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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苦药[第8页] |
作者:明珩承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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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你们一个个只关注小世子的尊臀,就没一个心疼我们少帝的 |
却说赵珩正将就坐在寝房的小几前挑灯看书,忽听得外院动静渐大,不觉蹙眉。 再看赵全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正要呵斥,却听他喊道:“不好了先生来了!” 顿觉后背汗毛直立,一把丢掉手里的书册爬站起来往榻上钻去。 赵全忙抱住急得失了分寸的小主子,手忙脚乱地解他的束带:“主子!外服没脱!” 嘈杂的脚步声已然逼近,赵珩面上渗了些许热汗,帮着解自己中衣的襟扣,嘴里轻叫道:“快!快!” 越急越是忙乱,手上的襟结腻了些汗渍,滑溜溜的如何也解不开。赵珩拆了一会儿仍不见好,急得冲赵全发脾气:“还不快些给小爷解开!” “急什么,反正一会儿都是要脱的,世子邸下。” 男人温浅却微沉的声音在数丈外响起,赵珩只觉周身一僵,甚至能听见脖颈转动间的嘎吱声。 赵全早已敛手退到一旁,脑袋快埋到胸口上,状似鹌鹑。 立在门口的陈嘉穿着简单的深色中衣,外披一件广袖云袍,发髻未束,凤眸微眯,危险而风华。 “师、师父……”赵珩听见自己颤颤的声音,在静夜里突兀而可怜。 陈嘉没有应他,只径自行至几前,随手翻看起摊散的书卷。 一时间房里只听得卷册翻动的声音,和小孩微促的呼吸声。 至于赵全,则努力缩着身子往门外挪,只恨不能行那遁地之术。 “赵全。”不那么温和的吩咐在身后响起,“去取柄戒尺来。” 赵珩呼吸一滞,双唇不可自制地抿紧,紧挨的交错犬齿忍不住咬磨起来。 那次被教训的灼痛感至今记忆犹新,光是手掌就几乎难以承受,戒尺……怕不是要去了半条命? 而被吩咐的赵全急急回转了身子劝道:“先生三思啊!您看世子爷还小,还请不要太过责备了,这——” 男人上睑微掀,不咸不淡的一眼看得赵全瞬时噤声。 “……是。”被先生的威严一击而溃的赵全做了个揖,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送了柄黑亮的戒尺回来。 陈嘉掂了掂戒尺,在左掌心轻击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吓得小孩轻轻一个激灵。 “还不下来。”下沉的语调听在耳里分外令人生畏,“堂堂世子衣衫不整立于卧榻之上,成何体统!” 赵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径,先前慌张地窜到榻上,连罗袜都不曾除去,又是脱衣又是扯扣的,身上的中衣歪歪斜斜不成样子,活像个耍闹的顽童。 小孩面上泛起可疑的淡绯,加上先前急出的红晕,衬在橘色的暖光里面若粉荷,有如玉琢。 身上不再是规整肃肃的袍服,歪斜不整的素色中衣显得他愈加年稚,仿若那送子观音膝边的精致童子,惹人怜爱。 赵珩目丈了一番榻沿到地的高度,弯下身子准备先坐下再下到地面。 正低头间,腰上一紧,大半个身子都陷进微暖,再一松,人便已站定。 小孩有些羞赧地唤了声师父,后者仍是板着一张脸,转身在榻沿坐下。 |
本周双更,下周有事停一周 |
赵珩立在陈嘉膝侧,头顶便是男人深沉而愠怒的目光,不觉心下惴惴。 二人皆不言语,只听得更漏发出轻微的声响,和院中小虫偶尔的窸窣叫声。 房里本就偏暖,加上之前又惊又急的紧绷,现下微松的境况使得赵珩的眼皮不住地发沉。 “啊——哈”小孩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努力把嘴巴张得最小,却还是被抓个正着。 “怎么,困了?”男人将戒尺横在右腿腿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板面,“不是一直都不肯睡吗,嗯?” 似是平复了怒气,陈嘉的声线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还是让赵珩心底发毛。 “师——”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何?” 赵珩略有怯怯的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略微一愣之后还是很快顺着答下去:“谓之中。” “何解?”“言喜怒哀乐缘事而生,未发之时,澹然虚静,心无所虑而当于理,是故谓之中。” “下一句。”“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何解?” “不能寂静而有喜怒哀乐之情,虽复动发,皆中节限,犹如、犹如……” 陈嘉冷冷地扫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世子,眼里的严厉不言而喻。 