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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完整修订版一触即发兄弟情深之阿次打针记[第14页]

作者:贵安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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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顶贴留言的亲好少哎,亲们是不是都要准备过节,没心思看文回复啦?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年后再更新啦!
杜旅宁抄起军棍,“啪”地一声下去,阿次的上身被动地弹起来又落下,他将左手拳头用力抵在嘴唇上,老师的军棍可不比大哥的戒尺,仅仅一下,一道红红的印子就落在了阿次的屁股上,霎那间就肿起了二指高的僵痕,阿次颤抖着身体,右手手指紧紧地抠住凳脚,杜旅宁的棍子受力面积大,一棍下去横跨左右臀,留下足有一寸宽的印迹,比肉体更痛的是阿次的心,他心里默默地呐喊,老师,你给予我严厉关爱,给予我坚强勇气,给予我智慧谋略,如今却又给予了我最刻骨铭心的耻辱,刑讯方式一百多种,为什么您非要选择这么令人难堪的方式?您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战友亲人?
“啪啪啪啪”杜旅宁一板一眼地打下去,板印一个又一个叠在一起,只五棍下去,就覆盖了整个屁股,阿次蜜色的肌肤变成了粉红,,刘云普看此情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才开打屁股就肿得老高,如果三十棍打完,岂不是惨不忍睹?他带着哭腔,来到刑凳旁蹲下,苦口婆心劝着阿次:“你快向处座认个错吧,求得他的原谅,让他从轻处罚你。”
杜旅宁顺驴下坡:“你知错吗?”
阿次喘着粗气,如果换做平时,或许他会低头认错,可老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他,让他里子面子全掉光了,还有什么好认错的,不如死扛到底,挽回一点面子,他扭头倔强着:“我没事儿,区区几下打算什么.”
杜旅宁本对阿次的严厉心存愧疚,他只是想杀杀阿次的傲气,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刘云普的话如及时雨,只要让他在属下面前立个威,只要阿次当着众人的面真心检讨认错,他就顺水推船,骂几句了事,可阿次偏偏不领情。
杜旅宁更生气了,不由加重了力道,军棍打在阿次已经红肿的屁股上,疼痛一路杀入屁股皮肉的深处,阿次强忍着紧紧咬着拳头,不哭也不叫,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绝不发出一点呻吟,为了军人的尊严,他努力保持着身体的修直,控制住不让臀部乱动,放缓呼吸,不愿让在场的人看到他屁股的一起一伏,此时的他如一幅静物画,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十五棍下去,屁股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出现四道血口,还有大块淤血,阿次感到自己的屁股被打成了八瓣,疼到了骨子里,疼到屁股发麻,阿次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他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活生生把“呀”字咽了下去,他心里一遍一遍重复:阿次,你是铁血军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士可杀不可辱,不管怎么痛,我自岿然不动,绝不能在长官战友面前掉一滴泪,再哼一声痛,表现出一点点软弱,他长呼一口气,将拳头又抵紧了些,直抵得嘴巴不能呼吸,他默默承受着,直至将手背咬出血来,鲜血顺着嘴唇滴落到刑凳上。
眼泪无声地落下,刘云普一把抹掉,悄悄将手指伸到嘴里,真咸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比这血腥得多的刑讯场面他不知经历过多少,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揪心。上特培班时,他们是上下铺兄弟,他比阿次年长几岁,平时阿次生活上的琐事,他全代劳了,阿次在学校生病受伤,也是他照顾的。阿次对他的回报更多,自己家境贫寒,阿次平时对他经济上多有资助,就在上半年,儿子得了肺炎,生命垂危,当时他正在执行紧急任务,侦缉处人手紧李沁红不准假,还是阿次连着三天三夜没合眼,帮他顶过来的,又给他资助了钱,儿子打了昂贵的进口药品,才转危为安,在他心里,阿次不仅是他的好兄弟,更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一生都无法报答阿次的恩情。他哀求着:“阿次,我的亲大哥,你快认错吧,就算你能扛住,我们也看不下去了,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兄弟们想想。”
阿次轻握了下刘云普的手安慰:“你别哭,我。。。。。。。真的没事。”
军棍仍然沉沉落下,疼死了!阿次眼里涌出泪来,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将眼泪压了下去,两片光溜溜的屁股肉已成了紫黑色,那是一种来自骨子里的痛,此时阿次十指紧抠住刑凳,指头都抠出了血,刘云普疯了一样,用劲分开阿次的手指:“阿次,你抓住我的手。”阿次紧紧抓住他的手,一会儿功夫,刘云普的手就被阿次捏青了,痛成这样,阿次的臀仍稳如磐石。
杜旅宁又生气又心疼:这个臭小子,在他面前还这么倔,如果是他大哥打,只怕五棍下去,他就得在他怀里撒娇扭动挪移挣扎了吧。
杜旅宁终于停手了,刘云普已哭得泣不成声,站在旁边的战友个个眼圈发红,刘云普想搀扶他起来,阿次推开他不要,他想自己站起来,可怎么也动不了,刘云普招呼人抬进担架,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将他放担架上趴着,刘云普想帮阿次将军裤提上,可此时阿次的屁股已肿起了一倍高,军裤跟本穿不上,刘云普脱下军装,想盖住阿次的臀部,杜旅宁阻止,伤口渗出来的血与布衣沾在一起,易引起感染,处理伤口会增加不必要的痛苦,杜旅宁脱下意大利皮衣,这件衣服还是委座表彰他救驾有功,特意私下奖赏他的,他怕里料的布沾到阿次伤口上,他将四周折叠好,将皮制的正面对着阿次的臀,悬空搭上,既遮了羞又不会碰到阿次的肌肤。
荣初接到俞晓江电话后,知道阿次犯在杜旅宁手上,在劫难逃,阿四开足马力,从春和医院一路向侦缉处狂奔而来,分秒必争,荣初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点赶到阻止杜旅宁处罚阿次,就算不能阻止,早一秒赶到,阿次少挨一下打就少受一份苦楚,阿次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他手中的宝物,他容不得舍不得别人碰触,可是春和医院离侦缉处有好几里地,待他赶到侦缉处时,阿次已被抬到了医务室。此时荣初顾不上别的,直奔医务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阿次的伤势,他俯身在阿次旁边,解开阿次的衣服,看到前胸后背没有伤痕,右胳膊上有轻度的软组织挫伤,受过重伤的双腿也没有打过的痕迹,就是屁股上紫黑肿胀,还有四处血口,荣初对阿次全身检查后,心中大致有数,稍稍安下心来,还好没有造成内伤,臀部虽然看着很惨,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阿次的伤情比他预料得要轻,他早已看惯了血淋淋的伤口,皮开肉绽,骨头开裂,脑浆迸出等等惨烈的伤情,作为医生,他处理过无数病人,阿次身上这点伤从医生的角度来看本不算什么严重的外伤,可阿次不仅仅是他的病人,还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此时荣初失去了一个医生应有的沉着冷静,他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他颤声:“阿次,对不起,大哥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
阿次转过脸,苍颜如雪,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颗冷汗欲坠不坠,臀伤痛得他天翻地覆,连呼出的气息都在轻微地颤抖,而阿次的脸上却不显露分毫痛苦,仅仅用右手用力地抓住枕头,看抓得骨节发白,他颤抖着手轻轻拂去荣初脸上的泪,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大哥,你别担心,不过一点皮肉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荣初忍着泪,弟弟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强颜欢笑地安慰他,他紧紧握住阿次冰冷的双手,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嘴上却没好话:“快把嘴合上,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军医拿着一小瓶酒精欲往阿次撕裂的伤口上倒,荣初一把揪过军医的衣领,愣是把长得人高马大的军医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咚“地一声将他朝墙上撞去,手中的酒精瓶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军医摸着撞疼的后脑勺还没缓过劲来,荣初怒火未消,又捡起瓶子朝他脸上倒了下去,酒精劈头浇下,军医恼羞成怒,喊道:“快来人啊!有人在侦缉处撒野!”
阿次咬着牙仰起身子:“大哥,你怎么随便打人,快住手。”
荣初将头发朝脑后一抹,摆出一由黑社会老大的架式:“阿次,你别管,不要随便乱动,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庸医!”
杜旅宁闻声前来,欲制止荣初,谁知荣初压根儿不卖他的帐,一把甩开杜旅宁,指着那军医喝道:“你想直接把酒精往伤口上倒,你是救人还是杀?!”。
军医见长官到了,有人撑腰,嘴又硬起来,训斥着荣初:“你一个外行懂什么?杨副官那么严重的伤,就得用大量酒精清洗,不然伤口感染了你负责?处座,这位先生在侦缉处无理取闹,对属下不问青红皂白大打出手,该关他禁闭!”。
荣初照着军医脸上就是一巴掌打下去,嘴角瞬间流出血来,军医捂着被打疼的脸,上来就要和荣初拼命,杜旅宁喝道:“都给我住手!”军医悻悻后退,荣初直接一指门口,喝道:“滚!”。
军医仍不服气:“我走了,谁给杨副官治伤?”
荣初飞扬着剑眉:“你粗手笨脚的,能给人治伤吗?你把药品器械放下,伤口我来处理。”
军医不相信:“你?”
刘云普一把将军医拉到门外:“兄弟,他叫你走你就快走,他是医生,你放心。”
军医回头又瞟了荣初一眼:“他,动手就打人,开口就骂人,凶神恶煞的,哪里像个医生,分明就是黑道出来的老大做派。”
荣初没有搭理杜旅宁,快步的走到床边,戴上无菌手套,在托盘里看了两眼,又朝放置药品的柜子望去,杜旅宁问道:“荣先生,你需要什么?”
荣初毫不客气,居高临下:“给我拿包棉签过来。”
杜旅宁在药柜里翻找出来,递给荣初,荣初冷着脸,一把扯过来,连个谢字都没有,荣初用棉签沾了一点点酒精,小心翼翼地擦在阿次的伤口上,阿次身子抖了一下,荣初赶紧停手,探到阿次跟前,轻言细语:“阿次,疼,你就说,我慢慢给你处理。”
阿次咬着牙:“大哥,没事。”
就这样擦擦停停,荣初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把创面清洗完,杜旅宁给荣初解释着:军医都是给前线战士服务的医生,处理伤口,都得讲求速度,不比春和医院那种贵族式的服务,还请荣先生见谅。“
荣初一句话顶回去:“军人也是人,不是可以随便辱打,再简单粗暴伤口的,这样做,和谋杀没有两样!”
