落的一抹明霞,下有红衣礼官跪接。礼官叩首接旨毕,起身宣旨,便是今科进士的名单。念到第一甲第一名,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待听得是星子,寂静的广场忽传出一阵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不绝竟盖下了宣旨之声。礼官连喊了两声肃静,方又安静下来。
星子知道自己被捉入府衙之事已人尽皆知,皇帝既然不避嫌疑,一意孤行,我还怕什么?心下倒也坦然。宣旨完毕,榜眼探花便上来互致祝贺,那两人一脸干笑,颇不自然,星子又都不认得,胡乱应付过去。因星子是新科状元,便有人为他披上礼袍,戴上礼冠,胸前还佩了大红花。接着鼓乐齐鸣,午门大开,新科三甲率全体进士入宫谢恩。
午门非国家重大典礼不得开启,文武百官平日上朝也只走偏门。星子随礼官进了气势宏伟的午门,却对这殊遇隆恩毫无得意之感,暗想,算起来,这是第三次进宫了,前两次都是直着走进去,横着被抬出来,而今日呢?虽然今日是万众瞩目的中心,身上的伤痛却时时提醒着他,头上悬着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衰与荣只有一线之隔。
星子暗中运气,一步一步,维持着步履沉稳。进了朝天殿,辰旦早已端坐于宝座上。星子由司仪引导至前行礼,跪下俯身的一刻,臀背上的鞭伤杖伤齐齐迸裂,星子额头渗出细汗,抿抿薄唇,仍是三跪九叩山呼万岁,行礼如仪,只是有意无意地避免与皇帝目光对视。心中却想,我今日跪在这里,只是人在屋檐下的权宜之计,却不是甘心当你的奴才,终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面对你,和你算算今日的帐。
星子中规中矩,旁人自然不觉得什么,辰旦却暗暗吃惊。他头一次杖责星子,便领教了他的倔强,昨日两度鞭打他,那样的伤势,即使以上好伤药调养,常人也得将息十天半月方能起床。辰旦一时震怒,料他极好颜面,今日庆典不可缺席,必然会大吃苦头,倒没想到他竟然能行动如常,唯有惨白的脸色泄露了些许秘密。辰旦向来恩威并重,驭下有术,此时却一丝隐隐的不安,星子虽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虽然恭顺地跪在面前,却似乎难以掌控。
二十六 状元(6)
“各位父老兄弟,”星子眼圈儿有点发热,近日屡遭毒打,遍体鳞伤,他连哼都不曾哼一声,此时面对万头攒动,却忽有想落泪的冲动,星子抱拳道:“星子蒙众位错爱,阴差阳错当了回义士,又阴差阳错当上了状元,无德无能,难以为报,但我今日发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管我以后身居何职,官至何位,当永视民众为父母,尽七尺之躯,为民所用!今日的诸位都是见证,若违此誓,人神共诛之!”
星子慷慨激昂,字字如金石坚定,句句掷地有声,言罢,星子又团团行了一礼,万众这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星子微微一笑,拨转马头,缓缓离开,却没有注意到那些礼部官员与同行贡士的脸色十分难看。
游毕,星子仍是换乘马车回府,下马上车,便如从地狱重回到了人间,星子索性趴在车厢里,一动不动。到了顺昌府,府中众人已迎到门口,星子望见人群中玉娇姐姐白衣翩然,想冲她笑一笑,突然眼前发黑,身不由己已倒了下去。
星子醒来时,睁眼见一灯如豆,于窗纸上映出一片柔和的红色光晕,星子察觉自己又已俯卧在床上,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阿伟忙上前道:“公子醒了?小的已为公子换过了药,公子要吃点什么吗?”
