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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完整修订版一触即发兄弟情深之阿次打针记[第17页]

作者:贵安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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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见父亲气得心绞痛犯了,心揪做一团,恳求荣初:“大哥,爸爸心脏不好,我求你少说两句,都是我不好,你心里有火有气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荣初讽刺:“你还真有担当,你替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担当,值得吗?”
此时阿次觉得大哥完全不可理喻,父亲是上海滩的模范商人,他仅仅因为个人原因,给父亲扣了顶作恶多端的帽子,他感情的天平开始偏向父亲一边,他态度生硬起来:“你别说了!如果你把我爸爸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荣初一听更火了,对阿次他真是恨铁不成刚,他猛地掀开被子,照着阿次已被打得红肿不堪的屁股上,又是“啪啪”狠狠快速几下,边打边教训道:“你跟我说话就这么无礼吗!”木尺扫过的地方煞时由红变青,这几下打得格外重,像是给杨羽桦示威。
杨羽桦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荣初反了!尽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么毫无顾忌的打儿子,他不要命了,他叫了声“来人!”
陈浩山进来,环视着房内的三人,气氛很奇怪,他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杨羽桦盯着荣初,荣初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气势,气氛格外紧张
反应很快的阿次,一下明白父亲要做什么了,不等杨羽桦发话,就不顾一切地坐起来,对陈浩山道“你退下!快退下!!”
陈浩山不走,等着杨羽桦发话,阿次拉着杨羽桦的手,小声恳求着“爸爸,你别……”杨羽桦挥挥手,让陈浩山退下。
杨羽桦恨恨威胁:“姓荣的,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再敢挑拔我们父子关系,别怪我不客气。”
荣初镇定掸掸衣服上的灰,傲然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告诉你,我天生就不怕威胁!”
阿次面对亲人的争执,左右为难,怕再生出事端,催促荣初:“大哥,您快走吧。”
荣初扬起眉:“我也不想在杨公馆这个肮脏地方多逗留,沾一身浊气,阿次,跟大哥走,你必须跟大哥走!”
阿次不动,显然不愿意跟他走,荣初心里酸酸的,此刻他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故意激阿次:“怎么,舍不得走?舍不得对你宠溺的爸爸,舍不得杨家的豪宅,还是舍不得那个伺候你的风摆杨柳的小姑娘,提醒你,当心酒后乱性!”
最近一句话让阿次又难堪又委屈,大哥不是不知他的为人,还这么冤枉他,此时屁股又被大哥打了几下,痛上加痛,从大哥进这个门开始,一直把他吃得死死的,他步步退让,大哥依然对他不依不饶,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的曲解,阿次身痛加心痛,被荣初气得眼泪成串地掉下来,长大后的阿次已极少在父亲面前掉眼泪了,
杨羽桦看到阿次又哭了,更是心疼,坐下来替阿次擦着,哄道:“儿子,别哭,疼得厉害吧。”
荣初上前盯着阿次的眼睛道“阿次,你说句话,跟大哥走,还是留下?”
阿次闭上眼睛,这个家里隐秘着巨大的谎言,他是那么不想面对,可重任在身,他滴血的心必需直面迟早要戳穿的谎言,当谎言揭开的那一刻,他将面对自己不能承受的耻辱负疚,他多想随着大哥一起逃离,可是他不能,所有的沉痛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阿次下了很大的决心,违心道:“大哥,我不想和你走。”
荣初的心冷到了极点,他对阿次百般关爱,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他还是跟杨玉桦亲,他沙哑问道:“为什么?请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阿次狠心:“你的管教我受够了,我讨厌有人管我!”
荣初静默半晌,点点头,咬着嘴唇;“好,我知道了,我走。”
荣初弯腰收拾医药箱,阿次盯着他看,眼里满含着不舍,在荣初关让的霎那,阿次冲上去,环住荣初的腰:“大哥,我。。。。。。”
荣初动容:“跟大哥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阿次摇头,荣初推开他,快走下楼,阿次追出去:“大哥!”
此时生气、怜惜、痛恨都堵在荣初的胸口,他叫道:“别叫我大哥,从此以后,我没你这个兄弟,你也没我这个大哥,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荣初飞奔着下楼,在离开杨公馆主楼的瞬间,他看到杨玉桦在张望,他又折回去,冲着杨羽桦道:“如果你真心疼阿次,真为了他好,就应该对他有所约束。”
他从医药箱拿出一只消肿药膏,扔到杨羽桦手中:“早晚各一次,记住给他上药,近期让他住院,全面检查。”
荣初又朝阿次的房间看了一眼,眼神中对阿次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他眼睛一热,头也不回地走出杨公馆,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大门了。
荣初走后,阿次趴在床上,眉心紧蹙,杨羽桦掀着被子对阿次道:“儿子,爸爸给你上药。”
阿次如触电般,红着脸躲避:“爸爸别担心,我自己来,不碍事的。”
杨羽桦想着他才与荣初相认几个月,就可以乖乖趴着任由荣初管教打屁股,而他做了阿次二十几年的爸爸,却连药都不让他上,他心里不是个滋味,责怪着:“阿次啊,世上最亲不过父子,你的伤连爸爸都不让看,还让谁看,你忘了小时候,爸爸给你洗澡,抱着你打针?”
阿次不答话,僵持着把被子卷得紧紧的,就是不让杨羽桦碰,因为疼痛,阿次纠结着眉心,额上渗出粒粒冷汗。
杨羽桦着急:“好孩子,让爸爸看看你的伤,你想成心急死你爸爸呀。”杨羽桦把话说到这一步,阿次只好别扭着松开被子,不情愿裸露出臀,任由父亲上药。杨羽桦看着儿子青肿的屁股,自言处语:“都怪爸爸进来太晚了,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偏偏就怕那荣初?“
阿次嚅嗫着“不知道……我在他面前总会变得脆弱稚嫩,我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发自内心,我居然会对他有畏惧感,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血脉相承的原因。”
药膏大面积撒在阿次快要破皮的臀肌上,阿次用手偷偷抓住床沿,指节用力到发白,强忍着痛楚不吭声。杨羽桦看着儿子脸色苍白,呼吸发紧,屁股上尺印纵横交,用拳头抵着嘴辱,眼睛里泪光闪动,却强迫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杨羽桦顿时心痛万分,感慨万千,小时候最喜欢楼着他脖子撒娇的阿次,自从日本留学归来后,变成了一副倔强脾气,再苦再难都不愿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可刚才在荣初面前,却哭得那么毫无顾忌,自从他们兄弟相认后,阿次就心心念念着大哥,对他的感情淡泊了几分,他问自己刚才为什么对荣初发那么大的火,其实他明明知道荣初做为长兄的心,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而已,打是亲,骂是爱的道理他并非不懂,只是他受不了阿次任由荣初处罚的场面,五年前,他对阿次不过是轻轻的一巴掌,就惹得阿次离家出走,委屈万分,近一年的时间音信全无,后来还是他求杜旅宁帮忙,父子才重归于好,从那以后,他连重话都不敢对阿次说,生怕再失去儿子,可荣初这么对他,阿次不但不怨,还一口一个大哥叫着,他恨荣初偷走了阿次的心,分享了阿次对他的亲情依赖.想到荣初,他火冒三丈,恨恨道“荣初对你下手真够狠的,你以后不许再去找他!”
阿次脱口而出道“是我不好,大哥才发火的,平时他很关心我,等过几天,他气消了,我再去找他好好谈谈。”
杨羽桦听到阿次的话,心里堵得慌,荣初这么打他,阿次在心里还如此包容他,阿次对他这个在惊惧恐吓中呵护长大的父亲,何曾有过这样的容忍度,难道真应验了兄弟连心这句话吗?这些年他就是个活死人,没有人格,没有尊严地活着,他腰缠万贯,却一无所有,阿次是他唯一精神寄托,难道这唯一的寄托也要拱手让给荣初吗?不,绝不!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上药时下手不知不觉加重了.
阿次痛得紧握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几乎掐出血来,却不愿说一声“爸爸轻点”此时荣初温暖明媚的笑容在他眼前晃动,如果现在是大哥给他上药,自己就再也不用这样强忍着,能毫无顾忌地痛哼,任泪水流淌,安心放松纠结的眉头.
上完药后,阿次喘了口气,觉得浑身瘫软,全身所有的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趴在床上,母亲、大哥、秘密电台、远东贸易行、雷庭计划……一幕幕的影像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杨羽桦洗好手后,阿次抓住他的手,虚弱道“爸爸,坐下,陪我说说话”
杨羽桦:“孩子,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阿次开门见山道“大哥是个有修养又大度,待人恭谦的人,他为什么看您的眼神总是冒着火星,世上没有无故的恨,您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爸爸,我求您,告诉我,我好去解开他的心结。”
杨羽桦听到阿次对荣初口口声声的维护就恼火,那字里行间里无不包涵着阿次对他大哥情感上深深的依赖,他横下一条心,一定要断掉他们兄弟的情份,他横下一条心道“阿次,爸爸今天跟你摊牌,荣初压根儿不是你大哥,你大哥早死了,你们只是相貌酷似而已。”
父亲的回答大大出乎阿次的意料,他跟本不相信“爸爸,您别说气话好不好?我们就是兄弟,如果不是亲兄弟,我们为什么会长那么像?如果不是亲兄弟,他为什么那么呵护我?而且,夏院长为我们验过血,我们就是亲兄弟,不管您承不承认,这是铁的事实。”
杨羽桦将被子朝上拉了拉,宠溺地对着阿次道“孩子,你太年轻,世界是复杂的,人心是险恶的,夏院长验过血,那个结果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亲自证实过吗?你不要忘了,他和荣初是同学是好友,这是他和荣初窜通一气在骗你。而且荣初是医生,他在英国留学八年,你能确定他没整过容?你大哥死得早,这些年冒充你大哥,到杨家来骗钱的人不是没有过,荣初不过是个家奴,你能肯定他没有利用与你相貌相似的条件,想在杨家换取荣华富贵的动机.本来你认下这个大哥,爸爸看你太孤单,也想将错就错,可是他这么对你,爸爸绝不答应。”
阿次起身伤心冲动:“爸爸,您怎么能如此败坏大哥的名声,不可能!绝不可能!”起身的动作牵动了臀伤,这一动,阿次一阵儿战栗,双手发抖,他恨不得此时晕过去,什么也不用想,头脑清醒就意味着痛苦,心痛像要将自己撕裂开来,阿次虚弱地睁开眼睛,看见杨羽桦不可质疑的眼神.
阿次午睡起来,听着院子外的鸟叫声,看着窗边摇动的花草,阳光射得阿次刺目。
自从荣初被杨玉桦气走后,阿次过得郁郁寡欢,疑云重重。他八岁起读寄宿制学校,他生活的重心就是忙碌的学业和紧张的工作,他从来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的家庭,如今他静下心来一点点地回忆,一点点地搜索,强烈感觉到自己的家有那么多的不正常。父亲杨羽桦最近生意特别忙,从杭州回来后,很少在家。母亲并很少参与父亲的生意,可她每天依然忙碌,神出鬼没,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神经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哪怕跟他说句家常话,都是考虑再三才说出口的,而且她不似一般的女人爱唠叨,在家里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而且每次母亲与陈浩山对视的眼神让他读出了什么,直觉告诉他似乎两人间的关系不那么正常,母亲身上显示的某些特质与自己太像了,莫非他们母子真是同行,才显示出相同的职业特质?更叫他不可思议的是,近来家里不知出了什么事,父亲与母亲商量事情时,总是背着他,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非要把他当外人一样防着,他苦恼、他烦闷,他的家太怪异了,父母长期感情不和,从他记事起,一直就是分居,而父亲一个堂堂大银行家,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长期孤身一人,他那么看重继承香火,却连个小妾都没娶,一家三口人很少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哪怕是坐在一起,父母间的对话往往像在打哑迷。虽然他不待见荣家等级森严的家风,刻板的家规,可心里又羡慕荣家大家庭的气氛;虽然他在荣家伺候了几天荣大少爷,不开心;虽然荣家三妻四妾,少不了勾心斗角,可他站在旁边看着一大家人边吃饭边开心地闲聊,尽管夹杂着虚假的做作,也令他眼热,这才是他向往的家庭生活,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应该有的生活。
他坐起来趴在窗台上,远远看见母亲在杨家花园里采摘鲜花,他也下楼来到花园,樱子看见阿次突然出现在眼前,心里一紧:“阿次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阿次抿着嘴:“妈,我闷得慌,出来走走。”
樱子随即镇定下来:“阿次啊,你现在身体不好,外面风大,不要随便出来。”
阿次搀扶着母亲点点头,樱子现出一丝慌乱,虽然转瞬即逝,但没有逃过阿次敏锐的眼睛,他暗想:杨家花园是否潜藏着秘密?
路过杨家佛堂,阿次有意试叹:“妈,我陪您进去念佛吧,这里没风。”
樱子虚情假意地笑着:“阿次,这里面阴冷潮湿,对你身体不好,你别在这停留。”
回到客厅,樱子修剪花枝,阿次在旁边搭下手,观察着樱子的举动,那一招一式是那么熟悉,日本女人修剪花枝的姿态都是如樱子一样慢悠悠的。这时家仆递给阿次一封信,阿次拆开来看,樱子警觉地盯着他,阿次随意递到樱子面前“大学同学后天聚会,我就不去了。”
樱子:“为什么?”