杜旅宁回敬:“军令如山,荣先生夸大其辞了。”
荣初越想越生气,可现在还不能与杜旅宁说得太多,分散自己精力,“
他开始处理四处血口,做过无数台高难度手术的他,此时仅是处理一点小小的外伤,面对阿次,他的手竟微微发抖,杜旅宁关心:“荣先生,你的手在抖,我打电话请陆军医院的医生过来处理吧。”
荣初没好气:“军医只适合给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铁人处理伤口,显然这种服务对我弟弟不适合,他必须享受春和医院的贵族式服务。”
杜旅宁被耶得说不出话来,刚才不过自己随便替军医解释下,居然被他拿来拣嘴。
阿次听不下去:“大哥,你少说两句。”
荣初闭上嘴,命令杜旅宁:“镊子!”
杜旅宁递上,镊子就放在荣初手边,偏要麻烦他来取,镊子放下,荣初又伸出手:“盐水!”
杜旅宁见托盘里没有,又到药柜里找,荣初催促:“快点!”
阿次提醒:“大哥,处座又不是你手术室的助手。”
荣初瞪了他一眼,杜旅宁把他打成这样,他要替阿次出口气,阿次还向着他,他没好气:“你闭嘴!现在不能说话!”
军医和刘云普扒在门口,听得真真切切,军医嘀咕:“杨副官不是独子吗,从哪突然冒出个大哥,对我无理就算了,对处座也不给好脸色,差遣处座干这干那的,像是他跟班。“
刘云普摇头:“他家的事我不清楚。”
军医:“我看他这么张狂,肯定有后台老板给他撑腰,他对我们都凶得不得了,就对杨副官和风细雨的。”
刘云普将手塞口袋:“那还用说,人家可是兄弟。”
阿次右臀两道血口伤口不深,荣初用淡盐水清洗后,撒上了云南白药,血很快凝固了,左臀两处血口足有一厘米多深,三寸多长,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肌肤,血还在汩汩往外冒,他习惯性说道:“准备麻醉药,我要缝合。”
杜旅宁虽然不是医生,可大大小小的伤也看了不少,他说道:“荣先生,这两处伤口不必小题大作吧。”
杜旅宁说得没错,这样的伤口十几天便可长好,可荣初考虑到阿次贫血,他一直怀疑他身体造血机能出了问题,应尽量减少外伤性失血,加之阿次现在抵抗力弱,伤口长期处于开放状态,易诱发感染,他坚持:“缝合一下,伤口愈合快些,我们贵族式的服务就是要把病人的损伤降到最低,为此我不怕麻烦。”荣初从药柜找出麻药,给阿次注射后,他慢慢从内缝合,这样的缝合操作难度大,一般的外伤都不用这种方式缝合,只有整形医生为了不影响患者的颜面,才采用这种缝合方式,如此缝合的伤口平整,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处理完四处血口,荣初开始上药,药抹在几乎快破皮的屁股上,阿次疼得一阵阵发抖,但他强忍着,荣初在阿次耳边轻轻道:“阿次,你就别再苦自己了,疼就叫出来好受些。”阿次仍紧咬嘴唇,一声不吭,荣初摇摇头,自己的弟弟就是这样,分明先天不足,伤病缠身,却偏偏性子要强,天性傲气,不愿在人前示弱。
杜旅宁拧了个温热的毛巾,想给阿次擦把汗,荣初生硬夺过:“现在你用不着冲好人。”荣初像抚摸着婴儿娇嫩的肌肤,轻轻地给阿次上药,阿次的屁股比先前肿得更厉害了,硬得像块石头,他不忍心揉开,增加阿次的痛苦,尽量让他身体自身吸收皮下出血。
一晃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军医在外面腰都站疼了,跟刘云普报怨着:“这个荣先生他是在里面处理伤口,还是绣花啊,这点轻伤这么长时间还没处理完,我一般半个小时就能完成。”
刘云普:“别急,对自家兄弟,当然要格外上心些。”
处理完伤口后,荣初又找了两个冰袋敷在阿次的屁股上,止痛消肿。
杜旅宁见伤口处理完了,开口:“荣先生,请到我办公室坐坐。”
荣初点点头,他弯腰对阿次道:“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次担心:“大哥,你冷静点,别为了我,跟处座发生不愉快。”
杜旅宁办公室。荣初先前还顾及着阿次的感受,一直忍着,此时已忍无可忍,他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一双星目逼视着杜旅宁,看他怎么给自己交待,杜旅宁泰然自若:“今日阿次违反军纪,我处罚了他,就麻烦你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照顾他,我给他一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养身体,还有阿次父母身体不好,这事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荣初挑衅:“杜处长,您不想让他父母知道,是怕他们找您麻烦吧?杨家树大根深,您老再如何威风,也得让三分不是。”
杜旅宁:“随你怎么想。”
见杜旅宁不说话了,荣初问道:“杜处长,您叫我来,还有别的话吗?”
杜旅宁简短回答“就这,用我的车护送阿次回去休息吧。”
此时荣初火直往上窜:“杜处长,你真冷血,把阿次打得死去活来的,你还能在这安安稳稳地坐着,毫无怜惜之意。”
杜旅宁漠然:“荣先生,你是当医生的人,说话得务实,阿次不过受了点皮肉之伤,何至于死去活来,你夸张了。”
荣初拍案而起“我夸张又怎样,我的弟弟纵有千错万错,我自会管教,不劳外人费心,您凭什么打他?”
杜旅宁见荣初开始不讲理,语气严肃道“荣先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大放厥词,于公,我是侦缉处处长,于私,我是阿次的老师,教训他天经地义.
荣初点头道“好一个天经地义,既然您打他是天经地义,那您亲自照顾他也是天经地义,凭什么要瞒着他的父母,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杜旅宁不疾不徐:“荣先生说气话了,面对阿次的伤,作为他的亲人,都心如刀割,你比他的父母能承受这种痛楚,此时阿次精神上最需要的就是你。”
荣初红着眼睛“是,你把阿次的面子里子全伤了,他是需要我,需要兄长抚慰照顾,阿次心痛大于伤痛,你让他以后怎么面对众人,他自尊心那么强,那么骄傲,你怎么能那东北三省打他,你为阿次想过一点点没有?”
杜旅宁反问“荣先生,杜某人是执行军法,你们都那么宠他,心疼他,你难道希望我对他动用酷刑吗?再说你荣先生不也是这么管教的吗?至于重不重,阿次是军人,总不能像您荣先生一样下手隔靴搔痒,还望荣先生理解杜某人的用心和苦衷。”
荣初不好让阿次等太长时间,没功夫再与杜旅宁计较,他气呼呼地匆匆告辞,杜旅宁送他下楼时又补了一句:“请你转告阿次安心养伤,不要惦记侦缉队的事。”
荣初冰冷大声回道“处座放心,有了这次教训,他不会惦记侦缉队的事,这里的军法,我家阿次承受不起,我绝不会让他再回来上班,担惊受怕,委曲求全,我受够了,阿次也受够了!”
荣初离开杜旅宁办公室,直奔医务室,阿次趴在床上,双目紧闭,荣初在阿次耳边轻语:“阿次,跟大哥回家。”
两位士兵抬来担架,阿次摇摇头,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狼狈地抬上车,他微微欠身,动了动腿:“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荣初一把按住他:“你现在随意走动,伤口会再度撕裂。”
阿次不理会荣初的警告,固执地坚持:“我自己走。”
荣初见阿次不听说,索性将阿次整个人用薄被裹了个严严实实,小心避开伤处,一把将阿次抱起来,阿次着急:“大哥……我不……”
荣初哄道:”听话,我把你像棕子一样包好了,别人看不到我抱的是什么。“
阿次明知是连小孩都骗不了的话,却乖乖任由大哥抱起来,荣初稳稳当当抱着阿次下楼,路上不停地有人张望,阿次头缩在被子里,阿次再瘦,毕竟连同被子也有那么大重量,荣初一路上却抱得轻巧,不见有丝毫吃力之色,军医看着荣初远去的身影嘀咕:“看不出他臂力挺大,怪不得敢随便动手打人,他当医生真是太浪费了。”
回到家中,阿次的伤口仍然撕裂着痛,豆大的汗珠滚落在荣初的手上,荣初抚摸着他的头,声音有些哽咽:“阿次,我们回家了。”
阿次呆呆地看着荣初,面无表情,他还未从那场营救战友惊心动魄的场面中走出来,不知方志同现在是否安全,如果他再度落入敌手,自己先前的努力就是无用功,短时间内也没法保他周全了。阿次仰起头:“大哥,我饿了。”
荣初喘了口气:“我马上给你做点吃的,很快的,你等着。”等到荣初进了厨房,阿次趴在沙发上挪动着身体,慢慢靠近茶几,伸长的手臂别扭地拔通了荣华书店的电话,阿次按事先约定好的暗语说道:“今天我有事,约会取消。“
荣华的心狂喜起来,这次为保护方志同,阿次不惜又一次违反军纪,她一直怕阿次会引起长官怀疑,现在听到了阿次的声音,证明他又一次顺利过关,荣华应道:“好,书店生意忙,我正好走不开。”
阿次放下听筒,全身瘫软下来,方志同顺利脱险,任务完成了。瞬间的轻松欣喜后,阿次又落入无尽的悲凉,他将头埋在双臂间,来回辗转。荣初端着热腾腾的鸡汤走过来:“阿次,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阿次闷声:“大哥,我什么都不想吃了。”荣初无奈放下碗,这个弟弟喊饿的是他,说不想吃的还是他,换作平时,他早就板起脸强迫他吃了,可如今的情形,他哪里再舍得责怪弟弟半句,遇到这样的事,谁有味口吃东西,荣初温言:“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告诉大哥,客厅风大,我抱你上楼休息。”
荣初将阿次抱到卧室,阿次靠着床头,双手交叉在前胸,上身颤抖着:“大哥,我好冷。”
荣初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还没有开始发烧,荣初紧紧地搂着他:“你是心冷吧,这里只有大哥陪着你,你尽情地哭吧,把所有的委屈伤痛都哭出来,你的心就会好受一些。”
阿次的心刹那间猛烈抽搐,一直深藏不露,掩饰又掩藏的感情前所未有的破冰而发,他伤心到肺腑,他的喉管阵阵掐裂般错响,荣初心底波澜起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感觉到阿次的情绪已忍耐到了极限,他双手抱着阿次,阿次紧紧搂住大哥,他的心里混乱,痛苦,挣扎,发泄,熬不住,他伏在荣初的肩头,泪水无声地流下,点点滴滴浸透了荣初的衣襟。荣初用身体温暖着阿次被狂风骤雨摧折的心,他知道,他是阿次在无比屈辱,无比痛苦中唯一可以让他紧紧抱住的人,唯一可以让他紧紧握住的一双手。阿次在大哥宽厚的肩膀上触摸到了温暖,荣初无声的慰藉抚慰着阿次受到深深伤害的心。