星子摇摇头,全无胃口,咧一咧嘴,苦笑道:“不用了,明日还有琼林赐宴,我留着明天吃好了!”想到明日还有一日折腾,星子的心紧成一团。
阿伟应声是,又道:“方才有许多人来向公子道贺,小的只说公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让他们改日再来。”
“哦。”星子扫视室内,不见旁人,暗想,这些人八成要怪他倨傲无礼,管他的!只是不见玉娇,心下有些怅然。
阿伟似知他在找什么,道:“玉娇姑娘刚才来看过公子,因要上药,她便先回房了。”
“啊?那她有没有问什么?”一时星子心头十分矛盾,既希望玉娇陪在身边,又怕她知道皇帝要赶走她。
“嗯,”阿伟迟疑道,“玉娇姑娘问了几句,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她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星子咬咬下唇,玉娇姐姐冰雪聪明,她多半已是知道了……耳听得窗外又有琴声悠然飘来,今日受尽折磨后,重闻这天籁之音,星子一颗心忽归于平静,暗想,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也是会知道的,自己既然要与她长相厮守,不如坦诚相见,明日的庆典结束后,便和她一起商议对策。星子打定了主意,仍是默默运功,至三更天睡去。
次日便是要祭告文庙,将新科进士的名字刻碑以记,然后是盛大的琼林赐宴,皆由礼部主持,不需再进宫面圣。星子昨日骑行,颠簸之下,尚未结痂的伤口处处破裂,惨不忍睹,连缠了数层的白布也浸透了血迹,好在外面穿的也是大红的礼服,看不出来。
二十六 状元(7)
第二天星子仍是以白布缠身,外罩盛装,强忍着去参加礼部的庆典。京城的文庙是天子所赐建,规模宏大,气象庄严,天下第一。星子仍是为首,率一大群新科进士进殿焚香,于孔子像前跪下那一刻,望着那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星子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被罚跪在这牌位前的情形,那间幽暗的小屋,那可怕的黑暗与孤独……星子想笑,阴暗黑屋与宏伟庙堂,惩罚或是旌表,其实都没什么不同,这泥塑木雕的偶像终究是偶像,利用它的人的目的也是一样,星子微微转头,见身后众举子虔诚的神情,低低地叹了口气。
虽说不用再骑马,但赴宴同样不轻松,昨日坐了木马,今日又上老虎凳,偏偏星子是状元,人人都要来向他敬酒,又不得不喝。但几个同科进士来敬酒,客套恭维时,那笑容却是尴尬而勉强的,星子全副身心都与伤痛相抗,自无暇顾及。数杯酒下肚,却听见几桌外有人议论,那几人声音虽压得甚低,传入星子耳中仍是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道:“你们知道那新科状元的来路么?”
另一人道:“不清楚,知道也没用,反正状元上面早就定了,和你我无关,不然,就凭他前日廷对昨日那样嚣张……”后面却没了下文。
旁边又有一人接口道:“可不是么?据说他曾在宫中留宿整夜,无非就是凭的那张脸蛋,咱们哪能及得上?不但钦点为状元,上面还赐了他顺昌府……”
星子初时没听懂“凭那张脸蛋”是什么意思,待回过味来,一张俊脸已气得煞白,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眼中几要喷出火来,正欲冲过去与那人理论,肩头忽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却见是北风。北风笑问:“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日是兄弟大喜的日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昨日我去府上道贺,听说兄弟身体不适,可是病了么?”
星子忙撑着站起,为北风斟满一杯酒,道:“同喜同喜!那日在京城府衙,承蒙兄台仗义作证,尚未道谢。”
北风呵呵一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只是兄弟你倒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实话,兄弟你大魁天下,倒是有些出乎意外,既蒙圣眷,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星子听他言下亦似有所指,忍不住打断他,勃然问道:“小弟虽是不学无术,当了这状元也惭愧得紧,但还不屑做鸡鸣狗盗之事,难道兄台也信那些没边的传言?”
北风不着恼,仍是嘻嘻哈哈的:“说实话,你这事多有蹊跷,我本是也有几分信的,但昨日见了兄弟的慷慨激昂,倒又不信了。至于旁人怎么说,你何必去放在心上?上面看重你,是你的运气,心安理得。等你飞黄腾达了,那些人一样的来巴结你。他们是不得机会,若有了接近上面的机会,做出来的事怕比他们今日口中说的更加不堪!”