阿次负气:“妈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就是想去您也不放行啊。”
樱子笑笑“妈妈还不是为你好,你实在想去我就让小蝶跟着照应你。”
阿次眼神暗淡:“算了,与同学相见不如不见。”
樱子假惺惺:“阿次,妈看你心事很重,情绪低落得很,有什么烦恼跟妈妈说说。”
阿次消沉:“我的大学同学有的留在日本硕士毕业,准备读博士了,有的在银行当高级经理,还有的继承了家庭产业,只有我当初报着救民于水火的思想回国加入军统,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副官。”
樱子将手扶在阿次肩上道:“高级经理算什么,你只要愿意接管杨氏企业,摇身一变就是杨氏集团的董事长了。”
阿次懊丧地摇头“妈,您不懂,杨氏企业是爸爸打拼几十年创下的基业,或许在中国人的眼里很荣光,可在日本人看来,靠父辈的庇护生活是很让人瞧不起的。”
樱子心动起来,她没想到阿次在日本留学六年,日本人自立耕深的精神已深入到他骨髓,为了了解阿次内心深处的想法,樱子又引话题:“阿次啊,入乡随俗,我们是中国人,就按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子承父业吧。“
阿次拒绝:“请爸妈原谅我,我崇尚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杀身成仁,自强自立,正因为大和民族闪耀的这种奋斗精神,他们才在明治维新后,快速走向富强;反观中华民族,百日维新无疾而终,饱受列强欺侮,畏敌避战,百姓麻木不仁,前途渺茫。”
樱子摆手:“妈妈是一介妇人,不懂你说的大道理,不过我们是炎黄子孙,当为自己的民族感到骄傲,别的不说,就说中国的茶文化就足以让我们自豪。”
阿次淡笑:“茶道的创始人唐朝的陆羽,他有诗云不羡黄金,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中国的茶叶是由日本的遣唐使节带到日本去的,中国的茶道与日本的茶道本是师徒关系,可最终还是由日本人发扬光大的,倒是中国把自己老祖宗的东西都快丢尽了。”
樱子:“阿次啊,发现你很喜欢日本,日本人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好吗?”
阿次点头:“日本的街道干净整洁,整洁就是纪律,这一点就足以体现一个民族的素质,记得才从日本回到上海时,看到街上污水横流,臭气熏天,还真不适应,如果不是顾及您和爸爸在上海膝下无子太冷清,我也许会继续留在那深造。”
樱子关心:“阿次,你现在如何打算,你既然不愿意继承杨家的产业,也可以在其它银行做事。”
阿次摇头:“我没想好,不过我不想在中国的银行做事,中国的银行业还没有走入市场化竞争,官商当道,如果我做金融,就去日本或欧美金融市场成熟的地方做事,不过那样离你们太远了,怕你们舍不得。”
阿次与樱子像普通母子一样聊着天,小蝶端过来一杯水,将配好的药放在阿次手上,娇滴滴地:“少爷,该吃药了。”
阿次伸手接过,小蝶有意无意地碰触着阿次的手,阿次趁机捏了下小蝶的左手中指,抬眼发现樱子看着他,阿次脸红低下头,赶紧把药吞下,那神情就像生出朦胧情愫,又羞与让人知道的大男孩,吃完药后,阿次将茶杯递给小蝶,小蝶冲着他娇羞地笑,阿次一直目送她的身影上楼,离开自己的视线。两人细微的眼神动作,樱子都看在眼里,心中窃喜,笑着问阿次:“看上那姑娘了?”
阿次难为情摇摇头:“妈,没有,我……”
樱子硬扯着:“怎么?喜欢还不敢跟妈妈说?”
阿次默不作声,樱子发话:“雅淑被那个荣初甜言蜜语地哄跑了,你心里一直没中意的人,我看就先将小蝶收房,让她给我们杨家生个一儿半女的,也省得我和你爸太寂寞。”
阿次心里“格登”一下,自己的假戏可不能演成真的,阿次推托:“妈,不要,不然我会被口水淹死。”
樱子不以为然:“大户人家的少爷,哪个没有通房丫头伺候,你身体又不好,以后有小蝶陪着你,妈妈也就放心了。”
阿次心里暗想,母亲真够狠的,一天到晚派人盯着他不说,现在又要让小蝶贴身陪着,自己没有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阿次推脱:“妈,这也太急了吧,要不您跟爸爸商量一下,给她一个名分吧。”阿次想用缓兵之计.
樱子毫不让步:“等她为杨家生了孩子,自然亏待不了她。”
阿次故作沉思道“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幸福,我很怕将来我们感情不和,就如您和父亲一样.”
阿次的话戳到了樱子的痛处,自己为日本帝国奋斗多年,牺牲了一切,她言不由衷:“你爸爸毁了我一生,我享尽了荣华富贵,到头来一无所有。”
阿次体贴地握着他的手:“妈,别悲观,您还年轻,还有未来,
您并非一无所有,至少您还有我。”樱子故做欣慰地点点头。
樱子卧室。陈浩山问道:“夫人,我们已经监视少爷十几天了,他没一点动静,而且连主楼都很少出,再监视下去太浪费人力了,我看少爷什么都不知道,把监视的人撤了吧。”
樱子阴冷地笑着:“还有一种可能,阿次发现了有人监视他,故意按兵不动,从今天起,我们换个方式,我让小蝶天天粘着他 ,他折腾地太厉害了,就没精力和心情去查案子了。”
陈浩山:“可是少爷不近女色,这招未必能凑效。”
樱子:“他再正经也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我就不信风情万种的美人在侧,他还能把持地住,中国有句古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陈浩山:“可我就是不踏实,真怕少爷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到时我们就惨了,老爷也不会好过。“
樱子:“不必这么紧张,阿次我还是了解的,他在日本留学六年,已成了半个日本人,我们可以在适当的时机拉拢他,这孩子性情至钢至柔,把亲情看得很重,就算有一天他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也会被情感牵挂,放我们一马,他与老爷父子情深,我们拉着老爷不放手,他还能狠心把自己的亲爹送上断头台?”
陈浩山:“我们生产的细菌武器,已被荣初研制出的疫苗破解,我们是不是先动手杀了荣初?”
樱子不屑:“你就知道杀人,荣初是医学奇才,在细菌病理学研究方面很有建树,我要他之才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所用,我要把这两兄弟都熏陶成我们大日本的精英。”
陈浩山摇头“少爷还有可能,毕竟他对日本有很深的感情,那荣初留学英国。”
樱子:“那又怎样?荣初现在不是跟雅淑热恋吗?叫雅淑多盯着点儿,只要阿次为我们效力,荣初兄弟情深,迟早会跟着。”
陈浩山退下后,阿次那句“您并非一无所有,至少您还有我”总在徐玉真耳边挥之不去,曾经的少女时代,她也有过浪漫的爱情,与陈浩山在东京特训班里相恋,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阿次的生母,执行那个该死的任务,他们现在也该有个与阿次一般大,与他一样出色的孩子,为了雷霆计划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却还饱受日本军部猜忌,就在上个月,差点要拿她的性命去向祖国证实自己的忠诚,可她不愿苟且地活着,她要为帝国终身,她要做大和民族的骄傲.
明月当空,杨公馆主楼华灯闪烁,小蝶精心沐浴后,穿着粉红色低领的睡衣,酥胸半露,在樱子阴森的目光下,自信满满推开阿次卧室的门,虽然阿次内心极度反感母亲强行的拉郎配,可他没有拒绝,他要从小蝶的身上找到线索,母亲的姿态分明是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女人以后晚上就得呆在你房间。母亲对他步步紧逼,他不能再这么被动地等待了,大哥离开了杨公馆,他也可以放开手脚一步步探明真相了。第一步得给母产及监视他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以便脱离杨公馆的人对他的监视,他要争取一点点行动自由,查清真相。
吴妈精心地在阿次的床上撒了花生桂园莲子红枣,意在早生贵子,布置好后,吴妈转身带上房门,房里只剩阿次和小蝶两人了。阿次背过脸,躲避着小蝶的身影,以前虽然为执行任务与李沁红逢场作戏过,也与和鸦淑花前月下过,可是他还从没有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如此面对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小蝶看着阿次窘迫的样子,捂着嘴偷偷了笑,心想少爷有意躲着她,她偏要粘上去,只要有了肉体上的接触,就不怕少爷不动心。小蝶转了180度面对阿次,阿次扭过头去,小蝶像只苍蝇一样牢牢缠住她,紧搂阿次的脖子,将他转到自己面前,阿次闭上眼:“你,你把衣服穿好!”
小蝶咯咯笑起来,少爷怎么像没经过事一样,她哆声哆气:“少爷,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你好好看看我。”
阿次挣脱小蝶的纠缠,小蝶开导:“少爷,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
阿次:“你离我远点。”
小蝶耍赖:“少爷,您不碰我,老爷太太怎么抱孙子?”
阿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阿次手足无措的样子,小蝶问道:“少爷,这男女之事莫非没人教过你吗?”
阿次脸红起来,小蝶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没关系,我慢慢教你,这一回生两回熟,就是人的本能。”
小蝶转到阿次面前:“少爷,你看这花好月圆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共度良宵了。”
阿次愣愣地坐着不动,小蝶伸手去解阿次的衣扣:“少爷,您以后在家随便点,别把衣扣系这么规矩,我给您宽衣。”
阿次面对小蝶火热的调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朝门外张望,借着微弱的灯光,感到门口有人影晃动,他分开小蝶的手,轻手轻脚朝门口走去,对着猫眼观察片刻,他猛地打开门,贴着门听动静的杨家保安陈松差点摔了个嘴啃泥。阿次“唰”地掏出枪,直指陈松,冷言道:“走,跟我去见夫人。”
阿次敲开樱子的房门,见阿次怒气冲冲地扯着陈松:“他暗中监视我的行踪,被我逮了个现形,请母亲处置!”
樱子拉着脸,训斥道:“大胆!谁让你偷窥少爷的?”
母子俩情绪都很激动,惊动了杨羽桦,听了事情原委后,杨羽桦气不打一处来,他做梦都想抱孙子,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开窍了,这个该死的家奴又跑来败阿次的好兴致,他照着陈松就是两巴掌:“给我滚出杨公馆!”
樱子暗自叫苦,这个陈松可是陈浩山的侄子,是她的得力干将心腹,可此时父子两个一起针对他,樱子也不好保他,只得口是心非:“到帐房把工钱结了,滚!”
陈松唯唯诺诺退下,阿次举枪照着他胳膊就是一枪,恨恨道:“以后谁敢再监视我,我就毙了谁,念你是第一个被我发现的,留一条性命,滚!”家仆们听到枪声,吓得面如土色,他们知道少爷脾气大,可在家里开枪还是第一次。阿次将枪扔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后,又稳稳接住,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将枪放回腰间。
杨羽桦催促:“儿子,别为这点小事影响心情,小蝶我一看就是旺夫相,你放心,给我们杨家生儿育女的女人,爸爸是不会亏待的。”
阿次返回卧室,小蝶心慌起来,少爷的脾气真是摸不透,刚才明明窘得不知所措,像个羞涩的小男孩,转眼就变了脸。小蝶的手紧贴胸前,心里怦怦直跳:负责监视少爷的陈松已被少爷给了一枪,自己行事可一定要小心,不然会搭上性命的。”
小蝶继续挑逗阿次:“少爷,你刚才已经发威了,没人再敢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蝶灼灼的目光如一堆渴望迅速燃烧的干烧,可阿次不是烈火,他没有一点生理上的欲望,他推脱:“你先休息吧,我今天坏了心情。”
小蝶不依:“少爷,别为一点小事扰了我们的好事。”
阿次急了:“我头晕,全身无力。”
小蝶看到阿次脸色苍白,气喘不定,的确身体虚弱,不像是装的,小蝶败兴:“那就等少爷身体好点了再说。”
阿次从酒柜里拿出红酒:“你把酒杯清洗一下,陪我喝一杯。”
小蝶警惕地看着阿次,她只走到门口,冲着吴妈叫:“把酒杯清洗干净了,送过来。”趁着小蝶转身的功夫,阿次迅速开启酒瓶,将短效安眠药撒了进去,所有的动作在五秒内完成,小蝶转过身后,他已拧好了酒瓶。
酒杯送过来后,阿次当着小蝶的面开启酒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小蝶:“陪我喝。“
小蝶摇头:“少爷,我不会喝酒。“
阿次不高兴:“不喝酒,还想做我的女人?“
说完也不理会小蝶,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闷酒,阿次的头开始昏昏沉沉,带着醉意拉过小蝶:“陪我喝。”
小蝶犹豫了一下,开始她拒绝阿次,就是怕他在酒里下药,可是这酒他已经喝了这么多都没事,他应该没有在酒里做手脚,何况自己一直盯着阿次,他也没机会做手脚,小蝶暂时放下戒备,陪阿次喝了两杯,阿次有一句没一句问了些她个人的情况,她一一做答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阿次虽然事先就服食了提神的药,可此时也是双眼皮打架,他又补服了让神经迅速兴奋起来的西药。确定小蝶睡沉后,他再次摸了摸小蝶手上的骨节,更加坚信自己最初的判断,此人一定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表面上也的手十指尖尖,光滑细嫩,而骨节却比一般女人粗,只有长期习武的女人才会这样。阿次想从她身上再找出点有价值的线索,可她随身物品并没有带到她的房间来,阿次拿起她项链上的吊坠,一块普通的玉坠,没什么,铜戒指是女佣们常佩戴的,阿次再看她的手镯,是白银制作的,他发现银镯内侧有道细小的裂纹,阿次从她手上取下来,顺着裂纹轻轻弄开,这银镯表面上看是实心的,实际却是空心的,为什么要做成这样?阿次想里面说不定有机关,他轻轻扣了一下,里面掉里一小块东西,阿次闻了闻气味,青化钾,这是日本间蝶在执行任务失败时服用的毒药,一般都是随身隐藏,小蝶无疑是个高级日本间蝶,看来自己家里长年隐藏着日本间谍,阿次手颤动了一下,他不敢再想下去,阿次旋即又镇定下来,仔细将银镯还原,戴在小蝶手腕上,倒床蒙头呼呼大睡。
福佑路松雪街28号。听到推门的声音,荣初站起来急切地问道“阿四,阿次的情况你打听到了吗?”