终于阿次在大哥面前变得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卸下所有的伪装,纵情地发泄,他两手抓着荣次的西服,头在他怀中扭来扭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泪水濡湿了荣初做工精致的米色西服,又被阿次揉得皱皱巴巴,推翻三座大山的压迫,让全体中国人都站起来,是阿次崇高的理想,是他毕生追求的信仰,并为此而默默付出,不惜付出最宝贵的生命。为此他放弃了优越的少爷生活,在侦缉队和其它战友一样,风里水里雨里火里的打拼,弄得全身伤痕累累,他忍受着各种猜疑,忍受着种种委屈,冲破家庭的巨大阻力,担负着重重压力,他心甘情愿,用热血生命保护着自己的同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他遇到挫折时常激励自己的话,可他从来没有想到,为了保护自己的同志,除了牺牲的悲壮,酷刑的折磨外,还会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首几年来的种种艰辛,他如一只受伤的小鹿,倒在大哥怀里纵情大哭,此时的他既不是临危不惧的红色战士,也不是侦缉队里出手凌厉的英雄,此时的他只是荣初的弟弟,一个受了委屈,需要发泄的孩子,他才二十五岁,正是张扬着青春,享受灿烂年华的年纪,可他却选择了别样的人生,扛起了太多的责任,也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代价,甚至是屈辱的代价。此时此刻,他好想卸下所有的重担,抛去所有的责任,去过本该属于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病了在母亲的关爱下,安心休息;犯了天大的错,有父亲保护。早晨不用担心上班迟到被长官惩罚,一觉睡到自然醒。荣初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任由他哭,一遍遍地抚摸着他,阿次哭过后,抬起泪眼:“大哥,我好想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我是谁的地方,重新活过。”
荣初温言:“好,等你伤好后,我们就走,大哥带你到国外,你继续深造你的学业,我就找所大学教书,下课后我们一起喝咖啡听音乐,大哥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阿次又犹豫起来:“可是我离开侦缉处,没人保护他们,他们会死的,不行……可是我又不想再做无所不能的神,我太渺小了,大哥,我心里乱得很。”
荣初劝道:“大哥再也不想看到你去冲锋陷阵,我就希望我的兄弟健康快乐,哪怕别人说你是懦夫,说你是胆小鬼,我不介意,我只要你不再受伤,不再生病,以前大哥看你执行任务后,满脸疲惫,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地回到家中,你不知道大哥心里有多难受,你不该吃这么多苦,该过王子般的生活。”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阿四在楼下喊道:“大少爷,春和医院来电话,说来了个原因不明的中毒病人,要您马上去抢救.”医生职业的特殊性,让荣初早已习惯了处理这些突发事件,他对阿四喊道:“你快去备车,我马上下楼。”
话音才落,他又后悔了,他走了,谁陪伴阿次度过今天的漫漫长夜,谁来抚慰他受伤的心。阿次收住眼泪,催促道“大哥,人命关天,你快走,不要管我。”
荣初满含歉意看了一眼阿次“对不起,大哥今晚只怕不能照顾你了,我会尽快赶回来。”
荣初很不放心,他转身对阿次道“你快把衣袖卷起来,大哥给你注射一针镇静剂,你晚上好好睡一觉。”
阿次道“不用,你快走吧。”
荣初着急道“你成心想让大哥不放心吗?”投向阿次眼神的温和而严厉,他飞快配好药,照着阿次胳膊打了一针,退针后按住针眼。
阿次迅速接过“大哥,你快走,我自己按。”
荣初十万火急赶到医院,此时病人已只有呼气没有进气,看着昏迷不醒的孩子,守在一旁的父母老泪纵横,荣初急急浏览病案,询问院长夏跃春进行了哪些支持治疗,又俯身对病人做了一系列检查,几分钟内荣初果断下结论“军团菌感染,注射三号疫苗50毫升。”
夏跃春拦住:“荣医生,病人的切片结果还没出来,仅凭感官判断会出现失误,上次你抢救阿次,未等切片结果出来,赌用四号疫苗赌赢了,这次情况可不一样,病人是O型血,起病也不像阿次那么凶险,还是等切片结果出来再决定吧。”
荣初很有把握:“从病人的生命体征判断,一定是军团菌感染,我刚听到她心脏有杂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如不及时控制感染,会加重心脏负担,影响她以后的生活质量。”
在荣初的指挥下,过了半个小时,病人生命体征出现好转,荣初又让护士减半注射三号疫苗,心内注射5毫克强心针病人病情趋于平稳,荣初长舒一口气,黄依依走过来:“荣医生,刚才你家里来电话了,看你在紧急抢救,我说等你忙完了,再打回去。“荣初的心一紧;糟糕,是不是阿次出什么状况了?“
他叮嘱护士密切监测血压心跳呼吸,急急到走廊上将电话打回去,电话里阿四语气很焦虑“先生,您快点回来吧,杨少爷发烧了。”
荣初问道:“体温多少?”
听阿四说是38.8度,荣初悬着的心放下来,不是高热就不要紧,普通发热是身体受外伤后正常的生理保护性反应,他说道:“阿四,你不用紧张,隔两个小时给阿次擦温水澡辅僵酒精降温即可。“夏跃春听到荣初的电话,关心问道:“阿次又病了?”
荣初与夏跃春是大学同学,二人深交多年,无话不谈,荣初愤愤道:“杜旅宁那个该死的混蛋,我恨不得一枪毙了他!”夏跃春听荣初这么说,心里猜到了五分,他的心紧张起来。正想深问,护士跑过来:“荣医生,病人呼吸双开始急促起来。”荣初顾不得再想阿次的事,跑到抢救室过行对症治疗。
整整一晚上,病人险象环生,荣初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状态,直到第二天早上折腾到十点多,病人情况才渐渐稳定下来,荣初作为主治医生,直到病人的危急解除后,他才开车回家。阿次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太阳已日上三竿,他伸了伸胳膊,屁股上如针挑刀挖般的痛,阿四听到响动推门进来,看不到大哥,阿次心里说不出的失望,阿四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少爷昨天抢救病人,忙得电话都没时间接。”阿次点点头,过了十多分钟,荣初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阿次卧室,伸手触摸他的额头“有点低热,不要紧,大哥回来晚了。”
阿次挤出一缕勉强的笑容“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非得要大哥陪着。”阿初顾不得劳累疲倦,起身净手后,给阿次四处血口换了药,他怕两处未缝合的血口感染,为保险起见,荣初剪了两块无菌纱布覆盖,屁股上皮下出血很严重,他不想通过外力的揉捏增加阿次的痛苦,只配了活血的药与消炎药一起静脉滴注。阿四端来粥,阿次没一点食欲,直感觉心里堵得慌,看见食物就一阵阵恶心反胃。阿初接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阿次机械地喝着,勉强将一碗喝完了,荣初还想陪他说说话,阿次看大哥熬得双眼通红,一个劲儿催他快点休息,荣初离开房间不到半个小时,阿次将喝下的粥全都吐出来了,阿四想叫荣初起来年,阿次阻止:“不要吵大哥,他太累了。”
整整一天,阿次吃什么吐什么,连喝的水都反胃吐出来了,阿四看到阿次伤得动弹不得心里本就难受,如今连进食都出问题了,急得团团转,问荣初:“先生,这可怎么好,杨少爷是不是肠胃出问题了?”
荣初掏出笔,在纸上写下药品名称“氨基酸”对阿四道:“你去医院把这个药拿回来。”打发走阿四,荣初才意识到自己遇上了难题,阿次身上的伤好治,可心病难医,阿次自昨天搂着他大哭一场后,情绪表面上一直很平静,可谁能知道他内心锥心的痛呢?他心里委屈,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呆着,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放不下,他呕吐这么厉害,与肠胃疾病无关,纯属精神上受强烈刺激后,引起的植物性神经紊乱,如果不把他的心结打开,尽快恢复进食,对他身体很不利。等阿四拿回药品,荣初给阿次静脉点滴,扎好针后,荣初坐在床边,一手搭在阿次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你一天没进食,只好输点营养药补充能量,其实随便吃点什么,都比药物营养好。”
阿次低沉:“我想吃,可胃里装不下。”
荣初劝慰:“阿次,你得尽快调整心态,靠药物补充能量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会影响身体的,你心事不要太重了,能不能恢复进食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精神状态。”
阿次掩饰:“大哥,你放心,都过去了,我没有什心事了。”
荣初加重语气:“还说没有?如果没有心事,你能呕吐这么厉害,我是医生,你的临床表现已经告诉了我你目前的心理状态。”
阿次低下头,默默无语,眼里闪动着泪花,荣初和风细雨劝道“我看你就是脸皮太薄了,国民军队都是封建专制的管理,好多大家族也一样,别人都受得了,你也别太在意。”
阿次委委屈屈:“我一想到处座那样对我,心里就堵得慌,我都二十多了,他还……”
荣初开导:“军队里比你年纪大的受这种刑的多的是,再说你觉得自己很大,但在处座那,他就觉得你没长大,你不能接受那种惩罚方式,不过从我这个做医生的角度来看,杜旅宁的惩罚还算有点人情味,至少没有造成身体的内伤,也没有布屑揉进伤口,所以我处理伤口时很顺利,你也没遭太大的罪。”
阿次冲动:“不要拿别人与我比,也不要替杜处长解释,我不接受!”
荣初见阿次还是那么耿耿于怀,又开解:“你的家庭很特殊,你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宠爱保护,其实不论在大家族,还是在中国传统的学校,这都是常见的惩处方式。”
阿次负气:“如果我爸爸这样对我,我早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荣初有意缓和下气氛“是吗?如果都像你这样想,世界上不知有多少父子要断绝关系了,我想到明朝的庭杖,那些大臣真是忠心得可以,把大庭广众之下被皇帝打板子的经历,当做一种无尚的荣誉来炫耀,把风干的臀肉挂上房梁上,留给子孙后代看。”
阿次反问“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让我把处座对我的责罚当做荣誉来看?第一我不是明朝那些迂腐的大臣,第二处座也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荣初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我相信杜处长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有时打也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大哥跟你说这么多,只有一个意思,尽快放下,早点正常进食,把身体养好。”
晚上临睡时,阿四不放心问荣初:“杨少爷什么时候能止吐?”