二十六 状元(8)
星子不料他会这样看法,一时竟无言以对。北风却拉了拉他袖子,转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只是兄弟,你昨日当街时的那番话却是大大地不智!”
星子紧一紧眉头,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对?”
北风敛了笑容:“你问这个问题,我倒不知是怎么当上了状元的了?怎不明白,谁让你当了状元?谁给你功名利禄似锦前程?那些升斗小民能给你什么?你作出一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样子,想当英雄,只会遭上忌下妒罢了!”
星子摇头道:“若只为个人得失计算,兄台说得不错。但既然身在其位,总不能只为自己一人。谁稼谁穑,谁耕谁织?谁供养我们,是朝廷还是百姓?怎样才算是知恩图报?好歹也要为黎民百姓做点事,不然我实在心中难安。”
北风长叹一声:“我也曾如你一般的想法,但后来也不过想想而已,现实如此,做不了什么,就算做了也没用,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识时务。”
星子抿抿嘴唇,蓝眸中有星辰般的亮光闪动:“人生苦短,得失如幻,何必事事都要有结果,该做的便去做,问心无愧而已。”
北风还待说什么,又有旁人来向星子敬酒,只得作罢。星子见那些人个个面带谄笑,只是恶心,道貌岸然下内心龌龊,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星子恨不得一人一记耳光,再痛骂几句,大庭广众之下,好容易勉强忍住。忽想起以前大哥曾问,如果有人说自己的坏话会如何?当时答得轻松,到了身处其境,才知道要控制住自己有多难!
星子吐出一口长气,拜那皇帝所赐,被他弄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人家还以为是承恩受宠,种种事端,他都是罪魁祸首,要算账也该找他去算!星子恨恨地想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有人敬酒更来者不辞,不觉已有了几分醉意,心里却闷闷地似压着块石头。那日在怀德堂偏殿,曾赤身与他独处,他看着自己的眼光确有几分奇异……难道传言真的是空穴来风?难道那“故人之子”的说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星子越想越觉得可疑,只恨自己涉世不深,难以决断,但愿早日能与箫尺大哥接上头,他定然会帮我。
酒宴散时,星子已醉得酩酊,伤处的疼痛反是迟钝了,回了顺昌府,又是直接进房睡觉。一夜无话。到次日日上三竿方醒来,星子猛地记起,今日该是皇帝所谓的三日内要将玉娇姐姐逐出府去的最后一日了。星子便要撑着起来,不管怎样,功名前程先在其次,要紧的是把玉娇安顿好,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星子刚翻身坐起,忽然房门推开了,生财虎子二人进来,问了几句昨日赴宴情况。星子见二人神色局促,说话间吞吞吐吐,奇道:“有什么事么?玉娇姐姐呢?”
二十七 夜访(1)
二人皆不答话,犹豫了半晌,生财方迟疑地开口,低声道:“她已经走了!”
“啊?什么?”星子惊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全然不顾周身伤口撕裂的疼痛,“她走了?上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走的?”
“她……”生财见星子激动,忙扶住他,“昨天你刚出门不久,便来了几个人,说是要送她回老家。”
“什么人敢要她走?她怎么不等我回来?”星子急得扳住生财的肩头一阵乱摇,一颗心如坠上了沉甸甸的铅块,一点点沉向看不见的漆黑深渊,又如面临没顶之灾的溺水之人,惊恐中仓皇四顾,却抓不到一块可苟延残喘的浮木。
生财被他摇的七荤八素,开不了口。虎子插话道:“都是官府派来的人,那些人催得很急,等不得你回来,只说让我们转告你就是了。他们问了玉娇,听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只能投靠远房亲戚。玉娇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上马车走了,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星子不可置信地对视虎子一阵,终于缓缓地松开手,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她昨天就走了……他果然是要下手的,故意趁我不在……”所谓抗旨的决心,所谓的坚持与承诺,在他面前都只象是一场笑话,连那些令人痛不欲生的鞭打折磨羞辱,都是毫无意义一文不值……
虎子隐隐明白了点什么,问:“下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星子极慢地摇摇头,静默一刻,又问了句:“她没有留下书信么?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书信?”生财摇头,“没有来得及写,她只是让我们转告你,多谢公子高义盛情,无以为报,还说请你不要去再去找她。”星子听罢,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床上,只定定地望着那淡青色的帐顶,久久不发一言。生财有点担心地问:“兄弟你没事吧?”