阿四点头“先生放心吧,杨少爷在杨公馆很好,他一直在家养病,足不出户,您给他配的药杨老爷在督促他按时喝。”
听阿四如是说,荣初稍感安慰,看来杨羽桦虽然嘴上处处驳斥他,内心还是接受了他的医嘱;虽然当着他的面替阿次护短,但还是把阿次的身体放在心上了,看来自己那顿管教还是很起作用。
荣初接着问道:“他住院检查了没有?”
阿四:“他没有住院,听说杨夫人特意请了日本著名的血液病专家松本正二上门给他诊治,他说不必住院,在家调养即可。”
荣初皱起眉头,松本正二是世界知名的血液病专家,临床经验丰富,是自己很尊重的一名医学专家,他这几天在上海讲学,自己还特意去听了他的讲座,他居然没察觉出阿次身体潜在的危机,或许是他对阿次过去的病史不够了解,或许是在家里看病没有仪器检测,才做出错误的判断。
阿四觉察出荣初很担心阿次的身体,劝慰道:“先生就别为杨少爷担心了,他在父母身边养病,家里又有一大堆人伺候着,杨家有钱有势,呼风唤雨的,什么名医都能请到,什么好药都能买到,不比您照顾得好,照顾得细?”
阿四不了解内情,自然这么说,荣初也只能无奈点头。阿四凑到荣初耳边很神秘道:“杨老爷和夫人抱孙心切,前几天叫杨少爷将一个很有姿色的丫头收房了,说冲冲喜,少爷的身体就会好起来,两人还挺好的,听说睡到十点多才起床,杨老爷特别高兴。”
荣初听得手一抖,将茶杯里的水洒到地上,本来大户人家的少爷有通房丫头伺候是很普遍的事,可这样的事发生在阿次身上,就有些不正常了 ,依阿次腼腆的个性,是不会与府里的丫头随随便便上床的,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阿四是实诚人,没影儿的事是不会乱说的,何况小蝶那幅狐媚的样子他亲眼所见,一天到晚围着阿次转,阿次毕竟是个男人,在家养病又无所事事,也许想不动心也难,如果换了自己,有个娇媚可爱的美人围着转,他也未必把持地住。摊上这种父母,阿次再好也被他们教坏了,阿次身体亏空太大,纵欲过度更会伤身,冲个鬼的喜!阿次毕竟不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会真的为他一生负责,杨羽桦他了解,他是真心爱阿次的,可他年纪大了,有时思想愚钝。那个女人就更不必说了,她的衣着打扮比一般人家的贵妇人新潮得多,肯定是个受过新式教育的女性,不劝阿次住院,还反其道行之,教唆儿子将丫头收房,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是要谋害阿次吗?荣初越想越为阿次担心。
杨公馆正门。荣初下车,在距离杨公馆大门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了,守卫的保安向他做了个拒绝入内的手势,荣初扬起眉:“让开,我要给你们家少爷检查身体!”
保安蛮横:“老爷有令,不许你再踏进杨公馆半步!”
荣初恼火:“我要见少爷,快去通报!”
保安傲慢:“我们家少爷也不会见你。”
荣初气愤地离开杨公馆,陈浩山得意地看着荣初离开的背影,向主楼走去。
田中樱子卧室。陈浩山躬身:“太太,刚才保安把荣初打发走了,他不来杨公馆,少爷更是孤立无援。”
樱子笑得阴森:“快,去把铃木一郎叫来,让他在客厅等候,还有把楼下的仆人全部打发走,不能靠近客厅一步。”
陈浩山不解:“太太,你这样安排为什么?”
樱子老谋深算:“我料定荣初吃了闭门羹,绝不会就此住手,他一定会给少爷打电话,我现在要暂时斩断他们的兄弟情谊。”
五分钟后,樱子下楼,对着铃木一郎耳语了一番,铃木一郎躬身:“太太的吩咐,在下记住了。”
樱子叮嘱:“少爷的声音低沉,待会儿我会用杂音干扰,不要让荣初听出来。”
铃木一郎:“请太太放心,我模仿过很多人的声音,无一露出破绽。”
铃木一郎酝酿着情绪,电话铃响了,樱子冷笑:“果不出所料,快接。”
铃木一郎拿起听筒,生硬叫了声:“荣先生。”
荣初在公用电话亭又听到阿次久违的声音,他的心一下激动起来:“阿次,你还好吗?你到皇后咖啡厅来,我等你,我有话跟你说。”
铃木一郎:“你不是说过让我别叫你大哥,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吗?”
荣初:“阿次,大哥说的气话,你也当真?”
铃木一郎:“我是当真了,你以后别再来搔扰我!”
荣初:“阿次,你别说气话了,你出来,大哥好好和你谈一谈。”
铃木一郎:“我爸爸说了,你不是我大哥,你只是一个与我长得很像的人。“
荣初的心如被重锺狠狠敲了一下,几天不见,弟弟居然像换了个人,连自己的亲大哥都不认了,杨羽桦到底跟他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荣初大叫:“阿次,你疯了,你听我说……”
铃木一郎重重挂了电话,荣初对着电话发疯了一样的喊:”阿次,你听我说……”听筒里只传来阵阵嘀嘀声,没有任何回音,荣初徒劳地放下电话,疯了一样地冲出电话亭,老板跟在后面喊:“先生,您还没有付钱。”
荣初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塞给老板:“不用找了。”
荣初头脑里一片空白,当了二十多年的家奴,他受过无数屈辱,但没有哪一次的屈辱感有此刻这么强烈,先是被拒之门外,他放下身段给自己的亲弟弟打电话,却被他无情地挂了,还要跟他说自己不是他大哥,他干嘛非要管弟弟的事,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受委屈,人家有人疼,有人管,用不着自己操心,今天自己为什么要去自取其辱,阿次亲口说了自己不是他大哥,那他的健康还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荣初压抑着一腔怒火回家,阿四看到荣初铁青着脸,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荣初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屈辱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没必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上海这块伤心地,姐姐走了,弟弟不认他,他还呆在上海干什么?
荣初上楼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装,神色平静地交待阿四:“阿四,从明天起,你就不用跟着我了,这是这个月的薪水。”
阿四不接:“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荣初:“没什么事,我马上要离开上海了。”
阿四瞪大眼睛:“先生,您要去哪里?您走到哪阿四跟到哪。”
荣初:“不必,你把钱收好。”
荣初强行把钱塞到阿四手里,荣初交待:“你帮我把房子退了。”
阿四不敢相信,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先生,什么时候退房?”
荣初:“就是现在。”
阿四不知道荣初为什么突然这么绝决地要离开上海,荣初不说,他又不好多问,只好用缓兵之计:“先生,医院的事您要跟夏院长交待一下吧。”
荣初:“噢,你明天帮我跟夏院长说一声,就说我辞职了,我走了。”
阿四不放心:“先生,我开车送您。”
荣初:“不必了,阿四,帮我把车还给荣少爷。”
见阿四总跟在自己后面,荣初停下脚步,给了阿四几张钱:“阿四,我刚才忘了拿毛巾,你去买两条,我在这等你。”
阿四不放心:“先生,您一定要等我。”
荣初不耐烦:“快去,哪这么多话。”
等阿四拿着毛巾回来,已不见了荣初的踪影。
发射细菌弹的准备工作,樱子暗中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日程越是临近,她心中越是不安,阿次是她最大的心病,如果阿次在家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在上海二十年的努力将会前攻尽弃。尽管从阿次的言谈中感觉他很欣赏大和民族的进取之心,可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自从强行将小蝶塞到他房里后,阿次似乎改变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女人油盐不进,也没吵着要回侦缉处上班,对家中的事也不太上心,似乎正如她掌控的那样,阿次开始沉醉在温柔乡中。可阿次所站的立场,她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也不好派人盯得太紧。为了监视了事,阿次已经大发了一通脾气,如果再被他发现,反而物极必反,让阿次心中起疑。贴身监视阿次的重任,只能落在小蝶一个人身上,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时间过去了几天,阿次仍然没有任何让人可疑的举动,似乎对家中的秘密一无所知,饶是这样,樱子依旧不放心,毕竟阿次是高级特工,心智非一般人可比,樱子想与其这样守株待兔地监视,不如主动出击,试叹阿次的心思。
杨羽桦与樱子去闸北的三泉山度假一周,杨公馆两位主人不在,家里更冷清了,杨家的仆人都知道少爷是不管事的主儿,于是趁着老爷和夫人不在,都躲起懒来,趁机轻松一下.阿次对家中的事不闻不问,每日与小蝶厮守在一起,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这日午休后,杨氏企业负责管理财务的李经理拿了一堆厚厚的报表,想面见杨羽桦请示工作,吴妈说道:“老爷不在家,请您过几天再来。”
吴经理迟疑了一下:“那老爷不在,就请少爷审阅一下。”
吴妈上楼叫阿次下来,阿次看着李经理手上那堆报表很不耐烦:“什么事?”
李经理恭敬:“少爷,您是杨氏企业的少东,这老爷不在,这份纳税申报表,只有请您过目审阅后,签字上报。”
阿次心中一动,纳税申报表最能反应杨氏企业真实的经营状况,自己一直想查看这些报表,又怕打草惊蛇,没有轻举妄动,如今这个机会自动送上门来,自己得仔细看看,与李经理的目光相对的一霎那,阿次捕捉到了李经理窃喜的神色,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阿次却想了很多,如今他的处境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请他看纳税表很可能是那个女人设的圈套,对自己最亲的亲人都要这样设防,阿次感到心中无限悲凉。
阿次按捺住想看报表的欲望,做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老爷回来签。”
李经理着急:“少爷,可这份报表后天必须申报,等老爷回来就来不及了。”
阿次冒火:“那老爷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他看?”
李经理哭笑不得:“少爷,您也是学金融的,月未才能轧帐啊。”
阿次懒懒“噢”了一声,一把接过报表,皱着眉头:“这么多报表,我要看到什么时候?”
阿次想了想,又问李经理:“这些报表你审阅过吗?”
李经理恭敬:“回少爷,在下都一一审阅过了。”
阿次又问:“你能否保证万无一失?”
李经理:“可以!”
阿次瞪着他:“如果有什么差错,我拿你示问。”
阿次掏出笔“唰唰“在报表上签了字,递给李经理“签好了。”
李经理一张一张翻着看,发现阿次签漏了一张,抽出来递给阿次:“少爷,这张没有签。”
阿次又补签了字,趁着签字的瞬间,阿次再次确认黄浦码头的货运量是2000吨。签完后,阿次问:“还有什么事?”
李经理陪笑:“没了,少爷,打扰您了,在下告退。”
杨家佛堂。李经理接通樱子的电话:“太太,纳税报表少爷签字了,但是没有看具体数据,在下看少爷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杨氏企业的经营不感兴趣。”
电话那头,樱子:“这就很好,只要他没警觉杨家的秘密,我就留着他。”
李经理:“太太,我们现在人手很紧,在下看是不是把暗中监视少爷的人手撤了?我看少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樱子:“现在不能撤,还要观察,小蝶汇报,少爷张望过杨家佛堂,要试叹一下,他是否察觉杨家佛堂的秘密,如果他想探究,就杀了他。”
两天后,管家阿福又报:“少爷,杨家佛堂的门柱被虫蛀得厉害,里面都空了,今天正门都垮了,得加紧修理。”
阿次看着阿福,他神色自然,不像是心中有鬼的样子,他在杨家呆了二十几年,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家仆中除了吴妈,阿次也就跟他亲近些,可是眼下的处境,他谁也不能信任。杨家佛堂是母亲经常进出的地方,也许里面就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荣华所说的日本人的电台就藏在里面,他多想进去看看,去揭穿那个迷底,可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稳住!稳住!好奇心会害死人的。阿次很随意问道:“伤到人没有?”
阿福回答:“回少爷,所幸当时打扫佛堂的人才走出门,没伤到人。”
阿次点头:“通知下人暂时不要在佛堂进出。”
阿福请示:“少爷,佛堂需要出资修整,,这快过节了,还需要添置物品,请少爷去佛堂看看,大概需要花多少钱,您心里她好有个数,我好安排人去置办。”
阿次制止:“这事不急,等老爷太太回家再说吧。”
临杨羽桦樱妇回来的前一天,远东贸易行又出事了,新承租的宁波商人,涉嫌走私毒品,被警察局韩正齐带的人查封了,宁波商人吓得溜之大吉,只好打电话找杨公馆了解情况。阿福着急:“少爷,我才去警察局通融了,他们说要老爷或者少爷亲自过去跟他们说。”
阿次放下报纸:“那就打电话叫老爷回来处理。”
阿福为难:“少爷,老爷难得有点空闲放松一下,您说为这事请他回来,不大好吧?少爷,您和警察局很熟,您出面说跟老爷一样管用的。”
阿次淡漠:“那就不打扰他休假,过两天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阿福着急:“少爷,这事不能拖,贸易行查封了,收不到租金,多拖一天就多损失一天的租金,再说租户干了违法的勾当,如果不及时通融,还会牵连杨家。”
阿次不耐烦:“既然你这么说,就请老爷回来好了!”
杨羽桦樱子提前结束度假回来,马不停蹄,将手头积压的事处理完了,才回家歇口气,客厅里只有樱子在,他与这个女人无话可说,坐了半天也不见阿次的影子,问道:“少爷呢?”