荣初叹口气:“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要很长时间,我尽量。”
侦缉处处长办公室。俞晓江将整理好的电话监听记录呈上,杜旅宁的目光停留在阿次和荣华的监听记录上,食指扣着桌面,阿次才受了罚,一回家就往外打电话……杜旅宁带着嘲讽:”伤成那样,还不忘通知佳人约会取消,生怕别人白等。“
俞晓江不露声色地解释:“阿次最近经常和荣大小姐在法国公园和百乐门约会,他们俩好像很投缘。”
杜旅宁问道:“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俞晓江:“是荣初从中撮合的。”
杜旅宁的疑虑减轻了一点,又问:“荣家大小姐是什么背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在外面抛头露头地开书店,有些不可思议。”
俞晓江微笑:“荣华是荣家三太太的女儿,虽说是大小姐,毕竟是庶出,在外面开店很正常,听说当初三太太想她陪荣大少爷出国留学,可最后他却非要荣初陪他出国,为此三太太很排斥荣初,可偏偏荣初与荣华又情同姐弟。”
杜旅宁笑了一下:“这个荣初真不简单,能屈能伸的,从一个家奴奋斗到医学博士,这么看来阿次与荣华交往,都是荣初的主意。”
俞晓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处座,公务都处理完了,今天我头疼,可以提前下班吗?”
杜旅宁直视俞晓江:“你不是头疼,是心疼吧,你去看看阿次。”
俞晓江脸微微发红,低下头:“处座。”
俞晓江走出侦缉处大门,看到没人盯梢,直奔春和医院而去。她下车后,一口气直奔三楼院长办公室,夏跃春看到俞晓江突然来了,心一下紧张起来,他关上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俞晓江:“刚才杜旅宁问了我半天,阿次和荣华的相识过程,还问荣华的背景,我感觉他开始怀疑荣华了,马上通知她把书店的电台撤了,还有阿次和她联络都要是情人约会的样子。”
夏跃春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个情报很重要。以后像这样的事,你直接上门来找我,太危险,直接叫下线通知我就行了。”
俞晓江屏住呼吸:“夏院长,我今天找您,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事,我想说的是方志同。”
夏跃春扶了扶眼镜:“方志同已经安全了,你放心。”
俞晓江突然激动起来:“他是安全了,可阿次呢?据我所知,他是在河船上与船妓鬼混,暴露了行踪,才被侦缉处的人盯上,我们在侦缉处如履薄冰,冒着生命的危险护你们周全,可方志同又在做什么?”
夏跃春满怀歉意:“晓江,对不起,是我对下属管理无方,才出现这样的事,我们马上要对方志同进行处分,这事阿次知道吗?”
俞晓江:“阿次还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所保护的同志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会怎么想?“
夏跃春符合:“嗯,这事不能让阿次知道,我现在也很为阿次担心。”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敲门声,俞晓江站起来,夏跃春开门:“阿初,我正要找你,你就先来了。”
荣初与俞晓江目光相对,荣初先打招呼:“俞秘书,你也在这。”
俞晓江礼貌回应:“荣先生,我先走了。”
荣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道:“跃春,她来干什么?”
夏跃春掩饰:“噢,她头疼,找我看病。”
荣初笑了一下,表示不相信:“是吗?她也是你们组织的人吧?”
夏跃春摆手:“以后这种话可别随便乱说,再说她是杜处长身边的红人,对党国忠心不二。”
荣初坐下来:“你们这些人嘴里就没句实话,好了,我跟你说正事。”
夏跃春问道:“阿次怎么样了?”
荣初无奈:“都五天了,还是吃什么吐什么,你说这可怎么办?”
夏跃春:“精神因素造成的呕吐,只有把心结打开了,症状才会消失,没有别的办法。”
荣初很挫败:“我天天开导他,嘴皮都快磨破了,可他心里还是纠结着,一点都放不下,死钻牛角尖,要不,你去试试吧。”
夏跃春很没底气:“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人都拿他没办法,我自认为我的口才没你一半好。”
荣初抓着夏跃春:“不许推,他可是为你们组织才受罚的,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管。”
夏跃春警惕:“你怎么知道他是为组织受罚的,阿次告诉你的?”
荣初摇头:“阿次才不会告诉我这些,我自己猜的,我就不信这家伙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会违反军纪。”
夏跃春:“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把我们这些人都看穿了。”
荣初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夏跃春:“今天市府的人来检查,我走不开,明天吧。”
杨公馆,田中樱子卧室。樱子披着黑纱站在窗前,听陈浩山分析近期黑龙会行动屡屡失败的原因。
陈浩山:“其实我们本可以得手,可是,侦缉处的人一介入,我们就不好行动了。”
樱子:“你们一帮没用的东西,连个李沁红都对付不了,她一心只想消灭地下党,对我们黑龙会的行动并不上心。”
陈浩山迟疑了一下,小心道:“可李沁红自从上次搜捕杨公馆的事无功而返后,已被杜旅宁架空了,这几次行动都是少爷带的人,与我们交战,他比李沁红有心计多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耍得我们团团转,他射击百发百中,出手又特别快,因为他我们可损失了不少弟兄。”
樱子惊慌:“你是说我们的行动,阿次都在场?他看见你了吗?”
陈浩山:“没有,我特意避开了少爷,所以不能亲自坐镇指挥,也是行动不能得手的重要原因。”
樱子皱眉:“他们行动组那么多人,李沁红被架空,也轮不到少爷带队啊,老爷怕他有危险,多次与熊处长打过招呼,不要置阿次于险境,他现在为何频频带队参加行动?”
陈浩山:“此一时,彼一时,熊处长病休在家,现在侦缉处是杜旅宁当家,少爷是他的得意门生,自少爷孤身抓捕了咱们帝国精英小野一郎后,更深得杜旅宁和李沁红的赏识,现在放手让他独挡一面带队执行任务。太太,您得想个办法,长久下去,少爷就是我们的劲敌,如果我们在他面前暴露了,就全完了。”
樱子恨恨拧着眉: “都怪我当初心慈手软,为笼络老爷,给杨家留了个根,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尽养了个祸根。”
陈浩山绝决:“那我们一定要除掉他。”
樱子摆手“不行!阿次是老爷的命根子,我们还要利用他要挟老爷为我们做很多事。”
陈浩山眼睛一转:“只要少爷不参与侦缉队的行动,留着这条命也不碍我们的事,听我们的内探说,上周少爷抓捕共党失手,被杜旅宁当众打了三十军棍,荣初去侦缉队接人时很气愤,扬言不让少爷回侦缉队了,那少爷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哪受得了这等委屈,我们不如……”
樱子心领神会,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少爷在日本留学六年,深受大日本帝国文化的熏陶,颇有日本武士的豪迈,人又机警聪明,我们要借着这个机会,不但不让他回侦缉队,还要用他的才干为我们的天皇效力,如果把少爷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我们就更如虎添翼了。”
樱子下楼,杨羽桦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她的身影,不禁手上一抖,瞬间又扭过身子装做没看见她。樱子故作深沉地凑上来,说话如幽灵一样:“咱们的宝贝儿子被杜旅宁罚了三十军棍,你知道吗?”
杨羽桦惊得眼镜掉下来,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樱子又重复了一遍,杨羽桦只觉得天眩地转,胸口疼起来,冷汗直冒,伸手拿了一片丹参片塞进嘴里,樱子不动声色,手拍着他后背,半晌才幽幽地说:“老爷,别太担心了,阿次不过是些皮肉伤。”
杨羽桦流下泪:“皮肉伤?说得轻巧,他长这么大,除了五年前的那一巴掌,他犯天大的错,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哪就轮到杜旅宁动手了?不行!我得找王司令说理去,阿福,备车,上警备司令部!”
樱子:“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打警戒司令备扯皮的时候,先看阿次要紧。”
福佑路松雪街28号。阿四等阿次睡着后,悄悄关上门出去买些日用品,听到关门的声音,阿次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天色昏暗,惨淡的薄雾卷裹着污浊的空气。阿次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回忆那令人难堪羞辱的一幕,身后的伤渐渐好转,但他感觉那军棍仍没有停歇,一下下撕扯开正在愈合的伤口,那痛感连成一片,霎时间,血肉淋漓。阿次慌了,他起来,又躺下,在床上翻滚,嘴里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他感觉口干舌躁,想叫阿四倒点水喝,叫了几声没人应答,他只好挣扎着自己起身,输液架上挂着消炎活血氨基酸三瓶药水,他想用扎着针的右手去拿水杯,指尖却怎么也够不到似的.终于,左手也放开了床栏,翻落下床再也起不来,此刻阿次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无助,他开始想家,怀念在家生病时,仆人前呼后拥的守着;想念父亲慈爱的眼神,一声声宝贝儿子的呼唤。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面对父亲的,他违背了父亲的心意,每天行走在生死线上,对父亲他有一份深深的内疚,在生意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父亲,对他是极尽呵护迁就,父亲对他的人生报以极大的厚望,一直等待他成为杨家的掌门人,父亲很爱他。有的时候,他很害怕,如果有一天,他离父亲而去,留下父亲孤单单的一个人……
杨羽桦和徐玉真按响门铃,半天没人出来,杨羽桦着急:“阿次是不是没住这?”
樱子很肯定:“不可能,他身上有伤,能跑哪去?”
正说着话,阿四提了一包东西匆匆过来,恭敬叫了声:“杨先生,杨太太好!”
樱子说明来意:“我们是过来看儿子的。”
阿四犹豫了一下,荣初很讨厌这夫妻二人,可人家儿子受伤了,做父母的来看自己儿子是人之常情,实在没有理由拒绝,阿四打开门:“请进!”
进得客厅,阿四要给他们上茶,樱子摆手:“不用客气,带我们上楼看少爷。”
春和医院。荣初坐在诊室里,心神不宁,不停地看着表,这几天加班加点地忙,今天才稍微空闲些,只等预约的病人都走后,好早点回家照顾阿次。夏跃春过来:“阿初,等会儿有个疑难病的会诊,你能不能参加?”
工作上的事荣初从来不会推脱,可今天他破例了,荣初抱歉:“对不起,我得早点回去陪阿次。”
夏跃春:“没关系,你不能参加,我请陆军医院的周主任过来。”
荣初:“那就麻烦你了。”
夏跃春关心:“我昨天跟阿次谈了半天,他还是吐吗?”
荣初叹口气:“嗯,今天的早餐又吐了,连胆汗都吐出来了。”
夏跃春跟着叹息: “唉!他心事太重了,严重的植物性神经紊乱。”
荣初开始迟疑:“跃春,你说他吐这么多天会不会是别的病因,需不需要做个全面检查?”
夏跃春拍了一下荣初的肩:“怎么,自信满满的荣大博士,连这点小病都诊断不清了?弄得这么紧张。”
荣初:“他是我兄弟,我看到他一吃就吐,心里就急。”
夏跃春笑笑:“阿初,你放开一点,明天我再去看看他,你先回去吧,预约的病人我替你接待,好好陪陪他,心病难医啊。”
阿次朦胧地睁开双眼,他意外地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哭声,他转过头看见父亲坐在他的床头哭得很伤心,更让他意外又惊喜的是母亲也来了,陪父亲坐在一边,他从来没有看到父亲哭得如此伤心,他心情极度复杂地看着父亲,张开干裂的嘴唇:”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杨羽桦见阿次醒了,收住眼泪,双目焦灼地看着他,阿次想给他一抹微笑,但感觉那么力不从心,杨羽桦盯着阿次,见他神色暗淡无光,瘦得下巴都尖了,面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看到神采飞扬的儿子变成这幅模样,杨羽桦心里很难受,阿次撑着左手试图坐起来,可吐了几天,他没有一点力气,撑着的手又软下来,樱子上前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阿次,我们来晚了,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着爸爸妈妈?