竟是如一道惊雷轰然明了,赵珩很快续了下去:“犹如盐梅相得,性行和谐,故谓之和。” 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小孩,陈嘉丝毫不停地继续发问。 已是三更二刻有余,赵珩到底困顿,头脑发胀,越往下越是磕磕绊绊,到最后全然舌底发苦无法应答。 此番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的错处,乖顺地垂下脑袋一声不吭。头顶师父的目光也愈发严厉,凝如实质,沉沉地压得他不敢动弹。 膝边的小徒低着头,下巴贴近自己的小胸脯,只看见柔软的发顶和乖巧的细嫩脖颈,幼嫩的十指绞缠在一处——这已经是这位世子爷最乖顺的认错姿态了,陈嘉面上稍霁,不动声色地撤去几分威势。 “错了没有?”陈嘉双膝微分,将小孩拉近自己身前问道。 赵珩极快地抬头扫了眼师父的脸色,重又垂头答道:“嗯,徒儿知错了。” “错在哪了?”陈嘉嘴上逼问,手上却是已经摸上小孩的襟带,三两下褪下了他的中裤。 “哎!师父!”赵珩惊叫道,忍不住伸手去推陈嘉的大手,却又不敢使劲。 “没得商量。”陈嘉一把拽下赵珩的亵裤,“为师问你错在哪里了。” 赵珩又惊又臊,面色发赤,有些结巴地回道:“徒儿不该熬、熬夜用功,一来事倍功半,二来、二来劳心伤身。”说着又忍不住伸手往下拽了拽中衣。 到底是被宠护了小半年,陈嘉已是赵珩最为亲近之人,为师为父的存在。即使是这般难以启齿的羞人姿态,小孩也不过是别扭了几下便顺从了。甚至小小地往前挪了半步,似是要将自己藏进男人宽大的衣衫里。 “哼,原来你还知道伤身!”陈嘉屈指在小徒光洁的额上弹了一记,疼得小家伙皱了一张小脸。 身子腾空而起,接着便伏在了男人腿面上,幼小的身板横在男人膝头不过丁点大,肉乎乎的白皙小腿有些羞赧地微微交叉,被男人并到一处牢牢地钳制在双腿间,圆乎乎的小肉丘送到高处,颤颤地等待着即将到来到的击打。 |
陈嘉抬手打下去的第一个巴掌格外用力,“啪”的一声无根红彤彤的指印便烙在了上头。 赵珩被这一下打得有些懵,忍不住轻叫出声,微微皱起小眉头。 第二下打在同一个位置,小家伙的肉丘到底是小,圆乎乎地好一阵颤动,半面儿都红了。 赵珩疼得皱紧了眉头,本能地想要咬住下唇,却忽而记起师父最瞧不惯这个,只能咬紧了牙关。 陈嘉左手摁着小孩的腰背,又一巴掌扇下去,仍是那处可怜的地方。 “啊师父……”赵珩有些受不住,却又面皮儿薄说不出请他换一边打这般羞耻的话,只是糯软地唤着。 陈嘉只装作听不见,照旧朝那地方落着巴掌,一下接一下。 这位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打人的手劲着实不小,赵珩被那几下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嘶嘶哈哈”连声轻呼。 一下赛过一下的重,一会儿功夫小家伙的半边小臀已经匀染了鲜色的胭红。 着实受不了了,赵珩索性抱住男人的膝头小声哼哼,带着奶音的糯软童腔哼哼唧唧,无疑是最能让人心软的。 陈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啪”的一声扇在已是赤色的半边臀上,轻斥道:“这套不管用。” 下一巴掌却是换了一边落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晕染。 十来记功夫,左右两面便差不多颜色,赵珩额际已是渗出点点薄汗。 陈嘉停下来握捏住软肉揉搓,捻起一块又放下,伴随着时不时的轻拍。 这一通极为安抚的动作让小孩渐渐放松,松软的小身子服服帖帖地伏在男人膝头,满心的信任与依赖。 忽而风骤,一连串极快的巴掌接连击下,在左右两瓣交错跃换,一时间室内只听得清脆急促的巴掌着肉声。 “啊师父!师父!疼!疼!”赵珩疼得哭叫出声,抱住男人膝头的双手一把攥住那处的衣料,紧紧钳住腰身的大掌将他牢牢钉在那里,所有自以为奋力的扭挣都不过是细微的晃动,通通被那不留情面的大掌击散。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身后肆虐的大掌终于停下。赵珩终于喘匀了气,趴在男人膝头小小地抽噎,小肩膀一抖一抖好不可怜。 男人的右手轻轻搁在孩子饱受摧残的小丘上,蕴了几分力气按揉抚搓,左手自上而下拍抚孩子的脊背,直到膝上的小身子渐渐平静。 “师父,师父……”小孩子挨完罚似乎总是会委屈巴巴,膝头的小家伙就这么抽抽搭搭地唤着他师,讨要安慰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嘉抬手将小孩翻了个面带进怀里,完好地避开受伤的小臀。 鼻头微微泛红,眼角还残着点点晶亮,濡湿的睫毛密长如鸦羽,煞是惹人怜爱。 陈嘉忍不住轻掐小徒脸颊上的软肉,打趣道:“下次再要偷摸着干坏事,记得留住耳房的烛灯。” 原来那赵全竟是吩咐将西侧耳房里的灯也一并熄了,守夜的耳房照例是彻夜候命的,陈嘉远远地看那处熄了灯,心下便知有异。 赵珩面薄,被这一打趣小脸几能冒出烟气儿来。师父的规矩是罚过便是揭过,是以这会儿他三两下把脸埋进男人宽大的衣襟里,赌气不理。 陈嘉失笑,伸手把挂在小孩踝间的布料连着罗袜一并脱下,再把小孩侧卧着放到榻上。 赵珩触到了一块硬物,正是先前拿来的戒尺,忍不住道:“师父吩咐要戒尺做什么?”言毕十分懊悔自己近乎讨打的蠢行。 “舍不得,你个小没良心的。”陈嘉屈指在小孩额上轻敲一记,抖开锦被为他盖上,“还不快睡,不睡再打一顿。” 那小没良心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璃石般的眼眸亮晶晶的。 “都那么晚了,师父回去多不方便呀,不如——” 男人轻叹,眼底却是温柔笑意。 “下不为例。” |