吴妈:“在楼上。”
杨羽桦没好气:“叫他下来。”几天不见,他心里总惦记着儿子.可阿次一点也不想着他。
阿次下楼,淡淡问了句:“爸爸,您回来了?”再没有下文。
一句温暖亲热点的问候都没有,杨羽桦心里有些失落,忍不住抱怨:“怎么,有了女人,就把你爸忘了?”
阿次的脸涨得通红:“爸,您乱说什么?”
看到阿次的窘迫样,樱子捂着嘴偷偷地笑,杨羽桦数落:“你说你一个大活人在家,起什么作用,佛堂修整多大个事啊,非得等你妈妈回来处理;远东贸易行的事,你与警察局工作上经常打交道,打个招呼就是了,还非要你爸厚着一张老脸去解释。”
阿次不乐意:“我不喜欢管些闲杂琐事,更不想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杨羽桦有些生气:“杜旅宁叫你干的事都是正事,我们杨家自己的事就叫闲杂琐事,家在你心里就是旅馆饭店?你还当自己是杨家的主人没有?”
提起杜旅宁,阿次顺藤爬杆:“爸,我拜托您以后别把远东贸易行租给别人经营行不行?上次的枪击案,我还一点儿眉目没查出来,这下又出事了,您叫我上班后怎么跟杜处长交待?”
杨羽桦听着阿次一口一个杜处长就来气,他坚决道“你趁早死了回侦缉队上班的心,等身体养好了,就接我的班。”
阿次倔强:“我就算不回侦缉处上班,也不会接你的班,子承父业是天下最没道理的事!”
杨羽桦追问“儿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次答“没想好,也许再回日本念书,也许去欧洲,开家银行;也许割舍不下侦缉处,回去上班……”
杨羽桦听到侦缉处就头疼,摆摆手:“你打住,你不论干什么我都支持,但有一条,就是不准回侦缉处上班!”
阿次沉默不语,樱子打圆场:“好了,再说下去,又要惹儿子不高兴了。”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阿次坐在主楼长廊下的沙滩椅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小蝶守在一边,一位十六七岁,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提着包袱朝主楼方向走来,阿次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突然小姑娘朝小蝶跑来,小蝶看了一眼阿次,将她拉到一边,小姑娘眼泪直流:“小蝶姐姐,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走,我不想嫁人。”
小蝶悄声:“小红,你的婚事是太太作的主,你就认命吧。”
小红悄悄指着阿次:“少爷喜欢姐姐,他一定会听你的。”
小蝶摇头:“少爷你就别指望了,他连家里该管的事都不愿多管,怎会管你的事,再说你嫁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看到陈浩山过来,小蝶赶紧跑回阿次身边,阿次奇怪地看着小红流着眼泪从他面前划过,陈浩山恶恨恨地看着她,阿次问小蝶:“怎么回事?”
小蝶支吾着:“没什么。”
阿次眉峰一聚,小蝶知道瞒不住阿次,道出事情原委,与杨家长期有生意往来的一位客商,年近不惑,看上了小红,想纳她为妾,而小红家境贫寒,她家里父母也看上这位客商的钱财,指望她嫁过去,一家人就可以衣食无忧了,樱子正好成人之美,撮合了这门亲事.阿次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小蝶一愣,阿次以命令的口气道“你去叫她回来,快点!”
小蝶追上前去,拉着小红的手,小心对陈浩山道“少爷让我叫她回来。”
陈浩山不知阿次唱的哪出戏,阿次冷冷道“她留在杨公馆,哪也不能去!”
阿次突然冒出来,让陈浩山很头疼,这个杨家少爷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事他偏要管,他软中带硬:“少爷,请您别难为我们下面的人,她的婚事早就跟男方说好了,今天我送她过去。”
阿次气愤道“她才多大,你们……”
陈浩山:“少爷,您若觉得这事不妥当,得跟太太说,我只是奉命行事。”
阿次心里盘算着如何跟樱子说,本来在这个敏感时期,他躲樱子都来不及,现在为了一个小丫头要与樱子公开叫板,非常不明智,弄不好还会激怒樱子,引火烧身,可他实在不忍看着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孩,转身就要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为妾,眼睁眼看着她往火炕里跳。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牺牲,就是为了全中国人的幸福,也包括着这个小女孩,如果瞻前顾后,连眼前人都拯救不了,谈何为了中国人谋幸福。可是,怎么跟樱子说呢?跟她讲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尊重人权这些道理,不行!以她的精明,马上要怀疑自己是地下党,非常时期,言多有失,阿次横下一条心,拉着小红,当着杨羽桦和樱子的面说道:“爸妈,我想留下她,可以吗?”
樱子皱着眉,阴冷道:“为什么?”
阿次硬着头皮:“我喜欢。”
樱子:“你房里已经有人了,还不够?”
杨羽桦接话:“只要我儿子喜欢,就留下吧。”
樱子:“不行,她家里都同意了,再说我怎么跟徐老板交待?”
杨羽桦大方:“没事儿,大不了我让利一成。”樱子虽然心里不乐意,可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好为一点小事,与他们父子俩对着干,只好不情愿让步。
傍晚,父子二人晚饭后坐在沙发上,杨羽桦戒备地看着客厅里伺候他们的仆人,跟阿次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阿次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近来天天闷在家中,阿次已找出了规律,在客厅里父亲从不会对他说什么真心话,有要紧事或者说起母亲的不是,都是把他叫到书房,关起门来悄悄地说,近来父亲很少单独跟他讲什么话,仿佛这是个特殊的时间点。电话铃响起,阿次转身顺手去接,一个喘着粗气,焦急的声音传入阿次耳朵:“请叫老爷接个电话。”职业的敏感叫阿次意识到出大事了,他把电话递给杨羽桦:“爸爸,接个电话.”
杨羽桦“喂”了一声,警惕地看着阿次,把听筒捂住
阿次看出杨羽桦生怕他听到,他站起身,装作不在意上楼休息,见阿次走开了,杨羽桦说了声“什么,闸北银行试验……”顿时,杨羽桦吓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阿次在楼梯上停顿了一下。”闸北银行试验”六个字他听得真真切切,父亲紧张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转而他加快上楼的脚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关上房门,他听到杨羽桦上楼的脚步声,转了个弯到樱子房里去了。约十分钟后,
吴妈敲门:“小蝶,夫人叫你.”
樱子卧室。小蝶听着樱子的训示:“出了点事,我和老爷要带人出去一下,今晚杨公馆巡夜人员很少,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紧了少爷,记住!眼睛都不要眨一下。”
小蝶:“夫人,我盯少爷很久了,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他肯定不知道我们的秘密。”
樱子阴冷:“不可掉以轻心,少爷非等闲之辈,你若失职,坏了帝国大计,我拿你示问!”
小蝶坚定:“是!请夫人放心。
樱子又交待:“试探一下少爷,今天为什么救小红,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小红跟了我两年,想从她口中打探我的事。”
阿次趁小蝶出去一溜烟的功夫,掀开窗帘的一角,只见陈浩山在集结队伍,目测足有两百人,杨公馆占地面积太大,经营的产业又多,阿次平时只限于主楼活动,从来没留意过杨公馆的下人,平时负责安保的人分散开来各处把守,不觉得怎样,这集中在一起,人数还不少,阿次更生疑,大户人家怕钱财被抢,养些看门护院的人不足为奇,可他们家也养得也太多了,只怕不仅仅是为了看门护院,此时兴师动众,闸北银行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彪形大汉走出队列训话,阿次看着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听到小蝶推门的声音,阿次放下窗帘,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看书。人却在反复想,这一系列的人和事,突然他想起那个彪形大汉一年前曾与师兄交过手,他赶来增援时,他已逃之夭夭,阿次只正面看过他一眼,他是黑龙会的人!黑龙会的人大多是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日本间谍,联合了上海黑社会的人,无恶不作,时不时制造些恐怖事件,扰乱社会秩序,他们战斗力很强,远在日本兵之上,个个身怀绝技.他的父母以前在他眼中是有名誉、有地位、有社会价值观的模范商人,取信于民,为国分忧,是令他引以为傲的父母,如今却与黑龙会勾结在一起,他们的动机何在?他心里反复默念“闸北银行试验”六个字,难道他们在那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那么紧张?银行又不是工厂,需要做什么试验?他回想在杜旅宁给他看的日文资料上说,人体细菌试验,需要在密封阴冷的环境下做,银行的地下金库正好符合这个条件,而且在给荣家写资金管理方案时,他顺带翻了下闸北银行的报表,那里业务量很少,亏损严重,而父亲却一直不肯放弃,坚持经营了十几年,这完全不符合父亲管理企业精于成本核算的原则,或许闸北银行的存在,是为了某个罪恶勾当做掩护。此刻,父母的心腹陈浩山亲自召集这么多人出动,肯定出大事了,他们急于补救.杨家到底潜藏了多少惊天的秘密,他一定得与父亲好好谈谈,母亲他不指望,只希望父亲能坦诚面对他这个儿子。敲了几下书房的门,没动静。
吴妈拿了一壶新鲜果汁道“少爷,老爷说今晚回不来了,临走时叫我叮嘱您早点休息。”
阿次趁机问一句:“夫人呢?”
吴妈道:“也出去了”
阿次接过果汁,内心狂喜,今晚杨家警戒的人大多被陈浩山带走了,樱子也不在家,只要摆平了小蝶,正好下手调查。
阿次接过吴妈手中的果汁,转身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催眠药撒入果汁中,回到自己书房,将果汁放在茶几上,小蝶站在他旁边的落地花瓶上修剪花枝,眼睛却一直看着阿次,阿次若无其事,倒了杯果汁喝下去,半小时后,小蝶想着自己的任务,主动搭话:“少爷,您晚上总抱着书看,闷不闷?”
阿次头也不抬头:“书中自有黄金屋。”见阿次冷淡,
小蝶撒娇道“少爷,也不跟我说说话.”
阿次:“坐下,说。”
小蝶坐在阿次对面,没话找话说了几句,觉得很无趣,于是切入樱子交给她的任务道:“少爷,今天小红的事多亏你.”
阿次放下书“我妈也不知怎么想的,如果是她的女儿,她能这么做吗?”
语气里充满不满.小蝶圆滑:“这事也不怪夫人,都怪她家太穷了,想找个有钱人做靠山,把她当摇钱树”
阿次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阿次转身从写字台的抽屉下,拿出一张三千元的现金支票,递给小蝶“你明天送她家里去,转告她家里人,不要拿她的婚姻当儿戏!另外,就说是你送的,不要在她和她家面前提我。”
小蝶:“我不!明明是少爷拿的钱,再说我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多钱!”
阿次哄骗:“这是前天爸爸给我的,叫我对你好点,所以这就是你的钱!”
小蝶默默接过,心中对眼前这个男人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暗中相助却不愿人知晓,外冷内热。
阿次拿起杯子给她倒了杯果汁,叫小蝶喝,小蝶戒备地推脱,阿次大气:“那我就一个人享用了。”说完阿次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小蝶想做得太明显.反而引起阿次怀疑,都是一个壶里装的果汁,亲眼见阿次喝了两三杯都没事,应该没问题,小蝶娇羞着喝下阿次倒的果汁.