樱子平常的动作,平常的话语,此刻在阿次心里却是那么不平常,他心底波澜起伏,长到二十五岁,母亲是第一次在他生病受伤的时候,主动关心自己,这份弥足珍贵的关心,让阿次沉得的心稍稍开朗了一些,他歉然:“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杨羽桦凑上前:“儿子,还疼得厉害吗?让爸爸看看。”
阿次紧抓着被子:“不用了,伤口大哥都处理了,我已经好多了。”
阿次感觉右手胀痛得越来越厉害,一低头,手背上一大片淤青,他不知所措,木然看着变形的右手。樱子发现阿次的针移位了,液体都流到了皮下,她赶紧拔下针头,帮他按住血管,只见阿次的右手像馒头一样肿起来,连带着胳膊一起肿胀,樱子数落起站在一旁的阿四:“你怎么能把少爷一个人丢在家里,他这个样子,身边不能离人的,针移位了都不知道。”
阿四愧疚地看着阿次,阿次把手藏到被子下面,面色平静:”妈,是我自己不小心,阿四,你先下去吧。”
阿四离开后,杨羽桦捧着阿次的脸,老泪纵横:“孩子,你受委屈了,当初你进军统,爸爸第一个反对,听爸爸的话,跟爸爸回家吧,继承我们杨家的产业,威风八面做杨家的掌门人,呼风唤雨,别在军队里做个小听差受长官的气了,好不好?”
阿次避开他的目光,不答话,他何尝不想过一份安稳的生活,没有危险,没有血腥,每天打理家族的生意,让父亲安度晚年,业余时间,与心爱的人散步在公园,让阳光暖暖地照着。可从他加入组织那天起,这样的安逸生活就离他远去了,如果他从这种时时充斥着危险的生活中解脱出来,他是轻松了,可他的同志呢?他的战友呢?他的理想信仰不允许他退缩,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只能风雨兼程地往前冲。杨羽桦伸出双手俯身紧握住阿次的手,接着说:“儿子,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真心诚意地告诉爸爸。”
阿次目光迷离“爸,我现在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樱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窃笑,以前杨羽桦一说起让阿次离开军统,阿次就烦躁任性,这次却没有直接拒绝,看得出阿次的心在动摇。
杨羽桦喋喋不休“宝贝儿子,你如果想要当官,我送你去南京政府,凭着我的这张老脸和门生故旧的关系,替你觅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他观察阿次的表情,接着说:“你不想当官,也OK,你要愿意做生意,我送你去瑞士开银行……你想结婚也行,我送你和雅淑去欧洲旅行……总之,你只要不当军统特务,不管什么要求,爸爸都会满足你。”
阿次心事重重地看着父亲,神态苍凉凄惶迷茫。樱子打断:“好了好了,等儿子身体养好了,再做打算,现在别逼他。”她打开一瓶带来的燕窝,微笑:“阿次,喝点燕窝粥吧,你需要滋补。”
阿次摇头:“谢谢妈妈,我不想吃。”
杨羽桦接过:“儿子,瞧你瘦成什么样了,再不吃小命就没了。”
阿次手撑着床想坐起来,只是躺得太久了,身子发飘,加之有伤在身,坐立不稳,樱子将他揽过来,让阿次靠在自己怀中,阿次的脸碰触到樱子衣服上辍的一大片珍珠,很不舒服,他轻轻闪躲着,母亲对他冷漠已久,他很不习惯突然对他这样亲密的爱抚,不由得身子僵在那里,樱子抚上他的脸“阿次,是这珍珠弄得你不舒服吧?”
阿次与她的目光相对,樱子看他的眼神中一扫往日的冷淡,带着一丝爱怜疼惜,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母亲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阿次身体慢慢松下来,缓缓贴近母亲,虽然母亲衣服上缀的珍珠贴在脸上又冰又硬,可他的心里很暖,因为珍珠上有妈妈的味道,他静静地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亲近?小时候,他是那么想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可这个女人总是不让他靠近,生怕他的小脸弄脏了她的衣服,他的小手拔乱了她的头发。他不愿去深想,母亲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想暂时沉浸在这份爱里,微微闭上眼睛。杨羽桦一勺一勺地给阿次喂着燕窝粥,阿次吃得很慢,杨羽桦也不着急,等着他慢慢下咽,在等候的间隙,他细心替阿次抚去残留在嘴角的粥汁,轻拍着他的背。阿次的眼眶湿润了,感觉时光又回到了从前,上寄宿学校前,每次生病,爸爸也是这么慈爱地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喂着他喝,阿次吞下后,不像前几天总是反胃呕吐。
荣初回家,阿四迎上来,小声道:“先生,二少爷的父母过来看他了。”
荣初火冒三丈:“你怎么能让他们进来,还嫌不够乱?”
阿四为难:“我想着先生不在,杨少爷父母来陪陪他,他心里也好受些,所以。。。。。。”
荣初定了定神,轻手轻脚地上楼,看见阿次靠在那个女人身上,靠在一个杀害他亲生父母,血债累累的女人身上,阿次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整个人突然间恢复了生气,一口一口吃着杨羽桦喂的粥,没有一丝要呕吐的迹象。荣初驻足,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怨恨还是感激,在他们的爱抚下,阿次终于开始进食了,从叔叔的眼神中,荣初能感觉到他是那么心疼宠溺阿次,他与自己一样心疼阿次,可他们又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他进退两难,阿次转过头,脸色仍然憔悴,荣初提醒自己,不要感情用事,阿次的身心刚刚受到了重创,他此刻再经不起任何摧折。荣初从容走进来,给了樱子与杨羽桦一个温存的笑容,态度客气而疏远:“杨先生好!杨太太好!”
阿次看到大哥对父母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他由衷地高兴,叫道“大哥,你回来这么早!”
荣初看到药液还没输完,就拔了针,问阿次:“怎么回事?”
阿次:“我不小心动了一下。”
荣初到自己房间提来医药箱,在阿次的左手背上消毒后,又重新扎针,他调好滴注的速度后,转过来,握着阿次肿胀的右手,责怪:“肿这么高,你感觉太迟钝了。”荣初端了盆热水,拧了热毛巾,敷在阿次的右手背上消肿,一小碗燕窝粥阿次吃完了,杨羽桦不甘心: “阿次,再吃一点好不好?”
不等阿次答话,荣初道“阿次,尽量多吃点,你能自己进食了,明天我把营养液撤了。”阿次顺从点点头。
阿次头枕在母亲怀里,父亲喂他吃饭,大哥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这个温暖的画面定格在阿次的脑海里,一家人温馨地在一起生活,享受父母和兄长的爱抚,阿次一直以为这是他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现在却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比他梦中构画的情景还要幸福,阿次这一刻尽情地享受着亲人给予的爱抚,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站在门外的阿四看到荣初与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也替自己的主人高兴,他偷偷拿起相机按动快门。
吃完后,杨羽桦与阿次商量:“阿次,你跟爸爸妈妈回家吧,我们也好照顾你,别让你哥累着。”
阿次听到杨羽桦说出“你哥”这两个字,他内心狂喜,说明父亲已间接认下了这个儿子,他观察着荣初的神色,等待他的回答,荣初果断回绝“不用,我会照顾他。”
杨羽桦绵里藏针:“荣先生,阿次一个人躺在家里,你照样上你的班,你怎么照顾他?这里没吃没喝的,就靠输液让他活命?”
阿次怕他们又起冲突,解释:“爸爸,医院这几天很忙。”
杨羽桦:“我也很忙,管理着旗下二十多家公司,但为了我儿子,今天我把两单重要的生意都推了,阿次,你回家后,爸爸就在家办公,哪也不去陪你。”
杨羽桦的话让荣初很内疚,深感自己做为兄长很失职,眼下手上还有几个危重病人,夏跃春马上要开展细菌病理学的试验,真是分身无术,阿四又是个粗人,从阿次的角度考虑,回家不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比在这强些,荣初无奈让步:“他伤口还在愈合中,现在不易移动,等过几天再说吧。”
杨羽桦:“那这几天我就天天过来陪儿子,一直等到阿次能回家。”
阿次观察着荣初的脸色,荣初很不高兴地看了杨羽桦一眼,杨羽桦改口:“荣先生,你也一起过去吧,你去了,阿次在家也安心些。”
荣初想一口回绝,可看到阿次投向自己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让阿次好不容易才转换过来的情绪又跌入谷底,他含糊:“这个……我考虑一下.”
樱子:“阿次,时间不早了,明天我们再过来看你。”
夫妻二人走后,阿次急切“大哥,过几天和我一起回家吧。”
荣初握着他的手:“阿次,大哥不阻挡你回家,他们一现身你就顺利进食了,他们对你的关心,胜过大哥的千言万语,说明你在精神上需要他们,而我……怎么说呢,豪门深似海。”
阿次误以为荣初还在为荣家的遭遇心有余悸,劝解:“大哥,你不用顾虑,杨家不是荣家,爸爸开明慈爱,他不会像荣家老爷一样打骂子女的,妈妈虽然孤僻,但她不会像荣四太太一样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且我感觉她在改变,你看今天的她……”
荣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阿次的话:“你别说了,他们跟本就不是你的……”与阿次期盼诚挚的目光相对,荣初最后几个关键字最终没有勇气吐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阿次他总是把仇恨压在心底,想让阿次知道真相,又怕他知道.他又转而道“阿次,我才是你世上最亲的亲人.
阿次大致明白荣初话里的意思,他诚恳:“大哥,你不要相信那些流言,你今天也看到了,他们是那么爱我,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已准备接纳你了,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说,我求你。”
今天忙活了半天更文,看的人好少啊,年后看情况再考虑更不更新吧,毕竟写文是个很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今天安安就要收拾行装,明天踏上回乡的归程,得断网几天了,预计初八开始更新,祝各位亲新年快乐!