星子浑身已似被抽了最后一丝力气,低声道:“没事……我只想一个人待会……拜托……”半晌,房门轻轻地关上了,星子索性起身将房门反锁,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星子无力地趴在床上,心头空空荡荡,伤痛不合时宜地叫嚣着,提醒着他曾经的一切不是一场梦。玉娇姐姐走了,甚至没有再见到一面……星子闭上眼,却似看到她一袭白衣,俏立于凄清的晨风中,孤单无助,而自己却一步步离她远去……昨日清晨那一面,便就是她的告别了,从此再听不到那天籁般的琴音,再也不能琴箫合奏一曲……星子忽然心头一寒,似日出穿透过迷蒙的薄雾,看清了那最后的真实。其实,就算朝廷不送她走,玉娇姐姐也不会留下吧!我不能保护她,她不愿连累我……只不过昨天如果我在,我可以和她一起走,但皇帝……星子一想到皇帝,便如想到一只狰狞的怪兽,箫尺大哥因他而家破人亡,玉娇姐姐因他而流离失所,我呢……我也束手无策,只能选择沦落吗?
二十七 夜访(2)
星子反锁上门,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在房中躺了两日,不断有人登门道贺,星子都一律不见。阿伟送饭送水,生财虎子前来看望,星子皆不应声。第三日晚上,星子仍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屋里门窗紧闭,任无边的黑暗笼罩。他已近三日水米不曾沾牙,却不觉饥渴,一任浑身伤痛肆虐,亦无心换药治疗。
忽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星子顿被惊醒,睁眼忽见几个人影窜了进来,“谁?”星子喝道,却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来人并不出声,只是占据屋里四角,接着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了灯烛。
星子莫名惊诧,这几人身手不凡,一身打扮应是大内侍卫,难道……心念方转,门口已出现了一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星子一惊,皇帝?他来做什么?辰旦今日只着一袭玄色缎袍,头戴黑色蝉翼纀头巾,这是星子第一次见他换上便装,但眉宇中的威严依旧。辰旦进了屋,星子照理说是要起来拜见的,星子略动了动,还未撑起身,伤口又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心头愤愤,这皇帝果然从不讲理,闯进别人家里做了不速之客,竟然还要人诚惶诚恐地拜见欢迎他?
辰旦见星子面露痛楚之色,摆摆手道:“你躺着吧,不必行礼了。”在床前坐下,挥手对随从道,“你们先到门外去等着。”随从领命退下。这是上回怀德堂偏殿之后两人再度独处,星子乍见他,种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尤其是从此与玉娇姐姐天各一方,再难相见……星子愤然瞪着辰旦,一语不发。
辰旦亦冷冷地望着星子,凌厉目光中透着寒霜之气,片刻,开口道:“你在绝食?想死?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连性命都不要了?”星子一愣,随即明白了,自己在府中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有人报与他知,而顺昌府与皇宫相距甚近,就是方便他监控?方便他突袭驾到?但他这样严密控制意欲何为?星子想起前几日琼林宴上听到的传言,便是一阵恶心。他若真要打那种龌龊主意,自己必不能束手受辱,反正玉娇姐姐既已被送走,也就再无顾忌了。
辰旦见星子脸涨得通红,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道:“你在恨朕?难道你真的要一心抗旨?”