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小蝶已沉沉入睡,阿次却精神抖擞着悄然进入樱子的卧室,在喝果汁前,他服下大剂量提神的药,抵消了果汁中催眠药的作用。
阿次戴好白色手套寻找樱子的卧室有无保险柜和电台,在可能隐藏的地方,阿次一一找过,一无所获,阿次观察墙体,没有裂缝,轻轻敲击,都是实心,他低头观察地面,地面平整,他掀起床板,打着手电看地板,有一处正方形的细小裂纹,如不是他火眼金星,看不出异常,他拿出刀具,用刀尖轻轻挑开,发现这里有处暗道,他猫着腰下去,一个小型的保险柜赫然在目,可是密码是多少呢,不知道密码,发现了也等于零,他试了下母亲的生日,打不开,还原后试着输入了父亲的生日和家里的电话号码,还是不对,阿次的鼻尖开始冒汗,绞尽脑汁地想密码,他想起在日本银行实习时,他一位朋友说过,丈夫是日本女人的天,她们喜欢把丈夫的生日做为密码使用,陈浩山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可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阿次可从不关心这些,何况少爷怎么会关心一个下人的生日,他回想前段时间母亲亲自买了双男式皮鞋,父亲没穿过,说不定是送给陈浩山的,或许是送他的生日礼物,那天好像是5月12日,曾听父亲说过陈浩山比母亲年长两岁,阿次一试,保险箱打开了,里面全是日文资料,他拿出来翻看,一份名单上打印着一长串名字,阿次惊呆了!自发现母亲的手茧起,他只是怀疑母亲有可能是日本间谍,而这份名单不仅证实了她的猜测,而且里面传递出的信息告诉他,母亲不仅是日本间谍,而且还是日本梅机关最高指挥官,上海黑龙会的总头目,原来在上海发生的一系列惨案,都是那个曾经在他眼中一味得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母亲在幕后操纵的。他握着名单的手颤抖着,他强迫自己冷静,又一份份地翻着档案,档案上的照片,更令他触目惊心,杨家那些有姿色的丫头,还有那些看家护院的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平常人,原来都是训练有素的日本特工,他生活的杨公馆就是上海日本特务的聚集地,为节省时间,他拿出微型照相机,拍下了梅机关人员名单,以及小蝶的档案材料,然后将所有物品归位,最后检查了一遍,贴着门听了听楼道上的动静,很安静,他轻手轻脚离开樱子的房间。
来到杨羽桦书房门口,他用手轻轻推了推门的把手,确定里面反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制的“钥匙”轻轻拧动门锁,打开书房门,迅速入内,反手锁上房门。动手检索着书房内的所有可疑物品.终于一幅油画后面,他发现了密码保险箱,用耳朵听锁音,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书桌上自己的军装照上,他有了一个灵感,浮现出一组数据1911—3—15他自己的生日号码,按自己的生日号输入后,果然保险箱打开了,他扫视着箱子里的东西,只觉得天旋地转,其中里面有“封村”计划书的复印件,闸北银行设计图,地下管道维修图纸,一张发黄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年轻女子,双目含笑,分明就是荣四太太年轻时的样子,他又看到一张父亲年轻时候与一张日本艺伎的照片,那名艺伎的五官轮廓很像照片上的母亲,一霎那他明白了荣初为什么对他所谓的父母那么仇视,他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就是顶替他父母活着的冒牌货,他们就是作恶多端,血债累累的人,阿次的心理防线在一步步坍塌,他只是怀疑自己的母亲有可疑之处,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直崇拜尊重的父亲居然是一个汉奸卖国贼,一身肮脏、满手血腥的人。阿次喘着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自加入了地下党,为苍生谋幸福是他用生命追求的理想,可是他的父母却满手血腥,他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可以接受他们不是自己的亲身父母,却无法接受用四万万同胞的性命换取自己荣华富贵的人是自己的父母,这份耻辱感比杜旅宁当众打他军棍要重一千倍、一万倍!他不知今后他该如何面对世人,大滴的眼泪悄然落下,耻辱后是深深的自责内疚,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为什么那么大意?如果自己对这个神秘的家警觉一点,有多少同胞可以幸免于难,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亡羊补牢,未谓晚矣”早点公布真相,将他们绳之以法,阻止他们的罪恶,是眼下对同胞最好的交待,想到此,阿次擦干眼泪,闪动照相机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拍摄下来……
阿次一不做,二不休,阿次从主楼跳窗,潜入杨家佛堂,他断定荣华所说的日本人的秘密电台,既然樱子的卧室没有,就一定藏在佛常里,那是母亲每天都去的地方,她每天半夜起来,无非就是为了发报掩人耳目,佛堂里罗汉的像千姿百态,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电台,也没有发现下面有暗道,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不可能!阿次深信自己判断无误,他打着手电看佛像与底座的焊接处,他转到一尊观音娘娘的像前,摸了摸焊接处,外表上与其它塑像无异,用手一摸,明显是胶粘的,他用尖刀挑开粘接处,推开观音像,电台,密码本都在里面,为避免打草惊蛇,阿次按下快门,拍下电台密码本,又到杂物间,找来万能胶,将观音像还原。
一夜之间,真相大白,阿次回到卧室,悄悄潜入曾隐藏老余的秘密仓库,将相机放好,然后躺在沙发上入睡,小蝶醒来,看钟才凌晨三点多,此时是人最疲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小睡了一会儿,起身看阿次睡得很香。阿次为掩人耳目,装做睡得很沉,而他的心在滴血,一时间锥心的疼痛,满腔的愤怒,不舍的亲情都堵在他的胸口,压抑得他不能呼吸,此时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憋着,忍着,心里对自己说:阿次,坚强点,再坚强点,把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融入到血液中,不要哭泣,不要表露,你有很重很重的责任担在肩上,为了给地下的亡灵讨个公道,为了我的同胞不再受难,为了我的战友不再流血,一定要坚持住,等天明了,眼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完成,你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早晨,阿次靠在床上,心中满是疑问和空虚,和暖的夏风吹动着他的衣衫,他却感到寒气从头到脚笼罩着他,养父母的脸、荣初的脸、荣四太太的脸交叉贯穿、重叠、放大,阿次头痛欲裂,无限寒意袭上心头,荣初,他的大哥明明知道家族的惨案,却一个字不曾向他吐露,也不让姐姐与他相认,他们都在骗他,连大哥也不例外,他不知道这个世上他还可以相信谁,突然,他的眼前浮现出荣华的身影,好久没跟荣华联络了,如今找到了日本人的秘密电台,得通知她,无论如何得见她一面,可是小蝶一天到晚盯着他,他哪里有行动的自由,得尽快找到机会。
小红心情复杂端着参汤进来:“少爷,请用早餐。“阿次还想着心思,小红想自己这次有少爷保护逃过了一劫,谁知下次又把她许配给谁,少爷还能再保护她吗?一走神,小红的手一歪,参汤撒到了阿次手上,小红慌了:“对不起,少爷。”
小蝶走进来,端着主人的架子训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小红眼泪汪汪,跪到阿次面前:“少爷,我想回家,请您放我走。”
阿次:“你起来,今天就送你回家。”
小蝶训斥着:“你做错了事就想回家,你回家后怎么办,等着饿死?”
小红:“我可以做工养活家人。”
小蝶嘲讽:“就你,大字不识一个,出去只能下苦力,还不如在杨家当佣人。”
阿次本想成全小红回家,可小蝶的话不无道理,一个没读过书没任何技能的小姑娘回家又能怎样?他灵机一动,对小红道:“我送你到荣大小姐那,帮她打理书店的生意。”
虽然不能回家,可能脱离杨家总是好的,小红连连点头:“谢谢少爷。”
阿次吩咐小蝶:“你去备车,我们送她去荣华书店。”
荣华书店。书店里很清静,荣华坐在柜台里,用英语打字机打印新书目录。她看见阿次进来,一个风摆杨柳的年轻女子缠着他的胳膊,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前几天听母亲说阿次收房了,她总觉得里面有隐情,后来跟阿次打了几次电话,想约他出来谈谈工作,每次都被下人拒绝,说太太有令不准任何人打扰少爷养病,她正准备向组织汇报,商量一下如何跟阿次联络上,现在阿次突然来了,荣华不觉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阿次一定有重要情况跟她汇报,眼下她得帮阿次摆脱这跟来的两个人,争取单独相处的机会。荣华故意带着醋意:“杨少爷,佳人在侧,你还到我这来干什么?”
阿次把小红带到荣华面前:“荣小姐,她不适应在杨家做事,就让她跟着你打理书店吧。”
荣华转身:“杨少爷就为了这事过来?”
阿次挡在荣华面前:“你听我解释。”
荣华斜瞟了小蝶一眼:“杨少爷收房,需要跟我解释吗?”
荣华推开阿次,朝柜台里面走去,阿次追上,小蝶紧跟上去,阿次阻止:“你在外面等着。”
小蝶不依:“太太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少爷。”
阿次恼火:“我跟我倾心的女人在一起,你也要站在一边当电灯泡吗?”
荣华脸色由阴转晴:“有她照着,不是更亮堂吗?”
小蝶被奚落地只好退到一边,荣华送上房门,刚要开口,阿次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在荣华耳边声音很小:“她在偷听。”
荣华心领神会:“阿次,我看错你了,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阿次:“收房是我妈逼我的,不是我的本意,我一定会娶你。”
荣华:“那你家人对我什么态度?”
阿次:“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跟你先好好谈谈。”
荣华娇媚:“好啊,我们到吧台坐着慢慢说。”
小蝶想靠近吧台,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可吧台处是个死角,她没法监听,想着从前面听到的内容来看,无非就是女人争风吃醋的事,阿次钟情荣华不是一天两天了,荣华的背景他们以前查过,就是个庶出的小姐,经营着书店,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不听也罢。
荣华机警地左右看看,走到阿次身边:“这里隔音很好,你尽管放心。”
阿次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握住荣华的手:“日本人的秘密电台我找到了。”
荣华:“在哪里?”
阿次:“就在我家里。”
荣华以为自己听错了:“阿次,你再说一遍,在哪里?”
阿次:“我家里,就在我家的佛堂里,昨天晚上,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揭开了,我的父母都是冒牌货,日本梅机关的最高指挥官,就是我的养母,雷霆计划她在中国经营了二十多年,我的家就是上海日本间谍的聚集地。”阿次的心猛烈的抽搐,一直深藏不露,掩饰又掩饰的感情前所未有的破冰而发,伤心到肺腑,荣华太震惊了,一直觉得阿次的家很奇怪,却不知隐藏着这么多罪恶屈辱,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父母十恶不赦,这一切让阿次如何面对?荣华毅然抱住阿次:“阿次,你哭吧,哭出来你心理会好受些。”
阿次紧紧抱住荣华,他的心里混乱、痛苦、熬不住,他终于贴在荣华的腹部哽咽起来。英雄泪点点浸透了荣华的衣衫。荣华用身体温暖着阿次的心,她知道,现在,荣初突然走了,不知所踪,她是目前阿次在无比痛苦,无比难过中唯一可以让他紧紧抱住的人,唯一可以让他紧紧握住的一双手。
阿次在荣华滚热的身体上触摸到了温暖,荣华无声的慰藉支撑着阿次的心,慢慢的,阿次刻骨的痛苦在荣华的暖意抚慰下渐渐好转。
荣华和阿次面对面席地而坐,身边横七竖八放着几瓶美国啤酒,荣华陪着阿次一起喝,二人碰着酒杯,阿次很安静也很疲惫,二人心绪万端,荣华问他:“好一点了吗?”
阿次恍然回神,惨然一笑:“有你分担,好一点。”
荣华:“如果现在阿初在你身边,就更能缓解你内心的疼痛,可惜不知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阿次惊讶,他走了,他和自己不辞而别了,为什么?他怕牵连大哥,一直没和他联系,阿次转念一想,走了也好,自己总有一天会倒下,到时省得他伤心难过。阿次喝着酒:“不知道,我也不想见他。”
荣华:“为什么?”