吧里的朋友对我很友好,谢谢过去一年里,各位朋友对安安的包容鼓励,言尽于此,唯有年后努力写文,才是对各位亲最好的回报,希望来年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安安,这是个长篇小说,可能一年,可能三年才能写完,希望大家陪伴安安走到最后。
又是新的一天,东升的旭日从窗户的缝隙中微笑着挤进来,荣初早早起来到厨房熬好粥,自己随便吃了几片面包后,就去照顾阿次洗漱,阿四将粥端上来,阿次勉强喝了几口,荣初配好药,给他输液,荣初叮嘱:“今天我把补充能量的药撤下来了,所以你必须正常进食。”荣初怕阿次再像昨天那样移针,特意在阿次手上绑了个药盒,用胶布固定好,他叮嘱身旁的阿四“阿次一个人在家,你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了,你再做。”
阿次开口:“大哥,没事儿,让阿四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我爸妈今天会过来的。”
阿次趴在被子上,扭着脖子不停地朝窗外张望,眼神中期盼与失望交织在一起,神情活像个放学的孩子焦急地张望着父母来接,荣初心里不是个味,伸手拍拍阿次的脸,语气酸酸的:“你着什么急,时间还早呢,小心把脖子扭断了。”阿次见荣初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难为情地低下头,手里绞着枕巾:“谁着急了,我就是看看窗外的鸟。”
荣初也不点破,拿起白大褂:“我上班去了。”
荣初走后,阿次无聊地趴在床上,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父母又来了,门推开,樱子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进来,没看到杨羽桦的身影,阿次的眼光又暗淡下来,樱子扶他侧坐起来:“今天公司要开股东大会,我先过来陪你,你爸爸散会后就过来。”
阿次无言点点头,樱子坐在他的床头,从提包里拿出一包化妆品,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后,又拿出眉笔口红腮红把妆补了一遍,阿次呆呆地看着母亲涂脂抹粉,她的妆容随时都是那么精致,她的那张脸永远都比他这个儿子重要。长这么大,母子俩还是第一次独处这么长时间,阿次将目光又转移到吊瓶上,荣初将药盒固定在他输液的右手上,手指不能弯曲,时间长了,手指开始发僵,阿次试图活动一下手指,可手指紧贴纸盒,又动弹不得,樱子放下镜子,伸手撕开阿次手上的胶布,取下药盒,阿次感觉右手轻松多了,他想弯曲活动一下,可一想到昨天漏针,手肿得像馒头,又不敢动了,樱子说道:“阿次,你不用那么小心,手指活动一下没事儿,妈看着呢。”阿次见母亲终于把注意力从梳妆镜上转移到他身上,心底如同快乐的小溪在流淌,如果母亲从前也是这样关心他,自己就不会去牺牲搏命,不管不顾风里雨里地往前冲了,或许他会像上海滩其它的富家子弟一样,继承父亲的产业,娶妻生子,沉醉在温柔乡中,过一份安稳的生活,想到此,他抿着嘴冲樱子淡淡笑了一下。
消炎的药液缓缓输入体内,阿次感到心慌气短,头晕恶心,嘴里一阵阵发苦,又有些想吐,碍于樱子在场,他忍住身体的不适,樱子问道:“阿次,不舒服吧?”
阿次摇摇头,樱子嗔怪:“跟妈妈还见外,这种药水对肠胃刺激性很强,你吃点东西就好了。”樱子剥了块巧克力要放到阿次嘴里,阿次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樱子也一愣,复又露出温和的笑容,阿次顺从地张开嘴,香甜的味道冲抵着他嘴里泛起的苦涩,接着樱子又将点滴的速度放慢了,阿次感觉好受些,樱子又让他吃了几块蛋糕和饼干,胃里填充了东西,阿次感觉好多了,输完液,樱子拔下针头,在他手上按了半天,直至出血点完全止住血,阿次嘴里发干,樱子又拿出桔子,她将手腕上的玉镯朝上撸了一下,十指尖尖,她小心翼翼地剥着桔子,生怕桔子汁沾到手上,阿次看着别扭,母亲随时随地都怕影响了自己的形像,阿次伸过青肿的手:“妈,我自己来。”
樱子顺势把桔子塞到阿次手里,阿次剥着桔子,刚刚充溢在心底的幸福顿时减半,他发着呆,母亲给他剥个桔子都那么勉为其难,以前自己住院时,看到那些贵妇人洗尽铅华,守在床边照顾儿子,事无巨细都亲自动手,而母亲对自己永远也做不到那么精心。樱子替他擦了把嘴角的桔子汁:“阿次,你安心休养,什么都别想,工作的事别太在意你爸的意见,年轻人的事他不懂。”
母亲的态度很出乎阿次的意料,过去父亲跟他谈工作,母亲从来都是漠然的,他的安危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今天她却主动表达意见,阿次点头:“妈妈,你比爸爸理解我。”阿次看樱子有些疲倦,主动关心:“妈,您昨晚没休息好吧。”
樱子假惺惺:“你受伤了,我能睡安稳吗?”
阿次体贴:“妈,那您回去休息吧。”
樱子摇头:“没事,守着你,妈妈才安心”听着樱子的话,阿次意识到母亲其实心里是在意自己的,是自己想要的太多,误解了母亲,想起从前他对母亲的冷淡疏离,阿次深怀歉意:“妈妈,对不起,以前我一直以为您很讨厌我,我不否认地说,我对您充满了报怨,请您原谅我过去对您的冷淡。”
樱子满带笑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得意和阴鹜,阿次的心太好收买了,她做出一幅泪眼朦胧的样子“你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对妈妈说心里的话,我一直以为你爸爸宠着你,你不需要我。”
阿次握住樱的手“不是的,我需要,一直都需要,小时候躺在医院里,都是爸爸和吴妈陪着我,那时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陪伴,我就渴望你能守着我,可是没有,得不到于是就不去想,就麻木,就冷漠、就拒绝……”
春和医院黄昏时分,上白班的医生护士们都陆陆续续下班了,荣初仍坐在诊室里不紧不慢地整理病案资料,路过的夏跃春催促:“阿初,快回家!”荣初冲他点了个头,仍在低头看资料,夏跃春走进去:“阿初,你不心急火烧地往家赶了?不记挂你兄弟了?”
荣初拖长声音,醋意十足:“这两天他父母来我家照顾他,吃的喝的安排得好好的,没我什么事,我回家早了,反给他们添堵。”
夏跃春关心问道:“阿次还反胃呕吐吗?”
荣初回答:“谢谢关心,我们开的药方,所进行的心理疏导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他父母一来,他什么都好了,他那对父母才是他止吐的灵丹妙药。”
夏跃春笑了一下:“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孩子在精神上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最想见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我们在治疗时忽略了这点。”
荣初忿忿不平:“这个浑小子,我怎么开导他照顾他都没用,他父母一来看望他,他马上就好好进食了,反正我千言万语抵不上那个女人对他的一个笑脸;我再怎么用心照顾他,也抵不上杨羽桦那一声宝贝儿子。”
夏跃春靠上前,歪头看着阿初,半开玩笑半认真:“怎么?不高兴,吃醋了?你也不想想,你不过就是他大哥,你还想在阿次心中的位置胜过他父母?”
荣初咽下苦涩,如果那对狗男女真是阿次的亲身父母就好了,他绝不会与父母去争阿次对他们的感情哪个轻,哪个重,可他们是杀害父母的仇人,可这场血海深仇他无人诉说,他掩饰着给了夏跃春一拳:“我高兴!这不他父母来了,我就可以为全心全意为夏大院长安心工作了吗,明天等他父母接他回家了,我就吃在医院睡在医院,把我们的细菌实验室尽快建起来。”
夏跃春想到阿次一旦回杨公馆,见面说话就不方便了,他必须得去看看阿次,于是对荣初道“我想去看看阿次。”
回到家,荣初与夏跃春一起上楼来到阿次的房间,荣初走到床头,摸了摸阿次的额头,前几天还有点低热,现在体温正常了,荣初:“阿次,夏院长来看你了。”荣初取下床头挂着的空输液瓶,冲了两杯果汁放在二人面前道:“跃春,你陪阿次说说话,我去查点资料。” 荣初带上房门,夏跃春与阿次相视而座,夏跃春关切的眼神看着阿次。
阿次:“夏院长,麻烦你了!”
夏跃春笑笑“跟我客气什么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次迫不急待道:“我没事儿,方致同这几天没乱跑吧?老余枪伤恢复得怎样?我这几天不在侦缉处,李沁红那个女人像疯子一样抓地下党,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还有最近侦缉处抓了几个我们的人严刑挎打,,如果有人万一变节,得做好应对准备。”
夏跃春见阿次的眼睛里透着的全是对自己同志安全的担忧,神态从容镇定,而对自己的屈辱绝口不提,夏跃春咽喉哽咽,俯身低语:“阿次,我知道你内心很坚强,现在我发现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坚强,静心休养,老余恢复得很好,方致同在你的掩护下毫发无伤,只是这次太委屈太为难你了?“
阿次低下头,眼圈有些泛红,夏跃春注意到阿次的情绪变化,靠着床边坐下来 “我知道,你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阿次要说话,夏跃春截住:“我也知道,最后的结果对于你来说,很难接受,这种痛楚屈辱,远比肉体承受酷刑还要难以忍受。”
阿次长吁了一口气,云淡风轻:“都过去了,只要他们安全就好。”此时阿次的内心远不像外表那样波澜不惊,他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心中的郁结,在生死关头,他从来就没有过丝毫的犹豫,反而是在脱离了危险的时刻,面对父亲的眼泪,母亲的爱抚,大哥的顾怜,他曾无数遍叩问自己:为了我的亲人不再为我流泪,为我担心,我是否要坚持到底?我还能不能继续坚持?”