星子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他派人悄然送走玉娇是给自己台阶下,说实话,辰旦那日定了三日之期,星子若要违命,除了逃亡之外似乎没有第二条路走,而府中城中,皇帝眼线密布,天罗地网,就算带了玉娇逃走,又能逃到何方?如此看来,皇帝倒还真是体恤关爱了,星子暗中冷笑,连一介柔弱女子都容不下,还这样假惺惺的做什么?但和皇帝讲理如同对牛弹琴,一腔怒火亦无从发泄,星子抿了抿干渴的嘴唇,尽量平静地道:“不敢。臣只是在家静养,不敢劳陛下挂念。”
二十七 夜访(3)
辰旦听出星子言语中的疏拒,忽有些怅然,得知他将自己锁在房里,几天不吃不喝,一时放心不下便微服夜访特地来看他,是不是多此一举?辰旦顿了顿道:“年少轻狂,耽于美色,倒也罢了,但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就不知道自重一点么?”
星子最烦这种无理训斥,本打定主意他说什么都敷衍过去不理睬,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问道:“臣正要请教陛下,臣是什么身份?”也罢!有什么话干脆挑明了说,星子从不喜欢藏着掖着的。
为什么他一再无礼顶撞自己这九五之尊,自己却并不真正生气,反倒暗中有些欣赏,呵呵,这就是父子天性么?辰旦不怒反笑:“你什么身份?上回朕便与你说过,朕当你是故人之子,便……便如朕的子侄一般。”
辰旦话说到这份上,比上次在怀德堂更进了一步,星子也不由得信了几分,又问:“那陛下能否赐告臣的亲生父母之名?”
辰旦摇头:“她……她早就去了。”他言下的故人指的是央姬,倒也不算假话,又声色俱厉地道,“此事只能朕知你知,你切不可再让旁人知道,谨防被宵小所乘,于你不利,若出了什么事,就是朕也未必能护得你周全。”
亲生父母果然已不在人世了,从皇帝处亲口得证,星子不禁黯然低头,欲追问更多,料得也无结果。忽听皇帝又道:“朕方才说的话你记下了么?”
星子木然道:“臣记下了。”忽又一笑,几分自嘲,几分不甘,“臣不会说与旁人知,旁人也自会有他们的说法。”
辰旦亦已料到,自己破格重用星子,朝中必有人不服,闻言沉下脸道:“别人说什么不须去管,朕既重用你,你当好自为之,勿负朕望,也让朕于国于朝有个交代。”
辰旦语气甚为郑重,言中颇有信任托付之意,星子暗暗吃惊,他真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子侄么?这皇帝还有如此重情重意的一面?难道那些弑父弑兄的谣言都只是谣言?但箫尺大哥亲历其乱,又怎么可能骗自己?星子心下混沌,若真如此,皇帝对自己的种种举措,倒是合情合理的了。便如当年的涂老夫子,自己虽不喜欢他,也不能不承认,他待自己不错。但他所给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却被他干干净净地夺走了,星子不由咧一咧嘴,苦笑不已。
星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辰旦怜他有伤,也不深究。忽有人敲门求见,辰旦叫声进来,却是阿伟捧了一只红木托盘,屈膝行礼。辰旦摇头道:“免了。”朝星子努一努嘴,“你服侍他用了。”
阿伟应道:“是。”上前将托盘放在床前的茶几上,扶星子起身,道:“公子,这是宫里送来的极品燕窝,方才小的让厨下热了,公子几日没用膳,快趁热用了吧!”捧过青花瓷盅,揭开盖子,便是一阵浓浓的香甜气息扑来。
二十七 夜访(4)
星子知道终于躲不过,口中含糊道一句:“谢陛下。”
“罢了。”辰旦大度地道。
阿伟欲要喂星子,星子一把接过碗来三下两下喝了个精光。他这几日也不是有意绝食,只是没有情绪进食,此刻也真觉得饿了。甜腻腻的不觉特别美味,仿佛曾在哪吃过,星子忽想起了,那日在聚德楼也吃过,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燕窝。
眼见阿伟默不作声地退出去了,星子皱皱眉头,道:“承蒙陛下厚爱,不过臣长于山野,吃惯了粗茶淡饭,用不着这些山珍海味,徒费公帑。”
辰旦晒笑:“一只燕窝值得了什么?你若尽心为朝廷效力,以后的荣华富贵非可限量。”荣华富贵这几个字分外刺耳,星子顿时涨红了脸,若要卖身求荣,求来的到底是荣还是辱?听辰旦又道:“你且在府中养伤,待伤好了朕再行任命。”
“是。”星子简短应道,此刻只希望皇帝快快离去。
辰旦叹了口气,悠悠然道:“那你也该明白,你日后的身份不同常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京城里多的是名门淑女,你还愁找不到宜室宜家的么?”