阿次惨然:“我的父母是冒牌货,他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就看着我像个笨蛋一样,极力撮合他融入我的家庭,荣四太太是我姐姐,我的亲姐姐,他也瞒着我,我一个人孤单地长大,没有兄弟,没有姐妹,现在我才知道,我也有姐姐,可是她走了,我们再也不能相认了。”
荣华抓着阿次的手:“你别怪阿初,他一定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伤心,难过,才隐瞒你。”
阿次冲动:“纸包得住火吗?自己一步步查明真相,比他直接告诉我,更残忍。”
荣华震惊,重新在意地看着阿次,阿次抒发着自己的郁闷:“今天,我有一种无家可归的绝望,前路茫茫,无限心灰,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欺骗我,连最亲的大哥也不跟我说实话,我只能想到你,现在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荣华觉得一股暖流激荡在自己体内,隐约透着爱意。荣华:“阿次,你就把我这里当成你的家,杨公馆你不要再回去了,那里危险重重,我陪你一起熬过来,一起挺过这一关。”
阿次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荣华低下头:“我马上向组织汇报,铲除日谍。”
阿次:“不,我们要保存力量,我想好了,等我回家进一步摸清情况后,由侦缉处出面铲除日谍。”
荣华:“阿次,你不能再回去,杨公馆太黑暗了,那里没有你回家的路。”
阿次:“那你就在我心里放一zHAN灯吧,好照亮我回家的路。”
荣华微笑:“阿次,想不到你在最危险,最伤心的时候,反而学会了浪漫。”
阿次的眉宇间透出绝然:“革命者的浪漫,挨得过风霜雪雨。“
在樱子临危不乱的指挥下,通过陈浩山的全力追捕,经过两夜的奋战,他们终于将从闸北银行通风管道逃出去的四个做人体试验的人,全部抓捕回来,成功化解了危机,樱子长舒一口气,只要有一个人漏网,他们的罪恶勾当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死无葬身之地。细菌弹的发射已进入倒计时,她运筹帷幄,各项工作都在有序进行,她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生怕出一丝差错,前功尽弃,她在闸北银行增加了一倍的兵力把守,杨公馆护院的人相应减少了一倍。表面上,为掩人耳目,她大张齐鼓筹备着杨羽桦六十五岁的寿辰,邀请上海滩各界名流做客百乐门,举行盛大的生日宴会。对阿次她不像开始那么戒备了,经过这段日子的监视,没发现阿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一如既往地不爱管家里的事,一如既往地尊重她在乎她,阿次生病后,只外出了一次,还是小蝶陪着到荣华那去了一趟,解释了一下自己收房的事,这对于一对相互萌生爱意的情侣来说,是很正常的交往,荣家大小姐的底细她也查过,经营着书店,没有什么可疑的身份。
这几天,阿次将探得的情况,一一在脑子里整理好后,趁着上厕所洗澡的零碎时间,写成简要的文字,重要的据点画了地图,小蝶监视得紧,只有这两个时间点小蝶不可能跟着她,他才能做点准备工作。残酷的真相让阿次心如死灭,而信仰的强大力量,又支撑着他剿灭雷霆计划,他强抑着心底的痛,强颜欢笑,不让樱子察觉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白天他做着那个游手好闲,在家百事不管的大少爷,脑筋里无时想着破获雷霆计划的步骤,他深知中日开战在即,两国关系异常敏感,如果他不能搜集到强有力的人证物证,杜旅宁出于官方态度是绝不会出兵的,而且黑龙会的战斗力之强,他早已领教过,只有制定出周密可行的计划,才能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减少伤亡。晚上他照旧服用了大剂量的提神药后,与小蝶一杯杯对饮掺了安眠药的酒水,他明白自己不出几天将要面临一场硬战,必须得保持充沛的体力,旺盛的精力,小蝶端来的人参汤和鹿茸酒,他全部喝下,为强身健体,一举剿灭日谍做着最后的冲刺。等到凌晨一点,小蝶睡熟后,阿次潜入秘密仓库,冲洗出照片,将闸北银行平面图的照片拼成完整的图,他发现闸北银行结构松散,出口多,不利于银行安保,这种不合常规的设计一定另有目的,里面的通风管道分布怪异密集,他猜测这就是通往地下迷宫的大门,从这里进去,就能找到人体细菌试验基地。只是这种简易的出入口,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人,也能从容进入,里面的具体情况可能与他想像的不同。观察养母半夜三更忙得不可开较的样子,他判定细菌弹发射随时可能进行,他必须摆脱樱子的监视,与杜旅宁联系上,明天父亲的生日宴会,他作为杨氏企业的少东必须到场,家里也向荣氏集团发了请贴,他故意当着樱子的面给荣华打了个电话,请她务必到场,他做得光明正大,樱子反而没有丝毫怀疑,杨家少爷追求荣家大小姐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趁着父亲的生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公布与众,人之常情。
第二天,百乐门灯红酒绿,人影缤纷。上海滩商界名流云集在此,岁月不饶人,加之多年精神的紧张郁闷,杨羽桦显得老态龙钟,阿次一袭银灰色西服,修长的身材,俊美的五官,红光满面,在宴会上格外惹眼。作为杨氏企业的少东,他以主人的身份接待着各位来宾,樱子身为杨家的女主人,前后奔忙张罗。现场演奏着华尔兹的乐曲,阿次礼貌地陪着一位贵妇跳舞.音乐结束,一片掌声。休息片刻,探戈的曲目响起,由于探戈难度大,多数客人作壁上观,阿次趁机牵引荣华,荣华微笑伸出手来,两人跳起充满激情的探戈,荣华面若春水桃花,阿次缠绵难舍.樱子也接受一名来宾的邀请,同时跳起来。
旁观的人窃窃私语“杨少爷跳得真好,这都是得杨太太遗传,杨少爷的眉眼长得真像她。”
话语飘进阿次的耳朵,他的心在滴血,他叫了这个狠毒的女子二十多年的妈妈,今晚他们还是母子,明天他们就要兵戎相见,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阿次滑过樱子,荣华瞬间头贴在阿次身上暗语:“老家报,鸡蛋七日后到上海”
阿次明白了,日本的细菌弹还有一周就要发射了,剿灭雷霆刻不容缓.阿次搂紧荣华的腰身悄声道:“不要多说话。”跳完后,阿次给荣华敬酒,趁樱子走开的空档,赶紧给荣华交待了几句。
宴会上阿次虽然表现低调,但他英俊的容貌,潇洒的舞姿,帅气的舞步,腼腆的笑容,迷倒了众位贵妇名媛,她们放下女性的含蓄,纷纷提出要和他共舞一曲,阿次来者不拒,夜里十二点,舞会结束,那些年轻的名媛仍意犹未尽,她们知道阿次平时是不参加杨家举办的宴会的,这次好容易公开露脸一睹风采,就要和他玩个够,把他看个够,于是都围着阿次不放手,杨羽桦拉着樱子先行回去,年轻人精力充沛,出于礼貌,杨羽桦叫阿次留下来陪她们玩,樱子叮嘱小蝶盯紧阿次,有情况及时向她报告.散场后,那些名媛围着阿次七嘴八舌,荣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喝着闷酒,直到凌晨五点,在阿次的催促下,她们才不情愿地散去。
荣华发动汽车,汽车哄哄作响,怎也也动不了,阿次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荣华:“汽车发动不了。”
阿次躬身:“我看看。”
阿次脱下西装,蹲到车下检查了一番:“发动机出了故障,我明天请人修好送过去。”
荣华:“好。”
阿次:“我送你回家吧。”
荣华爽快答应:“那就谢谢杨少爷了。”
阿次打开车门,荣华和跟随她一起来的丫头杏儿并排坐在后排,阿次远远看见小蝶一双警惕的眼睛,他招手,让小蝶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阿次开车一路飞奔,路过侦缉处门口,小蝶着实紧张了一下,阿次一个急转弯开到通往荣公馆的路上,小蝶意识到自己多心了,侦缉处是百乐门通往荣公馆的必经之路。
车停下后,阿次打开车门,荣华杏儿下车,荣华难舍难分:“杨少爷,进去喝杯茶吧。”
阿次也不推脱:“好,我正想到你家里看看。”
荣华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三太太很是担心,一直坐在客厅等她,听到脚步声,赶紧迎上去,一看见荣华就数落:“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玩得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
阿次礼貌:“对不起,我们玩得太晚了,下次一定注意。”
三太太愣了一下,看到那张与阿初一模一样的脸,她顿时喜笑颜开:“你是杨少爷吧,我是荣华的母亲,快坐快坐。”
阿次:“三太太好。”
三太太见阿次亲自送荣华回来,对她这个在荣家没什么地位的三姨太也是彬彬彬有礼,想着他和荣华一定有戏了,不禁喜上眉梢,如果荣华做了杨家独子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她就扬眉喷气了,再也不用看大太太的脸色,想方设法讨好大少爷。可是阿次已收了房,这姑娘长得又水灵,深得杨太太喜欢,如果给阿次生个一儿半女的,杨太太一激动把她扶了正,那荣华就没戏了,她盘算得趁着阿次来家里,趁热打铁,催着他快点娶荣华进门。三太太给阿次倒好茶:“杨少爷,我是直言快语的人,有件事想跟你说说,你别介意。”
阿次谦虚:“三太太,您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三太太瞟了小蝶一眼,阿次对小蝶道:“你回避一下。”
小蝶不情愿退到一边,杏儿机灵:“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花园。”
三太太像打机关枪一样:“杨少爷,我们家荣华不小了,不知你们的事你父母是否同意,如果同意你们就尽快把婚事办了;如果不同意,我就给荣华另寻好人家,你现在房里也有人了,可不能耽误了荣华,女儿家耗不起的……”
阿次打断三太太的话:”你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我父母都是开明人,不会干涉我的婚事。“
三太太笑成一朵花:“那就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我的意思越快越好,荣华的嫁妆我早就准备好了。“
荣华难为情:“妈,你说什么。“
阿次:“三太太,这个我还要和她单独商量一下。“
三太太追着:“那你们现在就商量,我去给你们做早餐。“
大厅里只有荣华和阿次两个人,显得空荡荡的,阿次感觉心口很堵,他压住自己的胸口:“今天所有的真相都会揭开,我的养父母将被绳之以法。”
荣华悲喜交加,看着阿次发红的双眼,她难以名状的痛惜,阿次已深深陷入了认贼作父,有负养恩的双重漩涡中,她抓着阿次的胳膊:“阿次,你一定要小心,需要我们做什么接应?”
阿次:“请你转告组织,不要直接参与剿灭雷霆计划,李沁红就是要借着雷霆计划,一举消灭地下党,如果我们的同志与黑龙会直接交锋,会暴露目标。”
荣华:“可是日本人还有七天就要投细菌弹了,如果我们还不行动,上海将要遭受灭顶之灾。”
阿次:“我会说服杜旅宁出兵摧毁雷霆计划的,地下党一定要保存实力,这次不要轻举妄动,你放心,有我在,保证完成任务。”
荣华震惊,重新在意地看着阿次:“可你这样直面你的养父母,太残酷了。”
阿次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苦苦咽下:“我只想着如何破获雷霆计划,还地下的亡灵一个公道,减轻我的罪过。”
荣华含泪:“阿次,你不要把枷锁拴在自己身上,父母是不能选择的,这不是你的错。”
阿次凄苦成笑:“你放心,我能挺住。”
荣华冲动地反手拉住阿次,用力将阿次往怀中一带“阿次,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凯旋归来。”
阿次抑制住眼泪,他已经感到体内从未有过的虚弱,凯旋归来,只是荣华一个美好的愿望。阿次:“我一定设法活着回来,如果不能,你不要难过,也劝我大哥不要悲伤,有时候死亡不见得是悲剧,反而是一幅最好的止痛剂,可以让你逃避很多不愿面对的事……”
荣华捂住阿次的嘴:“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阿次自知失言:“我会注意安全,我已经没有颜面见我大哥了,以后你替我多关心他,他在你们家长大,一直视你为亲人。”
从荣公馆出来,阿次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西装,报着赴死的信念准备迎接一场恶战。黎明时分,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阿次开车带着小蝶一路狂奔,侦缉处是从荣公馆回杨公馆的必经之路,经过侦缉处时,阿次突然一个急刹车,小蝶一头撞到挡风玻璃上,等她反应过来时,阿次已将冷冰冰的枪口顶上了小蝶的后脑勺,小蝶一下子全懵了,她想奋起反抗,可阿次另一只手将她脖子掐得死死的,她装作惊慌失措:“少爷,您弄错了…”她想做垂死的挣扎转移阿次的注意力,可是,她的后颈项被掐得更死,连呼吸都困难,硬邦邦的枪口愈发顶紧了。
阿次沉闷凶悍的声音:“你是日本间谍,跟我到侦缉处走一趟。”阿次一手打开车门,一手将小蝶拖到侦缉处的刑讯室,对值班人员说道:“请处座和俞秘书马上过来。”
趁阿次说话的功夫,小蝶低头去舔手镯上的青化钾,欲图自杀,她狂喊着:“为大日本帝国效忠,我死而无憾!” 她等着毒性发作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几分钟过后,她身体没有一点反应,她错愕了,怎么会这样,阿次平静:“我把你手镯里的青化钾早拿出来了,放了点冰片粉在里面。
小蝶狂喊:“不可能,我一直盯着你。”
阿次冷凛一笑:“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蝶:“请你看在我伺候你一场的份上,给我来个痛快。”
阿次:“你的亲人还在隔海相望等着你平安回家,你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小蝶强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是你手下的败将,你快点杀了我!”
阿次:“我可以成全你,不过在你死之前,不想见见你日思夜想的人吗?”
小蝶惊奇地看着他,阿次命令:“把小野一郎带过来。”
迎着小蝶惊奇的目光,阿次解释:“我看过你的档案,你们是特训班的同学,你还为他受过处分。”
听到这个名字,小蝶恍然在梦中,阿次退到一边,留下空间,让这对情侣说话。
从樱子让小蝶伺候他第一天起,她过于灵活开放的举动就让阿次觉得不对劲,后来在她给阿次递药时,阿次趁机摸了她的右手,中指上有个厚厚的茧,只有长期读书写字的人才会这样,而在大户人家做下人的女孩是不可能读书的,后来阿次看到她的档案,发现她居然与在交货时被他亲手抓获的小野一郎曾是一对情侣,通过对小野几轮攻心的审讯,小野渐渐被感化,他已意识到他对中国人犯下了滔天大罪,从开始的顽抗到后来配合他们的调查,可惜他知道的情报非常有限,对雷霆计划在中国的实施情况一无所知。小蝶是田中樱子的心腹,她一定知道雷霆计划的核心内容,于是就在脑海里周密布署,通过小野一郎劝降小蝶,盘托出全盘计划,他记得杜旅宁在上刑讯课时说过,热恋中的痴情女子一定会听男友的话。
看到小蝶,小野一郎如电击一般:“纯子,你怎么会到这来,我来中国执行任务,就是为了找你,没想到一踏上上海的土地,就做了杨先生的手下败将。”
小蝶:“我也一样,自认为做得添衣无缝,还是被他算计了,我苦苦等了你三年,今天见你一面,我死也值了。”
小野一郎:“你不会死,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洗刷你的罪恶,中国人会原谅我们的,华夏民族是个宽厚友好的民族。”
小蝶一巴掌打在小野脸上:“你叫我背叛自己的祖国?不可能,我们的使命是占领中国,帮助他们实现大东亚共荣,拯救中国人远离贫穷落后。”
小野冷笑:“我们都是深受军国主义毒害,拯救中国人?那是妄想,华夏民族自强不息,你看看杨先生的智谋胆略身手,就知道这个民族有多优秀,我们跟本不可能征服,只能友好共处。”
杜旅宁和俞晓江过来后,阿次在另一间刑讯室里,简单地将自己发现的雷霆计划的秘密做了汇报,又将所有拍摄的资料给杜旅宁看,杜旅宁大致看完后,赞许道“阿次,你做得很漂亮,人证物证俱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搜捕杨公馆和闸北银行,只是闸北银行既是人体试验基地,肯定戒备森严,仅凭平面图,我们还不好布置作战计划。”
阿次冷静:“老师,我趁着父亲的生日宴会,好不容易摆脱田中樱子的监视,才到侦缉处来,如果让他们发现我还不回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属下建议,我在这里审讯日谍,尽可能多掌握些闸北银行内部的兵力布置,请老师马上调兵遣将,布置抓捕行动,如果审讯日谍二十分钟内没有结果,我们还是要果断出兵,事不宜迟。”
杜旅宁思索片刻:“我同意。”
审讯小蝶进行得很不顺利,小野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口口声声说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国,阿次看看表时间已过去一刻钟了,侦缉队全体外勤人员及从作战部抽调的人员已集结待命,刘云普急得直骂娘,气得要对小蝶用刑,阿次阻止:“给你一点时间,你好好想想,今天就谈到这,我得赶往闸北银行了。”
他转身命令:“带她下去休息”没有凶狠的吼叫,没有疯狂的逼供。
小蝶愣愣地看着阿次,自从干上特工,她四处飘泊,靠出卖色相获取情报,哪个男人不视她为掌中玩物,只有眼前这个男子给了她充分的尊重,虽然人前逢场作戏,可人后无半点邪念,一身正气,还成全她与小野相见,突然她很怕阿次去送死,在阿次走出门的那一霎那,她扑上去拦住阿次“闸北银行你不能去!不能去!!”
阿次决然:“谢谢你的好意,我必须去,只要能剿灭雷霆计划,不让你们日本人惨害我们的同胞,我死不足惜!”