第四十五章 那一晚赵珩睡得分外酣甜,梦里偶一翻身压着了身后的灼痛,下意识地轻声哼哼,没一会儿便听见布料摩挲的声响。 干燥温暖的大手自肩下绕过,覆上那处酸疼轻柔地揉捏安抚,小小的鼻息呼在那暖热坚实的胸膛上还转回来,带着热烘烘的安心的味道。 翌日醒来,周遭是男人清朗而安定的气息,赵珩没有睁开眼睛,只把脑袋轻轻一撇,额头抵在陈嘉温热的胸前,喉咙里溢出小小的餍足的咕噜声。 环护在后心的手臂微微一动,轻启的凤眸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却是在看到小孩时温柔地垂睑。 感觉那疼宠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额间眉眼,赵珩自心底里生出洋洋的暖意,在男人长臂围出的空间里惬意地展开自己的身子,臀腿压到床榻时微微感到酸痛,这让他有些娇肆地轻哼两声,小小地踢蹬了几下锦被。 陈嘉被这般小儿无赖的模样逗得轻笑出声,稍稍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大手托着腋下将小徒抱起趴伏在自己身上,小孩未着寸缕的下身浸润在温和的熹光,昨夜教训的痕迹还浅浅留在上头,粉生生的倒是可爱得紧。 大掌覆在上头轻抚几下,又爱宠地拍了两下。 “还疼不疼,嗯?” 温柔的声线带着初醒时分的撩人微哑,说的话却让小孩恨不能把脑袋都埋进那内衫里去。 陈嘉低低笑着,指尖轻轻敲着弹嫩的小肉丘,似是自语似是揶揄地道:“嗯,不听话啊,都给打肿了呢……” 胸前的小家伙立时撑起上身,努力扭着脖子往后看去,发现自己被骗后回头又羞又恼地嗔了陈嘉一眼,噗的一下把自己摔回那柔暖踏实的肉垫上,只留一个乱乎乎的发顶。 陈嘉好气又好笑,却是实打实的窝心,这小半年的悉心宠护,终于让小家伙能像寻常孩子一样撒娇耍赖。虽然还是会别别扭扭地不愿主动,但至少已经愿意这般毫无防备地趴在你胸前躺在你身侧,露出那小小的柔软。 “好了好了,为师不取笑你了,好珩儿,跟师父笑一下好不好?”陈嘉轻轻捉住小孩的耳垂,凑近了哈着气说话,痒得后者直往他怀里缩。 遇到赵珩之前,陈嘉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与后辈这般亲昵,会这样抱着一个小家伙宠逗他玩笑。 陈嘉生于世家,父亲与祖父俱是弘文馆有名的大儒,满腹诗书儒雅澹朗却矜严疏离,除了亲授课学便极少与子嗣亲近,遑论宠弄。再后来遭景帝厌弃家道中落,小小年纪尝尽了人情冷暖,看惯了虚伪淡漠,便愈发不与人亲近,即使永远一副温和良善的晴朗模样。 如今他不与小徒弟摆那严师高位的架子,一来是怜惜他年幼坎坷有心疼宠,二来,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幼时的一场弥补呢。 二人又顽闹了一会儿,便招了下人进来梳洗。这几日恩假,赵珩去主院请过安后径直回院听学,课毕陈嘉便回了自己的宅子。 |
这一更除了糖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索性一并放了 |
自悠长舒适的午睡醒来,窗外五月的天正是清朗和畅的模样,赵珩放下净面的巾帕,罩了件绯色的圆领小袍便往外去。 才到前厅便有只金色的身影扑迎上来,那是前两月陈嘉带与他的宠犬,据说是远地的番犬,通体金黄毛发润松,长耳上的软毛柔顺舒滑,圆溜的大眼澄澈如水。赵珩一眼便喜欢上了,抱在怀里不肯撒手。只是赵全怕那**不干净,不让它进到内室。 刚抱来时还是窝在怀里的小奶狗,几个月功夫已是高到赵珩胸前。大狗生性热情而好动,将两只前肢搭在主子的肩头,湿漉漉的鼻头直往上拱,小孩一边仰后躲避一边笑骂道:“弗伶停下!别闹,别闹了!” 几个伺候的丫鬟难得瞧见自家冷冽的主子这般可爱的模样,纷纷掩嘴窃笑。 大狗愈加兴奋地摇着尾巴,更卖力地往小孩衣领里钻。 赵珩被它痒得不行,矮身一躲,大狗调转个头便要粘上来,小孩迈着一双小短腿便往外跑,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 赵庭来时瞧见的便是这般欢畅的景象,鲜亮的赤色衬得那孩童玉面有如粉荷,不够长的小腿儿急乎乎地向前跑动,还有些重心不稳地颠两下,滑出袖子的玉白小臂欢实地挥摆,玉琢的小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欢悦的嬉笑,那颗小小的梨涡似是盛了天光,让人一瞬也移不开眼。 小孩盯着路面向他这边跑来,时不时扭头看那大狗,没有注意到他。倒是那伺候的丫鬟看见了国公,脸色一僵便要行礼。 赵庭不曾细想,便淡淡的一眼瞥过去,止住了丫鬟们的动作。 是不想打破这难得的馨悦,还是别的什么呢。