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星子本已不欲再与他纠缠此事,听他这样说,却又冷笑一下:“臣可高攀不上。”就算没有玉娇姐姐,那些所谓的名门淑女,端庄谨然,笑不露齿,足不出户,一个个如木头人一样,若要一生守着这样的人共度,那还不如去庙里请个菩萨供着,至少还不会说些烦人的话。
“呵呵,”辰旦笑道,“怎么会高攀不起?日后你若看上了谁,只要出自良家名门,朕都可为你做主。”
星子剑眉一挑,带了三分疑虑:“当真?”
辰旦正色道:“君无戏言。”
“谢陛下,”星子微微一笑,语气似在挑衅,“那倘若臣想高攀陛下的金枝玉叶呢,陛下是否愿将公主下嫁?”
“嗯?”辰旦一愣,变了脸色,喝道,“大胆!不知天高地厚,朕给了你一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星子旋即低头,握紧了拳,再不多言。辰旦亦知他只是试探,似乎听到他无声的冷笑。当然史上书中,状元娶公主当驸马的也不是个例,但星子怎么能行?而其中的内情又怎能让他得知?
辰旦放缓语气,道:“除了朕……朕的公主,其余天下良家女子皆无不可,便是别国的公主……”辰旦忽住了嘴,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转头望向那窗外,月轮已近中天,如瀑的月光映得庭院天井中清水一般通明,一丛丛花树或明或暗,疏影斑驳。时候不早,该回宫了。自己微服出来,若被人知,免不了议论。
辰旦又看了星子一眼,星子也正对视着他,微微跳跃的烛光映着那一双蓝眸,像是蓝宝石一般闪烁光芒。辰旦起身,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好好想想该如何报效朝廷,朕自不会亏待你!”
二十七 夜访(5)
辰旦的声音忽冷下来,如冬日凛冽的寒风拂过结了薄冰的江面,“你说什么胸无大志?那日倒是慷慨激昂!”星子跨马巡游的盛况,辰旦当日便已得知,若换了旁人,他只会暗暗记在心中,从此不再重用便了,但对星子,却是忍不住当面说了出来。
星子那日得北风警告,亦知遭皇帝忌恨,只是他全无后悔之意。皇帝种种举措,无非是要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但……星子迎着辰旦的目光,朗声道:“臣以为报效朝廷与报效民众并无相悖。尔禄尔俸,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朝廷公用,皆出自民众供奉,臣才薄德浅,若能忝列朝堂,只想能为民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难道陛下认为不对么?”
星子这番话冠冕堂皇,辰旦一时也不能直言斥驳,只冷哼了一声,道:“为民做事虽也不错,但你须知最重要的是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星子的眼中蒙上迷惑不解的薄雾,眨了眨眼睛,“请陛下指教。”
近日边疆不稳,京城筹备万国盛典亦到了紧要关头,偏偏又遇到个不懂事的星子,辰旦黑下脸,不耐烦地道:“什么是大局?朝纲稳定便是大局!我朝疆域万里,臣民兆亿,千头万绪,必得朝廷上下一心,这才是最要紧的!你好生学习牧民之术,为官之道,不要因小失大,误入歧途!”
辰旦说罢这几句话,起身欲去,忽见床前的案几上搁了几本旧书,心念一动,他平时读的什么书?随手拿过来翻看,一本是“墓碑”,一本是“野夫偶语”,辰旦看了几页,顿时变了脸色:“星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禁书!这些书是哪里来的?”原来他种种任性妄为,竟是受了这些邪书的蛊惑!