小野一郎劝着小蝶:“我和杨先生有惺惺之意,他是世上最重情义的军人,他不应该死在我们日本人的枪口下,纯子,我要杨先生活着回来,请你帮助让他活着回来。”
小蝶的精神防线此时崩溃了,她言道“我说,我说出来不是要被叛我的祖国,只为杨先生能活着回来,给我笔和纸。”
小蝶在纸上画着闸北银行的兵力布置图:“这里有高压电网,电源在这,要先断电.东部兵力空虚,你们可以从这进入,保险柜里是做人体细菌试验的疫苗……”
阿次得到确切情况下,飞奔下楼,对杜旅宁说道:“老师,我已将闸北银行的兵力布防情况基本摸清楚了.”
杜旅宁命令““李组长、俞秘书和刘副官带人去闸北银行摧毁人体细菌试验基地,杨副官熟悉情况,听他全权指挥。我亲自带人搜捕杨公馆,我们兵分两路,出发!”
阿次对照图纸,带领侦缉队的人从杨氏闸北银行后门冲入,后门防守相对薄弱,五六个黑衣人在值守.突然一名黑衣人眼前一花,阿次从空而降,出手将其一刀毙命.其余几人遭遇黑衣人的偷袭,纷纷倒地毙命。阿次动手拆下通风管道口的叶片,命令道:“不要碰触里面的化学药品,防止中毒。众人紧张有序地跟着阿次进入通道,走了五十米远,一片铁丝网阻挡了他们行进
俞晓江:“穿越铁丝网,我来剪断它。”
阿次阻止她:“小心有电。”他抬手扔了一把小刀过去,刀挂在铁丝网上冒烟.侦缉处的人愣住了,一个银行的防卫系统比国军的监狱还严密.正在众人失望时,阿次冷静地寻找电源,他从内墙里挖出两条引线,将两根线搭在一处,切断了电源,阿次就地躺下,用军用剪刀剪断铁丝网,带着侦缉队的人穿越警戒线,来到地下室的一条密道里,可是一道铁门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阿次仔细看着铁门上很先进的密码锁,不好打开,好在他在日本勤工俭学时,给锁店打工,学会了撬各种锁具,他用耳朵听着锁针的声间,几分钟后,阿次打开了铁门,突然一队日本兵出现,双方打了一场遭遇战,互有死伤,击退日本兵后,阿次、李沁红和俞晓江分头行动,阿次带人冲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全是被捆绑的村民,他们恐惧万分,阿次:“乡亲们,冷静点,我们是来救大家出去的,我保证救大家出去,请乡亲们保持镇定。”他看了看形势,对刘云普说:“你带几个人保护乡亲们出去,一定要保护他们活着出去。”
刘云普:“阿次,这里防守严密,非常危险,你带他们走,我来断后.”
阿次威严““少废话,你的亲人等着你平安回去,我无牵无挂,快走啊!
刘云普听着阿次的话奇奇怪怪,想细问一声,可是在阿次急切强制的目光中,他说道“好,我保证把他们安全带出去,你小心!”
刘云普带乡亲们走后,小丁跑过来道“杨副官,组座发现田中樱子了,请你带兵支援。”
阿次带人跟着小丁与李沁红汇合,与日本人激战,一片枪火过后,黑衣人损失惨重。子弹打完了,双方开始徒手搏斗,李沁红立功心切,一心想活捉樱子,在剿灭雷霆计划中立下奇功,日后飞黄腾达,在侦缉队员的掩护下,李沁红举剑直冲樱子而来,谁知她低估了樱子的武力值,两人在生死搏斗中,樱子越战越勇,一刀刺中了李沁红的颈动脉,李沁红当场鲜血喷射状而出,倒地而死。其实阿次在与日本兵的打斗中,已发现李沁红处于下风,想到李沁红杀人如麻,心黑手狠,一直死盯住地下党的同志不放,他想不如借樱子的手杀了李沁红,为地下党铲除心腹大患,于是视而不见,没有替李沁红解围,其它侦缉队员平日里对李沁红蛮横霸道的工作作风恨之入骨,也不愿出手相助,报着巴不得李沁红去死的心理,都不出手相助,闸北银行的地下室成了李沁红告别人生之地。
李沁红死后,阿次转向全力对付樱子,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处处惊险,互有建树,阿次与很多高手交过手,在女人中像樱子身手这么好的,阿次还是第一次相遇,那个以前在他面前总是病怏怏的母亲,现在却与他棋逢对手。生死一战,阿次终于看准机会,一脚将樱子踢翻,就势一扑,压住了徐玉真的颈部,阿次沉声:“只要你说出细菌弹生产发射地点,我放你一条生路,说!在哪里?”
樱子狂傲道“在上海!在中国!在你们的头顶上!只要一声响将会给你们带来巨大的灾难,会让你们臣服在大日本皇军脚下,永世匍匐在地!”樱子猛地一抽手,一把藏身的尖刀直入她的腹部,鲜血飞溅到阿次身上,樱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浑身发抖,看到樱子用日本武士道的精神悲壮地结束自己的生命,阿次心中的仇恨与怜惜交织在一起,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可恶,毕竟是他叫了二十多年的妈妈,不管她多么虚情假意,她也是那个在未来儿媳妇面前护着自己儿子的母亲,不管她多么冷漠,也是在他生病受伤时,曾给予他关心,给他带来虚假快乐的母亲。
阿次抱起樱子,习惯性叫了声:“妈妈!”
樱子喘着气冷笑:“不要叫我妈妈,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将我的事业毁于一旦的敌人,你曾是我最得力的工具,我利用杨羽桦对你的宠爱,逼着他步步退让,忠心耿耿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从这个角度说,你也是残害自己同胞的刽子手,马前卒。阿次,我很欣赏你,但我们各为其主.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做敌人.”
樱子的话字字句句像把尖刀戳在阿次的心尖,他压抑着满腔的悲愤,放下断气的樱子,恢复常态:“俞秘书在哪?”
侦缉队员回答“金库.”
金库内。俞晓江带人与黑衣人枪战,俞晓江击毙留守的黑衣人,黑衣人死去前,按下金库应急按钮,金库的门开始落下,俞晓江想带人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阿次一个剑步冲上,倒地爬进金库.
阿次:“我们得马上想办法出去,五分钟内,会放毒气.”
俞晓江:“你明明知道会放毒气,为什么还要进来送死。”
阿次:“我要救你们出去。”
挡在门外的侦缉队员想用手榴弹炸开金库的门救他们出来,可是手榴弹炸响,金库的门依然没打开,困在金库里的人陷入绝望
阿次:“保持冷静,现在还没到世界的尽头.”此时瓦斯开始泄露,阿次心中有了脱困的主意,对众人道“往后退,退到保险库来。”阿次从容地测算好爆炸距离,举枪就打,一声巨响,火球翻滚,火团迸裂,金库的大门炸开了,困在金库的人脱险了,他们打开保险柜,找到了细菌弹。
杨公馆。杜旅宁带领作战部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杨公馆围得水泄不通,根据阿次事先提供的地图,他们将杨公馆所有的人集中在一起,打开樱子保险柜的档案,一一核对,在这些所谓的佣人当中,有六十名都是日本谍报人员,他们在杨家佛堂搜出了电台和密码本,又发现了上海军事地图及杨公馆秘密地下通道的图纸,根据这张图纸,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杨羽桦,可根据下人提供的信息,今天杨羽桦并没有去公司上班,杜旅灯推测人应该就在杨公馆,可四处搜寻后仍找不到他的人影,侦缉队打来电话,樱子已经自杀了,临死前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杨羽桦就成了彻底摧毁雷霆计划的关键人物,必须找到他。
阿次将闸北银行的遗留之事交给俞晓江处理后,自己匆匆前往杨公馆,小丁开着车,经过一番激战,加之前期的秘密准备,阿次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的精神体力严重透支,腹部已经疼了几天了,他没有在意,此刻他感到腹痛难忍,汗如雨下,小丁看到他五官皱成一团,担心道:“杨副官,你胃疼得厉害,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阿次喘着气:“没事,车再开快点。”阿次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两片去痛片,干吞下去,十几分钟后,疼痛缓解,阿次直起腰身。
杜旅宁看到浑身是血的阿次出现在他面前,问道:“阿次,你伤哪里了?”
阿次道:“处座,我没事,这是母亲飞溅到我身上的血,我只是一点小擦剐。”
杜旅宁看着阿次失神的双眼,知道他心爱的学生此时此刻正经受着重重煎熬,为减轻阿次心中的痛,杜旅宁说道:“阿次,跟你说件事,前段时间,我们调查了你父亲和你叔父的旧档案,发现了两份姓名相同,病例迥异的牙医报告,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现在的父亲,实际上是你的叔父杨羽桦。”
阿次脸色苍白,杜旅宁说道:“我知道你一时半刻,很难接受,你与养父感情深厚,但国法无情。”
阿次强抑着心中的痛,故做平静:“处座,您放心,我能接受。”
杜旅宁转入正题:“杨羽桦我们在杨公馆搜了半天还没找到,你想想他还能在什么地方藏身?”
阿次接过杜旅宁递来的杨公馆地下秘密通道的图纸,手在颤抖,这个机关重重,日谍密布的地方就是他最牵挂的家吗?真相大白,外表豪华的杨公馆暗中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像初步了解的复杂,他对着图纸仔细看,发现他卧室下的秘密仓库,图纸上没标记出来,下人也不知道,父亲可能就在这里藏身,马上就把要宠溺地叫他“宝贝儿子”的养父,亲手送上断头台了,阿次的视线模糊了,他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小丁扶住他:“杨副官,你先休息一下。”
阿次放在图纸,挣脱小丁的搀扶,果决地掏出手枪:“跟我走。”
杜旅宁于心不忍:“阿次,你把具体方位告诉我们就行了,抓捕行动,你就不要露面了,我不想看着他把你卷入亲情的漩涡中,让你痛苦内疚.”
阿次平复着呼吸:“老师放心,阿次会公私分明。”
杜旅宁动容,掩饰着心中的怜惜担心:“阿次,你记住,不管杨羽桦说什么 ,你只要想着他是杀害你亲生父母的首恶元凶,血债累累,就可以走出亲情的漩涡。”
地下室。阿次一个人先下去,杨羽桦看到他喜出望外“儿子,你是来救爸爸出去的吧?我就知道我儿子会来救我。”
迎着杨羽桦期盼的目光,阿次的心撕着痛,心里默念:爸爸,今天我不是来解救你,是送你上断头台的。阿次的手放在胸前狠狠揪了两下,仿佛这样,心才可以不痛,他决然地一招手,跟随在后的侦缉队员一拥而上,给他戴上手铐。
杨羽桦吓得浑身发抖,震惊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阿次,你真的出卖我了吗?我可是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的爸爸啊!”
阿次决绝:“你不是我爸爸!不是!你是彻头彻尾的卖国贼,你是残害同胞的无耻之徒!”
杨羽桦摇头:“孩子,爸爸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啊,爸爸都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不受那个女人的摆布,爸爸那么疼你,你怎么能把爸爸往绝路上逼。“
阿次的胸膛上下起伏:“我亲身父母就是你杀害的,你不是我爸爸。”
杨羽桦老泪纵横:“我是对不起你父母,可这么多年,我对你比对亲生的孩子还要疼,现在我落难了,你说我不是你爸爸,那我问你,你五岁那年,高烧不退,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抱着你守了一整夜,那时我是不是你爸爸?这些年我为你在背后遮风挡雨,生怕你受一点点委屈时,我是不是你爸爸?你加入军统整天在刀尖上走,我为你提心吊胆时,我是不是你爸爸……”
面对杨羽桦的质问,阿次已身心俱疲,累到了极点,真相彻底揭开了,雷霆计划剿灭了,田中樱子自杀了,又亲手将杨羽桦送上了断头台,在与樱子的较量中,他赢了,赢得干净利落,而此刻,他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对杨羽桦的愧疚,对四万万同胞的愧疚。在杨羽桦面前,他赢得了反雷霆计划的胜利,却输了父子间情义。他心如刀绞,一口鲜血喷溅而出,他摇摇欲坠,杜旅宁一个剑步上前扶住阿次:“快,送医院。”
阿次摆摆手,脚步虚浮地走到杨羽桦面前,脱下身上的军装,盖住杨羽桦的手铐,小心地缠好,杨公馆的正门车马喧哗,他的父亲是令人尊敬的大银行家,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父亲戴着手铐的狼狈样子,在民族大义面前,他别无选择,做为儿子,他能做的就是给父亲再最后保留那一点尊严。
杨羽桦看到阿次吐血了,心痛盖过愤怒:“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快去医院,你要好好活着,为我们杨家延续香火。”
阿次眼神空洞地摇着头:“不用去医院,爸爸,我在地下陪你。”
带走杨羽桦后,阿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大口大口吐着血,像要将这些天来心里的郁闷一吐而空,在送往春和医院的路上,阿次渐渐意识焕散,杜旅宁紧抱着他“阿次,你再坚强一点,一定要挺住!”
阿次留下一抹微笑:“处座,阿次请求您在刑讯室……善待我爸爸…..不要吓唬他……他心脏不好……他……”话还没说完,阿次倒在杜旅宁怀里,闭上了眼睛。
昏迷中的阿次鲜血仍不断从口腔喷涌而出,之后鼻腔也开始出血,阿次的鲜血浸湿了杜旅宁的军装,杜旅宁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催着司机“快,再开快点!”他疯了一样拍打着阿次的脸,呼喊:“阿次,你醒醒,你醒醒!”