夏跃春凝视着阿次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复杂,永生不灭的大无畏精神,义无反顾的豪迈和迷茫脆弱交织在一起,他看得似懂非懂。
夏跃春:“阿次,你不说我也能感同身受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有着共同的信仰,并为此而默默无闻的付出,不惜付出我们最宝贵的生命。我们的信仰在我们工作的城市里,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它一方面指引着我们的前进方向,另一方面,它随时带给我们危险死亡,还有屈辱。”
阿次:“我并不畏惧死亡。”
夏跃春:“我信,生命是美好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值得我们用生命去捍卫的信仰,信仰使我们脆弱的生命变得强大,变得勇敢,变得有力量。”
阿次闭上眼睛,默默无语,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几年战斗在隐蔽战线上,被误解过,猜疑过,再难走的路都激励自己走下去,可现在,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很怕自己有一天会倒下,不能再保护自己的同志了”
夏跃春见阿次有些走神,语气诚恳:“阿次,谢谢你几年来,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自己的同志。”
阿次:“这不过是我份内的事。”
夏跃春:“我们的同志落在敌人手里,除了忍受肉体上的疼痛,还得熬过精神上的磨难,你这次熬过精神了的磨难,你是一个真正的革命党人。”
阿次抱着头:“夏院长,您别这么说,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夏跃春:“这几年你的担子太重了,党组织已准备再安排一个人卧底侦缉处,为你分担,这次你为掩护同志,差点暴露,受这么大的委屈,同志们心里都很难过,阿次,我今天代表组织问你准备以后怎么办?领导说了你有选择的权利,不管你最后做出怎样的决定,组织都会尊重你的选择,感谢你的付出。”
阿次迟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杜旅宁已开始怀疑我,我爸爸和大哥又吵着不让我回侦缉处。”
夏跃春用力握住阿次的手:“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你的心情你的难处我理解,你不仅是组织的人,你还是杨老先生的儿子,阿初的弟弟,除了组织交给的任务,你还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门外,有人礼貌地敲了敲门,荣初走了进来。
各位亲,新年快乐!节日期间写文有点找不到感觉了,今天勉强更新了,请亲们踊跃回贴,帮我找回从前写文的状态。
送走夏跃春后,荣初开始给阿次缝合的伤口拆线,他揭开敷料,用松节油擦净阿次臀上胶布的痕迹,打开碘酒消毒,检查缝合伤口确已愈合后,用镊子轻提缝合口上打结的线头,用剪刀剪断,轻轻抽出缝线。拆线后,阿次重重翻了个身,感觉活动自如多了,前几天,稍微动一下,缝线就扯得伤口疼,翻身时都得小心又小心。荣初看他动作幅度那么大,嗔怪:“伤还没好呢,就憋不住了?我虽然拆了线,但还有裂开的可能,至少十天后,才能正常用力,现在不能沾水,要避免感染。”
阿次撅起嘴:“拆了线,我以为就解放了,还这么麻烦。”
荣初没吭声,继续检查阿次的臀伤,虽然伤口愈合了,没有感染,可是屁股仍肿胀得厉害,阿次体内脂肪少,皮下淤血不易吸收,活血的药用在他身上效果不明显,看来还得通过外用药及外力作用消肿,阿次看着荣初从医药箱翻出红花油,想起上次揉伤时的痛楚,他条件反射地想躲,虽然大哥没说他,但是,无论自己扭到哪儿,大哥的手总能准确的按在自己的屁股上,用力地揉着,疼得他浑身打颤。
“大哥,你下手比上次重多了,轻一点!”阿次费力的偏过头,皱着眉头抱怨荣初。
荣初看着阿次趴在床上,头埋在手背上,忍痛的表情,揉了揉阿次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佯怒地教训阿次:“你要怨就怨杜旅宁去,他下手可比我黑多了,你身上的肿块比上次硬多了,不用劲跟本揉不开,你当时死扛着,现在只好受罪了。”
阿次疼得脑袋嗡嗡响,根本没精神与荣初斗嘴,他紧紧的攥着床单,实在受不了时就捶捶床。阿次有些受不住了,在大哥面前,他的意志力就会变得薄弱,他又叫道道:“大哥,轻点!轻点!”阿次趴在床上痛苦的叫着,满臀的肿块,荣初看着阿次疼得趴在床上直哆嗦,心里一阵心酸,可还是按着阿次的腰,慢慢的揉着阿次臀部的肿块.阿次嘴里咬着床单,在那里疼得直哆嗦,头上的汗和眼泪顺着脸庞掉落在枕头上:“阿次,疼就喊出来吧,大哥早就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不需要忍耐。”阿初看着阿次心疼的说。
阿次在大哥用力的揉搓下,渐渐哭出声来,他是地下党的救火队员,是侦缉处的顶梁柱,不论在哪,他都是同志们身后强大的后盾,大家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他的脆弱,他在外人面前如何逞强,但一看到大哥温暖的眼神,他就想卸下包袱轻松任性一回,世上只有大哥能宽容他的任性,洞察他的软弱。
“阿次,再坚持一下,今天揉开了,明天回家就不会那么疼了。”荣初一边揉一边说,为分散阿次的注意力,减轻痛苦,荣初故意打趣:“你早料到在大哥面前变成狗熊,何必在杜旅宁那逞英雄?也不知个进退。”
好不容易揉完了,荣初累得直不起腰来,阿次也疼得直抹眼泪,瘫软在了床上。
荣初给阿次盖好被子.要回自己房间,阿次拽住荣初的衣角:“大哥,还疼!陪我说说话。看着满眼泪花的阿次,荣初拉了被子,在阿次的身边躺下
阿次朝荣初身边蹭了蹭,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拉着荣初的手,问道:“大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荣初心里很失落,自己忙活了几天,小混蛋还是想回家,他没好气:“这不是你的家吗?你难道把我这里当旅店?”
阿次娇嗔:“大哥,我是说杨公馆,爸爸年纪大了,他天天往这跑不方便。”
荣初没好气:“那就叫他别来了,我照顾你就行了。”
阿次又将脑袋深窝在大哥怀里,软软的声线:“可他们看不到我会不放心的,再说我也想他们。”
荣初讽刺:“你想他们干什么?这么大人了,还没断奶呀,没他们,你活不了?”
阿次心里委屈,自己想父母有什么错,大哥的调侃让他一阵脸红:“我想他们不正常吗?大哥还扯断奶。”
荣初怕再刺激阿次,摸摸阿次的头发不做声,阿次搂紧他的脖子:“大哥,你跟我一起回杨公馆好不好?”
荣初生硬:“不好。”
阿次撒娇:“那我的伤以后谁给我治?”
荣初淡淡道:“我明早再给你处理一下,你安心静养就是。”
阿次不乐意了:“可我想大哥。”
荣初问道:“你到底是想你父母还是想大哥?”
阿次:“都想。”
荣初:“只能选一方。”
阿次想了半天,犹豫:“那我还是先回杨公馆。”
荣初酸溜溜:“闹了半天,还是他们在你心里份量重。”
阿次小心:“大哥,不是,你那么忙,我老住在这,会影响你工作。”
折腾了半天,阿次犯困了,睡梦中,阿次把手紧搂在荣初的脖子上,脑袋窝在荣初怀里。阿次舒服的同时可给荣初难受坏了,他想动,却听着阿次梦呓:“大哥,跟我回家……我想一家四口人一起生活……哪怕是虚假的快乐,我也愿意”荣初听着阿次的梦话,最能真实反应阿次心底渴望的梦话,心如刀绞,动手又将阿次抱紧了些。
早上,阿次伸伸懒腰起来,在大哥的怀里,睡的很安心,很舒服。
可荣初一晚上怕弄疼阿次,抱着他动都不敢动,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看着阿次,他越看心越疼,越看越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自己对阿次已不再是单纯的兄弟感情,而是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
阿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阿初的胸膛,内疚道“昨天,大哥没睡好吧.”
荣初忍了一晚上了,终于放开阿次,伸了伸腰:“那当然,口水都流到我身上了。”
阿次见大哥又在逗他,反击:“你胡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上班前,荣初又要给阿次涂药,阿次有些不乐意,荣初拍拍他的脸: “听话,涂了药,肿消得快些,省得你父母看了心疼。”荣初故意把父母两个字拖得很长。
听大哥这么说,阿次点了点头,顺从地趴下。阿初将药放在自己的手上,刚按上阿次的屁股,他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然后手紧紧地抓着枕头。
荣初心想不揉开会更疼,于是使劲地揉着,揉的阿次叫起来:“大哥,你又折腾我。”
荣初没有停下来,心想阿次回了杨公馆,还有谁能像他这么给阿次治伤呢,给他多揉一会儿,把硬结揉散了,阿次离开他,他也放心些,直至揉的差不多了,才停手:“你再睡会儿.”说着轻轻拍了拍阿次的背。
“大哥,你一定要去看我啊!”阿次抬起身子,双手又搂上荣初的脖子。
荣初弯腰:“你放心,我会叫跃春去看的。”
阿次嘟起嘴:“不,我要大哥去。”
荣初无奈:“好,我去。”
阿次追着:“那大哥一定要说话算数。”
荣初拉开他的胳膊:“好,好,这下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吧?”
阿次放开手,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大哥,你一定要去啊。”
回杨公馆养伤的日子让阿次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杨羽桦一改每天早出晚归去公司上班的习惯,在家足不出户守着阿次,他将文件放在家里处理,他怕阿次太闷了,把文件都拿到阿次房间来做,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陪阿次说说话,虽然阿次感觉与父亲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唠叨的那些生意场上的事,阿次没有兴趣听,但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当个宝的感觉很美妙。母亲也不在家里装神弄鬼了,一扫往日的忧郁,虽然对阿次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但每天早晨都在阿次的房间里插几支新采摘的鲜花,用心修剪好,比过去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好多了,尽管阿次对母亲的突然改变有些疑问,但心里暖烘烘的,不管怎样,母亲把他内心深处最渴望、金钱买不来的母爱,封存了二十多年后,终于给了他那么一点点,此时,阿次才知道,自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对真心疼他的父母,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心地闲聊几句就够了,除此而外,他别无所求。有时他在想,如果他一直置身于这种温暖中,他还会去选择这条充满艰辛危险的路去走吗?阿次很满足这样的现状,唯一让他遗憾的是荣初只叫夏跃春来看过他两次,春和医院离杨公馆不远,大哥始终固执地不愿与他的家融为一体,让阿次有些失望,他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荣初真正了解他的父母后,一定会从心底接纳他们,原谅他们,到那时一家四口团聚了,他在家有父母的疼爱,长兄的关心,阿次就觉得圆满了。
阿次在父母和佣人的精心照料下,一日好似一日,他处于伤后恢复期,加之长期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瞌睡特别多,加之父母谨遵医嘱不让他动,他只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回家第六天,阿次睡午觉,奶娘吴妈坐在一旁伺候着,阿次熟睡翻了个身,将手臂露在外面,吴妈轻轻将他手臂放在被子里,掖好被角。
阿次卧室斜对面杨羽桦书房。樱子逼着杨羽桦腾出闸北银行的地下金库,掩人耳目要做细菌弹试验.杨羽桦怒不可斥:“你这个疯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不要忘了这是中国人的地盘,你伤天害理的事干得还不够多吗?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想害死我吗?”
樱子不屑:“你装什么正义啊?你别忘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背叛信义,杀兄屠嫂的叛国者,一个彻头彻尾的恶贼!”