星子虽是状元,可这些年来,应试多是临阵抱佛脚,少有正经读书的时候,看得最多的是箫尺带来的杂书,其中许多是朝廷禁书,但愈是禁书愈让他好奇。而且这些禁书常出自民间高人隐士,文采思想,颇有可读可观可信之处,星子往往爱不释手。这回进京赶考,带了几本最喜欢的,其余四书五经,都被他扔在一边,本放置案上以待闲暇时重温,却不料辰旦会突然来访。
忽听辰旦厉声责问,星子暗叫声不好,不能把箫尺大哥牵连进来,淡然一笑,故作无所谓地道:“这是臣进京路上,偶尔见到的,觉得有些意思,便要了来看。”辰旦见那书页破旧泛黄,边缘已磨得起毛,显然年代久远,但听星子的说法,一时又找不到把柄,追问:“你是何时何地从何人那里得到的?”
星子眼珠子一转:“臣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辰旦哼一声,知道他说的不是实话,若是换了旁人,必令锦衣卫拿下拷讯,辰旦怒道:“听闻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会记不得?此种大逆不道妖言惑众的东西,你倒还看得津津有味?”
二十八 潜规(1)
这几日不断有人上门道贺送礼,星子既然闭门不见,阿伟等也只能致歉送客而已。照礼星子也应该去拜见京中各部上司与同乡,尤其是主考官员和同年,但星子本就厌烦这些繁文缛节拉帮结派,就算未受刑伤也未必会去,何况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至于旁人怎样想,他也全不在意。
午后,星子挣扎了起来,出了内室到前厅一看,还是有不少人送来了各色礼物,古玩字画,玉石器皿,各地土产,应有尽有。阿伟奉上一本账册,正是送礼的明细,星子翻了翻,见大多价值不菲,倒不敢擅动,只让先搬到后院去封存起来。
虎子忽问道:“星子兄弟,是不是该派人回去报个信,把伯母接来京城呢?”
星子幼时立志博取功名,想的就是让母亲下半生能过上好日子,但今日富贵在手,全没有夙愿得偿的喜悦,环顾四壁,大堂高宅,却像是海市蜃楼般飘渺,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反是一种深深的不安定的惶恐,高墙又如铁笼,自己如一只笼中之鸟被囚禁其中,就算锦衣玉食,却再无法自由自在地飞翔。星子摇摇头:“不急,眼下还没有安顿下来,等一切都稳定了,我再接她来。”
正说着话,忽听前门又有动静,应是有人到访,阿伟忙迎了出去。片刻后,带了一人一马进来,原是马行老板牵来了一匹白马,那马通体雪白,高大神骏,望之便非凡品,众人皆暗暗赞叹。马行老板说是前日有人将此马寄放在马行中,托他代送,另附了一封信。星子接过信,上面用火漆封了口,小心拆开,展开信笺,只有寥寥数语:宝马乘风,以为臂助,人在云端,善自珍重。信后没有署名,只夹了一张银票,数额不少。
星子一见那笔迹,心跳骤然加速,捧着信纸的双手都有点颤抖了,是箫尺大哥!怕旁人看出异样,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信纸与银票揣入怀中,心头却雀跃不已。再问起马行老板送礼之人的姓名相貌,却不相识。星子旋即明白,大哥不便在京城抛头露面,当然是另外派人送来了。既然进京一路上都有大哥的人,京城里自然也该有,但这么久竟然没一点消息……星子忽有点鼻酸,这些日子受的种种委屈一层层泛起来……星子暗骂了自己一声,长了这么大,不懂得为大哥分忧,还要为他添麻烦么?他不现身,自然是有要事在身,却还时时惦记着自己,自己却只想着向他诉苦求援?
这些天虽然送礼的络绎不绝,但送上这活物的还是第一次,府里旁人都好奇地围观那匹白马,阿伟拿出账本欲作记载:“大人,这马是谁送的?”