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欢实地跑近,耳里听着小孩清脆而欢畅的嘻笑声,赵庭胸中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庭自己都没有发觉,一贯严肃沉静的眼里,晕染了点点温柔。 记忆里叠声喊着“爹爹”冲他跑来的白衣小童,仿若还在昨日,却已有些模糊了面容…… 他在这偌大的公府里,也已许久不曾听到孩童的笑声了。 那孩子跑得更近了,忽觉前头有人,抬头望去,脸上仍是那欢喜的笑。 赵庭头一次在那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里瞧见这等鲜色,似是纳尽了九天之上的星昃繁辰,笑起来的盈盈眼角微微下弯,带着娇儿特有的萌稚与糯软。 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上左肋上三寸的柔软,带着些酥软,透着些闷麻。 交束在身后的手忽就一松,本能地想要伸到前去,移到寸许时赵庭倏的一震,微颤的双手僵在宽大的袍袖里。 男人向后退了半步,微微锁紧的瞳孔犹存不可置信的惊愕,长眉紧蹙。 “参见国公大人,赵珩失仪,还请大人责罚。” 不过瞬息,那个欢欣悦实的孩童便不见踪影,只余下少年老成的冷冽世子,平板无波地跪在他的脚下,只看得见发顶的玉质束冠在天色下映着冷冷的辉光。 赵庭胸口一闷,心头清清楚楚地生出一股滞塞之感,丝丝缕缕地紧紧缠绕。 赵珩直直地跪在地上,脑子里全是方才抬头时望进眼里的,男人长眉深蹙的嫌恶神情。 赵珩在心底冷冷地嗤笑一声,垂下密长的眼睫掩住眸里的寒色。 |
“起来吧。”赵庭还有些恍惚,似是轻叹地叫起,“下回别跑这么急,当心跌着。” 啧……男人有些懊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住地纳闷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婆妈的话来。 许是陪着皇帝祭祀册封累着了不甚清醒,大约真的是年岁大了。 瞥见世子脚边此刻颇识眼色的安静的大狗,掩饰地开口道:“这就是陈先生赠你的番犬么,生得倒是健实。” “这是弗伶。”赵珩淡淡地回道,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福临,万福贺临,是个好名字。”赵庭没怎么听清,随口夸了句,便往书房走去。 赵珩没有应他,大狗发觉小主子心情的骤然阴沉,有些讨好地拿鼻子拱他的手。 赵珩转头抬手摸了摸大狗的长耳,薄唇轻抿。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万福,他只想有人长长久久地伴着他,弗伶弗伶,莫使伶仃孤无依。 今日是按例考校的日子,往常一贯是赵珩去往赵庭的院子。因是今晨请安时赵珩心情舒朗,面上的冷郁也淡了些。午间听下人说起昨夜陈嘉夜闯书茗院的事,再想起早上赵珩的神色,便索性亲自来一趟赵珩的院子。 赵珩聪慧而勤勉,课业上照例是寻不出多少错处,赵庭细细听着,偶尔提点几处虑事不周的地方,通室和谐。 “听闻昨夜先生三更来访,面色不甚平和,不知所为何事?”赵庭状似随意地明知故问,捧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呷了口。 赵珩闻言略略皱眉,摩擦在椅面上的皮肉犹带几分羞于启齿的疼,昨夜被按在膝上受责的情形清晰现在眼前,玉色的耳尖有些发热。 赵庭只当他面薄羞臊不肯多说,径自接道:“虽说有些不合礼制,但他这般确合情理,你身子才好多久,切不可肆意毁败。” 留着继承国公府,是吗? 赵珩恭顺称是,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赵庭不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只看那孩子乖顺地敛眸颔首,再忆起那回在窗外听见的缘由,心下一松,想想还是多说了几句。 “世子要学的东西很多,但不是每一门功课都要拔得头筹的,”修长的手指捻起几页经书摊开,轻轻点了几下,“譬如这些,佶屈聱牙无甚大用,通解其意即可,用不着句句倒背如流。” “公府的承嗣,从来不是去做什么大儒的。日后那金玉朝堂之上,世子要站在哪个位置,需得想得明白些。”赵庭合上书册,起身轻抖衣襟向外走去,“更何况,多得是书上没有的东西。” 恭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庭多看了一眼阶下静卧的大狗,那金色的尾巴扑棱棱地晃,唇角缓缓现出笑意。 福临,挺好的。 |
下周有事停更 |