此刻,杜旅宁对阿次有种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心里特别恐惧,阿次不仅是他最心爱的学生,最得力的属下,在潜意识里,他早已把阿次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他们的情谊不亚于父子 ,他很怕阿次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
春和医院。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配着一堆急救药品,推着氧气瓶对阿次进行紧急抢救。夏跃春亲自对阿次做了一系列检查,病情很怪异,他在临床上还没见过类似病例,阿次面如死灰,鲜血仍然不断地从口腔里喷涌而出,杜旅宁焦急地在走道上走来走去,夏跃春从抢救室出来,杜旅宁迎上去:“阿次脱离危险没有?”
夏跃春摘下口罩:“杜处长,阿次的病情非常凶险,突然大出血,仅凭影像诊断,查不出病因,我看了他以前的血检报告,最近他的身体一直处于中度贫血状态,如今又大量失血,身体极度虚弱,而且还伴有发烧症状,到底是消化道的疾病还是血液方面的问题,现在还不好说,等他身体稍微恢复一点,我们要做剖腹探查和骨髓穿刺,找出病因,再对症下药,现在只能止血输血,保持生命体征稳定。”
杜旅宁颓然向后退了两步,他怎么也没想到,阿次近来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那个精力过剩得让他头疼,执行任务雷厉风行,生龙活虎的阿次,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小病猫,而他却毫无察觉,他对自己的失察悔恨万分,他握住夏跃春的手:“夏院长,阿次还那么年轻,你们一定要尽力救治,在治疗上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我尽力解决。”
夏跃春:“阿次是RH阴性AB型的血,这种血样很难采集,阿次现在需要大量的血浆,维持他的生命.”
杜旅宁:“血浆的事我来想办法。”
止血消炎退热的药水和1500毫升血浆缓缓输入阿次的体内。自以身试毒后,他感到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破解雷霆计划前,他本就病着,经过此番心理与身体双重煎熬的折腾,他早已感到支持不住了,只是凭着一股锐气、一份坚定的信念,辅以强身健体的补药强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此刻,他已完成了使命,把既是亲人又是仇人的人送上了不归路,他终于倒下了。梦境中,他靠在杨羽桦怀里,樱子给他喂着粥,大哥轻抚着他乌青的手背,亲人们都环绕着他,他尽情地享受着亲人给予他的丝丝温清,脸上充溢着满满的幸福,他晃动着手臂,嘴里含糊着:“爸爸……妈妈…….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好累……大哥……你在哪里……”
阿次缓缓睁开眼睛,杜旅宁、俞晓江、刘云普、夏跃春的脸一一印入他的眼帘,他们都是关心爱护他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是他的亲人,他的思维变得清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自己由一个倍受娇宠的少爷霎那间变得一无所有,梦境中一度燃起的对亲情渴望的熊熊大火,苏醒后突然熄灭了。他觉得很空,身体很空,心也很空,甚至脑子也是空的,自己不会再有未来了,有没有亲人都无所谓了,他拒绝自己再想下去。
杜旅宁见阿次睁开了眼睛,忙探身道:“阿次,你终于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嗯”阿次近乎痴语的答应着,复又闭上了眼睛。他感觉真的很累,很痛,很苦,就这样歇歇吧。看着阿次眼窝深陷,憔悴的容颜上除却墨染般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只余一片灰白;回味着阿次刚才梦中说的话,杜旅宁心酸转头问夏跃春:“荣先生呢?”
夏跃春一愣,看看阿次迟疑着:“他……他外出学习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杜旅宁:“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夏跃春面显难色,使了个眼色叫杜旅宁借一步说话:“荣初半月前,就不辞而别了,连荣家人都不知他去了哪里。”
杜旅宁冷峻:“不行!必须把他找回来,他是阿次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阿次最需要的人就是他。”
夏跃春:“我知道,可茫茫人海,上哪找他去?”
杜旅宁坚定:“就是大海捞针,也得把他找回来,如果没有亲人在身旁,就是把阿次往死路上逼!”
旋即,他把俞晓江叫出来:“俞秘书,马上通知各地军统查找荣初的下落,要快!”
俞晓江行了个军礼:“是!处座,我马上回处里落实。”
杜旅宁回到病房,骗着阿次:“你大哥这个学习很重要,夏院长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告诉他,省得他分心 ,你安心养病,老师会安排人照顾你的。”
阿次喃喃:“老师,不用这么哄我,我知道大哥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不想再见他了。”
南京杨家老宅。天空中蒙着一层阴沉沉的云,细雨纷飞,杨家花园枯萎的梨花树下,荣初挥动着一把系着黑绸的铁锹,松土,刨土,阿四风尘仆仆地跑过来:“先生,阿四终于找到你了。”
荣初抬起头:“你还是找来了,阿次还好吗?”
阿四茫然:“我不知道,先生离开上海那天,我也离开了,听路人说先生上到去杭州的火车,我就赶到杭州,找不到先生,我又去苏州无锡,最后到南京,终于找到先生了。”
得不到阿次的消息,他有些失落,心里又恨自己,他被杨家拒之门外,阿次亲口说自己不是他大哥,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好问的。
阿四看到荣初在铲土,想接过铁锹:“先生,这些粗活让我来做。”
荣初:“不用,我自己来。”
阿四侍立在风雨中,细雨洒落在二人头面上。铁锹洒出的泥土挥向一片杂草,因年代久远,不知父母遗骨的具体方位,荣初这样苦苦找寻了好多天,终于松动的泥土中现出森森白骨……荣初泣不成声,二十三年前沉冤莫白的冤魂,重见天日。
杨家老宅祠堂内,牌位树立,香烟燃起。荣初祭父母灵位。将亲身父母下葬,了却了荣初的一桩心事,对着父母的灵位,荣初:“父母大人在上,请受长子杨慕初一拜,儿子无能,上不能保护好姐姐,让她死于非命,只能带着她的骨灰来见你们,魂归故里,与双亲相伴,是她最好的归宿;下不能教导好幼弟,眼睁睁地看着他认贼作父,误入歧途,却有心无力,安顿好你们,我将再次远度重洋,去攻读博士后,完成我的医学梦。”
从伺堂出来,荣初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乱跳,他的心一怔,老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自己当然不会有什么事,难道是阿次出事了?阿次的病容在他眼前晃动,荣初宽慰自己,眼皮跳财跳灾的都是迷信,一个留洋的博士怎能信这些话。
此时荣初觉得胸口很闷,想吐又吐不出来,蹲下身干呕着,阿四上前:“先生,您生病了?”
干呕了几声,荣初好受些了,想起姐姐曾说双孪子是有心灵感应的,自己不舒服是不是与阿次有关,他站起身,像又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阿四:“也不知阿次现在好不好?”
虽然对他们兄弟之间的事阿四不甚了解,但他心里也猜到,是阿次父子让先生身陷痛苦之中,先生前脚下去了杨公馆,后脚就执意离开上海,一定是阿次给了他气受。看到荣初还心心念念着阿次,阿四劝道:“先生,既然您离开上海了,就不要再想他了,再说就算他出了事,您回去,有他父母在,您也管不了。”
荣初无奈叹口气,自回到上海后,他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他,后来姐姐又不明不白地被汽车撞死了,那时他心灰意冷,一心想离开上海这个伤心地,可因为阿次的牵绊,他始终下不了决心,一直守在上海,为了这个宝贝弟弟,他连几次重要的学术会议都推了,一心一意地只想照顾他,保护他,对他好,他无悔地付出,不需要阿次感恩,只要自己能照顾弟弟他就知足,可杨羽桦把他照顾弟弟的权利无情地剥夺了。至于阿次,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打他骂他,严厉地管教他,他不明白他的苦心,只觉得委屈怨恨,连大哥都不认了,还做什么兄弟,阿次是他在上海唯一的牵挂,当这唯一的牵挂令他心灰意冷时,他选择了离开。可阿次的身影这几天总在他眼里挥之不去,心里惴惴不安,夜里辗转反侧了半天才入睡。睡梦中,阿次全身带着血站在他面前,醒来,荣初惊出一身冷汗,他痛苦地抱着头,一幕幕回忆阿次对他的依恋,亲昵、乖巧,弟弟曾跟他这么亲,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回想他装做阿次的样子,在杨公馆与下人们周璇,是那么好笑,突然,他灵光一闪,那天接他电话是人阿次吗?记得那次电话里杂音大,自己才做了一夜手术,头昏沉沉的,他努力回忆着说话人的声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对狗男女什么事做不出来,自己关心则乱,这些天他发了疯似地寻找父母的遗骨,被愤怒怨恨冲昏了头脑,没有细想过。荣初迅速穿好衣服,敲开阿四的门:“快,备车,我要回上海。”
阿四以为荣初吃错药了“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上路?等天亮了再走。”
荣初急切:“我马上就要走,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荣初连夜从南京赶回上海,直奔杨公馆,看到杨公馆门前贴的封条,荣初惊地后退了两步,杨家出了什么事?阿次在哪里?他赶紧给侦缉处打电话,才知道事情的大致原委,原来前段时间在春和医院,他抢救的几起细菌感染的危重病人,害人元凶就是杨羽桦夫妇,阿次已知道真相了。此刻阿次的状态,他难以想像,迫不急待来到春和医院,夏跃春正在给阿次做着检查,看到荣初进来,阿次转过头,背对着荣初,夏跃春欣喜:“杜处长这么快就把你找回来了。”
荣初忘情地扳过阿次,强迫他面对自己:“阿次,大哥回来了,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夏跃春退了出去。
一切如在梦中,阿次想见大哥又怕见大哥,想到自己过去极力撮合大哥融入那个罪恶的家庭,他无颜以对,又心中凄然,大哥到底瞒了他多少事?阿次嘶哑着嗓子:“荣四太太是谁?”
荣初心中一怔,荣四太太的事他吃不准阿次知道多少,如果他不知道杨慕莲是姐姐的事,自己告诉他,不是又给他多增添些痛苦,他再也经不起了,荣初稳定心神:“她是我干娘,扶养我长大。”
阿次突然直起身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我,荣四太太是我姐姐,我的亲姐姐,对不对?”
阿次已什么都知道了,荣初把阿次紧揽入怀中,徒劳地安慰:“阿次,你别难过,姐姐走了,你还有大哥。”
阿次无力挣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剥夺姐姐爱我的权力?”
荣初:“阿次,你听我解释,我。。。。。。”
阿次悲怆:“我不听!你知不知道,姐姐就是因为偷偷看我,才被日本人害死的,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会保护她,你还我姐姐!还我!!”
阿次的悲鸣碾碎了荣初的心,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苦苦守住那个秘密,弟弟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曾以为自己是多么的伟大,忍辱负重换来弟弟的无忧无虑,他错了,全错了,隐瞒给弟弟带来更深的痛苦,把他推入到无法自拔的痛苦,荣初徒劳地喃喃安慰:“阿次,对不起,都是大哥的错,你才吐了这么多血,情绪要保持稳定,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大哥会加倍疼你爱你,把姐姐给你的那份爱一并给你。”
阿次颓然:“姐姐就是姐姐,你替代不了。”
阿次猛烈地咳起来,呛咳出一口鲜血,荣初赶紧接住,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阿次的后背,在外等候的夏跃春跑进来,叫着护士:“快配止血针。”
又对荣初说道:“你快去洗手,这里交给我。”
夏跃春亲自将针剂注入到阿次体内,荣初洗好手,想进来,被夏跃春的眼神拦在门外,他无力地靠在门上,听着阿次一声接一声地咳,心碎了一地。阿次的咳嗽停下来了,这一咳嗽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他无力地闭上眼睛,夏跃春轻言:“阿次,你别怪阿初,他是为你好。”
阿次喘着气:“夏院长,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夏跃春交待好值班护士,拉起荣初:”别在这干站着,到我办公室坐坐。“
荣初不动:”我要守着阿次。“
夏跃春:”阿初,你现在守着他,只会更加刺激他的神经。“
华灯初上,阿次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杜旅宁来过、刘云普俞晓江来过、医生护士来过,不论他们怎么问,阿次就是不说话,毫无生气,荣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阿次这种精神状态还怎么养病,办公桌上的饭菜都凉了,黄依依热过后又端来:”荣医生,你得注意身体。“
荣初没有理会,开了张药方:”我给阿次加了点药,你给他送过去。“
阿次病房,黄依依轻轻走进来,看着阿次的脸色很小心:”杨先生,该吃药了。“
黄依依倒好水,扶起阿次,阿次像个机器人一样任由黄依依把药喂下,黄依依没话找话:”杨先生,你感觉好点了吗?“
阿次没反应,眼睛停留在她项上挂的玉坠,家里照片上,姐姐戴的就是这样的玉坠,晃动的玉坠,让他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黄依依发现他在注意这块玉坠,低头去看,想不到阿次主动开口:”玉坠可以给我看看吗?“
莫名其妙,黄依依还是摘下来,只要阿次开口讲话,就是好的,阿次看到玉坠背面雕刻着一个”莲“字,紧紧握在手心里,黄依依说道:”这块玉坠造型很精巧,荣四太太临终前送我的。“
阿次问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黄依依想阿次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他托我多照顾荣医生。”
阿次:“你出个价,卖给我。”
黄依依惊在那,杨先生太反常了,她说道:“这块玉有点破损,我在南京路上看到过跟这款式一样的,我明天去给你买。”
阿次固执:“我就要这块。”
黄依依:“那就送给你。”
黄依依从病房回到办公室,荣初问道:“他开口说话没有?”
黄依依:“说了。”
荣初终于露出点笑容:“他终于说话了,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黄依依:“就是要我的玉坠,还问荣四太太跟我说了些什么,他像很在意荣四太太。”
荣初歉然:“荣四太太是我们的姐姐,而我没有让他们姐弟相认,我欠他一个姐姐,要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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