星子知道他是皇帝的人,不能说出箫尺的名字,只道:“这是一位老朋友送的,不是京城里的,就不用记了。” 阿伟现出一丝诧异之色,但未多问。
二十八 潜规(2)
星子走上前去,拍拍乘风的头,那马儿昂起脑袋,长嘶一声,喷出一团热气。宝马乘风,大哥是要我乘风破浪,直下沧海,还是预备着到了万不得以时,我就乘风遁去,溜之大吉?星子和所有的少年一样,自小就盼着能纵马驰骋,忽然天降宝马,本该喜出望外,但那日发榜后骑马,星子被折磨得惨不堪言,大伤元气,今日见白马神骏,星子只觉双腿战战,一阵阵心悸,更没有勇气跳上马去试试。
星子不能骑马,生财虎子倒是跃跃欲试,星子顺水推舟让他们骑马出门看看,顺便将那张银票兑了。星子不由暗中苦笑,这府里也有吃有喝,但自己却一文不名,说是新科状元会潦倒至此,天下恐怕无人能信。好在还有大哥,总是雪中送炭。星子忽想,不知道当了官会有多少俸禄,想来每个官员都要养一大家子人,应当需要不少银子吧!皇帝命我写个认罪的折子才封我做官,我偏不写,他就一直让我白吃白喝白住养着我?转念一想,不对,皇帝的钱都是收刮来的,不是他自己的,我不心疼,他一样不心疼。
生财虎子骑了马出去,足足近两个时辰,逛遍京城,才兜风回来,两人皆是满面红光,得意洋洋。星子接过化开的银票,分成三份,一份给生财虎子,一份给阿伟拿去分给府里众人,一份留着备用。
星子有内力护体,加之大内伤药神效,又静养了七八日,伤处的疼痛已大为减缓,行动渐渐如常。一日,突然北风来访。原来他已得了任命,外放仓州知府。星子整日躺在床上,也早闷了,而北风也算是他在同年中最谈得来的朋友,听说他来,星子忙起身迎接。
将北风接入正厅,分宾主坐下,阿伟沏上一壶碧螺春。两人寒暄了几句,北风问起星子有无任命,星子摇头。北风笑道:“贤弟放心,你是今科状元,圣上自有他的考虑,必会留京委以重任,贤弟前途未可限量。”
星子强笑道:“北风兄,咱们也算是老友了,你还和我说这些虚套。”问起北风外放之事,原来一般进士大都是出京做官,三年一任后,再升迁或调京补缺,当然,要轮到好差事肯定不容易。星子见北风喜形于色,到底好奇,忍不住低声问北风道:“兄台,这个……当个知府到底有多少俸禄?钱多得用不完吗?”
北风哑然失笑,道:“兄弟既然来博取功名,连这也不知道么?”
我又不指望靠这个发财,不比你们,星子暗道,摇一摇头:“不知,请兄台明示。”
北风眨眨眼:“你附耳过来。”星子将脑袋伸过去,北风在他耳边说了个数字。
“啊?”星子瞪大了蓝眼睛,难以置信,“不会吧!”
北风呵呵一笑:“我骗你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这还只是朝廷名义上的俸禄,有时还会用米、布折抵银子,实际有少无多。”
首页 上一页[7] 本页[8] 下一页[9] 尾页[6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潇湘溪苑 最新文章
【原创】帝师(师生)
【原创】师尊徒弟的那些事(古剑奇谭二同人
【原创】苏宅记事(琅琊榜同人,苏流,蔺流
【原创】一引懂进退,苦乐都跟随(琅琊榜,
【原创】小黑屋(梅长苏飞流)
【原创】娶你为妻(攻挨打,小受温柔腹黑)
【原创】琴殇  新人(处女作)。。。
【原创】古风,严重虐身虐心,微SM,后妈来
【联合】我家的少爷
【原创】父爱不迟 (原贴:不能“惯”着你)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0:19:49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