第四十六章 元和八年 秋 秋雨初歇,文公府书茗院内,樟桐高树的碧色叶子还挂着剔透水珠,丝丝青翠欲滴。竹帘半卷,滤过水气的日光缓缓淌过轩窗下的实木桌案,素色宣稿安静地覆在上头,墨迹里还残着些微濡意。 窗台边立着一个半大少年,浅青色长袍下的肩膀稍显单薄,却已有松柏之峻拔。左手里捧了茶盏,修长的手指轻搭在翠色盏身上,如玉净润。淡白的烟气氲上来,微微柔和了那修峻的轮廓,缀墨的沉肃曜目也温润几分。只是入鬓的修眉微蹙,薄唇不自觉地抿紧,想是心绪不甚平和。 肩头忽而一沉,搭上来一件墨绿披风。 “窗边风大,主子莫要着了凉。”将近五年,赵全已是个身形高挑的青年,嗓音也变得低沉厚实,“先生信里说,阁中事务大体处理完了,左右这两天便会回来。” 赵珩轻轻嗯了声,顺势将已然微凉的茶盏放入赵全手里。 他当年确实没有看错,师父那一身高位之势,绝不是普通一个落魄世家授学先生能有的。只是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专事情报暗密的天机阁,其阁主竟会这么大喇喇地在天子脚下公侯后院里教书。而且,还为师为父地伴他宠他。 提起他师,少年的眸色总会温和许多。他微仰起头,看着如洗的青色朗空,干净得没有丝毫痕迹。 只是很快,那舒展的眉头又一次锁起。 “宫里怎么样了?” 赵全摇头:“陛下不出寝殿,也不许人进去伺候,安总管端进去的膳食全是原封不动地撤出来。” 赵珩面上凝着愁色,单薄的嘴唇抿成一线。 三日前,皇帝抱恙,停朝静养。可赵珩知道,那不是身恙,是心病。 少帝的生母殁了。 只是少帝当年抱在太后膝下,以太后嫡子身份登基,故而决计不能再认他的生母,连哀恸吊唁都不允,遑论追尊太后入葬皇陵。 生养自己的亲母一朝逝去,身为人子却不能戴孝送丧,甚至连面露悲色都不被允许,还得装出一副欣悦的模样去迎祝半月后的太后寿辰。如此之悲,何等之怒,生生压垮了一个十四岁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背。 少帝将自己关了起来,昏天黑地,水米不进,诸人不见。 长极殿没有丝毫动静,这是一场较量,少帝与王家的较量。 而输赢,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赵珩久久望着窗外,天穹碧色纯粹,却是萧瑟。 跨入院子的绯色身影打破了这青色的沉闷,灰白的拂尘在空中扫过一道淡痕。 “陛下口谕,宣文公世子入宫侍疾。” 赵珩站起来,青色的袍袖带起一小阵凉风。 他想,那个张扬天真的少年,大概已经不在了。 赵珩行至府门口时,赵庭正立在前堂的青石板上,墨色的长袍在风里微动。 他看着那如松的浅青色背影,忽而一阵心悸。 “世子。” 少年转过身,恭顺地颔首束手,轻垂的鸦色长睫笼下淡淡阴影。 “……去吧。” 辘辘渐远,赵庭眉间的褶皱一直不曾抚平。 后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赵庭皱着眉在想,如果那一日,他陪他一道入宫,是不是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也不知道。 |
记错了,是下周停更。嗯,楼主要搞大事。 |
赵珩站在空旷寥凉的殿里,所有门窗都紧紧闭着,黑压压的闷沉郁气。 借着勉强挤过窗柩细缝的日光,他勉强看到阶下侧对他坐着的颓丧身影。身上是未曾换下的朝服,漆黑鎏金,在昏暗的大殿里透着哀哀死气。 “陛下。”他轻轻唤道,亘古不变的平肃语调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 那身影没有丝毫动静,就像一尊早已血肉干涸的石像,枯坐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的居所。 赵珩走上前去,在他身边轻轻蹲下,却不忍去看那苍白的脸上是何神情。 “陛下……”他只是低低唤着,没有别的动作。 那具身子颤了一下,杂乱发丝下的苍白嘴唇轻轻抖动,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赵珩凑近了去听,语气一柔再柔:“陛下说什么?” 却不想下一瞬刘显忽的暴起,一把将他推跌在了地上,数日滴水未进的嗓子干涸烧灼,声音嘶哑而暴戾,带着丝丝血腥气。 “不要喊我陛下!” 眼窝深陷,平日里鲜亮朗润的杏眸血丝遍布,眼下深重的青色映衬得整个人暴躁而可怖。 赵珩跌坐在冰凉的地上,抬头看向刘显毫无血色的脸,眼里交错掠过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恐惧。 刘显看着那双曜石一般沉静的眼眸,胸中涌起千万般难言的悲恸与委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他吼得歇斯底里,本就在变声的糙砺嗓音嘶吼得尖厉沁血。 赵珩并不言语,默然坐起来,安静承受着帝王无处宣泄的悲苦。 实在没了力气,刘显脚下一软瘫坐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选了我……” 他本可以带着母亲去往封地,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闲散亲王,过一辈子安稳日子,母亲也不会,也不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将他推上了那个冰凉的位子……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让他做世间最尊贵的人,却事事不能从心意…… “我也不知道。”赵珩只是看着他,眼里无悲无悯,“我们都没得选。” 他们都一样,都没得选。 少帝怔怔地望着他,空洞的瞳眸一点点聚了焦,青白的嘴唇一颤,豆大的泪珠便滚了下来,烫出一路白痕。 “阿珩……我没有母亲了……” “我知道。”我也没有。 “明明、明明说好,会一直陪、陪着我的……” “她一直陪着你,在天上。”我阿兄阿嬷也在那。 “阿珩,我想她了。” “睡吧,稷舟累了。” “那你不、不可以走,留在这。” “好,不走。” “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好。” —————————— 那一夜赵珩没有回府,因为年轻的帝王把脑袋无助地搁在他肩头,昏昏沉沉地混沌了一宿。 翌日的曙光怜惜地洒进大殿,却怎么也驱不去满室的寒凉。 肩上一轻,赵珩随之醒来,黑沉沉的眼里透着疲倦和担忧。 少帝只背着身坐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赵珩坐在那,视线安静地落在单薄却倔直的脊背上。 “我要为她戴孝。” 少帝的声音里蔓着血丝,交织着深沉的悲戚和恨意。 这是做不到的,谁都知道。 赵珩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好。” 麻衣缁帽自是寻不到,赵珩只能替他找来一件素白的衣衫,照着记忆里的样式勉强改了改,算作孝服。 端了早膳进来的安盛候在角落,眼里晦暗不明,却没有说什么。 赵珩替他细致地系好了襟带,掖紧了外袍的领子不至于露出里头的颜色。 少帝久久凝视着那双尚且稚嫩的手,喉间低低地溢出一句,“谢谢……” 赵珩没有看他,目光落在那漆黑鎏金衮服上,黑沉的眼里隐着忡忡无奈。 这庆熙宫里不干净的人到底太多,殿门虽重,却遮不住耳目。 |
没过一个时辰,太后身边的宫人便到了,带了屉鲜色华服。 “这是尚衣局新做的衣裳,太后吩咐奴才拿来与陛下试试。”打头的是长极殿常事林公公,貌似恭敬的声音里细听却是嘲弄。 少帝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林公公怜悯地看了殿中的天子一眼,转头吩咐:“还不去伺候陛下更衣。” 立时便有内侍上前要解少帝的玉带,动作绝称不上轻缓。 即要扯开内襟时,少帝忽而动了,他狠狠地推开了那名内侍,像只被人侵占了领地的黑豹,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来人!”少帝眯起泛着血色的眼睛,俯视着跌坐在地的阉人,低哑的声音里一字一句皆是无限的杀意,“将这犯上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自从被推上那冰凉的龙椅,被挣扎着抱出太妃的寝宫,被换上那厚重到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婚服,他便一点点明白,自己身处的位置,需要他无限的耐力,而抗争与杀机,是不可随意露出的。 他平日里掩饰得很好,他装着少不更事张扬烂漫的模样,安静地接受一切安排。然而今天,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中烧,他想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日光笼罩的大殿里,侍候的宫人跪了满地,却没有一个人听从少帝的命令,更无一人敢动地上的内侍。 那内侍背后,是长极殿,是整个王氏勋阀。 “陛下息怒。” 林公公躬身施礼,拿捏的腔调里却是不屑。 这不咸不淡的话语更加激触着少帝的底线,他一身精致华服,孤身而立,站在偌大的正殿中,尚未脱尽稚气的脸庞满是阴霾。 这天下是他的天下,可就连这他栖身的寝宫,都不能由他做主…… “你们这些下作的东西,当真是以为陛下年幼好欺?越主抗旨,罪无可赦。”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僵局,少年从内殿慢慢走出来,手里提着方才在内室墙上抽出的饰剑,薄唇微抿,本就清冷肃正的眼眸愈发沉冷。 “文公世子……” 赵珩并不理会宫人们的行礼,只掀眸对上刘显掠过来的眸子,脸色微变,指尖一僵。 刘显的眼眶通红,唇瓣微张,望向他的眼神空洞而阴戾,双拳紧攥,肩胛微颤。 这般脆弱而绝望的模样,比昨晚还要令他心悸。 孤身而立,少年身着天子的衮服,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却神情悲楚,压抑着歇斯底里的愤怒与不甘,唇角苍白。 赵珩在那一瞬感到慌张,他不想,不想看到那个眉眼张扬的肆意少年露出这般无助而孤绝的样子。 到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那张笑脸背后,忍着多少血泪…… 赵珩努力压下自己胸口的憷动,轻轻地伸出手,迈步向前,紧紧地牵住了刘显冰凉僵硬的手掌,以自己的温度缓解对方的压抑。 “你们可还记得陛下的吩咐?”赵珩一手牵着刘显,一手掉转了剑尖直冲众人:“我数三声,若这之后还有人跪着不动——” “我赵珩宁让天下人传为弄臣奸佞,也要用尔等的血,让陛下息怒!” “三!” “二!”少年丝毫不顾殿内宫人与林公公不可置信的表情,语气冷硬肃杀,容不得丁点的忤逆。 弄臣也好,佞臣也罢,后人怎样称道他都不在乎,甚至下一刻被太后赐罪也不在意,眼下赵珩的眼里只有身边那个少年无助悲怆的模样,让他胸口发闷的疼。 那日你在侍讲院允诺,日后会保护我,你说,君无戏言。 