杨羽桦瞪着她:“是你给我下了药,用下三滥的手段害我道义全丧,是你碾碎了我的自尊人格,我的一切。”
樱子诡异而自得地笑着:“经纬万端,各得其宜,你只要乖乖为帝国忠诚服务,我保证我们的儿子会一生平安,毫发无伤.不然的话,你小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霎时杨羽桦的眼珠子瞪红了,他扑上去扼制住樱子的咽喉,事发突然,樱子瞬间处于下风,她拼命挣扎喘息,杨羽桦用力卡住他的喉咙:“我警告你,你敢动阿次一根毫毛,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朦胧中阿次听到对面房间的响动,半睁着眼睛问道:“吴妈,发生什么事了?”吴妈耳聋眼花,毫无察觉:“少爷,没事啊。”
阿次仔细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半秒钟内他清醒过来,突然起身下床朝门外走,吴妈追着:“少爷,你不能动,快回来躺着。”
阿次跌跌撞撞打开书房的门,正看见父亲卡住母亲的喉咙,他一时惊呆了,对他慈爱的父亲,怎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他赶紧上前:“爸,爸你干吗?松手啊爸。”
樱子一看见阿次,心一下提起来了,不知刚才他威胁杨羽桦的话阿次听到没有?她马上做出一幅异常无辜可怜的状记,手仓惶无助地挣扎。
阿次的口气开始强硬:“爸,放手!”他用胳膊一挡,杨羽桦松手,脚步不稳,阿次赶紧扶了一把,杨羽桦脸色铁青,推开阿次,走了出去。
樱子哽哽咽咽哭起来:“阿次,我犯的错,你爸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你父亲人前宠着我,人后虐待我,如今你也大了,妈妈还不如死了清静。”说着樱子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朝自己胸前扎去,阿次还没睡醒,头本是昏昏沉沉的,樱子的危险举动,让阿次紧张起来,他不顾一切地上前去夺樱子手中的刀,鲜血顺着手掌留下:“妈,你冷静点,千万别做傻事。”
樱子呜呜咽咽:“与其让你爸掐死我,还不如自行了断,阿次,别拦着我!”樱子的哭声,揉碎了阿次的心,她的话字字句句都戳着阿次的心窝,他知道父母一直感情不和,长期分居,可没想到他们尽然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夫妻,他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阿次陷入黑暗中,他脚步虚浮,天眩地转,他用尽力气夺下樱子手中的刀后,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的身体绻缩起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杨羽桦听到响动,开门出来,见阿次倒在地上,他上前弯腰抱住阿次:“儿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爸爸.”杨羽桦托起他,阿次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阿次冰凉的唇在阳光中绽放出一丝笑纹。
杨家的主楼陷入一片惊慌.佣人们一趟趟地穿梭在走廊两侧,一会送热毛巾,一会递热茶,一会端水盆,一会拿保温瓶,忙得不亦乐乎。房间里,杨羽桦焦虑地握着阿次冰凉的手,樱子坐在床前,惊魂未定,两人守在阿次的床前。
春和医院。荣初坐在诊室里,挂着听诊器为病人诊断,只听得护士黄依依的声音:“杨公馆的少爷突然晕倒了,快安排上门急救。”荣初一听“呼”得站起来 ,提起急救箱就往外跑,才六天不见,阿次又怎么了?他边跑边叮嘱着值班医生:“请夏院长过来,帮我接诊病人。”
阿次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躺在床上了,他还在担心刚才的事,他急急想坐起来:“妈妈呢,她没事吧?”
杨羽桦按住他:“你妈妈在这呢。”
阿次转身拉住樱子的手:“妈妈,您想开点,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樱子点点头,见母亲情绪平复下来,阿次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又问杨羽桦:”爸爸,刚才没吓着您吧,我也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杨羽桦:“你醒了就好,等会儿医生来了,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阿次:“爸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请您原谅妈妈。”
杨羽桦见阿次的心理负担很重很为他们担心,顾做轻松:“儿子,别放心上,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合,等你以后娶媳妇了,就知道了。”
樱子符合:“是啊!是啊!!”阿次用力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夫妻二人相视而笑,阿次很惬意地享受着这方寸中的温暖,感情恩爱的父母构建起来的家才是他在外面打拼后,回来息眠止疲的地带。
吴妈推开房门“老爷,夫人,医生来了。”
阿次惊喜:“大哥。”荣初看到阿次已醒了,没什么大碍,他长长舒了口气,听着吴妈絮絮叨叨讲了阿次起病的经过,荣初已大致心里有数了,阿次贫血,养伤期间一直躺着,突然改变体位,因为身体不适应,引起的短暂性的晕厥,他摸着阿次的脉搏,眉头皱了起来,阿次脉像不稳,像精神受了强烈刺激,阿次的眼里流露出忧郁痛苦,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荣初:“请你们都出去,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众人退出,樱子关上房门时,朝陈浩山使了个眼色,陈浩山会意点头。
荣初将阿次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目光直视阿次:“告诉大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对你做什么了?跟大哥回去。”
阿次两行清泪落在荣初的手上:“刚才父亲和母亲吵架,父亲凶得要杀了母亲,母亲寻死觅活的,我想带给这个家一点快乐,可看到的却是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大哥,你告诉我,夫妻之间有这样相处的吗?”
荣初很震憾,虽然他对这对狗男女恨之入骨,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恶劣,还连带着阿次一起受伤害,他拿出纸巾擦去阿次涌出的泪水:“阿次,你别难过,你只当是看戏,他们怎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次听大哥说得如此冷血,冲动:“生我养我的父母闹得不可开交,你却让我看戏,这样的戏你看得下去吗?他们是我最挚爱的亲人,我怕从此失去他们,大哥,我的心情你懂吗?”
荣初冲动:“阿次,我才是你的亲人,他们……”荣初感觉门外有人影在晃动,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陪着阿次说了会儿话,荣初站起身:“阿次,跟大哥回去吧。”
阿次摇头:“我现在不能去,如果他们再吵架了,我要从中调和。”
荣初赌气:“那你不愿跟我走,那我就回医院了。”
阿次拉紧他的手:“大哥,你别走。”
荣初想抽出手,可阿次拉得太紧,他无奈:“你又不跟我走,我还留这干什么?”
阿次伤感:“我好一点,父母就开始吵架,你也不管我,如果今天不是我突然晕倒,你也不会来吧?难道你们都得等我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才肯和睦相处,才肯来看我吗?如果是这样,我宁肯天天躺在床上生病受伤,等着你们照顾。”
荣初听到阿次话心酸不已,重情重义的弟弟,宁愿用生病受伤换来亲情的关爱,如果他知道父母都是假的,只怕生命之火都会熄灭,他不敢往下想,他抚慰:“阿次,你别这么想,如果是这样,还不把大哥急死,最近医院里不明原因细菌感染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哥真的很忙,我保证明天过来看你。”
阿次听说大哥真的有事,才松了手,眼神中流露着失望“大哥,工作要紧,你走吧。”荣初有些余心不忍,他倒水给阿次喂了几粒安神的中成药,将阿次搂在怀中,轻拍他的背,阿次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大哥,这几天你不来,阿次好想你。”
荣初摩挲着他的头发:“我也很担心你。”
阿次:“大哥,明天你一定要来,不能再说话不算数。“
荣初忍着泪:“一定。”
药力上来后,阿次闭上了眼睛,确认阿次已睡熟,他才缓缓将阿次放下,盖好被子,悄悄推门离开.”
杨羽桦看着荣初出来,不放心问道“荣先生,阿次怎么样了?”
荣初冷淡:“他已经睡熟了,不要打扰他,让他安心静养。”
杨羽桦不放心“阿次为什么会晕倒,他是什么病?”
荣初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寒光;“心病,您与您的夫人再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你们私下解决,请不要让阿次知道,他需要虚假的快乐,你们就尽力给他。”
杨羽桦惶恐点头,阿初冷冽:“好好照顾他,再有下次,我就领他走”
吴妈送荣初出去,小心问道“荣先生,少爷的身体要紧吗?”他是阿次的奶娘,阿次幼时多病,都是她和杨羽桦主要照料的,虽与阿次不是亲人,但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比一般人多一份牵挂的情感。
荣初和颜悦色;“他气血不足,记得让他按时吃药。”荣初想了想,今天没法给阿次再复查血色素,但看脸色似乎吃了这么长时间药起色并不大,他又掏出笔,拿出纸,写了个中药配方及药膳递给吴妈:“照我开的药方去抓药,饮食按我安排的来做。”
吴妈点点头,荣初有些不放心,想交待些什么,但转念一想,杨羽桦不管如何卑鄙,但他对阿次的心是真的,阿次身体状况不好,他对阿次的担心应该不亚于自己,说多了反而不好。
阿次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么多年自己在外奔忙,对父母的事知之甚少,他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矛盾让父母到了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转而又想到荣初,自己受伤后,他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有时间照顾自己,大哥那么疼爱他,如果不是不得已的事,他无论如何不会冷落他,都是那该死的不明原因的细菌感染害得大哥心力交瘁,想起细菌感染,阿次的心又揪起来,大哥跟他说话时,他只想着父母的关系,没有引起警觉,现在静下心来回,他觉得里面大有文章,日本人制定的雷霆计划,想通过细菌弹作为武器,残害中国人,他们把本国生产好的细菌弹想投放到上海,上次他抓获小野一郎,将细菌疫苗已成功摧毁,各大海关也设置了重重关卡,对进出货物严格检查,上海这边由杜旅宁亲自负责协助海关检查,老师做事严谨,细菌疫苗是插翅也难飞到上海的,如今怎么又会出现不明原因的细菌感染,想起自己几月前以身试毒,差点送了性命,起病时全身皮肤崩裂,痛彻心肺,大口吐血,呼吸急促,折腾得死去活来,出院后吃了那么多补品,直至现在身体都没完全恢复,如果春和医院最近的细菌感染的病人,是日本人干的事,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看来雷霆计划并非截获了小野一郎的疫苗就完事,硬仗还在后面,如果侦缉队不快点查明真相,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同胞生命受到摧残.他觉得自己明天必须到侦缉队去一趟,当面把这个情况给杜旅宁汇报,商量一下行动方案。
可一想到要面对杜旅宁还有那些看着他受刑的同事,阿次的心又在动摇,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次受伤的心在父母和大哥的抚慰下,已渐渐平静,可军棍之事不堪回首,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长官,如何面对自己的同事,他也曾想过逃避,再也不回侦缉处,此生再也不见杜旅宁和行动组的成员,可如今重任在肩,他无处逃避,必需面对,在民族大义面前,在维护同胞的生命面前,他个人的屈辱苦痛是那么渺小,坚定的信仰重新唤回了阿次的斗志,沉重的责任让阿次激励自己坦然面对精神上的磨难.
整整一晚上,阿次都在思前想后,没有入睡,第二天早晨杨羽桦见阿次精神不济,以为他还为昨天的事担心,心痛劝慰道“阿次,心事不要太重了,我和你妈没事儿”阿次心思不在地点点头,早餐吴妈按荣初的嘱托给阿次熬了补血的中药,又端了药膳,阿次闻到中药味就直反胃,不论吴妈怎么劝他喝,他愣是碰都不碰,只喝了杯牛奶,吃了两根油条打发。杨羽桦和樱子正准备出门谈笔大生意,吴妈下楼:“老爷、夫人,少爷他不愿喝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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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9:5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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