而今我就算手染鲜血,也要护你不受欺侮,赵珩,从不背信。 “奴才、奴才遵旨!”满屋子的宫人咬牙答道,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瞟一眼赵珩冷硬的态度,一股脑上前扯下那内侍,狠狠地压伏在地上,等待最后的命令。 刘显不语,只怔怔地望着殿内惟命是从的宫人,血液直直涌上天灵,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判断的能力,唯一能感觉得到的却是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 刘显张了张嘴,嘶哑灼烧的喉咙却使不上力气,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黑瞳紧紧地盯着身旁的青衣少年,生怕一个错眼便将他丢了,无声地唤着。 阿珩…… 赵珩捏了捏掌心僵硬的手指,面色肃冷地望着被几个宫人押着的内侍,冷声道:“犯上忤逆,罪不可赦。拖出去,杖毙。” 林公公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却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是。” 宫人们悻悻地望了一眼手持长剑的半大少年,再不敢有任何违逆的成分,押着内侍快速往殿外走去。 “慢着。” 殿里进来一行人,遮去了正盛的日光。 “陛下,太后懿旨,请您与文公世子移步长极殿。” |
第四十七章 风起,林木扶疏,枝条拍打在长窗上,晃晃荡荡发出烦闷单调的声响。 小轩中盘坐的赵庭一身深玄宽袖,膝上搁了一木古琴,微屈放在弦上的修长手指却许久微动,其旁蜷着一根断弦,在秋风里不住颤动。 一声低叹淡在风里,悄无声息。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有小厮一路慌喊着跑来,在凉秋里惊出满额的汗。 赵庭心下一沉,墨眉倏地皱起,指尖压在弦上发出一声闷调。 “世子、世子冒犯太后,当殿杖刑——” “他现在何处!”赵庭蓦地站起,膝上的古琴推滚在地上,裂纹顷刻蔓延。 “押、押入诏狱……”小厮被赵庭身上骤然凛冽的气场慑得动弹不得,匍匐在地面的身子不住打颤。 “小**……” 赵庭只觉眼前微微一眩,历代诏狱遍用私刑,不知道死了多少宫僚王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进去几日…… “速与我更衣,备车入宫。”赵庭的面色沉凝如水,转身便往房里去,“不,备马。” 李执来府里时,正遇上一身赤色官袍的寒面国公,紧抿的薄唇透着冷冽与忧怒。 “大人三思啊!”李执一惊,随即慌忙拦上去,“眼下不是入宫的时机——” 现下入宫,抛开触怒太后不说,更是摆明了与整个王家对立。虽说那位会碍于赵氏权位早些松口,可实在不是个理智的法子。 “让开。”赵庭不复平日待他的温和,黑沉的眼里深不见底。 “大人,还有很多法子,可以派人与丞相府——” “最快多久。” 李执在那双沉冷眼眸的注视下,竟隐隐有些喘不上气。 “三、三日。” “他受不住,让开。” 诏狱阴戾,难保有人动用私刑,何况赵珩身上还有杖伤,那宫里的杖刑刁钻狠厉,谁知道有无伤及内腑,他一刻都不能让赵珩待在那里,一刻也不行。 “大人三思,大人三思,赵家世代忠良位列公卿,世子是您独子,太后必有顾虑的……”李执实不敢再对他的眼,当即撩袍跪在路中,苦苦相劝。 那赤色的身影丝毫没有停顿,从他身边绕了去,带起的凌厉风声刮过他的鬓角。 “我赌不起。” |
端午连三更哈,都是过渡章,也就不卡大家了。大家看完可以说说感觉,世子长大的形象楼主还没有完全敲定,大家心里希望世子是什么样子的?疏离清冷(这是联系到他是陈嘉教养大的,他师父形象表面温和实则淡漠),还是肃正寒峻(这是联系到赵庭的,严肃敦礼威仪棣棣,不肯表达),当然不会和他们气质一样,就是大致偏向。 |
把虐儿子的戏码搞定,楼心血来潮又码了篇番外,接着上一番“三月桃花天”的,也就是赵庭重生的甜甜甜,不影响正文更新,想要不 |
番外——秋高蟹黄肥 紫蟹霜肥秋纵好,绿醅蚁滑晚慵斟。 南湖送来的蟹个头足,呈上桌来金灿灿的一盘,馋得小孩儿咕咚一声咽了口水,惹得一旁的侯夫人掩嘴轻笑,邻座的兄长更是伸了食指过来在他肉肉的脸颊上戳了戳,再捏了捏,暗自满意那滑嫩的手感。 “再等等,康安,你爹爹也快回来了。”槿陶抬眼望了望门厅,转头安抚着幼子。 赵瑜出嫁不在府里,老太太惯常是在自己院子里用,是以只等赵庭回来便可开膳。 赵珩乖巧地点头,垂在空中的小腿儿轻轻晃悠。 在他晃到第八回的时候,庭前现出一道绛红身影,径直朝这边走来,他的朝服随着脚下的起伏微微飘动,带着威严的肃正,瞧上去既俊逸出群又凛然难犯。 “爹。”“侯爷回来了。” “爹爹!”赵珩眼里一亮,跳下凳子“噔噔噔”跑过去,赵珅在他下凳时倾身护着,生怕他跌了去。 赵庭俯下身接住扑进怀里的小崽子,严肃的面容和缓地带了笑意,却故意沉下声来轻斥:“毛毛躁躁,万一跌着看爹不教训你。” 小孩仰头看他爹眼里的笑意,娇肆地吐了吐舌头,三两下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进男人的颈窝。 赵庭把儿子抱起来,那小身子贴着他的官袍,暖哄哄的,可心儿着热乎。 重来一世,他再不想重复上辈子的遗憾,与几个儿女亲近不少,抱孙不抱子的祖例也索性抛到脑后,他性子本就矜严,家风规整,儿辈教养上也差不到哪去,不如放开了手脚亲昵些,好生享受那天伦之乐。 怀里的小儿子将满四岁,被全府上下捧在手心里长大,心思纯良但难免娇纵顽皮了些,赵庭也不舍得太拘着他,每每看着这孩子恣意张扬的欢实模样,便觉得一颗心都化了开去。前世只在陈嘉面前才能窥见的小儿无赖的娇态,如今全落在了自己跟前,让那做爹的恨不得时时都看着,刻刻都宠着。 他把儿子稳妥放在凳上,在长子肩上嘉许地一抚,方才挨着妻子入座。 槿陶轻轻嗔了他一眼,“怎地连衣裳都不换一身。” “孩子饿了,一会儿再换也不打紧。”赵庭拿起象牙箸子,嘴角噙着笑,“来,动筷吧。” 赵珩咽了几口菜,便使筷子去夹那蟹,无奈手小力薄,连面都没翻过来。 “放着爹来。”赵庭唤来丫鬟净了手,再取蟹八件里的小腰锤松了蟹壳,掀开来,先递在了赵珅盘里。 “爹,儿子自己来就行。”赵珅笑着看他爹又掀了一只。 “知道,自己剔。”赵庭手上动作不停,更换用着小件或剔或钩地取出蟹膏蟹肉,置在赵珩的小碟里,“康安还小,爹爹弄,再吃些饭垫垫,不然寒着胃。” 赵珩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乌润的小眼盯着他爹筷子上的蟹肉,看那肉在陈醋里蘸了蘸,一伸脖子嗷呜一口叼进嘴里。 “这吃相。”他爹轻轻蹙眉,却无奈地低笑出声,“自己夹,惯得不像样。” 赵珩乐颠颠地努努嘴,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知道这府里最宠他的就是这位据说矜严板正的爹爹。 打懂事起他就最粘着他爹,恨不得一天满满当当十二个时辰都扒在他爹身上。赵庭嘴上说不能娇惯,可一天没听见儿子软糯的声音就不舒坦。书房里铺了厚厚的毯,他坐在案前批着公文,赵珩便在脚边地下自顾自地玩,从骨碌碌打滚爬行长到自己搬了小桌椅看小人书。 他最喜欢藏在他爹那桌案下头,天青的帷幔一围,就是一片静谧安宁的天地。他抱着虎头枕拎了小被子钻在里头,一觉睡得酣甜,梦醒了爬摸出去,触着祥云的皂靴沁凉的缎袍,锦白裤衫下修长紧实的小腿。他扒着那腿脚站起来,挤进爹爹的膝盖间,抬头就是爹爹英朗坚毅的下颌,笔挺的鼻梁,缀墨的深邃眼眸专注在手里的题折上,丰神朗朗,岳峙渊渟。那身形未动,却有干燥宽厚的手掌覆上他的发顶,轻拍两下他的两团小髻,然后再搁回案上。他也不急不闹,往他爹怀里窝进去,衣袍间有股子沉香的味道,宁神安心,他窝在那,连时间都淌得慢了,慢慢悠悠,晃晃荡荡,淌过他爹衣袖的浅褶,淌过他温柔的指尖。 等到手头的公文批完,他就会被抱起来,走到外边亮阔的天,嬉笑着顽闹。他爹会把他高高地抛起来,再稳稳地接住,他在半空里看着爹爹明朗的面容,那眼角眉梢的温柔,比天光还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他鼻头酸了,心口隐隐有些发闷,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扑进他爹怀里好生哭一场。他也确实这般做了,眼泪鼻涕糊糊了他爹一领子,那平日里最要端整洁净的男人眉都没皱一下,搂紧了他在怀里不住地拍哄,在他耳边絮絮地唤着,乖儿乖儿。 莫哭莫哭,爹爹在这,爹爹在这。 他把脸贴在他爹胸膛上,听着里头噗噗的响声,心里好像有什么要抽离了,却又都是满当当沉甸甸的。 三岁的他莫名想到一个词,圆满,他应当不知道这个词的,他还没进书塾,可他就是想到了,于是轻轻笑起来,在他爹温热的颈窝里蹭了蹭。 |
欧啦,明天开虐吼哈哈哈哈哈哈 |
对于番外里赵珩是侯夫人亲子的安排呢,楼主要是这么想的。 其一,侯夫人在世,赵珩如果不是亲生,身份就会很尴尬,赵庭也不能当着发妻嫡子的面娇宠一个庶子,古代嫡庶有别真的很严格,而且一家子心里有疙瘩,还是会把小孩子养成敏感自卑的性格;赵珅阿兄可能也就不会再对他那么好,因为他这一世和母亲感情很好,不可能愿意一个父亲背叛母亲的标志的存在;同时因为陈嘉是京里最好的夫子,如果连嫡子都没有请这么好的夫子,给庶子请就是越礼,所以赵珩会失去师父这一条线。 其二,这不仅是赵珩的圆满,也是赵庭的圆满,难道大家不觉得上辈子爹爹也超级惨的么,发妻没了,儿子好容易养大没了,就剩一个被下了药和别的女人得来的崽,后期还各种郁闷各种虐。作为一个只想放甜的楼主,心疼崽子也心疼爹,当然要一家皆团圆啦 其三,关于体现不了愧疚弥补要解释一下,以赵庭矜严的性子,可以这么宠着纵着赵珩就能看出来他有多稀罕这个儿子,他连失而复得的赵珅也都只是稍微再亲近一点而已,不会由着他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但他对赵珩连举高高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事都做出来了哈哈,当然了把小祖宗宠太厉害还是得自己兜着 其四,暗戳戳的小脑洞,康安宝宝日后阴差阳错记起前世,会不会折腾死他爹呢嘿嘿嘿嘿嘿(阴险的楼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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